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旋帶著黎冰到南市某一家風評還不錯,但他向來很少光顧的茶樓,以免熟人認出他,又多嘴傳了些什麼出去。
霍磊和他約定的仙閣酒樓在北市,所以至少可以不用擔心會遇見霍磊。再說,依鳳旋對表弟的了解,只要有了他那些紅粉知己,霍磊很快就會忘了今夕是何夕,他只要記得在午夜以前去把表弟從溫柔鄉挖出來就行了。123
黎冰還是沒取下面具,鳳旋也不勉強她。夜神祭典里,女孩只有在心儀的男子面前才會拿下面具,于是很多用在夜神慶典里的面具多為半罩式,女孩子整夜戴著也不影響吃喝。據說也有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因為這個習俗難得能光明正大和情郎見面面具讓她們不至于拋頭露面壞了家族的門風。即便此時在這茶館里,沒拿下面具的也大有人在。
見黎冰很客套地點了一碗面疙瘩——他不知道黎冰對平民小吃好奇已久,尤其是這類上不了台面,也不會出現在御膳房里的小吃,點它的時候其實黎冰還有點興奮哩。鳳旋心想一碗面疙瘩怎麼吃得飽?難怪小丫頭這麼瘦。于是他又點了一碟牛油酥餅,一籠蓮子蒸糕,一塊麻油漬女敕豆腐,一壺熱茶,兩人一起配著吃,他自個兒也點了家鄉味的冷湯面,不時要她多吃點。
席間兩人沒什麼話好說,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小丫頭一些小動作實在令他感到好笑。黎冰對宮里也常出現的酥餅和蒸糕興趣不大,對她碗里的面疙瘩倒是挺驚奇的,連面湯里一小塊蔥花都吃得津津有味,一根豆芽也細嚼慢咽,喝湯時就好像那是什麼稀有的瓊漿玉液,輕啜一口,小心地舌忝了舌忝唇邊的湯汁,然後才一派神聖肅穆地讓湯匙里的湯汁滑進嘴里,讓用了豬骨、玉米、蘿卜以及番茄熬煮出來,再佐以海鹽的鮮甜湯汁在口中流過,最後才緩緩吞進肚子里,差點都要發出一聲贊嘆了呢。
要吃面疙瘩時,這小丫頭也很有戲,還特別仔細觀察隔壁桌怎麼吃,她便如法炮制,配湯吃,大口和著蔬菜吃,咬一半吃,或一口一個再三咀嚼著吃。至于從來沒听過也沒看過的冷湯面,就更讓她好奇了,見她頻頻偷看他碗里的冷湯面,小心翼翼,知道有點失禮卻又忍不住頻頻飄來打探的視線……鳳旋嘴角都快要失守了。
于是,鳳旋索性跟小二要了個小碗,把自己碗里的冷湯面盛一些給她。
「跟我家鄉地道的南方口味不太一樣,不過還算可以。」
吃別人碗里的食物,實在不是一個皇室公主該有的行為,但她還是覺得很開心,而且迫不及待想嘗嘗這種南方的冷面,甚至忍不住對自己道,就把這小小的「不合禮節」當成一次獎勵吧,她難得叛逆的獎勵。
原來面疙瘩是這種味道,原來南方人吃這樣的冷面。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像在她不食人間煙火的象牙塔里,開了扇讓她眼楮一亮的小窗。
「公子……是南方人?」第一次開口和陌生人閑聊,她好緊張,再三確認自己嘴里沒食物才敢開口。
鳳旋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遮掩。「我是高陽人。」雖然他沒什麼口音,高陽和大辰的人外貌上也沒有特別明顯的差異,若不說其實難以察覺。
斑陽,她知道,是大辰的盟國之一,位在南方,土地豐饒,氣候溫暖,據說高陽國一年里沒有幾天是下雪的,在他們國境更南方,有些人甚至終生連雪都沒見過。這些是她在太傅那里學到的……
實際上當然不只這些。她很努力地听母妃的話,努力學習,努力表現,讓父皇對她有好印象,就算犧牲睡眠與所有空暇時間也在所不辭。她可以默背出關于那些盟國的一切,研讀那些國主的治國之道,把太傅交給她的課題盡可能做到完美。
但顯然,那些都還不夠。永遠不夠。
