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唐成政和武家父子坐在那輛華麗的法拉利上,武德光把他方才的奇遇重述了一遍。
武明賢冷笑,「還真是會演戲,好個狡猾的女人!只可惜她運氣太差,認錯了人。」
唐成政說︰「照你所說,她應該是你公司的員工,想趕在你正式上任之前來給你留個印象,所以你明天到公司就可以見到她了。」說著也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容,「等她見到你這位新任總經理,保證當場昏過去。」
武德光沒回答,只是輕柔地撫著小狽的頭。他其實不太確定自己想怎麼做,有點想欣賞心荷發現自己的錯誤時的錯愕表情,卻又有些不忍。
雖然很不屑她的虛榮,但是他總覺得在那要不得的拜金外表下,還有另一個她--率直、善良,還帶著幾分純真。就連她那種為了錢不怕死的沖勁,他都覺得滿可愛的。
如果明天讓她發現真相,她一定會羞愧到撞牆的。這樣對待她好像有點殘忍。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好幾年沒遇過這麼有趣的事了,實在舍不得就這樣結束。這個女孩,應該可以幫他解解悶吧?
武明賢冷酷地說︰「既然她是公司里的人,你明天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開除她,這種人不配在我們公司上班!听到了沒?」
沒這麼嚴重吧?武德光正要開口反駁,旁邊的唐成政居然還在火上加油。
「既然這樣,這個女人就讓給我吧?別忘了她投懷送抱的人可是我呢。憑我家的財力,她大概也可以接受吧。」
「你又打算像對待以前的女人一樣,玩一玩就丟掉?」
武德光發現自己喉頭有些發干,血壓也逐漸上升。他為什麼要這麼激動呢?
「不行嗎?她跟以前的女人也沒什麼兩樣。」
「你怎麼知道?或許她就是不一樣啊。」
唐成政好奇地看著他,「奇怪了,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那個拜金女?莫非武大少爺『又』動情了?」
「我才沒……」
還來不及辯解,他父親已經板起臉來,「德光,你怎麼又來了?在女人手上栽一次跟頭還不夠嗎?別再丟我們武家的臉了!」
武德光火氣往上沖,「都兩年前的事了,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重提?」
那是他一生難忘的痛苦回憶。他曾經深深地愛上一個女孩,不顧家人的反對、朋友的忠告,把整顆心都交給了她。然而事實證明,她要的不是他的心,而是錢。正當他還在作著兩人遠走高飛的美夢時,她卻已經帶著他全部的積蓄跟另一個男人消失無蹤。
以他家的財力而言,這點錢自然算不得什麼。然而他失去的不只是錢,還有對人的信任和自尊,以及親朋好友間的感情。
案母痛罵他,當他是家門之恥;親戚朋友們一邊安慰他,一邊又在背後嘲笑他是自作多情的大傻瓜。為了這個錯誤,他被放逐到新加坡去反省了兩年,直到現在,他在父親和優秀的表哥面前,還是半點也抬不起頭來。
兩年來,他做的每個決定都會遭遇父親最嚴厲的質疑,即使人在國外,仍然面臨最嚴格的監督。連他的交友,父親都要干涉到底。一旦他反抗,父親就會用那筆舊帳來壓他,讓他無話可說。
這回父親大發慈悲把他召回來,在武氏企業擔任總經理,頭餃是很神氣,但想也知道,骨子里絕對只是父親的傀儡而已。父親甚至還開始替他物色結婚對象,簡直當他是沒有自主能力的小孩。
他忍不住要問自己︰還能忍多久?
武明賢冷冷地說︰「我說錯了嗎?早跟你說過,那些拜金女接近你,圖的無非是你的錢跟地位,跟她們玩玩就行了,你偏要拿真感情去跟她們賭,結果撞得滿頭包,這要怪誰?你呀,跟成政多學學吧!」
武德光咬牙,「我也許是一時昏頭看錯了人,但不表示我的想法是錯的。」
「你這孩子真是學不乖。」
「總之,我不會開除那個女孩的!」
唐成政出來打圓場,「舅舅您別生氣了,既然德光喜歡那個女孩,就讓給他好了。所謂吃一次虧學一次乖,我想這次德光一定能順利擺平她的。」
「不行,我不準他再跟那種女人來往!」
武德光提高了聲音,「第一,那女孩不是那種人,第二,我不是囚犯!」
但是這話連他自己听了都有點心虛,那女孩真的不是那種人嗎?
