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還在為下午的事生氣啊?」杜靜宇夾了一些青菜放進江豫皓的碗里,看著他鬧別扭的神情,杜靜宇不由得輕笑著。
江豫皓不理會他的話,徑自將自己的頭埋進臂膀里,藉以遮住他那紅到不行的臉頰。
真是討厭這樣窩囊的自己,不過一個吻,竟然能讓他臉紅到現在。
自己的身體好象對杜靜宇特別有感覺,每次只要他一靠近自己,就會令他全身警戒,隨著他出其不意的舉動和曖昧的話語而做出令自己陌生又不解的強烈反應。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讓他這個樣子,天!版訴他,原來的自己躲到哪兒去了?
「混帳東西!」江豫皓在自己的臂膀里低聲罵道,是罵自己,也是罵杜靜宇。
自尊心比誰都還要強的他,第一次深深的厭惡自己。
「好了啦!不要鬧脾氣了,快點吃飯!」
杜靜宇拍了拍江豫皓的頭,不過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即勾起了江豫皓的下巴。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盈滿淚水的瞳眸,江豫皓的淚水像針一樣,扎痛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杜靜宇拭去自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淚,愛憐的從背後環住他。
江豫皓沒有拒絕,只是任由眼眶中的淚水不斷流下。
「不要哭了,看你這樣我也好難過。」
「我、我好討厭自己。」江豫皓哽咽的說。
「我覺得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變得好懦弱、好窩囊,真的好討厭這樣的自己。」江豫皓在不自覺中抓緊了杜靜宇的手。
「怎麼會呢?」杜靜宇又抹去他落下的淚。
「就像現在一樣,堅持不哭的我竟然又掉淚了,好害怕體內那股陌生的感覺,好討厭……」
「什麼感覺?」
「不知道,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當你吻我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就算我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真的嗎?那麼我是否該從你的眼前消失呢?這樣才不會讓你更難受。」杜靜宇淡淡的笑著,有點苦澀,也有點明白了他的苦處。
「不要!你是我現在唯一可以說話的對象,如果你又離開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我好怕孤單,好怕……」手足無措的江豫皓抓住杜靜宇的衣袖,哭得更凶了。
「好,我不離開你,不要哭了。」他的手撫上了江豫皓沾滿淚水的臉頰,心好疼。
「杜靜宇……」江豫皓側著頭,淚眼蒙的看著身後的杜靜宇。
「嗯?」不舍的吻了下他的眼簾。
「我好想爹娘,他們為什麼不要我?是我不乖嗎?我怎麼想都不懂,我到底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求求你!」一臉祈求的搖著杜靜宇的手,他期盼能夠得到一個答案。這個疙瘩像顆大石頭似的壓在他心中,好多好多個一樣的夜晚,他反復的問了上千上萬個為什麼,然而就是沒有一個答案。
為什麼?難道只因為他是個「掃把星」?
真的好不公平!憑什麼因為他是掃把星就不能享有親情?除此之外還得忍受被家人以八千萬兩的高價將自己賣出去?掃把星也是人啊!
「乖,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杜靜宇只是將江豫皓摟得更緊。
如果他能夠分擔豫皓心里的痛苦就好了!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相信我,豫皓!」如果不能為他分擔痛苦,那麼就讓他照顧他吧!
他願付出三倍、五倍、十倍甚至更多的心來照顧他,只要能令他不再感到孤單、不再感到無助、不再流下傷心的淚水,那麼他願意全心全意的付出。
「爹、娘!」江豫皓悲戚的低喊著,淚水如泉水般愈涌愈多、愈涌愈凶。
原本以為忽視「它」就能忘掉它,怎知它卻在自己的心里不斷滋長、擴大,幾乎快將自己給吞噬了!誰可以救他?他被它逼得好累啊!
它--那不堪回首的記憶和只值八千萬兩的自己!
***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邊的一絲細縫射進屋內,慢慢慢慢的爬至床邊,最後停在杜靜宇緊合的眼簾上。
靶覺到陽光的熱度,他緩緩的睜開眸子,在陽光照耀下那對瞳眸閃亮得似兩顆勾人心魄的寶石,那是女孩們都會一見傾心的美目,哦!也許不只有女孩子,應該是任何人都會因看到這對瞳眸而心蕩神馳。
眨了眨有些干澀的雙眼,忽然一股酸麻的感覺由手臂直竄腦門,讓他直覺的想動一動感到有點不適的手臂,這才發現手臂上有著不尋常的重量,目光理所當然的探去,在看到身旁的江豫皓後,愛憐的眼神和寵溺的笑容爬上了杜靜宇俊美的臉龐。
他盡量不移動自己的手臂,小心地側過身子面對著枕在自己手臂上睡得毫無防備的江豫皓。
一輩子也忘不了昨晚發生的事,豫皓就像一個小孩,無助地攀在他的身上,不停的流淚,不停的發泄著心里積壓已久的苦楚。
最令他震驚的是那對澄淨卻充滿淚水的眸中,竟有著無比的哀淒與絕望,讓他立即涌起了想保護他一輩子的念頭。
他發誓,絕對不讓任何人再這樣傷豫皓的心,否則他將會讓那個人好看!
