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罔極 說話記

話說寶寶生日前一晚,紫泉宮內燈火通明。宮人們依照慣例,大多在外殿等候。只有兩三個宮娥留在了寢殿伺候。

「寶寶,不對,先這樣來一下。」紫泉宮里,碳爐暖盆之類的分布在大殿的每個角落里。外邊北風吹地震天響,也吹不走這里濃濃暖意。

軒轅坐在床上抱著寶寶,手把手教著寶寶擺弄一個銀色的九連環,而夜語昊坐在書桌邊,手中一冊書,聚精會神地看著。三人在暖意中形成一副絕美畫面。

「對,就這樣。」軒轅笑眯眯地教著,偷眼看了一眼昊,見對方沒什麼動靜,壓低了聲音,悄悄哄著︰「寶寶,寶寶,叫‘父——皇’,‘父——皇’。」

寶寶抬頭給了他一個大笑臉,低下頭繼續奮斗,軒轅只有哀嘆,沒留意夜語昊眉尾輕輕一挑。

「皇上。」一個宮女進來,手上端著碗銀耳甜湯。

「來,寶寶,先喝湯。」軒轅想把九連環從寶寶手中取出,誰知寶寶怎麼也不肯放,兩個人大眼瞪大眼瞪了好一會兒。

夜語昊無聲一笑,放下手中書冊,轉頭看向寶寶。「寶寶先喝湯再玩好不好?」

用力點點頭,把手中鐵環一甩,寶寶在軒轅懷中掙扎著,要向夜語昊的方向撲。

「寶寶,你好偏心——」軒轅大大往下撇了下嘴角,又大大往上彎了一下。

「不過誰叫你偏心的是你娘親呢?對象是你娘親的話,父皇恩準,別人的話就不行,知道了嗎?」回報他的,是寶寶的無敵笑容。

軒轅頓時眉飛色舞,轉頭看向夜語昊,正想說「寶寶好乖」,卻看到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剛才自己說什麼來著?好像……說了那個禁忌的詞……

完了,看來今晚又要被趕回去「獨守空閨」了……

翌日,伊祁和煌、獨孤都到了,圍著寶寶不亦悅乎。

既然有人接手,夜語昊樂得清閑,跑到書房看書。

轉眼就到中午,夜語昊從書房出來往內殿而行,還沒到門口,就听到里面唧唧喳喳,亂成一團。

「寶寶,叫叔叔。叔——叔。」是伊祁的聲音。

「寶寶,叫我,叔——叔。」這個是煌的。

「寶寶,不理他們,這邊這邊,這個才是叔——叔。」這個是獨孤。

「什麼啊,看你一臉胡子,寶寶怎麼能叫你叔叔?」

「哼。昊是你的師傅,寶寶是昊的孩子,按輩分該叫你師兄才對。」

「寶寶軒轅也有份啊。我自然是叔叔。」

「夠了夠了。」煌出來擺平。

「叫叔叔就叫叔叔。但是你們給我記住,不許教寶寶說‘舅舅’!」

「這個……你們都是叔叔,寶寶能分清誰是誰嗎?虛心求教的是祈世子。……

一陣默然後,獨孤離塵有些困惑地道︰「按理說小孩子六個多月的時候就該會說一些簡單的詞。可是寶寶到今天就滿一歲了,怎麼還是不開口?」

「肯定是軒轅教得不好。」煌和伊祁心有靈犀。

「如果寶寶會說話了,第一句會說什麼?」伊祁很好奇。

「平常人家的小孩子,會叫‘爹’或‘娘’,不過,寶寶的話,應該會叫‘父皇’或者是‘爹’。」獨孤離塵一臉篤定的口吻。

「哼。」煌臉上青筋暴漲。「寶寶又不是他生的,憑什麼要先會叫他?」

「可是整個皇宮里,沒人敢教寶寶說……說那個啊。」祈替主子抱屈,「就連皇上也不敢,只有私下里教寶寶說‘父皇’呢。當然,如果煌帝座願意的話……」後面的話在煌可以殺人的視線中自動消失了。