唐成政嘆了口氣,「德光,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被優秀的表哥這樣批評,武德光臉色更是難看,索性豁了出去。
「既然你們都不相信我,那我就證明給你們看吧。」
「怎麼證明?」
「只要我能在兩個月內,說動那個女人放棄武氏企業的總經理,選擇一個沒錢沒地位的窮光蛋,就表示我是對的,怎麼樣?」
武明賢不太明白,「你要去哪里找沒錢、沒地位的窮光蛋?」
武德光指指身上的司機制服,「爸,你別忘了,我是武家的『司機』呢。」
武明賢簡直不敢相信,「你瘋了!堂堂一個總經理要去當司機?那公司的事怎麼辦?」
「在那個女孩的眼里,總經理可是這位帥哥哦。」武德光比了個夸張的手勢,指向唐成政。
唐成政吃了一驚,「你要我當你的替身?有沒有搞錯!」
「反正你才剛回國,沒幾個人認識你。」
「沒錯,但是你呢?雖說在新加坡待了兩年,國內還是有很多熟人啊。」
武德光滿不在乎地說︰「那就避開那些熟人不就得了?反正只有兩個月,你不是天才嗎?一定沒問題的。兩個月後,我們兩個同時向她求婚,看她選誰。」
唐成政同情地說︰「表弟,不要傻了,你不可能贏的。全世界沒有一個女人會寧可要窮光蛋,而不選黃金單身漢的。」
武德光大聲說︰「不要太自大!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誠意比錢重要!」
唐成政偏著頭看他,那表情就好像在市中心看到穿清裝的古人一樣,然後他笑了。
「好啊,其實挺有趣的。不過,要是她選我,我可不娶她哦。頂多照我的一貫原則--玩過就丟。」
武德光咬牙忍住怒火,「等你贏了再說吧。」
「德光,你真的瘋了!」武明賢快給他氣死了。
「舅舅,別罵他了。我也很期待呢。」唐成政顯得興致勃勃。
「要是那個女人選擇德光呢?我可不要這種媳婦。」
「放心啦,我只是為尊嚴而戰,又不是真的要結婚。」武德光微笑,感覺到沉睡已久的斗志和熱情再度燃起,「爸,要是我輸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頂撞你,事事都照你的安排。相反地,要是我贏了,你就要給我自由,再也不能管我。」
武明賢本來想罵他胡鬧,轉念一想,這不失為給這笨兒子一個教訓的大好機會。
「好,我答應。不過話說在前頭,在這兩個月里,你絕對不能泄漏你是我們武家的少爺。只要你一犯規,就算你輸。你怎麼說?」
武德光望著父親,老實說,他真的不能確定,把自己的未來賭在一面之緣的拜金女身上,到底恰不恰當。一回頭看到小狽清澈的眼楮,腦中浮現她對著狗兒微笑的燦爛笑容,勇氣油然而生。
「一言為定!」
武氏企業的新任總經理,就像傳說中的一樣,年輕有為、氣宇軒昂,正是不折不扣的黃金單身漢。雖然帶著幾分傲氣,但卻更顯得出眾。從他踏進大樓的那一刻起,全部的員工都被他收服了。
女員工們不住興奮地竊竊私語,男同事們則用欽佩畏服的眼光對他行注目禮。
唐成政環視著列隊歡迎他的人群,輕而易舉地從上千名員工中認出那張美麗的臉孔。她穿著素雅的DKNY套裝,漆黑的長發如瀑布披散。雖然低垂著頭,一臉的羞怯,看來仍是美得驚人。當他們四目相對時,心荷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去。
他不得不承認,就一個拜金女而言,她的條件確實出色。但是像這樣別有居心的美女,他唐成政一生見多了,一點也不希罕,只有他那個天真過頭的笨蛋表弟才會在意她。
唐成政很清楚,她一定會很快采取下一步行動。
事實證明他料中了,一個小時後,總經理辦公室外響起敲門聲。
唐成政頭也不抬地回答,「進來。」
進來的人正是心荷。
「總經理,您好。」
他暗自冷笑,果然來了。
「哦,妳是……葉心荷小姐吧?」
心荷尷尬一笑,「不好意思,總經理,是『謝』心荷。」
「真抱歉,我沒記住妳的名字。我只記得妳是睡美人。」
心荷頓時面紅耳赤,唐成政忍不住佩服她的演技。
「老實說,我就是為了昨天的事,來向總經理道歉的。給您添了大麻煩,真是對不起。」
「麻煩倒是不會,只是妳能不能告訴我,妳昨天到底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又為什麼忽然跑掉呢?」
她再度垂下頭去,露出傷心欲絕的神情。
