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天下 (七)嘯海寒潮只等閑(2)

他們浮出海面之處離豐玉島岸邊不遠,此時幾十艘大小船只飄在海上,不少船只已經起了火,黑煙滾滾,船上藤真所率的陵南水軍正與一群青衣人混戰,豐玉弟子大哭小叫,正將島上東西搬離,看來島上中了炮彈,損傷不小,他們已作撤島準備。

流川見一小舟正從他們面前駛過,伸手一拉,將舟上的豐玉弟子拉下,自己負著櫻谷雨一躍而上。仙道隨後跟上,到船尾掌了舵,認準藤真的船只駛去。路上有人要搶他們的船,均被仙流二人三拳兩腳打退。

眼見藤真的船只已在近前,仙道高聲道︰」藤真,拉我們上去。」他這一聲叫發自丹田,雖在一片混亂中仍清晰可聞,哪知藤真並不應聲,卻有一蒼老的聲音道︰」是哪個又要過來送死?爺爺一定答應你。」

仙流听到這聲音相顧愕然,櫻谷雨冷笑道︰」北野那廝居然還活著。」

那日北野腿上中了流川的無常釘後不久,岸本又為流川所擒,緊接著花形又開炮轟船。北野長年研習毒物,無常釘上所喂毒藥雖然厲害,一時倒也不易要了他的性命,他聲東擊西,讓弟子開船往一邊逃,自己仗著馴鯊之術,騎著鯊魚向另一邊逃,因此得免炮轟之災。也是合該他不死,不久又遇上一船商隊,將他救上。他在船上運功驅毒,身子好了後立即向船主發難,逼他們駛向岸邊。他十幾年心血毀于一旦,心中對仙流二人固是切齒痛恨,對花形更是恨之入骨,一思索,便向昔日同僚神隨雲借兵。

神隨雲日夜受落骨魂的折磨,早已不堪忍受,苦于不知豐玉所在何處,無法前去索藥。此時北野到來,雖不能助她驅毒,卻給藥暫時制住了她的疼痛。二人均急于去豐玉,當下將昔年恩怨拋在一邊。

神隨雲貴為太子妃,準備幾十條船自是不在話下,北野竭力慫恿她帶上炮船,神隨雲依言而行。

二人一切準備就緒,向豐玉出發,快到豐玉島時,卻遇上長谷川帶船來阻,接著藤真又趕到。藤真先用言語擠兌,讓雙方比武,高野、永野一一出戰,均被北野逐回,且受了重傷。藤真這才知這老者身負絕藝,不可小覷,便不與他正面交鋒,帶船繞島而行。北野見他們逃走,怒火攻心,便命人發了一炮,只是畢竟就在豐玉島邊,不敢多發,也命人追上。藤真利用豐玉島邊暗礁,與北野等大捉迷藏,神隨雲幾次催他先去島上尋櫻谷雨,他只是不肯。她知島上道路復雜,又不敢一人前去。

藤真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假意放了岸本求和。北野見自己與他周旋多時,島上仍未有人接應,不知局勢如何,怕北川趁火打劫,與旁人聯攻自己,便讓岸本先帶神隨雲上島,也是投石問路之意。

哪知岸本久去不返,藤真見北野的船只已被分散,便下令開炮。他手下的這些人均是陵南水軍中的精英,炮無虛發。北野見勢不好,也下令發炮。海南水師本是天下第一,但這次世子要親自率海軍攻打陵南,不肯將精銳分于妻子;神隨雲也只想不過是來逼取解藥,又非真的打仗,因此只撿身手矯捷的人帶來,這些人身手固是不弱,發炮的本事可比藤真的手下差得遠了,幾炮均打偏了準頭,落在豐玉島上。

藤真怕傷及仙道他們,忙命停止發炮,北野也不敢再發。雙方繞斗不多久,島上地震,豐玉弟子不見了掌門,又連受炮轟,再經地震這麼一催,登時亂了手腳,幾個長老匆匆一商議,均覺此地不能再待。豐玉在大陸上尚存有幾個落腳點,當下眾人紛紛收拾,準備撤離。而北野也于此時瞧見了藤真的坐船,花形正在一旁指揮,他見了花形怒不可抑,當即跳上了他們的坐船,旁人也知這船上人物乃是首領,紛紛攻上接應北野。

