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天元賭坊後院
與前院的人流往來絡繹,擲骼搓牌呼喝叫喚的噪聲刺耳相比,後院寧靜安詳地簡直不像是在同一家院落里的,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暗中還有不少暗衛覷視保護著,卻有種外張內馳的感覺。
小樓高閣,月後一身白衣,立于窗前,冷冷地看著月光,細致的柳眉似被風吹翻了,微微有點猗漣。
身後傳來咳嗽之聲。
月後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清麗的秀容上本來著淡淡的內疚,但在轉過身之時,已消失殆盡。「好點了嗎?」
「你在睜眼說……瞎話!」床上的人馬上不爽地回了一句,卻牽動傷勢,當下咳得更是厲害,偏偏身子又包得像粽子,動都不能動,咳幾下,喘幾下,又得痛呼幾下,難過得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真是何苦呢。」月後搖頭冷笑,從一旁的草鋪里拿出一碗尚帶溫熱的藥汁。「喏,今天的。」
床上之人翻個白眼,忽然變得眼神蒙朧。「好……困~~~,本君想睡了……哎呀哎呀痛痛痛……」
月後惡意地再戳了戳日君左臂的傷口,嗤笑。「現在不困了吧?」
日君這邊傷那邊痛的,哪答得出來,好半天才淌淚。「月後,本君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干嘛這般恨我!!」
月後唇齒一動,話到唇邊轉向。「活該,你既知本後是如此之人,又何苦救了本後。」
「我是活該,我真真是活該……」日君口里小聲地念念有辭。「我是瞎了狗眼才以為會有英雄救美這一回事,早知如此,我當學武松打……」
「打什麼?」月後輕柔地將藥碗逼近日君。
「打……打……」日君張口結舌,深刻體會到此時是生死存亡之秋,雖說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但……「啊,哪有打什麼,月後听錯了。來來來,這藥不是要給本君的,真是非常感謝月後的好意。」探頭愁眉喝下,半晌作不得聲來。
「月後,這藥怎麼越來越苦了?」
「有嗎?」月後將喝光的碗放在一旁,唇角無人處微微彎起。「可能是不小心黃連加多了吧,本後只交待他們加一勺的……」
「月後~~~~~~~~~~~~」日君快抓狂了,卻听得一聲輕笑。
「許月不見,看來兩位相處得甚是融洽,那本座也可放心了。」清和而微帶沙啞的笑聲從門外傳來,杏色長袍的青年緩步走了進來,神色悠閑文雅,身後跟著一紅衣少年,卻是滿頭白發。
日君月後齊齊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看著進來的無帝與官慈,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從無名山趕過來的,回過神來,月後盈盈拜倒,日君也要行禮,卻發現自己實在像極了粽子——誰見過粽子可以彎曲的?
走上前拍拍掙扎地臉都紅了的日君,夜語昊示意他免禮。「月前便听說你受傷了,怎麼到現在都還不見起色?」
月後低低地回報。「日君肋骨斷了五根,剌傷肺部,背後中了七粒鐵蓮子,右腿兩道劍傷,其中一道綴毒,左手左腿骨折,右腕用勁過度月兌臼,這些都是外傷,而且他生受了常山怪叟的無相掌,半僧半丐的大金剛掌,雖已錯過正面直擊,但被掌風擊中也是不輕。救回時曾一度中斷呼吸,大夫說,非三個月不能下床。」
夜語昊雖早已得知日君受重傷,但沒想到竟是這麼嚴重,當下听得面如沉鐵,看向日君時,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柔和中微帶遣責。「你們何以私自外出而受人圍攻?」
日君月後對看一眼,月後咬牙道︰「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爭功心切,誤墜祈世子的陷阱,連累了日君……」
原來月余前無帝與軒轅,柳殘夢同回無名山總舵,留下日君月後。兩人一掌黑道,一控白道,坐鎮京師,依著無帝之計,分化離合,連拿下不少神仙府與武聖莊的地盤,包括在朝中的勢力——無名教與武聖莊都有在朝野握有兵權的人手,如月後之父九州威遠候等。這些世纓之家經過百年堆積,勢力根深蒂固,便是軒轅沒找到合理借口之時也不是敢妄自下手,不然光只是民間江湖的力量,根本就沒法與天子相撼——雖非不擇手段,但也落下不少為人詬病的話柄。因此黑白兩道漸起風波,日君月後只得止住追擊進度,先控制好自己的手下,不要變成窩里反——後來方知這煸風點火是柳殘夢定的計。
