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玩笑,你別當真了。」他將我按在椅子里,伸手來為我擦臉。
我別過頭去,嘴癟著,仍在不住抽泣。
「元寶,別生氣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他嘴里說的肉麻,臉上卻一幅促狹的模樣。
我橫了他一眼,說︰「誰生你的氣,我只是想起在以前世界的日子。」
「想家了?」
我點頭︰「好想回去……」
「這里不好嗎?我已經答應不再打你了,以後還會幫你做生意。」他微微皺眉。
「我覺得特別累,總要提防你是不是又在設計我,我不願意像白痴一樣被人耍的團團轉……」我用袖子抹抹臉上的淚,絮絮叨叨的說,「可是我很笨,總是看不出哪里有圈套,也辨不出哪句話是謊言,我清清白白的對人,也以為人家會清清白白的對我,玉璽以前總說,如果我被別人賣了,一定還在幫人家數錢呢……」
想到玉璽,我心里一酸,眼淚又流出來︰「玉璽說過,如果放我自己生活,肯定會被人害得很慘,所以他會一輩子保護我,不讓別人欺負我,永遠不會離開我……可是現在……」
「他真是你弟弟?」他忽然問。
「當然,不過大家都說他比較像哥哥。」我覺得他問得奇怪。
「你們兄弟感情很好啊……」
「嗯,玉璽總是守在我身邊。」
他垂下眼睫,好像在想什麼,然後說︰「元寶,我答應不會再欺負你了,你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
「他是我的親人,怎麼會不想?」我覺得他的條件很無理。
「可他已經不在了!」
我低下頭,喃喃地說︰「是啊……他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所以我才會像現在這樣慘……
「元寶,你會忘記他的。」他說的很肯定。
我點頭。
如果可以,也許忘記會更快樂一點,就像那只試驗中的青蛙,用小火慢慢煮,直到死去也不會感到特別痛苦。
花潛站起來,說︰「好了,去梳洗一下,吃過飯之後我帶你去回春堂看看。」
趁著吃飯的時候,花潛找來馮管家,吩咐道︰「以後元寶就到回春堂去幫忙,不再做家里的奴才了。」
「是,老板。」馮管家答著,一邊詭異的朝我笑。
我被他弄的渾身不自在,心想,這個色老頭肯定又在歪想呢……
丙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人!
***
回春堂位于鎮東,距花潛的宅子不遠,步行可至。我跟在他的後面,東瞧瞧西看看,眼花繚亂。
原來這就是古代,和電視上看的真像!
罷來的時候被自己的乞丐身份弄的手忙腳亂,後來又直接進了花潛的家里,跟本沒來得及領略古代的風土民情。現在才有機會細細的參觀,真讓人新奇不已!
我正想過到路的另一邊,去看那里的一個賣小玩意兒的攤子,但被花潛落住︰「到了,進來吧。」
他將我領進一間藥鋪,店面不大,靠牆擺著一排插著小抽屜的櫃子。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先生正給一人診脈。
等他開完方子,抓好藥,將病人送了出去,花潛這才過去,很尊敬的說︰「何先生,這兩天您受累了,我給您找了個新伙計,他叫元寶。」
何大夫轉向我,笑呵呵的說︰「元寶?好名字啊!」
我不好意思起來。
看來起一個好名字真的很重要啊!
花潛笑著對何大夫說︰「何先生,以後元寶就在這里負責台面,您專心診病,不用管那些雜事了,他有錯的地方,您也別對他客氣。」
「好好,我看這孩子挺機靈,能幫不少忙。」何大夫不住的點頭。
花潛轉向我︰「元寶,有什麼不懂的一定要問,這藥鋪可不比別的,錯一點兒都會出人命的。」
我點點頭,他又說︰「等晚上關店,你就跟何大夫一起回來。」
我又點頭,他又嗦了好幾句才走,無非是怕我亂下虎狼藥,細心的樣子和平時截然相反。
何大夫很和藹,帶我里里外外的參觀了一遍,指著各處說︰「里間是按照方子配藥,然後送到外面來,有病人等著的就立刻取走,也有預先定藥的,就先放到這些小抽屜里,等人來了再拿,千萬不要弄錯了。」
「您放心吧!」我自信滿滿的回答。
想我可是大集團的太子,將來要管理上千間公司,小小的藥鋪能難倒我?
