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走情人 第一章

七月,炎夏午後。

「E.P!商品設計開發公司」大門外,一名身形修長高瘦的男子凝佇子紅磚步道上,肩上扛著一個磨損泛白的牛仔丹寧布包,墨綠色的棉質背心、及膝的短褲,露出黝黑精瘦的小腿肌肉。

他彎身從庭院里拈了一些桂花,小小的白色花瓣,湊近鼻尖,微酸帶甜的香氣沁入鼻腔,稍稍舒緩了高溫悶熱。

他微笑,又模模一旁的香草植物,翻檢葉片察看生長狀況,最後才邁步,推開眼前的厚重木門。

門內的吵雜與門外炙熱到讓人慵懶的世界截然不同;電話鈴聲、打字聲、翻動紙頁的脆薄聲響,深處的辦公室不時傳出一個女人壓抑不耐煩的聲音。

「梁經理,‘向陽’的老板說他們師傅手扭傷了,問能不能晚兩天交貨?」

「這是他們第幾次延遲交貨了?」梁鏡璇飛快地按著計算機,低頭問道。

「第三次。」

「你告訴王老板,晚兩天可以,不過,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合作。」

「是……」

「梁經理——‘富豪士’的汪董來電。」內線響起呼喚。

「問清楚什麼事,晚點回電。」她皺起眉頭,一下盯著電腦螢幕,一下又低頭按計算機。「Shit!到底是程序有問題還是計算機有問題?」

男子走進長條形的辦公區,許多忙碌的公司員工發現他,紛紛停下手邊工作。

他擺擺手,要大家繼續忙,不必招呼他,接著便走向梁鏡璇的辦公室。

辦公室玻璃門開著,站在一公尺外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她即將爆發的怒火。

梁鏡璇耳邊夾著話筒,一頭美麗的長發隨意地綰在腦後,幾綹發絲垂在高聳的胸前,緊身的窄裙因兩腿交疊而微微往上撩起,露出勻稱縴細的線條。

「齊先生,你剛修正的這個盈虧報表怎麼處理小數點後面的金額?」她發問,手邊仍不停地按著計算機。

「原來——」對方查明回答後,她像終于發現問題,頓時怒氣沖天。「我明明白紙黑字清楚地交代每筆資料計算到小數點以後兩位,總計時再四舍五入取整數,你知不知道因為這個疏失害我足足浪費了三個小時?差額不是幾十元,是幾千元吶!」

「不必道歉,快改,今天我要拿到更新程序。」

「喀!」她掛斷電話,推開眼前的賬簿及計算機,靠向椅背,停了三秒,又傾身拿起話筒按內線。「小雲,‘向陽’老板怎麼回答,還有汪董什麼事?」

那名男子靜靜地靠著門框看她,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

半個小時過去,她終于處理完手邊所有急件,朝天花板深呼吸又吐出長長的一口氣,仿佛忙到沒時間換氣。

這時,她終于發現右側門口有道黑抹抹的人影。

「宇、宇……光?」轉頭看去,她驚訝地站起身來,緊身窄裙就縮在膝蓋上三十公分處,春光乍現,引人遐思。

「我回來了。」藍宇光從那滿臉落腮胡中露出與膚色明顯對比的一口白牙,微笑敞開雙臂。

梁鏡璇頂開身後的皮椅,沖向前去,投入那令人想念的懷抱。

她捧起他的臉,激動地一連落下五、六個吻,盡避那粗硬的胡髭扎得她粉女敕的唇刺刺麻麻的,她也不在意。

藍宇光摟著她縴細的小蠻腰,感受她頂在胸膛上的柔軟,聞著她身上熟悉的玫瑰花香味,這個熱情性感的女人,總是能輕易地挑起他的。

辦公區的員工難掩喜悅之情,老板回來了,接下來幾個星期,他們就幸福了。

「你又瘦了……」她退後一步,捏捏他的腰間、揉揉他胸前可以觸得到肋骨的皮膚,嘟起嘴說。

他握住她細白的小手,貼在自己胸膛,溫柔地說︰「我好想你。」

「我也是……」她扇扇濃密鬈翹的睫毛,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然後踮起腳尖,紅唇附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一縷香氣,挑逗地說︰「好想現在吞了你,可惜……我還要工作。」