那些計劃說來簡單,實行起卻是麻煩復雜兼而有之,機中藏機,變外生變,但月後見無帝並無意听,便草草略過。
後來紅袖與寶親王離京,神仙府由祈世子代管,祈世子又是個好動的個性,凡事喜歡親自出手,這下月後倒不便出面——威遠候是無名教人一事大家心知肚明,只要沒被抓到把柄便罷,月後身份若被識破,也不需多說,只要一個交結匪類就足以埋下滅門之借口——日君性子與這祈世子倒有幾分相似,加上心念舊怨,兩人著實硬踫硬地干上了幾場,互有勝負,月後卻直道兩人無聊。
但真正無聊的卻是月後,柳殘夢離開,連帶他的手下也韜光養晦,悶虧吃了幾下,卻不吭不響,分舵一關,不知所蹤,月後對這頭縮縮,尾搖搖,四腳都收起來的帶殼生物,真是老鼠咬龜,無處下手。眼見得日君連連得手,這時驚現柳依依的行蹤,她悶得久了,就親自去追蹤,卻不知這種種布局都只是為了引她出來,一時中了祈世子的圈套,陷入重圍。幸好日君有事與她相商,久候不回,便外出尋人,這才救了她一命。但兩人一個是跟蹤,身邊未帶人手,另一個是意外,不曾帶得人手,被神仙府的七名香主,七名供奉及二十四鐵衛圍攻,僥是兩人功參造化亦是無法力敵。等天元賭坊的風老板發覺不對遍遣人手尋找,救下他們時,日君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當真是連一口氣都不剩了——只剩半口吊在嗓間。
听月後詳簡結合地說完過程,夜語昊忍不住搖頭。「你們也太輕忽了祈世子吧,他與寶親王才是軒轅真正的左右手,軒轅所有的行動都由他們一朝一野展開的。寶親王暫不說他,祈世子能以世子身份就成為朝廷暗流的首領,又豈是輕于,你們瞧他在祈王府中似被你們玩弄于股掌,但那也是因為他將目標集中在本座身上,才給你們有可乘之機。本當你們明白此理,但你們竟為先入為主的觀念動搖了眼光……幸好未鑄成大錯。但此事說來總是你二人失職,本座不得不罰。」
日君月後被夜語昊一席話說得滿面生灰,卻知他說是正確,他們的確起了輕狂之心,只當祈世子當上暗流首領只是為了他的妹子祈紅袖,而突略了事實上神仙府也歸屬于暗流之下。祈紅袖再得君寵,也不能超越職權,越位為其兄爭寵。听得無帝欲罰,也無言相辯。
「此事實是妾身之過,日君不過是受牽連,還請帝座明查,只罰妾身一人。」月後垂眉靜靜地說著。
「你自有過,但日亦有瀆職位之過,他在這種時候身邊竟不帶一人地出去尋你,讓分舵無人坐鎮,若不是風舵主機靈,發覺不對相尋而去,無名教就要失去日君月後,成武林的大笑柄了。當然更重要的是,只剩本座一人處理事務,豈不要累死累垮?!」無帝笑吟吟地說著,旁人見了听了只會當他在說笑,但日君月後及官慈都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此時只是借著說笑來散發心底的不悅。等下發作起來——官慈小心地看了兩人一眼,給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垂眼不理兩人眉目轉情的求救。
無帝又沉吟了片刻。「月,京師事了,回無名山面壁三月,現在暫時緩刑……明早將京師所有明暗勢力分布圖,包括因軒轅回宮所造成的改變,分析一下再交給本座。柳殘夢雖然目前是回到齊魯的武聖莊,但相信不久之後將會來京,派人多留心點——最好你自己去,順便安定下新收來的地盤。」
月後八風吹不動的秀靨微微色變,眼光下垂,落在自己縴縴玉手之上,自知接下來有得苦頭吃了。
無帝目光轉向日君,日君努力努力地睜大眼,可愛可愛地傻笑著,希望無帝看了能心軟一點點。無帝果然微微一笑。「君座傷勢慘重,本座也不忍多加懲罰……」日君正待大喜,無帝話語一轉。「正巧君座右手只是月兌臼,並無大礙……這樣吧,君座且為本教規矩方面多盡點心力,將本教教規抄上一些。不需太多,只要能夠分舵內人手一份便可。」
——無名教教規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單八條,京師分舵人數也不太多,頂多三百五十二人。日君臉色立時由紅潤轉為灰敗。
