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集團名下的高級郵輪上,衣香鬢影,冠蓋雲集,各色人種都有。
在這里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有小型電影院、夜店舞廳,甚至是小型的高爾夫球場、豪華宴會廳、精品商店街,完全像是一座繁華都市的縮影。此際,郵輪上正舉辦著盛大的豪賭派對。
這艘郵輪,由台灣出發到杜拜,預定十八天的旅程,光是用听的,就令人覺得雀躍。
然而,初瑟一點也雀躍不起來。
她端著托盤,托盤上頭是一杯杯琥珀色的香檳,耳邊是六人小樂團合奏的快樂頌,眼前散發著郵輪上各色LED燈所點綴的寶石光芒,到處是慵懶的沙發座,有人或坐或站,聊著唱著,悠閑到教為生活打拼的市井小民好眼紅。
幾個鐘頭前,她才剛下班,正準備輕輕松松地去賺兼差費,豈料這沒心沒肺的男人竟然直接把她綁架到郵輪上,強迫她向銀行請假十八天。
以為把她綁上船度假嗎?
並不是!
她沒忘十幾天前,他此出兩根手指頭,賞給她的特助兼差,可是怎麼可以強迫她中獎咧?
包可惡的是,這哪是特助工作?根本是要她當侍者的,而且是很忙很忙二十四小時待命的苦命侍者!
餅分!謗本就是奴役她!
初瑟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好慘,雖說薪水依舊高到人人稱羨,可問題是,她幾乎篤定等到她回台灣時,一定會被銀行開除,這樣一來一去計算,她現在做的根本是虧本兼差。
她哭,也是應該的。
眼角余光察覺有人走近,她還是反射性的揚起服務專用微笑——「請問要香檳嗎?」她甜笑問著,但一發現接近的男人竟然是壞人花耀今,她立即嚇了一跳,連退兩步,順便收拾唇角殘余的一絲笑意。
而花耀今伸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冷眼看著她如武林高手般的輕功後躍,他也只是冷冷地掀唇而笑。
想閃?想躲?
瞧你還能逃到哪去!
「過來。」他笑得如沐春風。
「不要。」經驗告訴她,無事笑得如此和煦迷人,非奸即惡。于是,她不進反退,還退得更遠。
此舉,儼然是在挑戰花耀今的耐性。
深吸口氣後,笑得連額際的青筋都快爆了。「過、來。」
「……」嗚嗚,笑到青筋暴露,好恐怖!扁了扁嘴,萬般無奈地,她垂著臉,如老牛拖車來到他面前,一副任君宰殺的可憐模樣。
花耀今不禁沒好氣地說︰「你在裝什麼可憐?」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手上的托盤隨便往甲板上的玻璃幾一放,便拉著她下船艙。
「你要帶我去哪?」這句話,可是鼓足了她努力積蓄的勇氣才問得出的。
一直好想問,晚上她到底要睡哪?但又不敢問,因為花耀今怪怪的,最近很喜歡對她動手動腳,三不五時模模她的臉,要不就拉拉她的手,她被他一踫整個人就會呆掉,都懷疑自己快得了肌肉僵硬癥了,他還不放過她,早晚有天會被他嚇到石化。
「你是我的特助,不跟我走,難不成真的想留下來當侍者?」
「你也知道你在唬我?說當特助,結果一上船,我就被抓去當服務生……」走得兩條腿很酸很麻耶!
「對不起,這是我的疏忽,我沒有跟他們交代清楚。」所謂的他們,指的是船上客服部的干部。
「是喔?」原來不是真要她來當侍者,那就還好一點。
「都已經十點了,你不餓嗎?」他的語氣輕柔,像是有點漫不經心,可每一步階梯,都會注意她的腳步。
「……餓啊。」根本就餓死了好不好?她上一餐是中午吃的,沒餓翻才怪。他把她帶上船,也沒管她,害她被逼傻傻的去當起侍者,她哪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休息吃飯?
「餓了,不會來找我嗎?」傻丫頭,人家要她去工作,就真的乖乖去,餓了也不敢說,若他沒工作到告一段落,突地想起她,她豈不是要餓到深夜?