今天的病人不多,雖然我還不太熟悉,也還應付自如,干得起勁,閑的時候就跟何大夫聊天。
想不到何大夫也對花潛贊不絕口,我不禁納悶。
難道全世界只有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何大夫捋了捋胡子,笑著看我,說︰「一個人對于他心中與眾不同的人,態度自然也會與眾不同啊。」
我听得一頭霧水,但還是不懂裝懂的點了點頭。
***
第二天,我又跟著何大夫去回春堂,剛剛開門不久,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扛著幾個袋子進來,頭上還戴著個氈帽子,壓得很低,似乎是想遮住臉。
他將袋子放到地上,對何大夫說︰「何先生,這里是您上回要的藥材,您過過目?」
何大夫起身細細的查看了一番,點點頭道︰「很好,沒錯,元寶,你拿三兩銀子給他。」
我答應著,將銀子交給他,他看了看我,問︰「你是新來的?」
「是,我叫元寶。」我朝他笑笑。
「不錯,好名字,哈哈哈哈。」他笑的很爽朗,「我叫張財,可惜沒財。」
在他仰頭大笑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的右邊臉頰上有幾道抓痕,血淋淋的,很是觸目,失聲叫道︰「你的臉……」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用手撫著那幾道傷,樣子很窘迫。
何大夫聞言過來看了看,笑著問︰「張財,又和老婆打架了吧?」
他唏唏笑著,自我解嘲道︰「那婆娘凶的很,改天惹惱了我,就休了她再找個年輕漂亮的,嘿嘿……」
「誰叫你偏要干那事兒去的,你老婆是出了名的醋桶,你還不知道?」
何大夫搖搖頭,又去看他的病人去了。張財拿了銀子,也不急著走,賴在櫃台上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扯閑話,不一會兒就稱兄道弟起來。
待到何大夫出去了,他忽然壓低聲音說︰「小兄弟,你這兒有沒有什麼藥,能叫男人那兒更強的?」
「男人哪兒?」我沒听清楚。
「就是下邊唄。」
我終于明白了,原來他想買藥。
「張大哥,你這要問何大夫,我哪兒知道啊……」
「這點兒小事,還用看大夫?到底有沒有?」
我搖搖頭︰「這我可不知道,而且,這些東西吃多了可不好,看你這塊頭,難道還用得著吃藥?」
「唉……小兄弟,看你可靠,我就和你說了吧,我那里……舉不起來,為這事兒我老婆成天和我打架,弄得我抬不起頭來……」
原來是陽萎……這可是男人的致命病啊……
因為害怕步他後塵,我急忙問︰「怎麼弄成這樣的?」
「說來也奇怪,就是有一次我背著我老婆去找鎮北的劉寡婦風流風流,哪知剛到一半,我老婆突然闖進來,一通扭打,從那以後我就不行了……」
「怎麼不看看大夫?」
「這種事兒怎麼好意思……」
我點頭,表示理解,低頭想了一會兒,拿定主意,從藥屜里翻出一顆藥丸,偷偷塞給他︰「給你這個。」
「這是什麼?」他捏著藥丸問。
「這就是治你病的藥,我爺爺的秘方。」
「真的管用?」他將信將疑。
「當然!以前有個人和你一樣,吃了我爺爺的藥,一顆見效。」
其實他本身沒病,只是自己心理作用而已,這樣一說,應該就會管用。
「好好,我回去試試。」
他轉身沒走兩步,又回頭問︰「這藥叫什麼?」
「嗯……」被他忽然一問,我只好信口答道︰「叫偉哥。」
誰知第二天一早,回春堂才剛剛開門,就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堵了個水泄不通,無數的人聲稱要為他們的遠房表弟或結拜義兄什麼的買一種叫做「偉哥」的藥。何大夫被弄的莫名其妙,竭力解釋回春堂並沒有什麼「偉哥」,眾人根本不信,留連著不肯走,幾乎要將門檻踩破了。何大夫沒有辦法,只好差一個燒火的小童趕快去請花潛。
當然只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心驚膽戰的貓在櫃台里面,不敢露頭。
那個偉哥只不過是一顆牛黃解毒丸,絕對沒有壯陽的功效,我只不過是用心理療法幫張財重振雄風,沒想到他竟然說了出去……
真是個大嘴巴,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幫他……
我正徑自後悔,只听何大夫焦急的說︰「花老板,您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花潛來了?