「昨天,我沒有事先通知我男朋友,就偷偷跑去俱樂部找他,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我卻看到……他正在跟另一個女人接吻……」語聲哽咽,顯然再也無法承受。
「所以打擊太大,妳才會當場昏倒。」
心荷低聲說︰「是。可是我沒想到會遇到您,醒來後听到您的名字,發現您就是我未來的老板,我嚇壞了,這才趕快逃走。實在對您非常失禮。」
唐成政微微一笑,「這也沒什麼,算是我們有緣吧,妳不用放在心上。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妳可以回去了。」
「是這樣的,我想請總經理吃飯,表達我的謝意。不知您願不願意賞光呢?」
「我說過,這事妳不用放在心上,何必破費呢?」
心荷抬頭看他,不卑不亢地說︰「對您而言或許是小事,對我卻是大事。您在我人生最悲慘的一刻扶了我一把,要我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如果總經理不願意賞光,我以後就再也沒臉見您了。」
唐成政啞然失笑,「有這麼嚴重嗎?」
心荷堅決地說︰「有!」事關她的終身幸福呢。
她再次把唐成政看個仔細,亞曼尼西裝、愛馬仕領帶、凱文克萊襯衫充份顯露出他不凡的霸者氣勢,還有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高貴家世,非常地合她的胃口。雖說他的相貌比起昨天在停車場遇見的痞子司機略遜一籌,但這不是重點。她下定決心,一定要讓眼前這個男人成為她的未來伴侶。
唐成政一挑眉,「好吧,那麼就約明晚七點半,地點妳選。我就舍命陪美人了。」
心荷喜不自勝地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對趙菲櫻嫉恨的眼神視若無睹,大步回到座位上。
很好,事情完全照著她的計畫進行。
此時在辦公室里,唐成政臉上帶著冷笑,拿起電話撥給他的「司機」。
「喂,對方出招了,準備上場吧。」
「咳咳……咳咳……」詠梅費力地咳著,幾乎連肺都要給咳出來。
心荷端著一鍋粥來到床邊,「來,先把粥喝了,然後趕快吃藥休息。」
詠梅愧疚地看著她,「心荷,妳不要管我,趕快準備出門吧。妳不是跟總經理約七點半?現在已經六點半了,萬一遲到的話……」
今天是心荷跟「武德光」第一次約會的大日子,偏偏詠梅得了重感冒,燒到三十八度,幾乎沒辦法走路,心荷忙著陪她去看醫生,幫她擦汗、煮粥,不知不覺中約會的時間已經逼近了。
雖然心中焦急,心荷仍然裝出冷靜的表情。要是連她也慌張的話,單純的詠梅一定會更不安的。
「所以妳趕快吃藥啊。要是沒看到妳好好躺在床上睡覺,我怎麼能安心出門呢?」
「心荷……」
詠梅感動地紅了眼,心荷真是個大好人,這麼溫柔善良的女孩,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好不容易把詠梅打點好,心荷用最快的速度換裝打扮,走出家門時已經超過七點了。她焦急地站在路口,心想這回只好犧牲下個月的早餐,破例坐一次計程車了。
忽然,一輛有點眼熟的紅色法拉利開到路旁,接著是一道有點耳熟的聲音。
「小姐,請問羅曼菲餐廳怎麼走?」
心荷大吃一驚,一來羅曼菲餐廳正是她跟唐成政相約的地方,二來車窗露出的那張臉孔竟是驚人的熟悉。
「是你!」
「嗯?」武德光半睡半醒的眼楮從歪斜的司機帽下露出來,打量著眼前這個盛裝華服的女郎。「妳哪位?」
「我是那個、那個……」心荷一時想不到如何介紹自己,情急之下說出,「我是那個最笨的小偷啦!我還托你照顧狗狗啊!」
「啥?」武德光忽然醒了過來,「哦,是妳啊!」露出一絲痞笑,「說的也是,我怎麼會忘記這麼迷人的嘴唇呢?」
听到「嘴唇」,心荷頓時羞紅了臉。雖然只是輕輕地一點,但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武德光瞇起邪氣的眼,仔細打量心荷。她此時穿著性感洋裝,頭發高高盤起,臉上的妝一絲不苟,眼波盈盈流轉,比起上次在俱樂部里披散長發的打扮,又是另一番風情。若不是他躲在她家巷口,親眼目睹她走出家門,一時還真認不出來。
一股夾雜著不屑、失望和不知名情緒的感覺涌上心頭。她還真是賣力啊,就這麼想要有錢的老公嗎?