她徹夜無眠地做好的功課和復習,日日夜夜所做所想就是達到母妃與父皇的要求,當她把自己耗盡,以為熬出了一點成果,片刻也不敢休息,雙手戰戰兢兢地捧著送到他們面前,卻永遠只看到失望和不耐。
她的兵術策論,好不容易得到太傅的認可,太傅說她已經寫得無可挑剔。
但,「另一位殿下」所寫的,卻連父皇也拍案叫絕。
完美和接近完美,令人激賞和無可挑剔,不是相差無幾,而是天差地遠!她被太傅寫了嘉獎批注的文章,回到長樂宮卻被母親發狠地撕毀,得到的依然是一頓痛打。
斑陽國有些什麼?她其實背得好多好多,這一刻卻喉嚨發緊,拙于開口。
「高陽在南方。」以為小丫頭覺得陌生,鳳旋沒有不悅,就當作跟剛認識的朋友介紹自己的故鄉般開口。「是最早和大辰結盟的國家之一,不過我們的土地比大辰小,而且務農居多,所以我一直很想來大辰學習你們的水利……抱歉,怎麼跟你講這些?」他忍不住失笑。
這些她其實都有學過呢。黎冰囁嚅道︰「我很羨慕你們……」
她說話時總是怯怯地,讓鳳旋以為自己听錯了。「嗯?」
「下雪的時候,來不及往南遷或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就被凍死了。」她不喜歡下雪,偏偏天京的雪季常常長達三、四個月。
盡避她的話听起來有些沒頭沒腦,鳳旋仍是會意了,看來她知道高陽很少下雪。「是啊,我來到天京兩年了,雪季對我來說是難挨了點,不過多鍛鏈身體,多跟著工人一起干活兒,長久下來也適應了。」這話題還真讓他有點想家了。「高陽很少下雪,不過水患總是三年四年便一犯,我真希望我在這里所學到的,能早點回去紆解家鄉的困境。」
所以……黎冰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坐姿,「你會在天京住多久?」不知道為何,她突然在意起這個問題。雖然仔細想想,人家在天京待多久關她什麼事?她既管不著,也沒有影響吧?
鳳旋只當她隨口問問,便道︰「住到我父親氣消了,或者……」其實真正需要「消氣」的是兄長,父親只是讓兄長有個台階下罷了。然而他想過,I兄長繼位,他也不見得就能獲得原諒,也許他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吧?這個想法讓鳳旋突然無比消沉,「不說這個了。」
他突然打住話題,而且神色一黯的模樣,讓黎冰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當下便放下竹箸,小手平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頭顱又低了下來,囁嚅地道歉︰「對不起……」
鳳旋一愣。她怎麼又道歉了?
「不是……」看來她誤會了什麼,鳳旋有些頭疼,見她把頭垂得更低,簡直是挑戰他無動于衷的極限——他要是真懂得做到無動于衷,此刻也不會跟她坐在茶館喝茶了!
鳳旋幾乎想嘆氣了,卻靈光一閃,突然道︰「你知道水月行者嗎?」
黎冰緩緩抬起頭,一方面很高興他似乎不怎麼生氣,另一方面卻也有些汗顏,她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水月行者。
「那是來自高陽的流浪雜戲團,他們在大辰與諸王之國間一邊流浪一邊表演,在民間很受歡迎,經常在各國的重要節日和慶典時前往演出。」他可沒有半點敝帚自珍的意思,水月行者憑藉著實力受到各國百姓喜愛是事實,只是在貴族間不見得享有同樣的盛名。
「我知道他們今天在東市得到演出許可,本以為沒機會去瞧瞧,你有興趣陪我一起去嗎?我請你看來自我的祖國的表演。」
「可以嗎?」黎冰雙眼都亮了起來,即使隔著面具,依然熠熠如光,露在面具外泛紅的臉蛋,足以讓人明白她有多期待。
斑牆外的一切,天京外的一切,大辰以外的一切,從來都讓她向往啊!