……小樓高閣中,突然間哀嚎直震天听,嚇倒樓下十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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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後帶著八位侍女捧著厚厚的一疊資料步入富貴無我居時,夜語昊正色帶不悅地看著手中的文件,官慈坐在一旁,也不敢插聲。
「帝座。」月後小聲輕喚。
夜語昊抬頭,見她眼圈微黑,想來是一夜未睡,連夜將所有資料匯合分析。憐惜地嘆了聲,彈了彈手中文件,放在了一旁。「辛苦你了,放下吧。」
月後著八娃放下資料,摒退而出,看著夜語昊放下的東西。「這個是……」
「不太有趣的消息。」夜語昊揉了揉眉心,有些傷腦筋。「武聖莊不日將有大喜事。」
「喜事?難道是柳依依……」
「下月廿七,柳依依雙十芳辰,武聖莊大宴群雄,意欲在她壽宴上為她比武招親。」夜語昊輕笑了聲。「不論柳依依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號,又或是她曾自誓非天下第一英雄不嫁的諾言,兩樣都有著足夠的吸引力,將天下群豪引去大半。且不論京師方面的局勢會因此事而引起怎樣的變化,柳殘夢這一鴻門宴只怕已沒幾人吃得住。」
「帝座是怕我們的人手到時會自相殘殺?」
「只是自相殘殺倒還好,怕只是柳殘夢設法控制了他們。光是我們知道的就是七八十種方法可以制住所有來賓,柳殘夢自不會放過如此大好良機。」
「那我們先行通知……」月後說了一半,自行住嘴。武聖莊的名聲一向是良好有佳,口說無憑之事,只會被對方反咬一口的。「從依依小姐身上下手如何?听聞她曾傾心于魔簫而引得天下大亂,甚至一度投身到神仙府。柳殘夢如此利用她,她未必得甘心下嫁,這便是我們的機會了。」
「說來簡單,可是自秀碧坊一役,魔簫已許久不曾現身于武林,甚至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如何利用得起。」夜語昊也早想過這個方法,只是若沒有魔簫的確實消息,想要用空話釣柳依依,根本不可能。
月後心中是想到暗羽,暗羽深諳音律,假冒魔簫吹幾首曲子倒不是難事,但無帝日君月後都離開總舵了,如果暗羽也離開,總舵真要唱空城計不可了,當下只得作罷。「那帝座的意思是……」
夜語昊看著她。「暗羽坐鎮總舵,日君傷重難行,只剩你我二人可去。」
月後垂眼。「妾身自願前往。」
夜語昊滿意地點點頭。「順便注意一下柳殘夢的行蹤。」說到這,眼楮轉了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月後,嘆息了聲。「月,本座被此事提醒,想來你也到適婚年齡了,雖然你一向巾幗不讓須眉,稱職得讓本教少不得你。但若是因此而耽誤了你的終身,本座亦將內疚終生。所以今次你也順便看看有沒合適之人……這或許是本座多事了。」說到後來,聲卻吶吶。
月後听得臉色一白,頭也微微垂下,想咽口口水,只覺喉間干澀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好一會兒,才吃力地輕啟朱唇,字字清晰。「多謝帝座好意,妾身受領。」說完之後,連她自己都無法置信能說得如此平靜安詳,忍不住為自己喝了聲彩。
夜語昊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問起來總是有些冒失。他身為無帝,插嘴這種的事其實也很怕被月後反譏一頓的——幸好她沒有。
幸好……
暗地里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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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世子自御書房出來,又到朝房轉了一圈,帶著四個侍衛乘馬回府,心下想著軒轅的交待。
什麼叫靜觀其變呢?走之前叫自己在能力範圍內盡力打擊無名教的勢力,回來之後卻不讓自己動手……那一個月中皇上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事情,才這般鎮定?武聖莊比武招親,皇上不過是下令寶親王回程時順便去一趟,就不再多加關心,難道無名教放開不管,連武聖莊也要放開不管?