伊祁喃喃開口︰「那如果寶寶長大了,看人家的孩子有父母雙親,找自己的爹和……呢?」全體默然。

半晌,獨孤離塵一攬他東海蛟龍須制的假胡子,哈哈一笑。「這個問題我們操心干什麼?自然有寶寶爹……做主嘛。」

「說的極是。所以就不勞煩各位在這里討論了。」

「哪里哪里。這是我們做長輩的應該——」話說了一半卡住,獨孤離塵面色鐵青地回過頭來。

門口處,笑吟吟地正站著一月色長袍的人影。夜語昊緩步踱了進來。「大家真是費心了。」

「哪里哪里。」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打著哈哈。

「昊,我還要去天元賭坊看看,听說最近有些不平,一會再過來看寶寶……」

「哎呀,我想起了,後面藥爐的爐火好像太旺了……」

「區區暗流還有事務……」「我……李知恩叫我有空去找找他……」

片刻之間,大家溜得干干淨淨。

原本在床上听得津津有味的寶寶癟癟嘴,伸伸小辦膊,這才向夜語昊連滾帶爬地走去。

這孩子……夜語昊瞪著寶寶,眼看他快要到床邊了,這才伸手把他抱起。

「你覺得很高興嗎?」適才他一直在門外听著,注視著寶寶的表情和動作,是他看錯了嗎?小家伙怎麼看怎麼來勁的樣子。

寶寶睜大了雙眼,一副無辜相。腦海里浮現出軒轅此時會有的表情,夜語昊眉毛皺了起來。果真是血緣關系嗎?

可是……「那你就不能多像我點嗎?」他百思不得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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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寶寶一歲生日在熱鬧中結束了。

第二日,當夜語昊撐著酸軟的身子下床時,去發現枕邊人和原本應該待在內殿的寶寶都不見了。

一旁的宮女見他醒了,連忙過來伺候,順便細聲稟告︰「昨日那幾位客人一早就到了。皇上怕吵了公子,抱著小太子和他們去了外殿。公子,現在可以傳早膳嗎?」

點點頭,喚人捧水進來,梳洗了一下,稍微用點粥飯後,來到外殿。听到里面還是和昨日相同的熱鬧,不由得蹙眉。這幾個人,還真是學不乖。

「寶寶,你一定先要說叔叔。你長大後要什麼煌叔叔都給你。」夜語煌就不信自己不能搶先軒轅一成先。

「對啊,寶寶,你只要先說了‘叔叔’,獨孤叔叔比你煌叔叔更疼你。」獨孤離塵也很不爽,這個昊生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向著他老子?

「寶寶,叔叔也行,哥哥也行,只要你不理軒轅,先說什麼都行。」伊祁如同壯士斷腕般的悲壯。

「寶寶……」「寶寶……」

炳哈,軒轅在一旁,邊欣賞邊喝著茶。忽然感到一股熟悉氣息逼近,不用回頭便揚聲笑道︰「昊,你來了。」

奧,眾人停聲。心驚膽戰往軒轅身後看去。不是夜語昊是誰?

不理身邊笑如狐狸一樣的情人,也不理左看右看尋思著逃跑的家伙們。夜語昊只是瞧著寶寶。沒看錯,剛才寶寶的確是在很起勁地听著,看好戲的神情和軒轅宛如一個模子印出來般。

寶寶也在看著夜語昊。一樣漆黑帶著星芒的眸子里,驀地掠過一絲狡黠。

「娘——親——」又清又軟又甜又亮的聲音突然在一片寂靜中響起。

軒轅原本偷笑的嘴巴一下咬到自己的舌頭,獨孤離塵往外瞧的雙眼凸了出來,伊祁低得不能再低的頭突然關節錯位了,夜語煌悄悄往門口邁的腿,滑稽地僵在半空中,祈、德妃掌中的玉如意失手墜地,摔得粉碎,靖王一雙老眼睜得大大的,淚水就這麼感動地流了下來……

夜語昊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回想起當日懷孕後和軒轅初見的情景。自己說過什麼來著?

「只要想到他有你這亂七八糟的個性……」「我就恨不得掐死他省得為害世人!」該不該佩服自己未卜先知?

