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悲傷 第十章

「我們的生活是不是很亂七八糟?」

讓商于隱幫忙穿著正式禮服,可以看見隔著一道玻璃窗的桌子有一對即將要結婚的新人,一男一女手牽手並肩而坐,婚紗店的人在說明過程時,每隔幾句話就可以看到兩人互看一眼,相視而笑,樣子甜蜜極了。

「為什麼這麼說?」

任泉聳聳肩。「我也不曉得,只是突然這麼想。」

「總是有原因的。」

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記,听見身邊的服務員倒吸一口氣的聲音。「這大概就是原因了。」

因為他們是兩個男人相愛,還因為他是學障與精神病患者,讓兩個人的交往過程跟眼楮所能瞧見的一般情侶不太一樣,相對之下,他們的生活可以說是高潮起伏,但是在感情上始終是淡淡走過。

「你介意?」

他的小東西已經進步到進一步觀察四周人的感情與生活了。

「不介意,你介意嗎?」或許自己自卑的個性一時很難改進,他總會記得商子隱跟自己不同,是正常人,或許會比較喜歡正常一點的生活與感情。

「我介意的話一定會跟你說。」

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有任何想法都要跟對方說,不要因為看不透對方的表情而有了任何誤會。

「為什麼喜歡我。」

旁邊女職員不斷深呼吸的動作讓他很想大笑;幻想著如果自己還跟以前一樣非得把熊熊抱在身邊才能安心的話,她瞧見—個大男人跟一個抱著布偶熊的男人談感情,不曉得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很可能當場昏給他們看。心里這樣想著,真的想回到車上把熊熊抱出來試試。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喜歡你。」

「呵呵!謝謝!」听起來真像是繞口令,可是他懂得他的意思呵!這是不是代表他越來越聰明了?

「謝什麼?」

「謝謝你喜歡我。」他也是他的寶貝,他最大最溫暖的熊熊。

「不客氣,衣服要皺掉了。」提醒他現在他正像無尾熊一樣攀在他身上,不只旁邊的女服務員快心髒病發了,連一邊的新人都瞪大眼楮。

「皺就皺掉吧!」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小嘴附到他的耳邊。「如果我們在他們面前擁吻的話,你想會有什麼反應?」

「想知道?」他的寶貝一天比一天還要調皮。

用力猛點頭。

「做了不就知道了?」

探首吻住他故意嘟高的雙唇,一邊品嘗唇間的甜蜜,一邊跟寶貝一起看四周人的反應,除了新娘猛眨眼楮露出暖昧的笑容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是看見妖怪一樣的扭曲。

懷里的人兒不停輕笑,大概是被他們想要認不清都難的怪表情惹的。

「等一會,等一會我們也來一次好不好?」頭一次將陌生人的表情看得如此清楚,偏偏那些表情都好笑得緊。

「你是說在生日會場上?」

「是啊!」

「當然好。」

「請問,你們也是耍結婚的人嗎?」新娘提著裙擺走過來,身邊的新郎很努力維持正常的表情。

猛地伸出手,手指間的戒指閃爍。「我們已經結婚了!在美國結的婚喔!。誰都沒有說,因為他們不是美國人,筒單的婚禮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儀式,告訴上帝,他們要永遠在一起。

新娘露出甜蜜的笑。

「結婚幸福嗎?」

兩人相視—笑。

「很幸福!」

毫不猶豫,異口同聲地大聲說。

因為他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寶貝,所以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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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寬闊的兩層樓歐式建築,白色的高牆廊柱被細心整理過的綠藤圍繞,夜晚的來臨,藏于其中如瑩火一般的小燈泡在其中閃爍,四周廣大的園林,花團錦簇的花圃,圍繞住大宅與一片小小的湖泊。

大概是今天有特別的節慶緣故,車道兩邊的燈全部亮起,上方由一朵朵的百合與燈泡織成一片亮麗的光網,從下方走過的賓客,都忍不住抬頭看看這難得一見的炫麗。湖泊上漂搖著朵朵點著燭火的燭燈;映照出下面時而探出頭來的魚兒悠游,也影射著上方的熱鬧奢華。