花形與北野相斗不久便已受了幾處外傷,雖不甚重,流血過多,漸感力氣不支,見一邊的藤真也已衣衫凌亂,氣喘不停,忙道︰」這老匹夫武功太強,你先走,上長谷川的船,讓他開炮打沉這艘船。」藤真心下猶豫︰花形雖是他部下,但二人一起長大,情若兄弟,他雖厲言訓斥過他,卻也不當真怪他什麼,此時要他獨自離去,再拿大炮炸他,他于心何忍?但若非如此,北野武功高強,又一意致他們于死地,他大好一生,尚未在戰場上為國立過微功,又怎甘心死于此地?

他正委決不下,忽覺花形手上力道猛增,一味搶攻,將北野的招數盡皆接過,知他要讓自己趁機逃走。他一咬牙,道︰」我不走,你既舍命救我,藤真豈是危難之中舍卻朋友之人?」花形大急,左臂上又被北野的判官筆尖劃了一道口子,藤真一輪猛攻,將北野阻住。花形又喜又悲,知他心意已決,當即大聲道︰」好吧,今日我們一起斃命于此處便是。」

正在這時,仙道的叫聲傳到,藤真听他到來,心中一喜,苦于北野掌風緊逼,一時開口不得。北野卻已出聲叫陣。

流川將櫻谷雨放在船上,對仙道道︰」我去搶大船,你照顧好媽。」

那大船甚高,無法一躍而上,仙道正要問流川怎麼上去,他已隨手抓了一名豐玉弟子,將其打昏拋在半空,自己跟著躍上,在他身上一踩,已借力躍上大船。仙道暗中喝了聲彩。

他擔心流川敵不過北野,又不便扔下櫻谷雨,正自躊躇,櫻谷雨已明他心意,道︰」北野武功厲害,楓兒一人不是他對手,你快去幫他,老婆子一人沒事。」仙道知她雙腿雖斷,本領未失,若有豐玉弟子找她麻煩,她盡可應付,當下抓了兩個豐玉弟子,道︰」你們識得我麼?」

那兩名豐玉弟子曾遵他命令搬過大石,倒也識得他,便點點頭。仙道道︰」你們掌門遇上了強敵,我就要過去幫他,這位前輩是你們掌門的大恩人,你們在我回來前先守著這船,別讓任何人傷著她,知道麼?」

那兩人听掌門遇敵,他要去救,忙連連點頭,一人道︰」少俠放心,我們一定照顧好這位前輩,請少俠務必救回掌門。」仙道沖他們一笑,意示嘉許,二人登時精神一振。

仙道對櫻谷雨道︰」前輩放心,我去去就回。」他怕豐玉弟子起疑,不敢學流川抓豐玉弟子當踏腳,見小舟上堆著幾個充氣的獸皮袋,當下撿起一個拋到空中,自己隨即借力上了大船。身後二名豐玉弟子見他如此武功,都是大聲喝彩。

流川上了大船後一眼便瞧明白了形勢︰花形、藤真二人正面與北野相斗,兩人都已滿身血跡,快要不支,然而攻上此船的幾個青衣人也差不多死傷殆盡,藤真手下斬斷了北野適才所乘之船與此船之間的連接鐵錨,余下敵人攻不上來,反被藤真的其余幾艘大船困住,船上水手明知幫不上花藤二人忙,仍在旁東一劍西一刀地偷襲,擾亂北野心思。