「當然。」原本只是想安撫她,不料正合她心意。
其實他自己也是期待的吧?在陪霍磊出門參加祭典時,他就遺憾自己今晚不可能有空閑去看看來自故鄉的表演。以前在高陽時,他對這類活動其實也不算熱衷,但身為王子,他樂于接觸各行各業的翹楚,喜歡和他們高談闊論,听听他們的想法……啊,他果真徹頭徹尾像個野心分子,難怪兄長總是把他當成那根在背上的刺!
那時他就是水月行者後台的常客,那些走江湖賣藝的一開始對他都還有些保留,畢竟他的身分地位與他們這些常人所謂的下九流格格不入,更不是特別熱愛民間雜戲技藝,但鳳旋沒有一點王子的驕矜與架子,又樂意傾听百姓的聲音,並且會適時地向朝廷提出建言,這在高陽是很讓人津津樂道的。他或許是外行人,但他對人民與土地的熱愛,讓他甘于放段多听多參與,久而久之這些江湖朋友反而比他那些貴族朋友,對他更推心置月復。
而現在,要去見這些故鄉的江湖朋友,他還是有一點「近鄉情怯」的。誰都知道,高陽王讓次子到大辰來,美其名是表示對大辰的效忠,表示願意讓自己的兒子為大辰效犬馬之力,事實上根本是將他流放在外。
大辰皇帝也知道這一點。幸運的是,盡避大辰皇帝自己的家務事並不如外人看見的那般和諧美好,但他倒真是一位仁慈有遠見的君主。高陽王讓次子到大辰來,其實有逼他當質子的意味,既能避免長子忌憚次子進而發生兄弟鬩牆、愧對宗祠的憾事,又能拍大辰馬屁,真是算盤打得響亮。
然而兩國既和平共處,派個質子過來也沒什麼意義,大辰皇帝不想讓高陽王的家務事影響兩國未來的關系看樣子也很明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怕帝王將相也不例外。
于是大辰皇帝讓鳳旋住在他姑母家,並且在他姑丈就是大辰皇朝的驃騎大將軍霍青雲麾下做事。這麼安排,對鳳旋來說算是相當友善的,住在親人家中,絕對比住在宮里自在,意義上也有很大的不同。雖然朝中不少人認為讓高陽王子參軍無異是把軍事機密主動曝露給外人看,不過老皇帝似乎有他自己特別的打算。
而如今,他這個被流放在外的落難王子,就要去見故鄉的老朋友,心里不由得百味雜陳。想念是一回事,真正重逢又是另一番掙扎啊!