看似毫無憂愁藏于其中的環境里,屋里隱密的書房傳來充滿怒氣的聲音。

「都已經快六個月的時間了,還找不到人,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我花錢不是請你們天天圍在我身邊報告找不到人就可以。」’

說話的人正是國際間算是有相當名氣的集團總裁羅雲生,今年才不過四十幾許的年紀,一張充滿威嚴的臉龐依然年輕英俊。

羅家是有一段歷史的商業政治世家,從數十年前就已經鼎鼎有名,到了羅雲生這一代,更以聯姻的方式與美國史賓瑟集團合並,同樣都是出生在這種貴族世家的夫妻兩人,生活習性相近,倒是挺和得來的,結婚二十多年,一共生下四個孩子,三男一女。

但是外界只知道他們有兩個兒子跟一個女兒,听說最小的兒子在三歲多的時候便已經失蹤不知去向。

其實根本不過是他們將孩子交給了另外一對夫妻撫養,當他們發現最小的兒子一直到三歲都學不會說話,做什麼事情都反應遲鈍的時候,為了避免別人知道他們生出了智能不足的孩子,干脆每月付出一筆錢將兒子交給一對貧窮的夫妻撫養。

一開始他們還會探查一下兒子的狀況,但是在得知兒子不論在什麼地力學習都被人嘲笑之後,漸漸的也就厭惡听到這一類的消息,慢慢將這個孩子給忘到腦後,假裝不曾存在,一直到今年年初發現那一對夫妻已經偷逃,兒子也不知去向後,干脆就把人當已經死了。

要不是從報紙知道兒子得到世界優等獎這一件事情,恐怕從此各不相干。

「雲生,算了!反正把他找回來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如果他不想回來的話就算了。」

珊黛有些不耐煩的勸告自己的丈夫,那孩子從小就不討人喜歡,總是叫了也不會應,得了獎又怎麼樣,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多了一個天才的兒子,孩子已經夠多了,不差那一個。

她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充滿愛心的母親,懷胎十月把人生下來就花費了她所有可以給的耐心,要不是為了什麼中國人奇怪的傳宗接代念頭,她一個也不想生,還是喜歡一個人自在道遙點。

她的話羅雲生沒做理會,其他幾個兒子女兒也算是優秀,但是始終少了可以讓羅家的名聲更加彰顯的能力。

這麼多年來,提起羅家人也不過是得個有錢人雲雲,始終不曾有人認為是羅家人的優秀而成就這一片事業,再加上羅家準備將事業擴展至半導體及電腦層面,有一個對這方面精通的兒子,事情會順利許多。

書房門發出輕而有節拍的聲音,隨著三下聲響而結束,管家的聲音也在外頭晌起。「羅先生,客人已經都到的差不多了,所有餐點也都已經準備好,就等您開始。」

「我馬上就去!」回過頭嚴厲地看向陳律師等人。「不管怎樣,想辦法把人給我找出來,這一次我允許你們可以用決斷一點的方法,只要能夠把人交給我就可以了。」

他的兒子不過是被一個醫生牽著鼻子走罷了,這世間有哪一個人不愛權勢,一旦他的兒子知道自己父母是這社會上有權有勢的人之後,攀附都來不及了,怎麼能躲逃!

對于這點,他一直這麼深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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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會怕嗎?」商子隱跟任泉進入羅家大宅之後,兩人就一直停在車里頭等待宴會開始。

短短的十幾分鐘內,任泉不停的做深呼吸的動作,手抓著商子隱不放,整個手掌心都是冷冷的。

誠實地點了點頭,想到要直接面對不認識的一群人,要跟他的親生父母說明來意,即使在商子隱的幫助下,他已經不再是那麼害怕人群,不過依然會緊張,有點擔心到時候自己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沒關系,我幫你,如果你說不出口的話,到時候我幫你說。」

勉強扯起一抹微笑,從他的眼中,商子簿可以感覺到他真的害怕,那種害怕是多年來受到的傷害而壓抑在心里的沉痛,無法控制。

「我們,走吧!」雖然害怕,但是依然要面對的不是嗎?