流川身邊之劍已在海中丟失,這時從身旁一人手中隨便搶了一劍,刷地一聲刺向北野。

北野听身旁劍風勁急,不敢怠慢,左手斜引,將藤真的紫金刀撞開花形的花槍,右手判官筆封住面門。流川不待劍招使老,一招順流而下,劍尖斜下刺他肚臍,北野判官筆橫下,流川已變招仰望明月,劍尖挑他胸膛,北野嚇了一跳,縱身後躍,流川一招梨樹堆雪,劍尖上下輕顫,左右橫晃,削得北野眼花繚亂。流川三招攜月劍法攻了北野個措手不及,花藤二人趁機躍出圈外喘息裹傷。但第四招上,北野一手護胸,一筆斜擊,改守為攻,流川已佔不得便宜。

北野瞧清了他面目後微微一驚,隨即笑道︰」原來是你這女圭女圭,幾日不見,你功夫大有長進啊。另一個女圭女圭呢?可吃到了藥果不曾?」他料想仙道來不及吃藥果,已然毒發身亡,這後一句話問得不懷好意。哪知他話音剛落,身後便有人笑道︰」前輩這麼牽掛我,我可感動死了。」

流川听到仙道聲音,精神一振,劍法一變,自風姿綽約的攜月劍法變為飛揚跳月兌的飛花劍法。北野縱躍閃避間也瞧清說話之人面貌,赫然便是仙道,只是他如何還不死,卻不明所以。他轉念也快,見流川數月之間也不知學了什麼武功,內力大增,頗不好對付,若仙道從旁夾擊,再加上適才兩個小女圭女圭,他這條老命不免送在這里。

想到這,他故意一個趔趄,露出左肩破綻,流川果然飛劍刺他左肩,他左手成爪,扣流川右腰,判官筆舞成一道旋風封住他三面退路。這招空穴來風是他成名絕技,百無一失,他只待拿住流川後便可以他為質先離開此船。仙道、藤真、花形眼見相救不及,齊聲大叫。

流川其實早已懷疑北野故意示弱,他一劍刺去看似用盡全力,實際暗含三分回勁,一見北野果然只是示弱誘己,手腕一抖,疾飛向前的劍竟突然向上向後轉了個圈倒砍北野的左爪,這招卻是《葬雲心經》中的功夫。北野一個托大,左手險些被他砍中,急收手間,流川已從他左側躍出,腳尖略一沾地,便又回身一劍刺來。

便在此時,豐玉島上猛然一陣巨響,有人尖聲叫道︰」火!火!火山在噴火了!」眾人皆向乾坤山方向望去。豐玉島上無甚大山,一眼便望見乾坤山山頂處不斷有黑煙冒出,豐玉島已在猛烈搖動,連帶海面也震動不止。

北野在巨響後也同別人一樣向乾坤山望去,流川卻心無旁騖,攻勢略略一止,又向北野攻去,北野回神時急忙後躍,胸口已被他長劍拉了一道長口,入肉甚深,受傷竟然不輕。流川一招得手,更不遲疑,向他猛下殺手。

仙道見他穩勝,便觀看海面,心中暗暗擔憂,只怕這次火山爆發更會引起海嘯,先讓人去接櫻谷雨上船,再要藤真吩咐手下將船開走。

藤真知他多智,這麼說必有道理,忙傳令將所帶船只盡數開離豐玉,他自己喘息略定便要上前相助流川,被仙道攔住道︰」北野輸定了,船上有竹筏沒有?」

藤真一愣,正要回答,忽見一人跳到船上,甩開一根長仗,勢如瘋虎般沖向流川與北野,一面吼道︰」別傷我師父!」

流川見南烈向自己出手也吃了一驚,隨即想正好趁機報仇。但南烈上船只因想救北野,一搶到北野身邊,見他已處于半昏迷狀態,臉色慘白,半身是血,眼淚不禁奪眶而出,顧不得強敵環飼,先跪倒在地,撕衣襟為北野裹傷。

流川一劍指著南烈咽喉,道︰」起來,打倒我便讓你走。」

南烈見北野身上的血止不住,想起小時候他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哇的一聲哭將起來,道︰」你殺了我師父,我也不想活了,你一劍殺了我吧。」流川一皺眉,道︰」哭什麼,他又沒死。」南烈覺得北野動了一動,喜道︰」師父,你還好吧,師父!」