「我哪知道你在哪?」拜托,郵輪很大好不好?她要是跑錯地方被丟下海,那怎麼辦?
「我沒告訴你我的手機號碼嗎?」花耀今拉著她來到船艙里頭的餐廳,隨著餐廳侍者的引領下,再踏上階梯。
這感覺對初瑟而言,跟迷宮沒兩樣。
她無奈地翻動眼皮,「我的手機沒在身上。」要她拿什麼打?
「你是拐著彎罵我沒收你的包包?」敢頂嘴,想必是比較不怕他了。
這是個好現象。花耀今愉悅地拉著她往餐廳VIP的位子坐下。
此處位于船身最高點,架設于船頭上方,陽台式的頂座,釘在地面的英國皇家風格的長條桌,可容納約八人的座位,如今只有佳賓兩人,且位子密密緊鄰。從這里可以遠眺整個湛藍海面,不管是日出或夕落,都是絕佳的觀賞景點。可惜現在已是深夜,能見的只有船上變幻絢爛的LED燈。
「我沒有。」她沒那麼帶種。
風有點大,拂亂她的劉海,她才剛要伸手撥好,哪知他動作比她還快,將之撥到耳後。
她瞠圓水眸,瞪著他細水柔情的舉措,一股麻栗似電如浪地從背脊竄上腦門,她爆出一身雞皮疙瘩,卻動也不敢動。
包可怕的還在後頭。
她如驚弓之鳥不敢擅動,只見他從西裝口袋里取出一支閃亮的發夾,看似笨拙卻又萬分俐落地別在她的額上,固定住了那隨風飛揚的發。
眼前的情勢太恐怖,她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感覺自己像是被逮住的獵物,任由獵人思量著要煎要煮。
「怎麼?就算你怕蝴蝶,也不至于連個蝴蝶形狀的發夾都怕吧?」花耀今沒好氣地垂下手。
不,蝴蝶發夾沒什麼好怕的?她怕的是別發夾的人。
「送你一支發夾,不用說謝謝嗎?」他的背微貼在椅背,不著痕跡地拉開些許距離,就怕她憋氣憋到斷氣。
又沒要你送!想是這麼想,但初瑟真正說出口的版本是——「謝謝。」
「乖孩子。」
一句謝謝,換來的代價,是他無限模發的權利。她真的好想哭,好想要不顧一切地逃走,可是……她在船上,就算想逃,也沒路可走。
「吃飯吧。」
她回神,才驀地發現,桌上不知何時擺滿了中式餐點,色香味俱全,猶若滿漢全席,不餓都被誘到發餓了。
她偷覷他一眼,見他慵懶地支手托腮看著,她那拿起筷子的手,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
「那菜干麼擺這麼多?」
「犒賞你。」
「我看起來像豬嗎?」瞧瞧,滿桌耶!初瑟用指輕點,仔細算了算,總共是二十一道菜配三道湯和兩盤水果、三份糕點、三種果汁……
「這是二十人份的餐點吧?」喂豬啊?
「我又不知道哪樣好吃,不全部都點,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他懶懶看向桌面。
「不過,事實上,我只點了一半而已,明天再試另一半。明天中午咱們再嘗點歐式大餐,你覺得怎樣?」
初瑟呆若木雞地看著他,被他異樣的討好嚇得心好慌,于是她決定,自動省略那句「怎麼知道你愛吃哪一樣」,直接把整段話翻譯成——「你想要試試大廚的手藝對不對?」
花耀今濃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瞅了她半晌,才緩緩地收回手,雙手環胸的道︰「對,你就是我的實驗品,趕快吃吧!」
很好,她猜對了!這下終于有了食欲,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如他所願,什麼都吃,什麼都嘗,每道菜都好吃得教她差點把舌頭給吞下,再加上她實在是餓了太久,吃飯的速度愈來愈快,根本顧不得什麼形象禮儀來著。
避他的,反正他又不是沒看過她吃飯的樣子,就算他嫌難看又怎樣,她才不在乎。
但是,餐點太多,盡避每樣都嘗一口,她也吃不完全部。
吞下最後一口水果塔後,她再也動不了,癱在椅背上,滿足的閉上眼。
「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吃得連嘴角都是女乃油?」
當他的聲音逼近,她立即張開眼,對上他柔潤似水的黑眸,然後感覺他的指尖撫上她的唇角,以指月復輕柔地緩緩抹去女乃油漬。
她再一次心髒凍結,開始覺得渾身無力。
不要再玩了,再玩下去,她真的要心髒衰竭了!初瑟是多麼多麼地想要這麼喊,用勇氣和氣勢地大聲警告他——不要太過分了!