「先不提這個,你剛剛說你要去羅曼菲餐廳?」
「對啊,我老板在那邊有飯局,我得去接他。」
「太好了!」她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我也要去那里,你載我一程吧!」
「我說了,我不認得路。」
「我認得,你照我講的路走。」
武德光發動了車子,故作輕松地問︰「對了,妳釣金龜婿的行動進行得如何?」
心荷微微一笑,「你說呢?」
「看來很成功哦。那麼想必今天就是重要的第一次約會了。不愧是謝小姐,魅力驚人啊。」
「你少貧嘴了。等一下!」她忽然驚覺,「你怎麼知道我姓謝?」
武德光露出嘲諷的笑容,「妳現在還不懂?我說大美女,要釣金龜婿,至少也該先認識對方的車吧?」
這話對心荷而言有如青天霹靂,她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武德光的車?你是他的司機?」
「賓果!」
心荷只覺得背後一股寒氣直爬上頭頂,端莊嫻靜的氣質頓時消失無蹤。
她一把抓住武德光領口,「你……你該不會跑去向總經理告密了吧?你是不是告訴他我故意演戲勾引他?」
「喂喂喂,冷靜點,我在開車欸!很危險的!」武德光努力掙月兌她的掌握,把車子穩住,「我沒事干麼去掀妳的匠?我才沒那麼無聊。」
他根本不需要掀她的底,是她自己露餡的。
心荷還是很緊張,「在停車場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妳又沒問。」武德光再度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況且,我總要先試試妳的本事,才能決定要不要幫妳呀。」
「幫我?」
「是啊。我當妳的軍師,把妳推上總經理夫人的寶座,這樣我就可以跟著妳出人頭地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原來是想攀關系啊,心荷有些不屑。這人年紀輕輕,又長得一表人材,卻不曉得憑實力創一番事業,只想走後門,真是太沒出息了!
她冷冷地說︰「很抱歉,我不需要軍師。我對自己很有信心,而且準備得很充份,一個人就可以搞定武總。」
武德光真是啼笑皆非。準備充份?她連他武大少爺的長相都搞不清楚!
「做人不要太鐵齒。那天在停車場,如果不是我罩妳,妳早被警衛抓走了,根本連武德光的臉都見不到,哪有辦法暈倒在他懷里?」
雖然心荷不願承認,但這的確是事實。
「不管妳準備得多充份,武德光對妳而言終究是個陌生人,但我可是已經認識他好久了,對他的了解一定比妳深,有我在他身邊給妳做內應,勝算絕對比單打獨斗大多了。怎麼樣,考慮一下吧?」
心荷沉默了半晌,才說︰「那我問你,總經理平常都穿什麼牌子的衣服?」
武德光蹙了蹙眉頭,這可真考倒他了,他對服裝的品牌向來不太講究的。不過,他好像隱約听唐成政提過幾個牌子……
「嗯,應該是亞曼尼的西裝,加凱文克萊的襯衫,領帶是愛馬仕吧?鞋子好像是凡賽希……」
「標準答案,你合格了!」
武德光咋舌,「喂!原來妳在考我啊?」
她理直氣壯地說︰「那還用說?要找人合作,當然要慎選伙伴啊。」
武德光真是被她徹底打敗,正如他父親所說,她是個狡猾的女人。
即便如此,他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徹底討厭她。從小到大,他接觸過許多名門淑女,她們表面上熱心公益,常常捐幾個小錢給慈善事業作秀,骨子里卻愛錢如命,根本不把窮人當人看。他受夠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荷這種坦白的作風反而順眼些。
「那麼,我是謝心荷,請多指教了。你的名字是?」
「我叫唐成政,妳就叫我小唐好了。」既然是調換身份,他就干脆借用表哥的名號。
「名字很有氣魄,可惜跟本人完全不配。」心荷毫不客氣地說。忽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對了,武家有個親戚好像也姓唐,你跟他們有沒有關系?」
武德光不慌不忙地回答,「現任行政院長跟妳一樣姓謝,妳跟他有沒有關系?」
「說的也是。」她笑自己傻。一個小司機怎麼可能跟富可敵國的武氏財團有關系?