軒轅悄悄往寶寶身邊移著。他想起了昊曾經說過的話。雖然曉得昊當日說的是氣話,不可能真能說到做到,但把寶寶當成自己打一頓還是很有可能的。

想想寶寶可能哭花了的小臉,唉,如何舍得。

半晌,寶寶看著沒人過來抱他,鼻子一紅,嘴巴一噘,大大的眼楮里浮上一層水氣,帶著哭音又開口了。「娘親——」

夜語昊挑眉冷笑。寶寶伸出雙手,淚眼汪汪地爬著。「抱——」……氣沖沖的心,突然就這麼被寶寶的聲音給軟了下去。

夜語昊無可奈何地嘆息了聲。憐惜的感覺,漸漸取代了怒氣。緩步走了過去,把寶寶抱進懷里。不用看也能想像出,懷中的小家伙是怎樣的志得意滿。

再看看其他人一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如何的表情,夜語昊微微一笑,極盡溫柔。——「伊祁,教不嚴是師之過,明日起本座會陪你重新修煉。」

——「獨孤,本座很想念離塵老爺子,听說他在苗疆樂不思蜀,能不能請你在十天內‘親自’將他請回來?」

——「煌,我想明天起暗羽及月後將回出門‘游山玩水’一段時間,到時教中事務都會交由你這帝座處理,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吧。」

——「還有王爺……」

「本王公事纏身,實在不能多耽擱了。暫且別過,暫且別過。」

「區區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就不打擾昊帝座了。」

「本宮也要告退了。」

「各位等一下。」夜語昊笑道。「年關將近,紫泉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再招待各位了。」

「就是就是。沒朕的旨意,不得擅入紫泉宮。」一旁的軒轅忙不迭應道,笑嘻嘻回瞪著投在身上的那些殺人視線。

軒轅,你干的好事!你教的好兒子!不是朕教的,冤枉——

「沒本座同意,軒轅,你也請回吧。還有,要打架,宮外去。」說完,夜語昊掉頭就走。

于是,時隔一年零一天,奉天帝再次被眾人圍毆痛扁。

抱著寶寶回內殿的夜語昊,輕聲在寶寶耳邊道︰「寶寶,一年前的昨日,我被你所苦,一年後的昨日今日,又被你所害。明年此時,要還是如此,你可知道代價是什麼?呵。」

……嗚——寶寶死命把臉埋進「娘親」懷里。人家不敢了,嗚——養子不教誰之過

「軒、轅、無、名!」冰冷壓抑的怒吼自承文殿響起,遠在御花園的黃衣青年打了個寒顫,感動于自己听力突飛猛進的同時,也覺得自己來錯了時間,當下長袍一揚,轉身出宮。

走不了幾步,背上披風的重量似乎增加了,走起來不是那麼利落,青年回頭看看有沒掛上什麼。——後面什麼也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黃衣青年如是高司著自己,回過頭來繼續走路。不理身後哎哎哎的叫聲。

一身錦衣的小小娃兒雙說揪著披風,直接坐在長長的下擺上,小臉蛋漂亮到沒有天理去了,軟軟的黑發用通天冠束著,他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叫了幾遍,見苦肉計沒有響應,開始邀功道︰「祈叔叔啊,寶叔叔這麼生氣,全是小小昊的功勞,念著這一點,你難道不該好好親親小小昊麼?」

我知道全是你的功勞啊,也知道你一定會將這個功勞推到我頭上來,我現在不走難道要留著給你替死不成?黃衣青年走得更急,全不管在別人眼中自己大披風上拖著一個小娃兒急急往前沖,是何等可笑的畫面。

小娃兒不依沒人睬他,扁扁嘴,跺跺腳,小小的身子如鶴沖天,不管自己的內力根本支撐不住這招「鷹揚」,就是任性地往上沖。

黃衣青年听得風聲,嘆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接下那個飛揚的姿勢很優美,摔下來的姿勢也很優美的小娃兒。

小娃兒開心的咯咯笑著,很滿意這種極度下墜的快感,黃衣青年卻再次體會了何者謂之自作孽——當初三不五時將這小表拋上天玩的不正是他麼!