北野無力說話,吸足一口氣,點了身上幾處穴道,血流登時止住,只是他也已無力再戰。

南烈定了定神,沖流川道︰」流川,我色膽包天,一再想要冒犯你,死有余辜,但望你念在我師父他年紀已老的份上,饒他一命。南烈成了鬼後,也必日日為你祈福,不敢懷有絲毫怨望。」他這幾句話說的極為至誠,藤真雖恨他入骨,听後也不由得感動,想他對師父一片孝心,確實難得。

哪知流川卻毫不心軟,道︰」你有本事逃離此船活命,才有資格求我換命,現下你們都要死,還求什麼?」一劍向南烈頭顱砍去。

南烈見他狠心若斯,心頭劇痛,一時竟忘了抵抗,只是閉目待死。卻听當啷一聲,睜眼一瞧,心中不由得一奇,竟是藤真用刀架開了流川的長劍。

流川聲音中帶著怒氣,道︰」你干麼?」藤真道︰」這人作惡多端,百死不足惜,但念在他今日有此一善的份上,還望流川少俠饒他們師徒一次。」又沖南烈道,」還不快走!」

南烈謝了一聲,抱起師父跑到船舷邊,就要往下躍。

流川待要追擊,又被藤真攔住。他見南烈已至船舷邊,將劍突然上拋,引得藤真分神之際,右手一揮,一把無常釘已向南烈師徒打去。北野使毒害得仙道九死一生,南烈又屢次對他無禮,他若從未打傷過他們便罷,現下既已出手打傷北野,此人武功高強,又慣會使毒,他日報復起來令人難以防範,自然是要趁著此時斬草除根,免留後患了,因此一把無常釘去勢勁急,小部分打南烈,大部分卻擊向北野。

南烈先將北野扔出,手中法仗卷起一陣勁風護住身後,加上藤真也在他身後幫忙撥打,竟然一枚未中。但流川早已防到這手,等一大把無常釘出手,南、藤二人使盡全力撥打之時,手中暗扣的兩枚無常釘從北野兩側飛過,這次去勢太急,暗器反而無聲,北野身子被南烈拋出後正要下落,兩枚無常釘已轉到他面前,兩個回身,一齊釘在他雙目中。北野一聲慘叫,落入海中,這次是再也不活的了。

南烈眼見最後兩枚無常釘從自己身旁飛過,不及阻止,北野已中釘下墜,他知若再耽擱片刻,自己的性命也是不保,一縱身,跳入海中。

流川狠狠瞪了藤真一眼。藤真見南烈一意護師,一時被激動了俠義心腸,助他逃月兌,此時也頗為後悔,沖著流川訕訕地一笑,道︰」好厲害的暗器,我看北野定是活不成了,流川你又何必定要趕盡殺絕?」

流川冷哼一聲,有點生氣地道︰」我一旦出手,只要力之所及,總是趕盡殺絕的。」藤真心中一凜,只覺他淡淡的一句話中,所含殺人如草芥之意,實不在北野、南烈等人之下,不禁看了他幾眼,心道︰」這般清俊月兌俗之人,怎會這等辛辣無情?」

仙道見南烈師徒紛紛落海,又問藤真︰」船上有竹筏沒有?」藤真搖頭道︰」沒有,只有幾條備用小舟,你要竹筏干——」一言未畢,坐船猛的一震,一股大力將他們朝半空中拋去。

眾人出其不意,身子彈飛出去。花形一手緊抓鐵錨,見藤真從身邊飛過,忙拉他一把,結果二人一齊朝上飛去,幸而坐船雖受大力,尚未傾覆,二人在空中使了個千斤墜,仍落回船上。藤真見船上無仙流二人身影,急道︰」他們落海了,快準備繩梯接他們上來。」

流川站在船舷邊,被船拋向海中,他落海後,喝了幾口水,又再浮出海面,見仙道正在不遠處海面喚他,他游至他身後,在他背上一拍,仙道見他無恙才放下心。

二人只覺海水波動劇烈,周身有悶雷之聲,越來越響,海天相接處的天空中呈現七色彩帶。此時豐玉弟子有一半坐大船早已離開,剩下的一半被適才的幾下海底火山爆發激起的巨浪卷入海中,加上神隨雲所帶的青衣人及藤真的手下,哭爹叫娘,一片混亂。

