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好窄~一厘米的記憶 第3章(2)

離開卓家後,她回到母親的娘家,卻巧遇生父來尋,她拒絕生父要求同住的請求,但答應將姓改為父姓,也趁機改了名字。那段日子,她在舅舅家得到些許安慰,直到爺爺找來,告知她關于卓兆宇手術之後失去記憶的消息。

爺爺問她想不想回卓家,她想回去,可是卓兆宇已經失去所有記憶,她回去又有什麼意義?所以最後她決定讓彼此重新開始,忘記那段兒戲婚姻。

爺爺為了補償她,贈與她一筆土地,也給了她一筆錢,並且答應她,絕不讓其它人找到她,要她替自己的人生打算,尋找自己的快樂。

後來,表哥不斷鼓勵她,才讓她有動力重新求學,並利用課余時間規劃爺爺送給她的那片土地。

因為難以忘懷,所以她請人蓋了幢類似卓家宅院的小木屋和溫室。

卓家那間溫室是因為她太愛種花草果樹,被卓兆宇知道之後央求父母蓋的,樓上的閣樓是他休憩的地方,如今已經上鎖,如同他們曾有過的愛情,已經封鎖在他失去的記憶里。

坐在溫室內,隔著一張小圓桌,陳巧倩狹長的鳳眼打量著她,眸色自然直率,沒有半點評估的意味,像是在思考什麼,好半晌之後,嘗了口她親手煮的花茶,才開口問︰「你不想回卓家嗎?」

藍莓先是怔了下,而後苦澀揚笑,反問︰「回去做什麼?」既然他都已經把她給忘了,還回去做什麼?

「和兆宇再續前緣。」

她直瞅著她,看不穿她的真偽。「沒必要。」話是說給她听,也是說給自己听的。

「為什麼?」

藍莓不回答反問︰「這就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

「有梅,其實那一晚我跟兆宇之間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就連我們都不清楚為什麼會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回想起那一夜,心中結痂的疤仿佛再次被掀開,沒淌血,卻痛入心間。「那又怎樣呢?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他失去記憶、忘了一切,而我也已經離開卓家,我們之間不再有交集。如果你來只是想跟我談這件事,那麼你可以回去了。」

要是有緣,不管是誰拉扯,終究能結成圓,要是無緣,不管是誰湊合,終究缺了一角。

「我很痛苦!」見她起身要走,陳巧倩驀地低喊,聲音近乎低泣。

「痛苦?」藍莓淡淡揚笑。「那麼,你應該告訴他,而不是告訴我。」

她笑著,欣賞對方漂亮的臉蛋痛苦地扭曲,心中霎時浮現報復的快意,但也只是瞬間,再接下來的,竟是更多的空虛。

在陳巧倩面前,她總是自卑,因為陳巧倩擁有一切她所沒有的,不管是家世外表,甚至是內涵,她沒有一樣比得過她,甚至就連自己都認為,她比她更適合站在卓兆宇身邊。

所以她恨她,但也不恨她,因為恨她不會讓自己更快樂,只會更陷落。

「那一晚你來客房,我其實發現了,但是第一時間卻假裝不知道。」陳巧倩說著,拿起花茶杯輕啜一口,像是要安撫心間的慌亂。「後來他醒了,四處找你,卻撞見那一幕……我想把一切告訴他,想為自己所犯的錯誤道歉,可是他失去記憶,我只能將內疚藏在心底,假裝一切沒發生過,陪在他身邊。」

藍莓怔忡了下,想起不久前她因為石榴而和弁貞踫面時,他也是跟她道歉,說的是一樣的解釋。

每個人都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告解,那麼她呢?

卓兆宇失去記憶,把痛苦遺忘,而她呢?

她守著痛苦不能成眠,因為思念而輾轉反側,卻每每在夢見他說出絕情話語那一刻驚醒,夜復一夜。

「如果不是我,你們不會鬧到今天這樣的局面。」

「那又怎樣?」她心里痛著,笑卻從唇角緩緩泛開。「都過去了。」

「那一夜你失蹤,隔天兆宇就發病,馬上送往醫院動手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藍莓不禁失笑。弁貞也是這麼說,看來至今都沒人知道,她根本是被硬拖著推出門外的。

「兆宇動完手術,把一切都忘了,他爸媽很理所當然地要我陪在他身邊,是我陪著他度過那一段復健時期,讓他慢慢重回軌道。」

「希望你可以繼續保持下去。」她說,眸中沒有祝福。

她不是聖人,不能要求她還得假裝開心地祝福兩人。

「可是這五年來,他始終對我淡漠,對任何人淡漠,唯獨你,就算他忘了你,但你的出現依舊引起他的注意。」

「我會離他遠一點。」甚至,她會搬離這里。

「不是!我想說的是……請你回到他身邊!他……就算忘了你,但是他的靈魂還記得你!在你還沒出現之前,他雖然致力于工作上,但工作之外,他就像是行尸走肉,可是那一晚家宴,他笑了……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他笑。

「你不知道,他手術之後連怎麼笑都不會,仿佛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他的手術很成功,可是卻失去了記憶和味覺,他關閉了心底那扇門,可是因為你,讓我覺得他又活了過來。」

藍莓垂眼不語,不想被她的話動搖,但她的敘述帶著畫面,像是要喚醒她被傷得死絕的心。

「如果他沒有動手術,一定會去找你。」

「……這就代表是老天要我離開他。」藍莓這麼說服自己,不準自己動搖,害怕再一次投入所有,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不是!」陳巧倩氣絕,沒了端莊風雅。「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你到底听清楚我的話了沒有?你們會分開,是兆宇的父母從中作梗,我和弁貞不過是被牽連的棋子,如今他們已經不在,為什麼你還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她搖頭失笑。「就算我回去了,我們也回不到從前。」她早就猜到一切全都是卓家父母所為,但是真正傷她最深的,是他那聲怒咆。