接下小表後快速放到地面,黃衣青年再次落跑,卻被小娃兒一把抱住大腿,肥肥短短的小手小腳全攀了上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早已散開,只剩通天冠歪歪地頂在頭上,白生生的臉頰沾了些墨汁,襯得肌膚更加晶潤白女敕,吹彈得破,哪人忍心對他下得了惡言。

小娃兒仰起頭,開開心心地看著黃衣青年眼中第七百八十三次的懊悔,女乃聲女乃氣地叫著︰「抱,抱。」

抱,抱你個大頭鬼啦!黃衣青年欲哭無淚,明知這小表絕不如眼見的純良可愛,可是每次只要被小表這般纏上,這般地撒嬌著,他就只有投械的份了。

彎下腰,惡狠狠地一把抱起肥肥女敕女敕的小娃兒。

小娃兒咯咯笑著,將頭埋到了黃衣青年的頸間不斷蹭蹭蹭,小手攬在青年的肩上。「出去,出去~」

「明明會說話的,怎麼跟區區就這麼言簡意駭。」黃衣青年嘆了口氣。真不知這小表到底是誰教出來的,明知他們這群人要比起勾心斗角,一個小表絕不是對手,居然教這小表用最簡單的方法來陷害人!被這麼漂亮可愛沒天理可言的寶寶一撒嬌,哪怕前面是懸崖也只有跳崖的份了。

「你到底干了什麼惹怒了寶呢?」黃衣青年走了幾步,還是好奇起來。

「小小昊是幫祈叔叔的。」小娃兒理直氣壯地蹭著腳指著旁邊的月牙門,示意黃衣青年往那邊走。「小小昊把寶叔叔那邊關于祈叔叔的罪檔全用紅筆抹了。」

好……好個借刀殺人! 啷一聲——祈世子,當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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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是大壞蛋大壞蛋——」小娃兒掙扎著想寶親王懷里溜下來,卻不知被拿捏住了哪處筋骨,總是掙不開。

寶親王一臉平靜,看不出有之前失控的怒火。

抱著小小昊回到他處理公事的承文殿,輕輕松松推開一扇暗門,里面一張案幾,擺著筆墨,幾旁堆滿了三座高山。

「小小昊。」他放下小娃兒,指著那三座大山。「這些是被你涂掉的資料。」再指了指一旁的筆墨素紙,「這些是給你準備的。」

小小昊笑得天真無憂沒煩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想著現在誰能來救命。

「在你把它們重吵一遍之前,三餐飲食都在這里,不許出門。」寶親王說完,甩袖而出。

小小昊沒想到寶叔叔居然這麼干脆就走,心下慌了,忙道︰「寶叔叔,你真要將小小昊關在這里的話,那是小小昊罪有應得,只是小小昊突然進來,什麼東西都沒準備,你知道的,小小昊要是沒有習慣用的床,被子,枕頭,小小昊睡不著……」

寶親王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突然笑了一笑,笑得極其溫柔,溫柔到小小昊也打了個冷顫。「這點不用擔心,過來看看。」邊說邊牽著小小昊的小手,走了幾步,掀開珠簾。「這邊隔間里面,可不就是小小昊的床,被子,枕頭,還有喝水的夜光杯,吃飯的琉璃筷……」

最後,寶親王下了結論︰小小昊,你就好好待在這里抄檔案。

不會吧!?小小昊咬著小小的手指,一臉哀怨,心知寶叔叔一向公私分明,法不容情,想用撒嬌什麼混過去,根本行不通,難道真要在這黑模模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父皇好像說過,寶叔叔有什麼弱點呢?識時務者為俊杰,手中老老實實地抄著被自己加上了批語的資料,小小昊一心二用努力回想。

站著想,坐著想,跪著想,躺著想,趴著想,想得腦袋都大了,還是想不起到底是什麼。難道寶叔叔沒有弱點嗎?小小昊驚然得出這個結論,甩了甩寫得發酸的小手——嗚,下次再也不玩寶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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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閉了半個月,小小昊終于抄完那三大山的資料,如放出籠的鳥兒,開開心心地沖出了承文殿,想要去見好久不見的父皇。