仙流二人抓了根浮木,漂在海上。仙道見藤真的大船仍未被傾,便仍向那船游去。路上見到幾個豐玉弟子背上背著適才自己拿來墊腳的充氣獸皮袋,隨浪起伏,竟不傾覆,心下一動,對流川道︰」咱們先去搶些獸皮袋來,記住,要充足氣的。」

二人一起動手,橫搶直奪,頃刻間搶了十幾只充氣獸皮袋,也游近了藤真的船只。

藤真正讓人放下繩梯,將落入海中之人一一救上,見了仙流二人,忙將他們拉上。

仙道一上船便道︰」快,將獸皮袋三只連成一長條,每兩條合成一對,三對成三角狀拼連在一起。生死攸關,大家快動手。」他這幾句話說的鎮靜如常,話中自有一股威嚴,船上眾人正值淒惶無主之際,一听之後自然而然地照著他的話去做。有人更是下海去搶充氣獸皮袋。

藤真適才從海中救上了不少豐玉弟子,這些人身邊所帶針線不少,雖然俱是些毒針毒線,這時也顧不得了。獸皮袋中央充氣鼓起,周邊尚有一圈裙邊未充氣,豐玉弟子便將針線穿過裙邊,經由這些裙邊將袋子連接起來。只是船身搖晃太過劇烈,幾次堪堪便要傾覆,船上只有幾名好手,才能腳粘甲板,穩站不動,大多豐玉弟子站都站不穩,只是拼命地抓住船上一物免被拋入海中,根本騰不出手來連袋。

仙道兩腳穩站甲板,兩手各搭在一名豐玉弟子肩頭,幫他們穩住身形連袋,海面自剛才那次巨浪之後尚未出現同樣的波動,但他知海嘯若至,絕不會這麼輕易罷休,苦于不會穿針連袋,無法幫手。見豐玉弟子所用之線閃著紫色磷光,一接觸獸皮袋,獸皮袋立即縮緊,著實厲害,奇道︰」這是什麼線?這般了得?」一豐玉弟子蒼白的面頰上略露得色,道︰」這是閻王索命絲,一接觸人皮,立即縮緊,獸皮也不例外。」仙道听了暗暗苦笑。

流川本來站在仙道身旁,也是兩手按住兩名豐玉弟子,這時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媽呢?」仙道一怔︰」她不在船上麼?」流川見船上人頭混雜,道︰」我去瞧瞧。」仙道急道︰」不管找不找得著,你都快些回來!」流川一晃身,已不見了蹤影。

他身形迅速,片刻間已將整艘大船尋遍,都不見櫻谷雨人影。他心下一涼,想她定是被剛才的一浪拋入了海中,此時海中到處都是人,卻到哪里去找?

再回到仙道身邊時,兩名豐玉弟子已將一個三角形的充氣獸皮袋制好,只是太過粗陋,也不知能否抵御怒潮。

流川凝目看海,拼命尋找櫻谷雨的蹤跡,忽听身邊藤真叫道︰」那不是櫻谷前輩麼?」流川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見遠處一條大船船底朝上浮在海面,船底上一坐一站兩個人正在動手,瞧模樣依稀便是櫻谷雨與神隨雲,想是二人不知怎的又踫上後,大打出手。

流川正要去接櫻谷,忽然見到一座白色水牆從後慢慢逼近櫻谷雨所在大船,流川大叫了一聲,那船已被浪淹沒,緊接著飛至半空,櫻谷雨的身體被拋到幾十丈高處,又落入海中,影蹤不見。白色水牆卻又從海中升起,看勢頭正朝他們這個方向逼近。