我又向櫃台下面縮了縮。
他一直怕我亂來,這下捅了這麼大的簍子,肯定要大怒了……
「叫人先把店關了,咱們到後面說去。」花潛很冷靜的吩咐,接著又問,「元寶呢?」
「咦?剛才太亂,一直沒有看到他。」
只听腳步聲漸近,我一抬頭,正好看到他探進來的臉,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趕緊又心虛的低下頭。
「元寶,是不是你搞的鬼?」他的聲音很嚴厲。
「不……怎麼會是我……」我小聲否認,頭更低了。
一只大手猛地將我從櫃台里揪出來,還沒等我弄清狀況,就被人扔到里間的地上。
「誰都別進來!」花潛說完將門反鎖住。
我以為他要打我,連滾帶爬的鑽到放藥材的桌子下面。
「你給我出來!」
「不要……」
誰會傻到出去被雷劈!
他伸手進來抓我,我急忙向桌子的另外一頭爬,見他繞過去,我又掉頭往回爬。如此往復幾個來回,他終于忍無可忍,轟的掀翻了桌子。我向門口逃竄,被他提著領子扯回來按在地上,見我仍不斷掙扎,干脆整個人騎在我的身上。
桌上的藥材撒了滿地,有幾顆和好的藥丸被我壓在身子下面,咯的後背生疼。
我叫道︰「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質問道︰「不是你?那你跑什麼?」
「我……我以為你要打我……」
「我為什麼要打你?」他緊接著問,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因為我給張財——」
眼見要說漏了嘴,我戛然而止,惶恐的看著他。
「你給張財什麼了?是不是那個什麼‘偉哥’?」
「沒什麼……」
「元寶,要不要我找張財來問問?」
「不……」
「那你就乖乖告訴我,你到底闖了什麼禍!」
「我……」我見隱瞞不住了,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他听後放開我,嘆了口氣︰「元寶,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就說沒有那種藥不就好了?」我小聲建議。
「哪有那麼容易!」他搖搖頭,「門外的人必是從張財那里得知,之後又傳開來的,有眉有眼,誰會相信這種托詞?而且這病又是男人最怕的,若說沒有,人家只當我們奇貨可居,對回春堂的聲譽不利啊……」
「那就實話實說嘍。」
「承認我們自己賣假藥嗎?」他反問。
我訕訕的低下頭。
承認賣假藥根本就是自殺。
花潛沉思良久,站起來,開門請何大夫進來。
何大夫見地上一片狼藉,吃了一驚,忙說︰「花老板,元寶有錯,也定不是有意的,您可萬萬不要打他……」
「我有分寸。」花潛掃了一眼地上的草藥,「這些藥錢就從他的工錢里扣。」
「憑什麼,又不是我弄……」我正想抗議,被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敢吭氣了。
「何先生……」花潛將我剛才說的轉述了一遍,其中當然省略了「偉哥」是二十世紀偉大發明的事。
何大夫听完不住的搖頭,問︰「老板想如何解決這場風波?」
花潛便說︰「我才剛細細想了一遍,元寶的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不是對人人都有用,不如這樣,若有人來求藥,就說這藥由某種仙草配制,有些靈性,只醫有緣人,請他們各按天命。」
這樣都可以?
我不禁乍舌。
幸好是在古代,若是在現代,還不即時被工商局封了!
「也只好如此了。」何大夫點點頭,要出去照著對外面的人說。
花潛又叫住他︰「這藥賣二十兩銀子一粒,一分不能少。」
二十兩?!牛黃解毒丸可是一個銅板十顆的耶……
奸商!我心里暗罵。
他似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得理直氣壯︰「這可真是奇貨可居,當然要狠賺一筆,能治這種病,男人出多少錢都肯的,我要二十兩還覺得自己心軟呢。」
哼,賺這種昧良心的錢,小心報應!