邊騎邊想,腦袋轉了幾圈之後,確定天威不可推測後,就干脆地拋開不管了。反正只要他能玩得開心就好,皇上愛怎樣他都不管,越亂他越有活力。
但,現在卻得先見一個人哦……祈世子笑了起來,俊俏剛毅的臉色出現絲絲淘氣之色。
听聞外院傳來陣陣喧嘩之聲,忙了一夜未睡正在小憩的夜語昊猛地驚醒,抬頭看看天色,午時方過,正是妓院賭坊最清閑的時候,為何又鬧成了這般。從小窗探頭望出,卻見官慈急步行來,忙理理衣冠,擺正筆墨。
有節奏的三聲敲門之聲,官慈的語氣有點不穩。「帝座,前院。」
「誰來鬧事?」
「醉夢小榭。」
「嗯?!」夜語昊雖已猜了不下十道答案,卻沒想到是這個,當下呆了一呆。
「醉夢小榭的官妓舞姬全跑來天元賭坊下賭。」官慈頭痛地想著前院壯觀的場面,對那些打不能打,罵不敢罵的鶯燕美人,在逐色之徒的群擁之下,如波濤巨浪涌來,實是蔚為奇景。「已吸引了一大群人,再不制止,只怕天元賭坊就要沒門沒房了。」
夜語昊想到那種場面,不由啞然失笑。「明白了明白了,官慈你不用急。」頓了頓,向閣外和聲道︰「祈世子既又來了,為何又不下來一見,」
闢慈尚未明白,就見人影一閃,一人穿窗而入,身著鵝黃公子衫,腰束錦帶,看來甚是灑月兌無拘。笑語道︰「帝座真是好眼光,未見面便能喚得出小號,區區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京師之中,寶親王不在,紅袖陪著軒轅,軒轅又不會這麼無聊地大動手筆,想來唯一能驅動醉夢小榭上下齊心的,非祈世子莫屬,世子莫要過謙。」夜語昊輕笑了聲,示意官慈斛茶。官慈雖不願,但此時室內只有他與無帝二人是主,難不成叫無帝親自斛茶?!只有沉著臉為祈世子斛了一杯。
「有勞有勞,不敢當侍衛長這一杯貴茶。」祈世子眼珠子正在官慈身上打轉,卻听得夜語昊笑吟吟道︰「世子,你的眼楮若老想著掛在別人身上,本座很樂意為你效勞。」
祈世子悚然一驚,干笑兩聲,啜口茶。「帝座這般說法,只能怪無名教上下全是些鐘天地靈秀而生的美人,老夫子語食色性也,區區只是喜歡多看些美麗的事物,並無不軌之心,還望帝座莫要誤會。」
闢慈只恨方才為了保持主人風度,沒在茶中下藥。
夜語昊輕咳了聲。「祈世子動用大手筆,令天元賭坊篷壁生輝,本座先謝過了。不知世子用了諸多麻煩手段潛入這富貴無我居,究竟有何用意?」
「沒什麼,好玩而已。」祈世子說得非常理直氣壯,氣壯得似乎所有對這話產生懷疑的人都是不正常的人。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世子不會這麼無謀吧。」夜語昊不曾動氣,依然淡淡地說著。
祈世子眼楮在椅子上打轉,可是見主人並無意請他坐下,只得自力更生,尋了把看得順眼的椅子,大搖大擺地坐下,卻听喀嚓一聲,椅腳中斷。
幸好他未坐實,有點狼狽地屈著身子,瞪向官慈——弄斷椅腳的正是滿心不爽的官侍衛長。
「區區若是有謀,就不會險險摔上一跤了。」祈世子嘿笑兩聲。「帝座畢竟也是會說錯的。」
夜語昊眉頭微皺,覺得他這賴皮的本領真有幾分像他家主子,那個無良的奉天帝。果然是一脈相承的一丘之貉。對這種人,若跟他彎彎曲曲地旁敲側擊,只怕繞上三天三夜也扯不到重點,只有單軍直入才是正道。
「世子真的無事?!」語意微冷。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有語意微冷的時候,但沒有幾人能及得上三個人的語意微冷,當他們冷下聲音時,若還不知進退地賣弄,那……的確是聰明之人,不過是自作聰明之人。祈世子知道眼前正是一個,又自覺自己聰明是聰明了,離自作聰明卻還有十三公里。便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的好。
「關于驚鴻照影一事。」
夜語昊眯起眼。「不知世子想談什麼?談寒驚鴻的死法?又或是無名教已失去一位日君?」
祈世子干笑。「帝座莫激動,寒驚鴻是死去了,可是我們也沒得好處,瑩無塵讓出神仙府大當家之位,不問世事,雲照影生死兩茫,不知所蹤。二比一,說來我們還是吃了虧的。」
「一個死人與兩個活人相比,你們真的吃虧?!」夜語昊步步進逼。
祈世子一時語塞,旋即道︰「帝座此言未免太偏。造成這一切的不都是寒驚鴻。雲照影為了他,抗旨拒婚,夜闖皇宮。要不是皇上一向寵著這個散人一般的族弟,雲有幾條命都不夠賠,而他先負雲照影,後負瑩無塵,一負再負,傷盡人心,若非如此,瑩無塵也不會一再想殺了他。追根到底,全是寒驚鴻一人之過,他為了日君之位不擇手段,也是你們無名教教出來的!」