車子轉了幾個彎,終于到達他們的目的地,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
「到了,祝妳好運。」
心荷下了車,臨時又想到一件事,「對了,那只小狽,你把牠放在哪里?」
「問這做什麼?」
「我想去看看牠過得好不好,順便拿點東西給牠吃。」
假惺惺!武德光冷笑一聲,「我把牠送去捕狗隊收容所了。」
咱!心荷手上的BURBERRY皮包落地。她原本就已經夠白皙的臉龐頓時成了一張沒有血色的白紙,不顧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沖過去一把揪住武德光的領口。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答應過我的!」
「妳只叫我把牠帶出去,沒說不能帶去捕狗隊。」
「你好過份!你不要臉!沒人性!」心荷從地上撿起皮包,開始沒頭沒腦地往他身上敲打。
武德光起先還默默承受,到後來終于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吼,「是是是,我沒人性,妳最善良最好心!既然這樣,為什麼不養牠?妳放了牠,牠還不是一樣在街上流浪?」
「我的公寓不能養寵物啊!」
「那還不是一樣?妳要是不能負起責任,一開始就不要心軟照顧牠!」
心荷氣極,正要回罵,眼淚卻不爭氣地涌出來,害她精心化的妝糊成一團。她把手抽回來,問︰「收容所在哪里?」
「干麼?」
「我要去把牠接出來。」
「接出來干麼?扔回街上?」
「我要帶回去養!可以嗎?」她恨恨地瞪著他,「到底是哪一家收容所?」
「不知道!」
心荷又瞪他一眼,轉身走開。
武德光在她背後問︰「妳去哪里?」
「我一間一問去找!」
「妳找不到的。」
「不關你的事!」
看著她憤怒的背影,武德光嘖了一聲。這女人還真倔啊!
就一個拜金女而言,她算是很有個性的了。
他快步追上她,「我說妳找不到的。」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忽然一張相片擋在她眼前,相片里的主角正是那只狗,洗得干干淨淨,戴著牛皮項圈,拴在一間可愛的狗屋前面。
「因為牠在我家里。」
心荷驚喜地看著那張相片,「你還給牠蓋狗屋!好可愛!」
武德光看著她破涕為笑的可愛神情,忍不住也笑了,「妳現在知道冤枉我了吧?」
心荷還真的愧疚了一下,但隨即想到,「是你先騙我的!」
「我只是跟妳開開玩笑,誰曉得妳會抓狂成這樣?還打我,恰查某!」
心荷紅著臉瞪他一眼,繼續低頭看相片,「你給牠取什麼名字?」
「小呆瓜。」
「為什麼叫小呆瓜?」
「因為撿到牠的人是個小呆瓜啊。」
心荷正要回嘴,忽然一輛賓士車呼嘯而來,從他們旁邊沖過去,武德光一把將她拉開,雖然沒撞到,但地上的泥水飛濺起來,噴了他一身。
武德光對著那輛遠去的車大罵,「搞什麼鬼啊!這麼窄的巷子還開這麼快,撞到人怎麼辦?不過是輛賓士,囂張什麼?」他自己絕對不會因為開名車而做出這種過份的舉動。
心荷急道︰「看你的衣服,全髒掉了!」
「這沒什麼……」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將他一把拉近,掏出面紙,仔仔細細地幫他擦拭衣服上的泥巴。她全神貫注,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距離眼前的男人不到二十公分,她細致的頸項和雪白的肩膀,一分不差地全映在武德光眼里。
武德光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看著她長長的睫毛,精致的五官,只覺得全身發熱,心髒跳得失序,呼吸幾乎要停住,腦中亂成一團。
自從兩年前遭受情傷後,便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給他這種感覺。他得使出全身力氣,才能克制伸手摟住她縴腰的沖動。