「嗯……」江豫皓動了動蜷縮的身子,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滿足的窩了進去。
而杜靜宇則是輕輕地蹙了一下眉頭,他是該罵這小子好呢?還是當作他不懂好呢?豫皓這樣毫無防備的睡在自己身邊已經很令他痛苦了,沒想到這小惡魔竟然還變本加厲的窩進自己的懷中,輕輕的磨蹭著,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玩火嗎?
唉!看他睡得如此香甜,他的確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啊!
好吧,不知者無罪,他也只好赦免他的罪!
不過只有自己醒著,杜靜宇覺得有些無聊,看著眼前那張好看的臉蛋,他忽然興起了一股惡作劇的念頭。
抬起另一只手,他用食指的指月復輕輕劃過江豫皓緊閉的眼簾上那一彎細長而卷翹的睫毛。
來回的移動了兩三次,那雙緊閉的眼終于有了反應,不過江豫皓卻仍熟睡著,這讓杜靜宇有些不滿,決定轉戰其它地方。
像他這樣閑的人,世間有幾個呢?
呵呵!說不定很多吧!
下一個目標--嘴唇。听說嘴唇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呢!
事不宜遲,試試看吧!
以同樣的手法,他柔軟的指月復滑過了江豫皓略顯干燥卻不失彈性的紅唇。
「哈!」果然沒錯,江豫皓的反應比剛剛還要明顯,這可讓杜靜宇高興得像個發現新奇事物般的小孩子,笑得好不高興。
覺得有東西在自己嘴唇上摩挲,江豫皓不自覺的抿抿唇,但也過不了多久,同樣的感覺又由自己的唇上傳來,那輕柔的撫觸,令人有種說不上的舒服。
不過他現在還很想睡覺!再怎麼舒服還是敵不過瞌睡蟲的誘惑,江豫皓決定要阻止那不知名的東西在自己嘴唇上的放肆行為。
他直接張開嘴,不顧一切的咬下去。
「啊!」快速的移開手指頭,杜靜宇的長指上有著兩排牙印,他有些無奈的看著江豫皓。「你這小家伙,像只貓一樣!」
不過也算他活該啦!誰教他不睡覺要去逗人家呢?
「豫皓,起床啦!」杜靜宇還是很不怕死的鬧著他,這次換捏住他的鼻子,看他醒不醒。
看著江豫皓逐漸漲紅的臉蛋,杜靜宇笑得更開心了。
「唔……」江豫皓用力的甩著頭,將捏住自己鼻子的大手用力揮開。他的眼楮微張,模糊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覺得怎麼有人這麼白痴,三更半夜還不睡覺,是準備去作賊啊?
「喂!三更半夜作賊固然比較好,不過我還是警告你,夜路走多了會踫到鬼的。」好心提醒了對方之後,江豫皓的眼皮又很快的被瞌睡蟲給關了起來。
「作賊?」杜靜宇一臉不解的望著他。「你這家伙真的是睡死了耶!」不知道該說什麼的他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了。
然而沒安靜多久的杜靜宇,忽然下定決心要把江豫皓給叫起來,他愈是難叫,他就愈要叫,標準的愈挫愈勇,打不死的蟑螂。
他決定要使出他的「終極絕招」,呵呵,這一招絕對能將豫皓治得服服帖帖。
他將手輕輕地放在江豫皓縴細的腰肢--準備攻擊!
***
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很不識相的照射進來,惹得床上的人更是怒氣高張,然而此時那位坐在桌邊輕啜著道地茗茶的人,俊臉上的笑容更加邪肆了。
如火炬般的目光狠狠的自江豫皓的眼中射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氣得想殺了一個人的想法。
但杜靜宇仍是老神在在的笑著,視若無睹的品嘗那杯芳香又甘醇的茶。嗯,果真是好茶!
滿肚子的怒氣無從發泄,眼角瞄到了身邊的枕頭,江豫皓二話不說毫不留情的抓起枕頭,丟向那張愈看愈覺得欠扁的臉。
可惜,就算再怎麼用力枕頭畢竟還是枕頭,不可能突然變成石頭,故能造成的傷害實在非常有限,因為還沒砸中目標,那顆枕頭就已先被擋了下來。
「可惡!」低啐了一聲,江豫皓拿起另一顆枕頭,再一次的丟向杜靜宇。
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江豫皓怒瞪著他。
「起床啊!」放下茶杯,杜靜宇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我睡我的,礙到你了嗎?」
當然有!睡在別人的手臂上,害得他手酸、發麻不說,還不知死活的在他懷里磨蹭,惹得他欲火焚身,卻只能看不能踫。
不過,他也滿願意忍受的啦!
只不過啊,江豫皓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有啊!看你睡得那麼熟,我卻早早就醒來了,覺得有些無聊,所以就想叫你起床陪我啊!」
「你很變態耶!」看不慣別人睡覺就想把人吵起來,這是哪門子的歪理啊?