我撇撇嘴。
***
風波終于平息下來,二十兩不是小數目,且並不是人人靈驗,問津的人也不多,而肯出錢服藥的,也有一些醫了心病,一夜便好的。從此,「偉哥」就成了傳說中的密藥,遠近幾百里人人皆知,回春堂也因此名聲大操。
倒是何大夫,對我說的心理療法極為感興趣,經常與我探討,我少不得又謊稱這是我爺爺的爺爺的外公傳下來的醫書雲雲。
花潛利用偉哥賺了不少錢,可他不僅不肯給我漲工錢,還要我賠償毀掉的藥材。在回春堂做伙計一個月一兩銀子,我算了算,要想賺到一百兩,少說也要七八年,不禁絕望。
苞金子訴苦,她卻點著我的腦門說︰「你呀,別不知足,老板已經對你很照顧了!我們作奴才的一月才兩吊銅板!」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想盡快月兌貧。
于是晚上,我躺在床上,手臂支著頭,要求花潛加薪。
他一手抱著我,說︰「你現在一個月還沒做滿,按理還是學徒呢,我給你工錢已經很寬大了。」
「鐵公雞!」我用眼角使勁兒夾他。
他毫不介意的笑笑︰「賺錢哪有這麼容易的,你別太天真了。」
「我也知道,可我想快點兒回到以前的日子麼……」我低下頭。
「元寶,給我講講你們那里的事吧。」他見我低落了,便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一听來了精神︰「好,你想听什麼?」
「嗯……講你們那時候的人怎麼做生意?」他三句不離本行。
我便給他講股票,講跨國公司,講超級市場,講連鎖店……
他越听眼楮越亮,放出奇異的光芒。
可我講著講著,眼淚卻流下來。
這一切已經是海市蜃樓了……
花潛突然將我扳過來,壓到我身上,兩片薄唇一下子貼上了我的嘴巴,將聲音截斷掉。我雙手亂拍,卻被他抓住,按在床板上。
我本來正傷心,他又落井下石,愈發的難過,牙齒發狠的咬下去。他悶哼了一聲,放開我,嘴角滲出血來。此時我已沒有心情指責他不守信用,只是用手捂著眼楮不住的哭。
他沉默著,我的眼楮被淚水模糊了,看不到他的表情。
許久他忽然開口說︰「元寶,你想不想額外賺點兒錢?」
「怎麼賺?」我擦擦眼楮。
「你讓我親一下,我給你一錢銀子,怎麼樣?」
這不是叫我買身麼!
我正想拒絕,他又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在我耳邊吹著氣︰「好好想想,這樣你可以很快賺到一百兩哦……」
我立刻被誘惑了。
被他親幾下有什麼,又不是第一回,再說,反正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吃虧的。
一次一錢,十次就是一兩……
想到此,我點點頭︰「好,我賺這個錢。」
他帶著一種得逞的笑,再次吻住我。
我閉上眼楮,心想,這個吻可真長啊,早知道就應該按時間收費……
這個外快可真容易賺,五天下來我已經有三兩銀子進賬,致富的日子指日可待。
花潛說一錢一錢的給太麻煩,不如一月結一次,我想想也好,不過和他約法三章,絕對不可以在人前親我。
白天我去回春堂,人來人往的,沒有機會,結果晚上的接吻頻率密集到讓我數也數不清楚,不得不找一張紙,在上面畫正字,以紀錄我的盈利,沒過幾天,一張紙就寫滿了。我數著整張紙上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的正字,嘴巴都笑歪了,小心翼翼的將紙壓在褥子下面,等著結賬的那天到來。
花潛總是先在我的嘴唇上細細的舌忝咬幾回,再深入到口腔里,纏繞住我的舌頭。陣地總在我這邊,讓我覺得自己很吃虧,只好努力的將自己的舌頭伸到他那邊去。
哼,這下就變成我親他了,他還要給我錢,真值!
口腔中酥酥麻麻的感覺源源不斷的傳遞到腦子里,像螞蟻搬家,排成個長隊沿著我的脊骨不斷往下,酸癢得我忍不住的扭動身體。更奇妙的是花潛的手撫過的地方,這種難熬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只剩下舒服得難以言喻。癢得越厲害,不久之後就會越舒服,所以當他有時舌忝我的耳朵和脖子,我也沒什麼意見。
就當是售後服務了,反正還是我比較佔便宜!
「舒服嗎?」他在我的耳邊輕輕吹口熱氣兒,激的我渾身一抖。
「不舒服。」我矢口否認。
我可不能讓他發現了,以他的精明,說不定要收費,哼哼!
「咦?我剛才好像听到有人舒服的直哼哼。」
「……一定是廚房的豬跑出……嗚……」
嗯,繼續繼續,問那麼多干嘛,我賣東西愛吆喝,你管得著麼?!
久而久之,我竟然有點兒上癮了,三五不時地主動送上紅唇。
一定是金錢的力量!
我暗自為自己的墮落行為找到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