藍宇光下月復頓時縮緊,往她翹臀一拍。「就知道折磨我。」

「呵呵……」梁鏡璇躲了開去,喚來助理。「煮一壺咖啡,曼特寧二,巴西一,不要加糖和女乃精,還有,我暫時不接電話。」

「E.P!商品設計開發公司」是由藍宇光、梁鏡璇和另外兩位大學同學——莫禮、簡淳揚一起創辦的公司。

梁鏡璇負責經營,藍宇光游歷各國,挖掘具潛力的設計師與商品,搜集世界頂尖的設計資訊,莫禮和簡淳揚則是公司多年來屹立不搖的「搖錢樹」,他們所設計的作品在全世界超過五十個國家上市,仍有不少經銷商搶破頭想爭取經銷權。

「有什麼新鮮玩意兒,快拿出來。」梁鏡璇將藍宇光拉到沙發上,急著扒下他肩上的大背包。

藍宇光只能笑著搖頭,這個女人,嘴里說想他,腦子里裝的全都是「公事」。

「全都還在貨機上,‘使命必達’中,我只帶隨身物品。」他咖啡都還沒喝上一口,她已經急著想知道他帶回來什麼商機。

「喔……」她顯然很失望,不過卻從袋子里挖出了一個比手掌略小的絨布盒。「這是什麼?」

「打開來看。」

「先說是不是送我的,如果不是,我就不看。」

上次他回來時,手上抱了一個半人高的長形紙箱,她興奮地打開來看,是一尊雕刻得好精細、色彩華麗的埃及艷後,結果是他特地抱回來送給鐘情木工的簡淳揚。

她嫉妒死了,一整個星期都用死魚眼盯著簡淳揚,直到他投降,將禮物轉送給她。

「這個先送你。」他攤開掌心,將剛剛摘下的桂花送她。

「謝謝。」她小心將花接過來,特地拿了個淺淺的透明玻璃盤,注水,讓花朵在水面上蕩漾。

只要是他送的,不管價值連城的珠寶還是路邊的小花小草,她都一樣珍視,她太愛他,愛到連他呼吸過的空氣都愛。

藍宇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看著她愉悅的表情,他的心頓時暖了起來。

無論走得多遠,離開多久,有個人始終站在原處,待你一回身,便能看見她微笑的臉,是一種幸福。

能夠與梁鏡璇相遇、相愛,是男人要傾盡一輩子的福氣才能得到的莫大尊榮,藍宇光一直這麼認為。

走過那麼多國家,看過那麼多人,他卻從未遇過像她這樣特別的女人。

可以沉著應付一個閃失便關系著數千萬的合約,可以掌控數十間下游廠商的生產進度,運作一間只有二十幾名員工卻每年獲利數億的公司,她的人脈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

他崇尚自由,她卻說——「我就喜歡這樣天生反骨的你,不必為了我而停留。」

就是這一句話,將他的心鎖在她身邊,他的雙腿慢慢地在有她的土地上向下扎根,讓他這個不為什麼、只是單純喜歡飄泊的浪人,漸漸變化成一只年年歸返的候鳥。

「我要打開盒子嘍!」她回到沙發,笑著說。濃黑的睫毛下,眼眸彎成黑幕中的一顆明星。

「你確定了這要送你的?」他故意吊她胃口。

「你剛才說先送我花,有先就有後,不送也不行。」她倚向他,輕輕地開啟絨盒。

「哇……」霎時,她眼楮一亮。躺在絨盒里的是一枚年代久遠的希臘古幣戒指,外圍以白K包覆,高貴典雅。她取下戒指,仔細查看古幣上的圖案。「這是?」

「阿西娜女神,勇氣智能兼具的女戰神。」

「天啊……你到哪里挖到這個寶貝……」她套到中指上,愛不釋手。「好細致的作工,指圍也剛好……」

「那我替莫禮謝謝你的贊美。」他輕輕將她腦後的發髻松開,讓美麗的鬈發傾瀉而下。

「咦,莫禮做的?」

「兩個月前,我從希臘的古董商手中買下這枚古幣,寄給莫禮,請他做的。」

「噢……我好喜歡!」她轉身摟緊他,又在他唇上落下數不清的細吻。「愛你、愛你、愛你……」

他快要抵擋不住一波波襲來的熱情,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小姐……你還得工作,確定要這樣繼續挑逗我?」