「你啊!再這麼勇敢下去,以後就要變成你保護我了。」明明怕,還自己提出來要進去。

這次真心的笑了。「你保護我,我也保護你,一起。」

「一起。」

毫不在乎地將他那一頭梳理整齊的頭發揉散,心里頭好溫暖,他的寶貝說要保護他呢!

「變成鳥窩了啦!」忙亂亂地抓起後座的布偶熊逃離魔掌,關上車門之後小狽似地搖晃腦袋。

「哪有人這樣整理頭發的,又不是狗狗。」又好氣又好笑地

看他柔細的短發果然被他的動作給搖回原來的飄逸,這麼好

的發質,可以去拍廣告了。

「管我。」鼻子哼聲,故意在他眼前又搖了幾下。

「頭不昏嗎?」受不了他的可愛;一把抓過去將人抱在懷里

走。

「昏。」怎麼可能不昏。

呵!他的抱抱好舒服地喔,雖然這樣的姿勢很難走路,一

前一後同腳前進,像企鵝似的。

「昏還搖,小自虐狂。」

「我才投有,我只有語言學習障礙,還有那個你說的什麼

癥侯群,才沒有自虐。」別想給他「栽罪名」。

「誰說投有,我剛剛發現的。

「亂講。」

「沒亂講。」

「亂講!」

「請問兩位是?」門口來賓簽名的地方,穿著制服的接待小

姐有點不好意思地詢問,來的客人之中第一次看到這麼奇怪

的一組,既像是情侶,又像是好朋友,最奇怪的還是那個可愛

的大男孩懷里竟然抱著綁緞帶的一只布偶熊,不會是要送給

羅先生當禮物的吧?

「代表聖音療養院。」拿出請帖給接待小姐,上面的住址寫

得一清二楚。

瞧見療養院附設啟智學園幾個字,不禁用異樣的跟光看

了抱著布偶熊對她笑的任泉。

這家療養院真是的,怎麼連院里的院生都帶來了,要是出

了什麼丟臉的問題該怎麼辦?

心里想歸想,臉上還是露出歡迎的笑容,將筆遞給商子隱

請他簽下大名。

「我分不出來她的笑。」

任泉突然說,很直接地對著接待小姐這麼說,很久沒有將

人的臉孔混淆了,現在又發生同樣的問題,這個女孩子的臉跟他剛剛看見的那幾個來賓的臉,沒什麼不同,都是—樣。

在來賓登記簿上頭簽下伍萊野三個字。「沒關系,都是一樣的,下次分不出來的時候,那種衷情就叫做表里不一,至于這個女生,也可以用皮笑肉不笑來形容。」一點都不委婉更不客氣地說,登時讓接待小姐的臉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兩人走進會場里頭。

宴會已經準備開始,除了前方的舞台之外,其他地方的燈光全暗了下來,兩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踏進會場里的,因此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予隱,我肚子餓。」兩人站的位置正好靠近餐桌,擺放了一整桌精美的食物都是讓客人自助取用,特別調理過的食物香氣四溢,連雞尾酒都在暗暗的燈光下閃爍迷人的光澤。

商子隱差點大笑出聲,沒看過有人可以一邊緊張一邊喊肚子餓的。「想吃什麼?」

「都想。」這些天來被他撐大了肚子,也養刁了嘴,看到好吃的東西肚子就忍受不了地呱呱叫。

偷偷模模地靠近餐桌,不停將食物放到餐盤里頭,幸好每個人都在看主角上台說話,沒有人注意到場上出現了兩只蝗蟲。

「他們就是我的爸爸跟媽媽嗎?」

嘴里吃著好吃的食物,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台上的人說一堆感謝詞跟什麼集團最近的發展。

「沒錯,另外一邊站的人是你的哥哥跟姊姊,長得跟你有點像。」不過客觀主觀的說,還是他的寶貝最可愛。

瞄了一眼。「認不出來。」都一樣,台上的幾張臉看起來都一樣。

才說著,台上的羅雲生就將自己的孩子—一叫上去介紹,尤其是大兒子今年通過美國哈佛的入學考試。今天特地從美國趕回來為他慶生,等等老王賣瓜,自責自夸韻話陸續出籠,講到最後本以為可以準備切蛋錘結束了,沒想到卻接著提起任泉的事情。

「如果大家還記得十數年前的事情的話,應該還記得我有一個小兒子,在三歲半那年失蹤不知去向……」臉上歡悅的表情為之一變,如果說那個陳律師是「MASK」的最佳代表,那麼羅雲生絕對可以勝任「FACEOFF」的第一重任。

老狐狸?