眾人見了這等聲勢,無不大驚失色,沒船的沒命價地往前游,有船的發瘋似地往前劃,船上原先正連著充氣袋的人也拋下了手中的活兒,直接跳入海中。

流川道︰」我去找媽。」藤真嚇了一跳,想現在過去不是送死麼?正想阻止,仙道已先他一步搶出去攔住了流川。

流川喝道︰」讓開!」一掌向他胸前劈去,竟是使足了全力,要致他于死地,但仙道不閃不避,任他打來。藤真驚得臉色煞白。流川也一驚,忙將掌力旁引,將甲板打出一個大洞,木屑紛飛。他心中大怒,罵道︰」白痴!吧麼不躲?」

仙道道︰」她比我還重要?」流川道︰」白痴,她若死了,你身上的毒再也解不了了!」急速逼近仙道,右手斜引,趁他露出空隙,一竄而過,忽覺身後風急,知是仙道動手,此時若一停留,勢必被他攔住,再也走不得,他料他不會傷他,仍是前行,眼見再一步便可躍入海中,近旁便有一條小舟,他只需搶了小舟便行,忽覺後背一痛,竟被仙道擊中。仙道這一下使力不小,流川毫無防備,被他打得胸口一悶,頭下腳上便要落入海中,仙道上前急抓他腰帶,將他拉入自己懷中。

花藤二人見此變故,俱是做聲不得。

仙道柔聲道︰」你才是白痴,這麼拼命救我,你若死了,我活著還有何意味?」流川本來滿腔怒火,又急又痛,被他一說,卻不禁怔住了。仙道見他本來被風吹干的額頭上又冒出冷汗,想是剛才自己一掌打得他痛得不輕,心中懊悔使力過大,一邊替他拭汗一邊道,」其實我現在好的很,既不痛又不癢,武功還比原先強了呢,這毒便留著也無多大害處,你不必為我擔心。」

流川听他的話雖說的柔和,意思卻甚是強硬,簡直讓人不得不听他的,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牙齒緊咬嘴唇,點了點頭。仙道見白牆又涌近不少,其後的海面已如一座座深淵整齊排列,實不知這簡陋的充氣袋能否助己二人逃月兌此難,但說來也怪,心中竟不如何驚慌,身邊的一切皆似虛幻,眼前只有流川如冷月清輝般的面龐和堅貞深情的雙眸。

這時船上所余之人來請示藤真該如何是好,藤真卻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言不發。

仙道定一定神,沖藤真等人道︰」大家把充氣獸皮袋扔入海中,人躲在三角洞中,海浪雖猛,三角充氣袋受力滾動,大家躲在其中,應該不會被拋出才對。」他見甲板上完整的三角充氣袋不過四、五只,當下也不客氣,拎起身邊一只,攜了流川的手便要躍入海中。

忽听花形叫道︰」藤真,你干什麼?」仙道回頭見藤真正將一只充氣袋緊緊縛在背上,心中奇怪,藤真沖他一笑,道︰」我的命拜櫻谷前輩和二位所賜,現下她老人家有難,我不能不救。仙道,你該不會連我也要阻止吧?」說著不再看他,縱身躍入海中。

仙道心中一動,想他為什麼定要去救櫻谷雨?但時刻緊迫,容不得他多想,見花形從眼前掠過,伸手拉住了他。花形怒道︰」誰要你假惺惺討好?你害死了小王爺,我——我跟你拼命!」話雖如此說,畢竟是救藤真要緊,眼見他已游到白浪邊緣,身子前沖,跟著躍入海中。仙道將一只三角充氣袋扔下去道︰」抓住!」

此時海嘯聲勢更壯,白浪連天,船上眾人一一被拋到海中,瞬間便不見蹤影。仙流二人往一只三角充氣袋中一鑽,袋子正好遮沒二人頭腳。袋中空間狹小,二人擠進去後,便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流川忽覺身子隨袋飛起,忙伸一手抱住仙道,恰好仙道也是這般心思,伸一手抱住了他,二人另一手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只覺忽而好似身在雲端,忽而好似落入淵底,大多數時候則在不斷翻滾。二人被折騰得頭暈眼花,幾次昏了過去,醒來後仍覺所在之地極不穩妥,耳邊盡是海嘯風吼,也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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