喲喲喲,父皇哦,小小昊要來了——連蹦帶跳地跳過水荷榭,看到池中荷花露出尖尖角來,香遠益清,幽芳入夢,蜻蜓不斷落在花苞上,透明的蟬翼撲閃撲閃,不由咯咯笑了起來。小腳一蹭,腳尖掛在橋攔上,整個人倒掛在水面,手中牽情絲一揚一收,一朵香噴噴的白蓮花就收入懷中,頓時滿臉都是香氣,笑得眼都眯了。

「小小昊,」一雙手伸了過來,一把抱住幣在橋攔上的小娃兒。「你別嚇人了,你沒看到小喜子他們嚇得快哭了。」

小娃兒直到被放回地面,才能回頭。看到的是黃衣青年,馬上一手摟著蓮花,一手抱著黃衣青年,大聲叫著︰「抱,抱!」

黃衣青年受寵若驚,沒想到隔了半個月,而且還是自己出賣了他之後,他還會這麼粘著自己,大感動下,所剩無幾的良心突然冒出頭來壓過警覺心,再次抱起小娃兒,眉開眼笑地逗他。「小小昊想去哪里啊?祈叔叔帶你去。」

小娃兒也是眉開眼笑,隨手指了指方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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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繞了大半天,最後來到靖王府。

靖親王頭上插著小小人兒誠心送上的白蓮花,抱著小小人兒,又是親又是捏,愛不釋手到捧在掌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左右都不是,只差老淚縱橫。「小小昊小小昊,叔公好想你啊——來來來,叔公看看,你果然越長越像你爹爹,眉毛是眉毛,眼楮是眼楮,嗚,叔公好感動!」

會有人眉毛是眼楮,嘴巴是眉毛嗎?小小昊在內心懷疑,叔公見多識廣,或許真的見過那樣的人,下次可以問問看,不過今天的重點……

「叔公,小小昊好想你,可是最近都沒法來看望你,小小昊好難過好難過。」黃衣青年此時已經從小小昊的撒嬌中冷靜下來,能客觀看待小小昊的「以德抱怨」,難得小小昊這麼一說,頭皮馬上發麻,已知上當。

當下腳步慢慢蹭著,不著痕跡地退出了大堂。

靖王聞言大怒。「誰,誰敢阻止小小昊來見本王!?你那個痞子父皇還是你爹爹從昆侖回來了?本王找他們算帳去!」

「不是啦,小小昊最近在幫寶叔叔抄文件,抄了整整半個月,想來見叔公,可是大丈夫無信不立,既然寶叔叔這麼說,小小昊又答應了,那就不能回頭了。哪怕再想叔公想到晚上睡不著覺,還是得留下來用功抄。小小昊真的很想叔公耶,本來該抄上二十來天的,小小昊努力用力用力,十五天就抄完了……叔公,小小昊很厲害吧。」

看著乖巧純真的小小昊,舉著女敕女敕的小手向自己邀功,小手上還有許多洗不淨的墨痕,靖王感動地老淚刷刷往下流。「小小昊好乖好乖……寶這個混蛋,小小昊還這麼小居然就忍心要他來學以致用,就算寶整個腦袋都是橡木雕成的也不該!」

「不是的,寶叔叔也是為了小小昊好的。小小昊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代表的是更重的責任,這點大家從小都一直說一直說,所以小小昊絕無怨言,小小昊只是很想叔公。」

小小昊害羞地小聲說完,小臉蛋紅紅的,樂得靖王下令將收集來的各種玩意兒統統拿出來獻寶,看著小小昊現出符合年齡的喜悅,沖過去翻弄把玩。越是想到小小昊的好,小小昊的乖,心下就越怒,想了半天,一拍掌。

「不行,不能這麼就算了,現在小小昊才三歲,他就要他來抄文件,再長大一點,也不知要逼著小小昊干什麼!小小昊這麼乖,不忍心拒絕他,就算想本王也一定要完成任務才會過來,這樣下去本王見他的日子並不是更少了麼?不行……來人啊,安本王的金杖來,本王今日不教訓寶這小子是不行了!」小小昊開心地玩著玲瓏球,玩著木傀儡,玩到沒听到靖王的話,自然也沒想到要「再次」為寶叔叔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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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看看左邊,看看右邊,自己的兩個愛卿都板著一張臉,瞪著自己。干笑兩聲,軒轅低頭看了會兒自己的掌紋,仔細研究上面的紋路到底在訴說著什麼天文奧義。