商子隱在心里暗罵一聲,這老狐狸這麼多個月找不到兩人的去向,看來是發火準備下重手了,可惜的是他比他們慢了一步。

「子隱,他好像是在說我耶!」

將手中的餐盤放到餐桌上,放在一旁的玩偶熊拉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剛還堅定明亮的表情開始變得膽小怯懦的模樣,就像當初剛見面時的玻璃女圭女圭一樣脆弱。

不愧是羅雲生的兒子,變臉的訣竅一看就會。

「羅先生,你可以下戲了,惡人先告狀大概就是你這麼個樣子吧!」音量剛剛好大過羅雲生的沉痛發言,讓在場的所有來賓都能夠听得見,場上頓時亂了起來。

羅雲生神色一凜,招手要人將嶄上的燈光亮起,他想看看是誰竟然敢來他的地盤上擾亂。

幾乎是燈光一亮,所有人就都知道剛剛發出聲音的人是誰,實在是任泉的模樣太引入注目,不但有著一張與羅家兄妹七成像的臉龐,還畏怯怯地躲在商子隱身邊,懷里抱了一只小孩子大小的布偶熊。

「請問這位先生是?」依然保持著和善的態度。

「我是誰你很清楚,都找了我們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如果說不知道不是根虛偽嗎?」

溫柔拉著任泉的手穿過人群往前走,掌心里的手微微顫抖著,那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害怕。

「我是療養院的醫生,而你剛剛說的小兒子就在我身邊,我現在帶著他來見你了。」

場上眾人嘩然,紛紛將跟光放在羅雲生跟商子隱三人身上,尤其是任泉楚楚可憐的模樣,即使是第一次見面的人也覺得心疼。

見到任泉,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羅雲生是一臉欣喜,珊黛只是徽微一笑,面幾個羅家子女全都露出困惑與不悅,他們的父母從來沒跟他們說過這一件事,就算當時已經七歲多了的長于,對過去總是被忽略的小弟弟也沒有多少記憶,何況這一個弟弟看起來不太正常的樣子。

「小泉,我是爸爸,你還記得嗎?」和藹可親的語調,就像每一個失而復得的父親—樣。

任泉握了一下商子隱的手才放開往前走,手里的布偶熊緊緊抓著,對每一個人都往他身上集中的視線,令他想起過去嘲笑的眼神。

就在快要到羅雲生身前的時候,他還是轉頭看了一下商子隱,確定他仍在原地等待後,又往走到父親身前。

當父子兩人面面相對時,這是頭一次將對方的模樣看得清楚,耀眼的光芒將人臉上每—道細細的紋路都照得仔細。

羅雲生可以看見兒子小巧的臉蛋,精致的五官,比起其他兄妹來說嬌小許多的身材,大眼挺鼻像母親,濃眉嘴巴還有輪廓像他,和他們站在一起,一看就是羅家的孩子。

突然間,心口疼了一下,一種不曾有過的痛楚在胸口蔓延……是他自己,將孩子給丟棄……將這麼像他的孩子給拋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以為他不會有感覺的,可是他錯了,瞧見這張與自己相似的臉龐;才發現自己似乎不如自己所預料的那般無情。

任泉也看清楚了羅雲生,英俊的臉上,除了眼角的細紋之外,沒有太多的蒼老,高大的身材挺拔,是自己所沒有的健壯,環境把他照顧得很好,一雙迎向他的大手修長均勻……

可是這樣的一張臉,只要站在人群之中,他就不認得了

心里酸酸的,這樣的滋味他嘗過,嘗過很多很多次。

抬起手往羅雲生迎去,不僅羅雲生的臉出現欣喜,後面的商子隱也感到五味參雜,他讓小泉自己做決定,一開始就說好的;要不要接受自己的父母親,全看他自己那一雙伸出的手,連他也無法預料動向。

