騙倒閻王 第3章(2)

閉過了幾條街,來到城中最熱鬧的大街,處處旗幟蔽天,茶肆飯館隨風逸出香氣,再往前一點,販子列街擺攤,吆喝聲不斷。

「好俊的爺,配著天仙似的嬌妻,兩人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爺,要不要買點首飾送給娘子?」

吆喝聲朝他們大喊,閻夕央笑著,趕緊解釋,「不是的,我們是兄妹。」

不過,這販子眼光真好,嘴巴真甜。她的佔夜哥哥今天一襲銀繡月牙白夏衫,腰柬革帶,濃眉朗目。雖然神情偏冷了點,卻壓根無損他爽颯豐采。

「兄妹?」販子愣了下,打量著閻佔夜緊握她的手。「姑娘,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哥哥最疼我了。」

「那麼,這位爺,要不要買樣飾品送給妹子,還是送給心上人?」

「哥哥沒有心上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挑了樣雕工頗精細的銀手環,回頭問︰「哥哥,可以送我這個嗎?」

「可以。」閻佔夜向前,再挑了塊晶瑩白玉,審視了一會,問︰「這塊玉值多少?」

「爺兒真是好眼光,這塊玉雖說雕飾簡單,卻是十多年前的大內珍品,出自名匠之手,價值不菲,要跟爺多說了價錢,像是我在坑爺。但要是少說了價錢,又像是我賤賣了大師之作,所以這價錢——」

閻佔夜自懷里掏出一錠銀,讓還未開口的小販立即瞪大眼,好半晌說不出話。

「走吧。」

閻夕央邊走,邊瞧著他小心收到腰間暗袋的玉石,澄澈瞳眸輕轉了圈,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哥哥很喜歡那塊玉?」

「嗯。」

「要送誰的?」

「送我的心上人。」

她驀地停下腳步,腦袋里像是有雷轟爆著。閻佔夜察覺她的異狀,也停下腳步看著她。「怎麼了?」

「……佔夜哥哥什麼時候有心上人了?」為何她從未听他提起過?她天天在錢莊走動,怎麼沒見過他和其他姑娘有互動?況且,盡扮哥和風行哥哥也沒提過,怎會突地蹦出了個心上人?

沒來由的,佔夜哥哥的心上人,這詞讓她打從心底厭惡。可她找不出厭惡的理由,只能想,八成是因為哥哥們瞞著她所致吧。

「你不想要個嫂子?」閻佔夜細審著她的神情。

「嫂子?」她倒抽口氣,頭莫名發痛。

她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佔夜哥哥,難以想象他們中間竟然還要再夾個女人……怎麼辦?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可要是她說不喜歡,哥哥一定會為難吧。

想了想,她抿了抿唇,昧著良心,說出違心之論。「想啊,有個嫂子很好、很好。」

閻佔夜揚眉,撇嘴。「是嗎?」隨即邁步前進。

瞧他徑自往前走,不再牽著她的手,閻夕央不禁懷疑是不是她掩飾得不夠好,被向來眼尖的哥哥察覺她言不由衷,所以不開心了。

她趕緊小碎步跟上,看著他淡漠的側臉,心里發痛著。佔夜哥哥不說話時,總沉默得讓她害怕,不笑的時候,總是冷漠得讓她心慌。哥哥很少這樣對她,一旦如此,那肯定是她惹他生氣了。

她撇了撇嘴,忍痛把心一橫。決定了!只要哥哥開心就好,多個嫂子就多個嫂子嘛,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她伸出小手試探性地輕揪住他的袖子,小臉流露出無比真誠的可憐和討好。