但是體內潛藏的恐懼因子,將她徹底捆綁,在他逼近時,她只能停止呼吸,默默接受。
接著,看著他縮回了指,她暗吁口氣,不意竟見他舌忝著那沾滿女乃油的指尖,她心底頓時爆出一陣酥麻,他曖昧的動作,恍若是舌忝在她的心坎上,教她全身發顫,沒來由的粉頰爆紅燒燙著。
他在干麼?他在干麼?
吧麼吃她嘴角的女乃油漬啊?
天啊,不要再玩她了,她的心髒真的已經不能再負荷他的玩鬧,她剛吃飽,會消化不良啦!
花耀今注視著她由白轉紅的女敕頰,唇角勾起愉悅的笑。「小瑟,看上頭。」
上頭?初瑟皺著眉看向天際。
位在頂座,墨黑天際幾乎將他們徹底包圍,晶亮繁星仿佛就像快要從天而降,就連那輪明月似乎也比往常還大,她甚至快要感覺到月光灑落的密密光點,而這一看,教她忘了剛才的驚慌,微咧嘴,笑開一口貝齒。
「好漂亮。」她贊嘆著。
原來,坐在船上看星星,竟是這麼特別的景致,然後景觀卻突地被一抹影子遮住,她不解探去,剛好貼上他湊來的唇。
她頓住,這下連心髒都跟著停了。
她瞅著他墨深似黑幕般的魅眸,那比女人還要濃密的長睫微斂,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她感覺快要被攝走了魂魄,就在怔忡之間,她嘗到了滿嘴覆盆莓和炭燒的滋味,思忖著,剛才她只喝了柳橙汁,怎麼可能跑出這類似紅酒的氣味?
直到那濕熱的舌闖入她毫無防備的唇,她才驚覺他在吻她。第一次嘗到了唇瓣貼覆竟是如此柔女敕,就連他舌尖輕挑也溫潤得教她不知做何反應。
她被吻得恍若飄揚在海面,星月灑落,暈亮滿身光痕,溫暖而教人繾綣。
他吮吻著她的唇瓣,以舌挑誘著她回應,她傻愣愣地照做,回吮著他的唇,心跳快到要破表,胸臆塞滿了好多陌生又教她很想尖叫的情緒,腦中完全無法思考。
眼前的男人因為銀亮月光而變得魔魅,好像聊齋里頭專吸人氣的魔物,俊美得不可方物,就連她的呼吸都攫奪了,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他才結束了這個吻。
她看著他略退開一些,微昏的燈光,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又出眾的豐采,她抽不開眼,看著他緩緩地勾彎唇角,似乎在她心底一並也勾彎了什麼。
「小瑟,你今晚可以休息了。」他向來溫醇的嗓音竟顯微啞,帶著濃濃笑意。
初瑟還在發呆,她的思考能力回不來,覺得自己像被蜘蛛網纏繞的笨蛋小蟲,還陷在無法厘清的甜美恍惚里。
「小瑟?」他喚著,笑意更濃了。
她猛地回神,不由分說地垂下臉,不敢細想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也不打算去詢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可以表現得很自然,她也可以的。
咽了咽口水,嘗盡了滿嘴酒味,她微惱地抿了抿唇,平著聲問︰「那你安排我晚上睡哪?」
「跟我一道睡。」
初瑟霍地抬眼,像是被瞬間點穴,水眸嚇得微凸,就連嘴巴都闔不上。他的答案像是一顆核彈,炸得她魂飛魄散,腦袋一片空白。
「嘴巴閉上,否則我又要親你了。」花耀今逼得很近,氣息拂在她的唇邊。
她二話不說,使盡全力把嘴唇抿到消失不見。
不是吧?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
啊啊!她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