她魅然一笑,朝他眨眨眼。「這只是前菜,晚上還有大餐和甜點等著你。」

「那我以後是不是應該整天泡在古董商那里,開始拼命收集‘餐券’?」

「我不知道原來你在國外都吃很差。」

「離開台灣,我的胃口通常不大好。」他微笑說。

兩人用著雙關語,撩撥、挑情,按捺著一觸即發的,為即將到來的激情夜晚蒙上一層紫金色的誘惑面紗。

「唔……宇……唔……」

「嗯……」

「等、等……」梁鏡璇大手抵著藍宇光的胸膛,紅唇被牢牢地封住,腰也緊緊地鎖在臂膀間,只能勉強發出單字。

打從一進到梁鏡璇的住處,藍宇光就沒再給她機會說話,抵著大門,他難掩。

這不能怪他,整個下午,他坐在她辦公室沙發上看財務報表,而她一雙美腿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動,左腿疊右腿、右腿疊左腿;一頓晚餐,她的左手沒一分鐘安分,不停地在他的大腿上游移,害他數度被米飯嗆到。

「我已經等了整整五個鐘頭了……」他的大手鑽進她的窄裙,盈握著她圓翹富彈性的臀部,將她壓向自己,滿是胡須的臉在她細女敕的頸肩磨蹭。

「我也很急……」她喘氣地說。「可是……噢……痛……」

「怎麼了?」他停下動作。

她嬌嗔地瞪向他。「你現在像一塊刷不銹鋼鍋的菜瓜布。」

「呃……」他模模下巴粗硬的胡子,大笑。「Sorry,我忘了。」

「看看有沒有刮傷?」她仰起脖子讓他檢查。

他俯身輕撫她的肌膚,不舍地說︰「都紅了。」

「過來。」她踮起腳尖,往他肩上狠狠一咬,他忍著痛,悶不吭氣。

這女人,從不吃虧的。

「痛嗎?」咬完,她又心疼。

「痛,不過,我喜歡身上有你的留下的印記,你的齒印小小圓圓的,很可愛。」

「是嗎?」她壞壞地笑。「那我就多準備幾個讓你帶出國,特別是重要部位。」

「嘖……」他挑眉,一副驚駭的模樣。

「哈哈!」她大笑,拉著他的手走向浴室。「我幫你刮胡子。」

「嗯。」

兩人走進浴室,梁鏡璇先讓浴白注入和體溫相近的溫水,在水龍頭下方擠入依蘭和雪松的精油泡泡浴,很快,浴室里面彌漫著濃郁的催情香氣。

她轉身面對他,解上的衣物,慢慢地,一件一件,有如夜總會里的表演女郎,萬般挑逗地勾著他的眼眸,又輕輕地搖頭。

「不行喔……沒刮完胡子,不能輕舉妄動喔……」

他盯著她凝脂般雪白無瑕的曲線,無奈地將手臂伸直。「我建議你把它們銬起來。」

「我怎麼舍得呢?」她翹起紅唇,慢條斯理地將他的棉質背心拉掉,然後解開他褲頭的腰帶和鈕扣,蹲下來月兌下他最後一件褲子。

兩人袒誠相見,她退了半步,眯起眼由上向下打量。「嗯……瘦了點,不過,線條還是很結實,也很有精神喔!」

「你這個。」他環著胸,咬著牙,硬擠出一句話。

「謝謝夸獎。」她從鏡台後方的小癟子取出刮胡刀和刮胡泡沫,走入浴白。「請進。」

藍宇光听從指示,躺進浴白,感受柔細的泡沫輕輕按摩著皮膚,閉上眼,舒服地輕吐了口氣。

她橫坐在他的腰間,傾身向前,為他兩鬢及下巴抹上刮胡泡沫,高聳堅挺的胸脯若有似無地觸著他,他不禁發出悶聲。

她咬著下唇,忍著笑,這是兩人久別重逢的親昵前戲。

順著他下顎的剛直線條,緩緩地刮除白色泡沫,漸漸地顯露出他那張充滿男人味的臉。

他有雙睿智明亮的眼眸,深邃的眼窩拱出直挺且漂亮的鼻梁,兩道濃密的劍眉,和一張性感的嘴唇。

當他勾著唇角,帶著笑意,包容地凝視她這些頑皮的舉動時,她便感覺自己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女人,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是個絕對強悍的女性主義者,唯獨在他面前,她甘做服侍他的小女人。

「嗯,這樣迷人多了……」清洗殘余的泡沫後,她滿意地說。

他微笑靜待這場由她主導的游戲。

她俯身讓背整個潛入溫水中,臉頰靠上他的肩膀,緊密地貼著他的身側,一手撩弄著水面上的泡沫,游過來又游過去,忽地轉而探向他挺立的熱源。

「唔……」他猛地倒抽一口氣。

「你喜歡先甘後苦,還是先苦後甘呢?」她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我喜歡享樂,也不怕吃苦。」他的喉嚨變得緊窒且干啞。

