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奴 第1章(2)

丹禾走向拱門外的穿堂,有著雅致的小石桌和石椅,這里專門用來招待未持帖的訪客。

只見徐洛可安坐在石椅上,一旁站著她的貼身丫鬟春娘。

這些年來,她只要一找到機會,便會到尹府走走,用意在哪,實在不須點得太明,然而她偏偏就是不對尹于棠的味,所以只要她上門,他二話不說就逃。

「徐姐姐。」丹禾走上前去,清冷喚著,正要靠近對方時又突地頓住,只因一股濃艷香氣從堂里迎面而來。

皺起秀眉,她直睇著這些年裝扮得愈來愈俗艷的徐洛可。

「好妹妹,三少呢?」她就坐在石椅上,冷眼睨著她。

「小扮哥不在。」

「是嗎?這麼巧,每回找他,他都不在?」徐洛可眉倒豎,滿臉不悅。

丹禾眼皮抽動,皮笑肉不笑地說︰「聰明一點的人都該知道,這樣屢次撲空代表什麼意思。」正因為知道自己開口說不了什麼好話,所以她才不讓丫鬟跟著,也算是給對方一點面子。

徐洛可眯眼瞪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姐姐,你今兒個艷麗動人,讓花兒都自慚形穢。」她突道。

「咦?」

「也把我小扮哥給嚇跑了呢。」丹禾掩嘴干笑,笑意中噙著幾抹放肆。「徐姐姐,就算是妹妹求你了,小扮哥正要接手商事,正是繁忙之際,還請徐姐姐別三天兩頭就晃過來一次,嚇得他不見蹤影,讓他老是在外流連不返,我可難對我娘交代呢。」

徐洛可聞言,驀地站起身,正要發火,身旁的丫鬟春娘卻先開口,「尹小姐有所誤解了,咱們主僕兩人過府,其實是來跟三少借桃花釀的。」

「桃花釀?」

「前陣子,尹府賞楓桂,三少不知打哪買來的桃花釀,香醇入喉,齒頰留香又不易醉,教受邀前來的我家夫人好生喜愛,而三少也允諾獻上一壇,可都等了好一陣子了仍是沒有消息,我家夫人才要我們特來取那一壇桃花釀,不知道小姐能否作主,將桃花釀交給奴婢?」

春娘口條分明,說得頭頭是道,還不忘朝自家主子使了個眼色。

丹禾垂睫尋思片刻。「好吧,你們跟我來。」她不知道小扮哥是不是真有允諾此事,但要是能趁現在把話說開,把事辦妥,好讓她們再沒有機會過來,也是好事一樁。

于是,她領著徐家主從繞過春棠水榭後方的小徑,朝靠近後門的地窖走去。

開了地窖的門,她緩步下階,卻發現里頭太暗,想要回頭取火把時,門卻突地被掩上。

她急忙上前拍門,卻听見外頭不客氣的奚落聲。

「明明就是個棄嬰,還敢在徐家千金面前作威作福,真以為自個兒是鳳凰了?告訴你,你不過是沒人要的小雀!」

每回她們到尹府,總是被這小丫頭擋著,早已看她不順眼,再加上她對主子大不敬,她便決定趁機教訓她。

丹禾驀地愣住,隨即咬牙低斥,「你在胡說什麼?春娘,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關上門,還不快把門打開!」

「哼,沒人告訴你真相,你就以為自己真是尹府千金了?」春娘低笑,在外頭找了支掃帚頂住門板,讓她出不來。「我告訴你,真正害尹三少變得無能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他不會無所事事地跟在你身邊!尹三少從小聰穎,卻因為你而開始懶于學習,造成他至今一事無成的人是你!」

「……你胡說!小扮哥只是疼我而已,因為我小時候重病餅,所以他放心不下我!」丹禾義正詞嚴的反駁,卻沒來由地感到心慌。

「那當然,听說是他撿著你的,那時候你只剩下一口氣,是尹老爺花了不少錢才將你從鬼門關救回來。」徐洛可哼笑。「你的名字叫丹禾,你可知道意思?那是說,你只是個用藥買回命的小雜草罷了!叫你丹禾,是要你記住恩情!」

徐、尹兩家比鄰而居,有著多年的好交情,丹禾是棄嬰,是兩家人知而不宣的秘密。而徐洛可會得知此事是因為前陣子和哥哥到尹府賞楓桂,哥哥欣賞丹禾的貼心,才月兌口說出丹禾雖非親生,卻和尹家三兄弟像極了親生兄妹。

一想到這個出身不明的棄嬰,每回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如今,她要一口氣把以往受到的侮辱討回!

「胡說、胡說!我是尹丹禾,是尹府的千金,我……你們快給我開門,否則我要爹爹跟徐家斷絕往來!」她用力地拍著門。

「你要是出得來的話,大可去問尹府的資深下人,到時你就知道我們說的是不是實話了!」話落,主僕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

听見離去的腳步聲,她不禁急得直拍門。「喂、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地窖靠近尹府後門,地屬僻靜,平常少有下人會從這里經過,而且窖里擱放的向來都是酒和易腐之物,冬天收集的雪亦放在這里,所以這里的溫度要比外頭涼上許多,此刻丹禾身上只穿著涼薄的衣裳,沒多久就凍得直發抖。

她站在門前,望著階梯底下的黑暗,不斷摩挲雙臂,不斷地拍著門,也想著徐家主從說的話。

盡避覺得徐洛可的說法太可笑,但卻又莫名的感到不安。

如果她只是個棄嬰,尹府上下怎會對她這麼好?尤其小扮哥待她,幾乎到了溺愛的地步,如果她是棄嬰……為何從來沒有人告訴她?