「世子說來未免太兒戲了,將種種事因盡遍于兒女私情,難道在他們心目中,除情之外再無他因他物嗎?情感一事,你情我願,願者上鉤,只要不是暴力脅迫,談不上誰傷害誰。寒驚鴻並不曾引誘雲照影,到頭來他也是為他保護雲照影才死在瑩無塵手上的,他若真是負情,又何苦如此?!」
祈世子古怪地看著夜語昊。「你真的如此想?」
夜語昊細細回想方才的話,不覺何處有差,便點了點頭。
祈世子長嘆一聲。「皇上啊皇上,今日我才真正同情你——你今生是沒指望了。」
夜語昊為之氣結。「世子廢話完了嗎?」
「哪里哪里,未及重點。」難得祈世子也有些概念。「重點是寒驚鴻真的死了嗎?」
「你想知道?很好。」夜語昊微笑。「本座這里正好有八顆霹靂彈,你盡可以拿去試試看死不死得成。」
「敬謝不敏敬謝不敏!!」祈世子再次干笑,「其實不是區區多心,而是手下回報,曾在吳山見到驚鴻照影。區區想著奇怪,也曾自己去找,不過沒有下落。所以才想不知帝座這邊有沒有消息。」
「沒有。」夜語昊回答得很干脆。「有也不告訴你。」
「別這麼絕情,听區區將話說完。」祈世子笑得很諂媚。「寒驚鴻入世之心比較重,他若還活著,只要帝座用無名教的傳訊方法尋他,比我們沒頭蒼蠅地到處找要有效率地多了。到時你們找回了寒驚鴻,我們也找回了雲照影,這豈不是兩利之事。」
夜語昊打量著祈世子。「本座很難相信世子如此好心,竟會去關心雲照影。」
「坦白說了,雖同是皇室宗親,但雲照影與區區的關系並不太深,區區完全沒有必要自找麻煩。」祈世子嘆了口氣。「只可惜區區雖是無關,卻另有人有關,他得知消息之後,放話說若找不到雲照影,他就要剝了區區的皮——誰叫暗流正好歸區區管轄。他是個說到作到的人,連皇上也沒法相救。為了區區一身粗皮著想……」說到這,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夜語昊眼神微動。「那個人……」
「諒你也猜到了吧。」祈世子愁眉苦臉。「正是寶親王。他便是雲照影的一母同生的親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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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地達成協議,送走祈世子,官慈有些不悅地問無帝。「帝座何以輕易放他離去?要知他是奉天帝的左右手,既然自投羅網,何不晉機斷去奉天帝一臂?!」
夜語昊盯著他,忍不住也嘆了口氣。「為何你們總會低估了他?他敢來,正是因為他知道目前的情況,我們是沒法動他的,一旦動他便等如與朝廷扯破臉,他們便有借口進攻無名教了——你若不信可去外面探听,方才定有軍隊駐于附近!」
闢慈啞口無言,發現自己竟也被他逗得心浮氣燥,才會計不及此。卻見夜語昊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默默無語。
伸手摘下一片探入窗口的新葉,揉成一團,夜語昊喃喃自語。「軒轅一定是想靜觀其變,所以祈世子才來。他方才所說的全是借口,只不過想借我的反應,得知軒轅如此作是不是與我達成了某種協定……好一個暗流首領!幸好日君也不差……」
闢慈听得不明白,日君不正因為上了祈世子的圈套而重傷兼被無帝懲罰,何以無帝說日君也不差?他為何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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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祈世子的傷勢,軒轅微笑。「你去見了無帝?」
祈世子垂手立于一旁。「臣有罪,但臣不知無帝竟已能傷人于無形之中。」
「他不是傷人于無形。」細看那道傷口,軒轅道︰「這是蝕性特強的藥,他惱你口出無狀,借千里凝魄散于你身上。只是藥效潛伏,你一時沒發現。」
「皇上英明。」祈世子順口說著,卻被軒轅在傷口上重重一拍。「哎痛~~~~~」