「那現在是享受還是折磨?」她頑皮地問。

「很復雜的感覺。」他轉頭看她,一雙眼黯黑勾人。

他兩腳倏地抵住浴白邊緣,按住她的腰側,挺身頂向她。

「啊……」情勢逆轉,折磨人的惡作劇游戲結束。

三坪大的浴室里冒著氤氳熱氣,充斥著如野獸般的低吼與令人酥軟的嚶嚀聲,水面波瀾不斷,宛如歷經一場急風驟雨……

水溫漸降,兩人也已聲嘶力竭,他將臉埋在她柔軟圓潤的胸脯里,她抱著他的脖子,因體內仍騷動不止的熱潮而輕顫。

空氣中飄蕩著好聞的精油香氣,隨著兩人皮膚表面的熱度蔓延而出。

她捧起他的臉,激情未褪,不斷地將吻落在他的額頭、鼻尖、臉頰,瘋狂親吻他,口中不斷低語著︰「愛你、愛你、好愛你……」

他閉著眼享受她降下的濃密愛意,胸口溢滿柔情。

她的熱情足以在不到一秒的時間里點燃一個男人的,每一次纏綿都是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他常戲稱她是妖姬,若身在古代,足以傾國傾城,令君王從此不早朝。

「呼……暫時休兵。」她終于感到累了,癱軟在他身上,像個女無賴,動也不肯動一下。

他費好大的勁才從浴白站起來,抱著她拉來一條大浴巾將她裹住,走出浴室。

他將她抱到房間床上,她往他脖子一勾,將他也帶入柔軟的床鋪里,一翻身,光滑的大腿纏住他的。

「不是累了?」他唇角帶笑,瞅著她汪著水的美麗眼眸。

「听過三十六計里的‘以逸待勞’嗎?」

「困敵之勢,不以戰;損剛益柔。」

「嗯、嗯!成語進步很多,給你一點獎賞。」她俯身給他一個火辣辣的舌吻,吻得他又渾身躁熱。

「你現在這招是叫‘拋磚引玉’,對嗎?」換他翻身壓上她。

「哇!今晚你把你這三十一年來會的成語都用上了。」她崇拜到夸張的地步。

藍宇光的父親是外交官,從小全家就隨著父親派任的地點不斷遷移,光是高中就換了六所學校,他的中文听、說都可以,太艱澀的詞句常常會鬧笑話,而梁鏡璇最喜歡考他的中文程度。

「我還知道什麼叫‘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他說完立刻彎身嚙咬她左腰後方,全身最敏感也最性感的地帶。

她扭擺著蛇腰,氣虛地喊救命。

「好了,不鬧你了。」他停下攻擊,躺在她身側,溫柔地用浴巾擦拭她柔軟的發絲。

「你累了?」

「是你累了。」他捏捏她光潔的鼻頭,不舍地說。「我一回來,你就更拼命加快工作效率,我不是客人,不要配合我的時間。」

「是我自己想多挪點時間跟你在一起嘛……」

「我這次會待在台灣久一點。」

「真的」她眼中散發光束。

他微笑點頭,覺得自己似乎也愈來愈眷戀待在台灣的感覺。

「可是……你不喜歡台北的空氣,不喜歡台北的交通,不習慣台北人生活的速度,不習慣這里一大堆高樓大廈,看不見干淨的天空……」

「沒辦法,因為你在這里。」

「听起來好委屈喔……」她心里很甜,卻也不忍心。

他過慣了游歷的生活,喜歡倘佯在看得見山水、藍天綠地的遼闊大地,都市只是他稍做停留,吸取資訊的臨時站,台灣對他而言也僅僅只有數年的記憶,甚至不是他的出生地。

他的朋友居住在不同的國度——土耳其、以色列、史瓦濟蘭、葡萄牙、加拿大……他直率坦然的性格,讓人自然而然地信賴他,一年一年旅居在不同城市里,愈來愈多人想留住他的腳步,每個朋友都愛他。

「再怎麼說,我還是在這里生活過五年,如果不是這個糟透了的城市,我又怎麼會認識你。」

「是啊,我真要好好謝謝藍媽媽,幸虧她綁著你回來念書。」

如果,那一年,他們沒有相遇,那麼,她的生命還會像現在這般精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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