但如果她不是,她們又怎能造出如此生動的謊?

疑問在心里扎下了根,她想要證實,卻苦于被關在地窖里動彈不得。自有記憶以來,她第一次嘗到了饑寒交迫的滋味,這種求救無門的無助幾乎讓她快崩潰,直到她在黑暗之中,凍到失去意識。

***

當丹禾再清醒時,她感覺有人抱著自己,緊密的,不透半點風,摟得她渾身發燙,再也感覺不到半點冷意,而這股好聞的氣味是非常熟悉的。

「……小扮哥……」

「乖,別開口,你唇都凍裂了。」

她張開眼,直睇著他泛紅的眼眶。「小扮哥……你哭了?」

「……不是哭,是氣得想打人。」他在府外過了一天,才被家人找了回來,告知丹禾失蹤了。

家人和府里下人全都外出尋找,最終他心念一轉,想起徐家千金可能是今日最後見著她的人,于是親自到徐家一趟,才得知丹禾竟被徐家主僕給關在地窖里,待他將丹禾從地窖抱出時,早已過了兩天兩夜,她的唇不但凍得發裂,渾身還燒著高溫。

目睹這一幕,教他目眥盡裂,心如刀剜,這還是有生以來頭一回,他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憤怒。

「小扮哥,不可以……」她伸出手緊揪著他,被子隨著動作滑落,驚覺被子底下的自己是渾身赤果,她羞得手忙腳亂。「小扮哥,被子、被子……」

「冷嗎?因為你的衣裳濕透了,我得替你月兌下,裹上被子才不冷。」尹于棠心疼地替她拉好被子,緊緊摟著她。「對不起,小扮哥沒在你身邊,竟讓你被人給欺了,小扮哥真對不起你。」

丹禾腦袋渾沌不已,卻將徐洛可的話記得一清二楚。那些尚未經過證實的話,正深深動搖著她這十二年來的生活。

「三少,老爺找你。」門板突地被人推開,是胡大娘慈祥的眉眼。「把小姐交給我吧。」

「不,你去跟我爹說,丹禾病著,我要陪她。」

丹禾聞言,心中發出尖銳警訊,扎痛了她。「小扮哥,你去吧,爹爹在找你呢,怎能不去?」

「可是……」

「沒有可是,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一句我不理你,嚇得尹于棠立即棄械投降。「好,我去去就來。」臨走前,他還不忘囑托胡大娘,「丹禾有什麼狀況,馬上告訴我。」

「我知道了,三少。」她點頭承諾。

看他又撫了撫丹禾的額,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樣,胡大娘不禁想,他應該會疼愛丹禾一輩子的,丹禾雖然名義上為尹府千金,但大戶人家養女為媳的前例,也不是沒有。

「好好照顧丹禾。」

「我知道。」

待他一走,胡大娘隨即將門掩好,走到床前,擰了濕手巾往丹禾額面一敷。「小姐,三少真是疼你疼得緊呢,他先前氣得要找徐家理論,要不是因你病得重,需要人細心照顧,他早沖過去了。」

丹禾只是直睇著她。胡大娘在尹府已經待了二十年,那麼,她一定能夠證實她到底是不是尹府的千金。

可是,她要怎麼問,才能讓胡大娘說出實話?

「小姐,身體難受嗎?」察覺她緊蹙著眉,胡大娘拉了張椅子坐到床邊,輕撫著她的手。「小姐,喝藥好嗎?會舒服些。」

「大娘……」她瘖嗓音一出口,胡大娘隨即斥責起罪魁禍首。

「徐家千金也真是惡劣,竟將小姐關在地窖里,要是三少沒想起徐家小姐曾過府拜訪而跑去詢問,又有誰猜得到小姐會在地窖里呢?她簡直無法無天,會鬧人命的。」不舍地撫著她玉女敕頰面,瞥見她被子底下的赤果肩頭,才想起還未替她穿上衣裳,趕緊起身去拿她的替換衣裳。

「大娘。」丹禾忙將她拉住。

「小姐,怎麼了?」

「大娘,小扮哥說我的衣裳是他月兌的。」

「是啊。」胡大娘不解地看著她。

「怎麼可以?天底下有哪對兄妹是這般相處的?」

「有什麼關系?你們是兄妹啊。」以往胡大娘雖對尹于棠太過親近丹禾的舉動感到不妥,但後來看見尹家人對她的疼愛,心想也許往後是要讓她嫁進尹府,也就不覺得如何了。

「可,小扮哥說我不是他的親妹妹。」

「咦?三少他說了?!」胡大娘不解低呼的同時,發覺丹禾倏地瞪大眼,這才明白自己在無意識下,將秘密說出了口。「是兄妹,是真的兄妹,小姐別胡想了。」她試著亡羊補牢,卻已來不及。

「徐洛可說,我是被小扮哥撿回來的棄嬰……我真是棄嬰……」還是害小扮哥不務正業的凶手?

胡大娘聞言,眉頭皺得極緊。「小姐,不管如何,老爺夫人待你像女兒一樣,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又何必管別人怎麼說?」她暗自氣惱徐家千金竟連尹府的秘密都說出。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不能害了小扮哥。」丹禾心慌意亂卻又力持鎮靜的告訴自己,必須想個法子阻止小扮哥再將心力放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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