「多謝夸獎!」杜靜宇拱手作揖,而投射在江豫皓身上的目光也迅速加溫中。「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愛吃蟲你自個兒去吃,別把我也拖下水!」
「豫皓,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凶呢?我只是叫你起床而已耶!」
他努力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然而眼前的人卻依舊無動于衷;該說是他太了解他的為人呢?抑或是已經氣到無法做出別的反應?
「你就沒有正常一點的方法嗎?」除了將他誤認為女人是他的一大禁忌之外,他還有第二大禁忌,沒想到方才杜靜宇竟然犯了他的第二禁忌。
杜靜宇聳聳肩,無辜的說道︰「我覺得這已經是很正常的方法啦!」
「搔癢就是你所謂的正常方法?」對他而言可不是。
「對啊!我爹小時候都是這樣叫我起床的。」這是他撒下的第一千零一個謊言。
「你爹是你爹,不要把你家的習慣用到我身上來!」
「好吧!澳天我會換別種方法的。」一抹邪惡的笑浮上了他的嘴角。搔癢不行?沒關系,他的方法可多著呢!有的是時間慢慢試,試到他喜歡為止!
「不準你給我亂來!」江豫皓惡狠狠的出聲警告,看到杜靜宇那墨黑的曈眸中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就知道他又在打壞主意了。
「不鬧了,我剛剛吩咐下人去準備早膳了,你先梳洗一下,我去向爹請安。」說完,杜靜宇便放下茶杯,迅速地走出房門。
「真是該死的惹上這麻煩的家伙!」看他走出房門,江豫皓也掀開被子走下床,低聲的咒罵著。
這種生活還得持續多久啊?他可不敢保證自己有那能耐不被氣瘋。
慢慢的月兌著衣服,他想擦去一早就被杜靜宇氣出來的熱汗,怎知才剛拉開衣襟,緊閉的房門卻突然的被推開了。
「你干什麼?」江豫皓怒瞪著他,又來找麻煩了是吧!
「沒有,想提醒你等會兒梳洗完後就到庭院去,今天我要教你一些基本的功夫!」他笑笑的回答,然而目光卻不停的在眼前那雪白的身子上游移。
哇塞!超美味的耶!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咬著牙吼回去。咦!敝了!他在看哪里啊?我的身體嗎?
好笑!一樣都是男生,有什麼好看的?
「那我走啦!」不舍的收回目光,他將門關上。
「最好不要回來!」對著已關上的房門吐吐舌頭。
「嗨!我回來啦!」突地門又被推開了,當然又是同樣的人。
「你走不走啊?」沒好氣的問,他都快被這家伙給鬧瘋了!
「最後還要跟你說兩件事。」杜靜宇賊賊的笑著。
「有屁快放啦!」
「第一,是你該死的惹上我這麻煩的家伙,我就該死的纏你一輩子。」
「你!」
江豫皓掄起拳頭,卻立即被他出聲制止。
「等等!要打等我說完第二項再打。」
江豫皓沒有答話,只是怒瞪著他,而他因憤怒而上下起伏的胸膛,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秀色可餐。
「你……」曖昧的笑意爬上嘴邊,「看起來好可口喔!害我好想咬你一口!」
房門關上的瞬間,一張椅子也跟著狠狠的砸了過去,差點就讓那扇門「壽終正寢」。
「狂!」
江豫皓忍不住的大吼,震得杜家上下皆以為是地牛翻身了。
***
掐指算算,他江豫皓住在杜家也有一段日子了,真沒想到,竟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有些驚訝,卻有更多的苦澀和無奈。
放下揮動了許久的銀劍,坐上一旁的大石頭,些微的失落感浮上心頭,身旁少了杜靜宇那個吵死人的家伙,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這樣的情形已經連續發生好幾天了,自從上次帶他去市集,讓某些人見著了杜靜宇,知道杜靜宇長得並不丑後,一傳十、十傳百,如今整個杭州幾乎都知道杜靜宇是個長得比自己還要好看的人了。
就像現在一樣,他又在教自己武功教到一半時,被家丁打斷,說是哪家的女兒前來說親、前來拜訪,繼而杜靜宇就放下手中的劍,丟下一句--你繼續練!就跟著那名家丁處理事情去。
同樣的事情,一天總要上演個三四次,好悶啊!
「無聊死了!」
江豫皓躺在湖邊一塊平坦的石頭上,輕輕的合上眼,感受這入秋後的微風拂過臉頰的涼爽感覺。
那麼多的姑娘家前來說親,不知道杜靜宇有沒有中意的呢?如果有的話,想必很快就會成親了,成親後,自己對他就不重要了吧……
「唉!」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本來就不重要了啊!反正對任何人來說,他江豫皓都只是個不重要的人吧?
「不過,如果杜靜宇不成親的話,那我對他而言算不算是重要的啊?」無意間涌起的想法,很快的就被自己的哂笑帶過。「杜靜宇怎麼可能不成親!他可是杜家的獨生子耶!」他的口吻既苦澀又帶點無奈。
側過身子,修長的指頭在水面上輕輕的劃著,湖面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的逐漸擴大,最後消失在遠處。
好象自己的心,也是一圈一圈的泛著波紋,甜甜的、酸酸的,卻又有點苦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