「英明個鬼。」軒轅假笑。「朕是苦頭吃多了才有諸多了解。你這不是在諷刺朕!況且朕身上也還有禁制未除。」
「難道皇上去了一個月,最重要的目的卻沒達成?」祈世子大驚失色。
「一時失控,達成另一個目標,只好舍棄這個目標了。」軒轅說來並無多大後悔之意,想到夜語昊那夜苦苦強忍,以及不甘不願卻被硬染上色彩的申吟之聲,覺得身體又燥熱起來,小心地換個姿勢,免得被祈世子看破,他魂銷色授眉飛色舞地想著那夜的美好風光,嘆息出聲。
「還有什麼目標?」祈世子鞏鞏不倦,求知若渴,打斷了軒轅的綺夢。
「還有什麼目標?!」軒轅沒好氣坐正身子,向旁邊的太監一指。「給朕將此人亂棍打出!」
有位小太監哪想到說得好好地就翻臉了,他又是初任不久,一時不知該不該尊龍諭將世子打出。看看旁邊的幾位,卻人人一本正經听若無聞,像是啞了一般,動也不動。這些太監都是從小看著皇上世子打鬧大的,哪有人會那麼不識趣地當真執行。這位皇上若真要打人,怕也是早算計好,著人在外面就解決掉了。
祈世子告饒了幾句,又問。「皇上,無帝的傷只有千葉回天果才能治得好嗎?」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直想與他試試,你喜歡挑戰強者,這一點朕甚是喜歡。」軒轅正色道︰「但是他不同。他是超出你想像外的強者,一旦任他龍游大海,虎入深淵,為禍之大,你根本想像不到。」
祈世子搖搖頭。「臣不是想與他比試,而是想到另一事。無帝真的不能再次習武嗎?他的功力只是被散去,卻不曾消失,而潛在四肢百骸,雖因經脈脆弱無法凝聚真氣,但……」
軒轅神色一訝,倒是面無表情起了。他明白祈世子想說什麼。一旦危急關頭,迫不得已之時,又或是他那個古怪腦筋認為有必要時,說不定真的會強提真氣,落個經脈寸斷而亡。
心中微微有點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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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好些了嗎?」該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夜語昊去看望日君,見他正一筆一劃,辛辛苦苦地背著一百單八條的無名教規,旁邊已堆了厚厚的一疊。
「帝座,你這不是貓哭老鼠?我傷成這樣還得抄書,怎麼好得了。」日君哀哀號著,希望能打動無帝的鐵石心腸。可惜夜語昊有時硬起心腸來,實是天下第一狠心之人。
「還有力氣諸多抱怨,想來是未曾受教。也罷,你再加上總舵的一份,慢慢來,總有一天會完全的。」
日君連哀嚎的力氣都欠缺,只是埋頭苦寫。還好只是總舵的,人數說多不多,四百有余,五百不足,若再說一句,多加個東分舵西分舵又或是全教上下的,那怕是死也完不成。
眼神微帶迷離地看著急急寫字的日君,夜語昊心念中已轉過無數的事,數次想要改變心意,數次想說出一些話,但到得最後,浮現的卻是軒轅的一句話——沒心沒肝,忍人所不能忍!
真是好話啊……苦澀地笑笑,夜語昊轉身離去。
「煌,我也是不得已的……」
日君放下筆,托著腮,室外光線斜斜照入,映得他的發都成淺褐色。眉目之間,隱隱有著傷心憤怒之色。
「你是不得已……好個不得已!」
自從今日去,當復相思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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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時間︰
有提綱大概方向時短期內寫出兩三四五回是正常之事,可是沒目標時也能在兩天內突然擠出這麼多內容來,清靜自己也要對自己改觀了。不過這是因為新年快到,晚上應酬完拼命拼命擠出來,接下來怕會沒心思兼沒心情,可能會潛水上一段時間吧。祝大家今年快樂哦^0^。
嗯嗯嗯,本回怎麼全是對話沒有行動的QQ?看來似是在為血色中的某些情節解釋呢?(沒看血色的人,若對驚鴻照影感興趣,請看血色番外《橋下春波綠》。其他關系不大)算了,寫得太晚,頭昏腦漲,也不知說了什麼,大家隨意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