還記得那天在停車場里,他心情消沉到極點,幾乎要覺得人生索然無味,心荷的偶然出現,就像在滿天的烏雲中,忽然露出的明亮月光。
好想……抓住這片月光……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開口發問︰「我真的很好奇,妳為什麼一定要找有錢的老公呢?妳這麼漂亮,我相信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願意為妳犧牲奉獻的。」
「犧牲奉獻有什麼用?沒錢的人能幫我買衣服,讓我過舒服的日子嗎?」
武德光忽然覺得血壓上升,「就這樣?為了買衣服,妳就要隨便找個有錢人嫁了,也不管彼此之間到底有沒有愛?」
她冷笑,「又是這種老掉牙的論調。愛有什麼了不起,又不能當飯吃!」
「沒錯,愛是不值幾個錢。不過,像妳這樣只看對方的錢,就不叫婚姻,叫做賣身。」
心荷眉頭一蹙,似乎要發火,但隨即微微一笑,「隨你怎麼說,反正你不過是個窮司機,你對我有什麼看法,我都不在乎。」
武德光邪邪一笑,惡毒地說︰「我還沒講完哩。既然是賣身,就表示妳自己是商品,商品總有一天會報廢進垃圾桶。等哪天妳人老珠黃了,就等著被拋棄吧!到時候就算想去餐廳端盤子,只怕人家也不會要妳哦。」
心荷一抬頭,目光如電地瞪著他,「嫁給窮人就不會被拋棄嗎?」
「這個……」這回武德光真的答不出來了。
她低頭繼續擦他的衣服,「被窮人拋棄,連瞻養費都拿不到,那才叫淒慘哩。」
武德光蹙緊了眉頭,覺得心情越來越不平靜。
謗據他的經驗,這種一心釣有錢人的女人,她們的眼神往往是一片空洞,笑容虛偽無比,臉上厚厚的粉卻掩不住滿心的貪婪,一看就知道不過是個意志薄弱的花瓶。
然而眼前的謝心荷,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拜金女,眼神卻是出奇的清澈堅定,充滿了決心和無比的勇氣,彷佛她做的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更別提她的笑容,有如山間清泉不染一絲塵埃,讓人神魂顛倒。
有時虛偽勢利,有時卻又熱心率直,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的真面目?
「我說,妳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啊?」
心荷這才大夢初醒,頓時倒抽一口冷氣,「約會……你為什麼不提醒我!」
老實說,自從話題轉到小狽身上後,她就把「武德光」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妳真的忘了?不會吧?」連這種事也能忘?真是太夸張了!
「沒空跟你扯!」她連忙將面紙塞給他,正要沖進餐廳,卻被他一把拉住。
「干麼啦!快放開我!」
武德光沒回答,只是微笑著打量她。
他的眼楮不像唐成政那麼銳利,卻深邃得不可思議,彷佛會把人吸進去,心荷怔怔地看著他的眼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一直看著我干麼?」
「妳要是真的想勾引武德光,有一招一定要學。」
「哪一招?」
他邪邪一笑,「接吻。妳的吻功太差了。」
表扯!心荷瞪他,正要開罵,沒想到還沒開口,他的唇就堵住她的嘴。
她大吃一驚,努力想要掙月兌,但力氣卻不見了。他的吻,像暴雨過後的山洪,沖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等武德光發現她忘了呼吸,才停止火辣的激吻,改成溫柔甘美的淺吻。她不知不覺地閉上眼楮,專心感受這片刻的纏綿滋味。
武德光終于放開了她,看見她還呆楞著,不禁好笑地輕拍她臉頰,「喂、喂,回神了!」
心荷的確回神了。雙目一瞪,反手狠狠甩了他一記耳光,轉身踩著三吋高跟鞋飛快地跑走了。
武德光望著她的背影,下定了決心--
這場賭注,他一定、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