不過,走江湖賣藝的人們,心胸和眼界與鎮日機關算盡只為名利的王孫貴冑們相比,又是另一番迥然不同的境界。當那些不拘小節的江湖朋友抱著他,為了能夠「他鄉遇故知」而大笑時,鳳旋眼眶都熱了,不禁對自己前一刻那樣世俗的煩惱感到羞愧與狼狽。
但他的內心,其實仍是溫暖與喜悅的。
「俺就在想今晚能不能見到你哩!」
「好小子!有你的,到大辰沒幾年已經交上了個小泵娘啊……」眾人嘿嘿笑,一臉曖昧又揶揄地來回看著兩人,黎冰真慶幸她戴了面具。
「不是,她是……一個朋友。」
「我懂我懂,只是朋友嘛。」臉上還畫著丑角妝的團長偏要用他那特別戲劇化的表情,擠眉弄眼地說著,後面兩名專長特技的男團員也立刻很配合地手拉手,跳起了大辰男女在今晚兩兩成對所跳的舞。
「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在戲曲表演中反串小生的女歌者用低沉的嗓音,即興以地方小調編唱起來。
「喂,別鬧了。」雖然他很懷念他們的百無禁忌,但現在時機不對啊!鳳旋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黎冰,卻見她盯著團員們的即興演出,看得目不轉楮。
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事物。就算在宮里,有號稱全帝國最頂尖的戲班與樂官,母妃也不允許她浪費心力在這些無用的事物上。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安靜死寂的書房里,對著一盞孤燈,屏氣凝神,听著隱隱約約從遠處的太平宮,甚至御花園里傳來的音樂……即便那細微得像是她的幻覺。她只能靠那些來想像、回憶,很久很久以前,當她很小的時候,當父皇和母妃仍然恩愛,當母妃臉上仍有歡笑,她在父皇和母妃的壽宴上,在各式各樣的慶典中,也曾看過那些讓她像做了一場絢麗美夢的表演。
「這才像樣啊!」團長的獨子,甫現身便讓外頭等了他一夜的少女們頻頻尖叫的水月行者首席奇術師,立刻賣弄起拿手的把戲,刻意在黎冰面前輕輕一彈指,手里隨即出現一朵芙蓉花,他笑得無比風流倜儻地把花拿給黎冰。
黎冰覺得好神奇,好不可思議啊!雖然這少年看起來跟她年紀相仿,但也許是從小就天南地北地討生活,氣質神態老練得與他稚氣的臉明顯不相襯。對于少年送給她的花,她有些靦眺,卻仍是開心地收下了。
少年轉向鳳旋,「作為表演者,喜歡的是像姑娘這樣賞臉的觀眾,對我們而言是莫大的鼓勵與榮幸,您應該多學著點。」竟然是向王子說教來著!鳳旋不免也覺得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差不多要開演了!」團長夫人,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女馴獸師,進帳篷里來催促大伙兒上工了。看似冷艷的大姊朝他們走來,雖然沒有什麼熱絡的笑容,卻道︰「今天票都賣光了,幸好還有個好位置留給你們。來吧,這是看在阿旋終于帶了姑娘來才有的特別待遇唷!」
方才跳舞的兩名團員擠眉弄眼,一搭一唱地道︰「什麼?我們還有座位?怎麼可能?我們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場場表演坐無虛席的水月行者啊!」
「當然,妹妹,你有所不知,這可是傳說中用過都說贊,今年坐了,明年吃紅蛋的情人座!」
這兩個二百五!鳳旋離去前忍不住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奇幻之夜,才要開始吶。
水月鏡花,是蒼天的虛無幻夢,抑或紅塵萬象的倒影?是詩人的浮夸妄念,抑或寄人間百態于一粟?