「你可以讓他重新愛上你啊!」

「如果他沒愛上我呢?」她不想再受傷害,只想保護自己。

「你還愛他嗎?」陳巧倩突地問。

藍莓不想回答,「你又為什麼要勸我回去?為什麼要退出?是因為內疚所以要補償我?」她被設計過,難以信任人。

「我不是想補償你,我會退出,是因為兆宇從沒愛過我。」陳巧倩輕擱下花茶杯的手有點微顫。「如果他愛我,就算用搶的我也要將他搶到手,可是……他不愛我。」她笑著,苦澀而淒美,教人心間惻動。「但是,他對你充滿高度興趣,為了你,他做了不少小動作。」

藍莓微微皺起柳眉,還沒來得及細問,便又听她說——

「我希望他能開心,我想要幫他完成所有的夢想,為此,我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問,心中隱隱透著不安。

「兆宇五年前罹患的是腦癌,不是腦瘤,大伙都瞞著他,認為只要持續追蹤沒問題就好,可是實際上,他……」陳巧倩說時,唇角微抽。

藍莓幾乎是屏著氣息瞪她。知道他患有腦瘤,是她被趕出卓家之後,她一直都注意著關于他的新聞,知道他手術成功,知道他一直安好,在事業上也有出色的表現,這不就意味著他的身體已經復元到和一般人一樣了嗎?

「他復發了。」

轟的一聲,藍莓的世界狠狠震動,猶似晴朗的天空劈過一道猩紅電光,就此掀開灰幕,遮蔽了炎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而近乎末日般的凝滯,天空堆積著陰霾,轉眼厚重得快要掉落地面。

她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直瞅著陳巧倩。「……你騙人。」

「今年是第五年,只要資料正常,一切就都沒事,可是……數據證明,他復發了。」

「……不可能,他氣色很好,我覺得他的臉色很好,甚至比我離開卓家之前還要好,怎麼可能……」藍莓搖著頭,窗外銀亮電光閃過,映照出她盈滿淚水的眼。

「你不知道他常常頭暈?」陳巧倩啞聲昵喃。

「可是,他從小就有暈眩的毛病……」鏗鏘有力的反駁話語突地緊縮,教她不由得想起,那天到卓家,他的暈眩無預警地發作,說不定真是某種狀況的前兆。

一股力道在緊縮的喉口拉扯著,像是要將她的靈魂從軀體抽離。

他總是說,天妒英才,所以老天才不給他健康的身體。

她總是想拿她的一切去換取他的健康,只要他能夠好轉,她沒有什麼不能失去……可是,為什麼她已經失去他了,他的病情還是惡化?

支撐著她這樣活的,是他擁有健康的身體,可以讓她說服自己,就算離開他也沒關系,只要他過得好,只要他很快樂就好,可是為什麼……老天偏偏要對他那麼不公平?她不甘心!

她恨他,卻也依舊深深愛著他,即使假裝冷漠,武裝無情,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愛他勝過自己,他痛就像在剮著她,如今他復發,意味著——

「你應該要馬上強迫他住院!」就算復發,也不代表已經沒救了。

「你以為他會肯嗎?你以為他會听我的話嗎?你以為他能接受病情復發?你以為我會告訴他?我能說嗎?」陳巧倩幽幽地看著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他不記得我了,就算我求他住院,他也不會答應!」他厭惡病痛的身體,如果讓他知道舊疾復發,依他的個性,一定會放棄治療!

「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在短時間之內愛上你,讓他願意為了你而活下去!」

藍莓頓時被堵得無法反駁。她難以接受這麼荒唐的建議,可是除了這麼做,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卓兆宇在不發現自己的病情之下接受治療?

可是話說回來,現在的她,對他還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包糟的是,他不記得她,卻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不記得,到時候要是有人跟他說了兩人之前的關系,她又要怎麼解釋?

如果,他因而恢復了記憶,是不是又會像那晚一樣,絕情地趕她走?她甚至到現在都無法肯定,將她趕出門外的,到底是公婆的意思,還是他的決定……

「你不用擔心,頂多再兩天,你一定會去找他。」

她怔怔地看著陳巧倩,沒問為什麼,直到對方都離開了,她依舊傻愣愣地坐在位子上,腦中一片死白,沒辦法再思考。

直到——

「小莓,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不趕快把天篷關上,你身上都淋濕了!」

洪宣晨的低咆讓她回過神,這才驚覺身後的香草盆栽早已濕得更加徹底,想搶救,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到底在想什麼?」將天篷關上,洪宣晨大步走到她身邊,瞪著她渾身濕透,卻依舊狀況外的神情,濃眉不禁狠狠攢起。「那女人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兆宇是腦癌,並不是腦瘤,追蹤五年,現在復發了……」她氣若游絲地說,每說一字,心就被掐痛一分,快要不能呼吸。

「不關你的事!」

藍莓抬起失焦的大眼。「不關我的事?」

「就算他死了,也是卓家的事,你已經不是卓家的人了!」

聞言,她緩緩垂下長睫。「不……他要是死了,我會活不下去……」

離開卓家後,她用恨意強撐著自己咬牙活下去,認為卓兆宇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就算失去他,她也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

可是,在內心深處不願承認的那個部份,她的愛,從來沒變。

只要兩人活在同樣的天空之下,就算沒有在一起,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她就能繼續存活。

可是,他要是不在……她定會像是失去水源的香草,枯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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