閻佔夜垂看一眼,黑眸閃爍了下,唇角抿住笑意,不想這麼輕易放過她,然而大手還是溫柔地包覆住她的。

扮哥牽她的手了!閻夕央暗松口氣,討好地笑問︰「哥哥,京城你來過那麼多回,知不道哪兒有好玩好吃的?」

「你不是說要早點歇息,明天要早起趕著到舉行品玩賞的清水園勘查?」

「唉,那事不急,反正風行哥哥會幫忙。」她現在只想趕緊多攢點時間將功贖罪,討他歡心。

「要去玩,也得先到客棧梳洗休息後再說。」說著,他牽她走進十字街轉角處的客棧。

客棧一樓是間食堂,佔地不小,里頭早已坐無虛席,就連二樓的雅座也高朋滿座。

「請問爺兒是要住宿還是用膳?」客棧里頭迎面而來的是一抹鵝黃色的倩影,然而就在她走到閻佔夜跟前的瞬間,滿面笑意頓時凍結,「佔夜?」

這種玉容白面、俊美偏邪的男人不多見,她從小到大,也只認識那麼一個。

閻佔夜瞥她一眼,玉容波瀾不興地道︰「好久不見了,桃花。」

桃花?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佔夜哥哥要和她私下聊天?為什麼要挑在客棧的後花園里聊?為什麼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桃花是爺無緣的未婚妻,她找爺,八成就是要聊當年解除婚約的事,挑在後花園才可以說個盡興,不搞神秘一點,難不成要到客棧食堂,說給大伙听?」後頭是厲風行平淡的嗓調,說完還不忘嗤了聲。

崔家當年挑閻門出事時解除婚約,道義上完全說不過去,現在再想解釋什麼,他壓根不想知道。

听到厲風行詳盡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問,躲在樹後的閻夕央有些驚訝地回頭,「我問了嗎?」她閃神得這麼嚴重?居然不自覺地把問題問出口?

「我答了,不是嗎?」她沒問,他干嗎答?

「可,這話有什麼不能讓我听到的嗎?佔夜哥哥為什麼不讓我跟?」想起用過晚膳之後,佔夜哥哥跟那個叫桃花的客棧掌櫃走了,她心就發悶,不禁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再見到他們坐在亭子里,毫不避嫌地坐那麼近,她的心更是隱隱作痛,痛得好怪,好沒道理。她不由得聯想到,佔夜哥哥來過京城數回,說不定早知道那個桃花就在這里,所以買了玉,說不定是專程耍送給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說過玉是不能亂送的……

不得已也跟著躲在樹後的東方盡嘆了口氣。「畢竟是私事。」

小臉垂得更沉了。「在哥哥眼里,我是外人嗎?」

「怎麼可能?」厲風行小聲接了話。「你是傻了?爺這麼疼你,你沒長眼,沒瞧見?」

閻夕央撇嘴。佔夜哥哥疼她、寵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可是一听見他說有心上人,她渾身都不對勁了……啊啊,好煩哪!她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心煩?

思緒雜亂,她無法打理,正打算轉身回房,總算听見細微的交談聲傳來,讓她停住了正要挪動的腳。

「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鬼扯,但請你一定要相信,畢竟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經和我爹娘說好,婚約要解除。」崔桃花說著,嘆聲連連。

身側的閻佔夜淺啜著毛尖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讓人難以窺探。

「佔夜,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我十歲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們的爹娘帶著咱們上廟許願,要離開時,在廟外遇見了一個鐵口直斷的術士?」瞧他一副听而不聞的模樣,崔桃花也不在意,繼續道︰「後來,我娘告訴我,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閻兩家是世交,一同從事私海交易,然而約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閻門底下,轉而來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舊常有往來。崔桃花和閻佔夜可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早習慣他的天生冷性。壓根不以為忤。

聞畝,閻佔夜有了些許反應,卻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別有姻緣,免得喜慶成喪。」

他听完的反應,竟是笑開。

「我說真的!我發誓!」崔桃花抽動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緊張嗎?你犯桃花劫,我又該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托,閻門碩果僅存的單脈單傳,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寧。

「照你這麼說,我不就準備孤身老死?」他笑得戲謔。

崔桃花抿了抿唇。「唉,留一條命在總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記得,別去拼那生死關。」唉,要不是多年前因為術士一讖,她早就嫁給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總是賞心悅目的男人,擺在身邊天天看,也覺得心情愉悅。

「生死關?」他哼著,似乎不信邪。

「別不信邪,那術士也斷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靈驗了。」說完,她瞅著亭內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樹後的閻夕央听得一愣一愣,突然覺得身子被拉了下,回頭一看,是東方盡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往下听。

她想了下,跟著先行離去。

半晌,閻佔夜將玉瓷杯一擱,淡聲道︰「與其要說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說有人在背後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你查出線索了?」

「也許吧。」

「也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都與你無關。」他起身,撢了撢衣衫。負手離去,束起的檀發在月色底下如緞綻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頹然垂下臉。「唉。現在解釋再多也是無濟于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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