伸出的手突然握成拳,用盡全身力氣地打了羅雲生,兩手捏著布偶熊,很用力很用力地打他。

「我認不出……認不出……」討厭的挫折感又充滿全身無法抗拒,連自己父親的臉,他也一樣分辨不出。

「都是你!都是你!」希偶熊仍然在羅雲生身上打著,所有人驚訝地看那一雙干淨的眼楮慢慢霧起水光,很快地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兒落下,在水晶燈下閃爍讓人無法忘懷的彩光。

只有商子隱知道怎麼一回事,任泉難以自制的動作,就像那天在游樂園里打地鼠一樣,重復不斷地在同一個地方打著,只有這樣,他才能打著欺負他的過去,才能控訴內心的不平靜……才能試著去記憶……

壓抑不了的嗚咽聲從縴細的頸子里發出,商子隱奪步上前將人帶人懷里,就像那天一樣,讓他可以安心地在他懷里盡情哭泣。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任泉打的很用力,但是都是棉花的物體打在身上並不很疼,令他無措的,是像孩子一樣在商子隱懷里嚎啕大哭的兒子。

「他很想認得你,但是卻認不出你。」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因為你們的忽略,還有過去他所受到的虐待與嘲笑,造成他精神狀況的不穩,無法藉由人的表情與五官來認清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可是他認得你不是嗎?」

「因為我愛他。」一雙眼直直地凝視這一個可以說是擁有所有人都希望的物質享受的男人。

他眼中對小泉的憐惜他不是沒看到,但是愛這種情感,不是在自己喜歡付出的時候付出,不想付出的時候就收回這麼表面的虛偽,這種虛偽的感情,只會傷害到每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我……」被他的言下之意激怒。

截斷他接下來的話,「你自己明白!」畢竟他是小泉的父親,不讓他在公眾面前丟太大的臉,今天這樣就夠了。

羅雲生沉默了,看著他懷里哭泣漸止的任泉,瞧他在商子隱溫柔的低喃下逐漸露出笑臉,可以很容易猜到兩人的關系不僅是醫生與病患而已,那男人看他兒子的眼神,是真心全意的愛著。

「你願意回到羅家來嗎?」

突然間不再堅持自己兒子回來,他清楚並不單單因為為兒子的心疼與自己內心的愧疚……還有更多的是,羅家不能接受一個同性戀的兒子……到終來,他還是冷情選擇家族勢力的一個。

他不認得他……因為他不夠愛他……

任泉看著他,很努力地止住哽咽,堅定地搖搖頭,「我不認識你,所以我不過去。」

這句話,是他一開始就準備好要說的,只是一雙雙看著自己的視線,與連自己親人也認不清的挫折,讓他失去了控制情緒的力量。

我不認識你……所以我不過去……

很簡單,很孩子氣的一句話,听在羅雲生等人的心里,競是沉重地讓人難以呼吸。

「我知道了……如果……」他想說如果有一天遇到難題,可以來找他幫忙,然而在看見那一雙牽起來的手,相視一笑時的堅定,他明白了這兩個孩子,如果遇到難題,他們也會互相牽手一起幫忙踏過,他們的人生,沒有他的位置。

苦苦一笑,默默地,目送兩人離去。

「不留?」珊黛走上前來,美麗的臉龐再也難以笑開,剛剛她發現,她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也在發現的同時失去。

「不了,我們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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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認不清?」回去的半途中,商子隱對他問。

可愛的臉蛋露出甜甜的笑。「一開始認不清,哭一哭就看清楚了。」他瞧見了一雙充滿愧疚的眼神。

「怎麼不說?」

看了他一眼,笑得兩個酒窩深陷。「家,一個就夠了。」

商子隱聞言也跟著笑,從認識任泉以來便擁有的溫暖,在此刻終于將一顆心填得滿實。「那我們回家吧!」帶他的寶貝回家。

任泉拋高手中的布偶熊,趁紅綠燈停車時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

「好!回家!」

苞他的寶貝一起回家!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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