我等是幻夢的行者,來往于真實與虛幻之間,能在絛河里盤旋,轉瞬卻迷失在浪花卷起的砂礫之中,那廣袤無垠的蜉蝣森林;能在日月眨眼的一瞬,引一曲古調,高歌英雄當年壯志豪情,回頭睡了一宿,卻已是滄海變桑田。
若您問我千百年前那則傳奇是真是假?不如讓我在今夜為您戲說從頭……
原來團長留給他們的位置是大帳篷正前方的拱門頂部平台上。這一小塊地力一般是不開放讓人上來的,怕人多不好管理發生危險,而且除了工作人員架設帳篷時使用的走道,根本沒有開放的道路讓觀眾上來。但是偶爾招待特別的貫客上來看一場免費的雜戲,倒是很方便。
團里還有人特地上來送了幾樣小吃和點心,沒打擾到聚精會神盯著舞台的黎冰,是鳳旋發現了,才想說不要他們費事,那小胖便道︰「老板娘說吃完才準走。」他眨了眨眼,動作和身形一點也不相櫬地一溜煙不見了。
鳳旋一陣好笑,把一串葫蘆果拿給黎冰。
又是宮里沒吃過的東西呢!她顯然很開心,「謝謝。」
鳳旋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在意,卻硬要故作無所謂地道︰「這里沒什麼人,你……我不會說出去,你想把面具拿下來也沒關系。」
黎冰也知道她再戴著面具,未免顯得太疏離,尤其他待她這麼好……故意盯著舞台,好半晌沒得到回應的鳳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定定地看著他,然後低下頭來。「對不起……」
又道歉!這丫頭真是……
「我不能給家里的人惹麻煩,否則……否則他們會受到很大的傷害。」母妃那麼痛苦都是為了她,若大公主偷跑出宮的事被發現,將會是皇室丑聞,父皇會對她更失望,文武百官會同聲譴責,母妃會更加痛苦。
看來她也不是有心疏遠他。大辰貴族的伽鎖比高陽更繁重,這一點他早就有所體會,其實他的姑丈身為武將,霍家在這方面算是特別寬松的,只是這兩年來他的所見所聞都讓他明白︰大辰雖然較高陽強盛,繁文縟節的包袱也同樣巨大。所以,他內心對大辰皇帝對他的發落是懷著感激的。
「不勉強。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如果名字不方便示人,就告訴我你的乳名之類的吧。」
「……」全天下都知道帝國的大公主叫什麼名字,她怎麼可能真的坦白?黎冰想了想才道︰「小雪。」她撒了謊,真希望有一天能夠用真實的身分向他坦白,並對他道歉。黎冰難過又愧疚地想。
「小雪。」鳳旋笑了,「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這個名字。」
那樣溫暖的笑容,黎冰幾乎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卻也暗自慶幸面具遮去了她臉上的無奈。
她也希望她是單純而平凡的小雪吶。
「我叫鳳旋。鳳凰盤旋的意思。」
黎冰愣住。高陽國主就姓鳳。那麼他是……有可能嗎?但鳳姓在高陽畢竟算大姓。
雖然身為皇位第二順位繼承人,但顯然宮里沒有人相信她真的會繼承皇位,黎冰的生活僅有永無止盡的、關于帝王教育的學習…………哪怕所有人都相信她用不到,因為將要繼承皇位的人,比她優秀不知凡幾,她只是一個「以防萬一」的存在。更甚者,所有人都明白未來誰才是帝國真正的主人,她這個皇位「後備人選」的任何努力,都讓旁人側目,讓椒房忌憚,只是礙于身分,皇後必須隱忍她這個如芒剌在背、對大辰的皇室制度來說卻務必存在的存在。
她必須努力,為了母妃;但她的努力看在外人眼里,卻代表著她野心勃勃地冀望有朝一日被扶正確實這也是母妃所期望,卻讓她在宮里日日如履薄冰。宮里上上下下,為了自己的前途也好,為了不得罪皇後也好,有志一同地讓黎冰在政治上被孤立著。何況龍椅上那位對此,態度一直是默許的。
長樂宮和母妃就是黎冰的全部。高陽國主派了次子前來大辰一事,黎冰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皇後默許黎冰讀死書……說不定更樂見大公主的平庸襯托她孩子的天資卓絕,但讓黎冰將那些「努力」延伸到能夠實際建立威望與勢力的政治戰場,她根本不可能容忍。
蘭妃則禁止任何干擾大公主學習-或者說,得到皇帝認同以外的閑雜瑣事出現在長樂宮。顯然關于一國之君該對國事有多少了解,蘭妃在政治上的思想是守舊而顢預的,這點從過去其母家闕氏一族曾費盡心思要求國君實行鎖國政策便可略窺二一;而黎冰則是只為了討好母妃,故也對此不甚留心;至于老皇帝,則也是有心冷落。
「你就跟他們一樣喊我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