「皇上!」冷冰冰兩個字,如冰雹砸在軒轅身上,居然是一向言笑無忌的祈世子。「養子不教誰之過!?」

軒轅嘖嘖稱奇。「祈你看你看,朕這右掌居然還有一道錯紋,不知是什麼時候的,朕以前看時居然沒有看到。你說,這錯紋到底……」

「皇上!」寶親王無聲無息地將手按在石桌上,石桌一陣粉碎飛揚,像豆腐一般輕易地印出入石三分的掌印。「養子不教誰之過!?」

軒轅收回看在掌上的目光,看向兩位愛卿。「拜托,你們都找朕干嘛?難道是朕的過錯?要打要罵要罰,朕全由著你們了,這次是靖叔……」

「可是他那一肚子鬼主意卻全是你教出來的!」祈世子已經氣得忘了尊卑之分——不只是寶親王被靖王打丟臉啊,自己也被寶順道罰走了十萬兩金子——十萬兩耶,金子耶!真是池魚之殃無妄之災,算來還不都是上面這位主子養而不教,教而無道之過!

「教他用撒嬌來對付我,用不講理來對付寶,用乖巧來騙靖叔,用試藥來玩獨孤,用美容來玩德妃,用兵法來氣伊祁,用昊帝座來氣煌帝座……除了你這皇帝老子外,暗個不是他的受害者!?微臣今日忍無可忍——皇上,你給臣說個明白,到底什麼時候將他扔到昆侖去!?你可知道,拜小皇子所賜,臣的暗流最近不婚主義又上升百分之二了!接觸過小皇子後,沒有人打算要孩子了。」

寶用著冷冰冰的目光支持著祈的憤怒——果然,對癥下藥是最有用的事,要不是罰走祈這麼多金子,祈哪會再肉痛之下爆出這麼多內幕。

「朕也不好過啊。」軒轅連天叫冤,「小小昊根本用不著對付朕,他光是存在就是朕最大的弱點了,唉,對著這麼可愛的小人兒,你忍心看他被人欺負麼?朕當然要防患于未然,教他致人而不致于人……」

「那也沒必要專門教他來欺負我們吧!」

「這是寓教于樂!」

「你這是助紂為虐!」

「差矣差矣!」軒轅又連天叫屈起來。「助紂為虐為免太過分了,而且提到這點的話,實在是怪不得朕,你叫他游俠放縱之道,寶教他酷吏冷酷之道,獨孤教他醫藥害人之道,德妃教他易容騙人之道,伊祁教他兵法詭秘之道,煌教他劍術偏鋒之道……要不是你們每個都將他寵上了天,朕縱有教他如何利用,他也是無從下手的——是你們教他,給了他機會的,怎麼現在他成材了反而來怪朕了——朕可是除了帝王之學外什麼都沒教他啊。」

此語一出,祈世子與寶親王興師問罪的氣勢頓時被打散,兩人反省地想起,這助紂為虐果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子,他們也教過小小昊去陷害別人……

正在沉默間,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從廊外連串傳來,太監們的呼報及不上小娃兒的快速。

小小昊光著小腳丫子,肥肥的小辦膊抱著一床棉被,將自己包得圓滾滾地沖了進來。「父皇父皇——」

見到祈寶二人,小小昊呆了一呆,甜甜地笑了起來,「祈叔叔,抱!」祈咬牙切齒地用力瞪著小小昊,一把抱起他,捏了他一記女敕女敕的豆腐。

「這麼晚了不睡跑來作甚?」小小昊用小臉蛋在祈頰畔用力蹭蹭蹭,咯咯笑著,突然向寶親王道︰「寶叔叔,小小昊已經將九章律抄好了,接下來是傍章及越宮律對不對?」

寶親王聞言,臉色微霽,點了點頭。「對,九章律漢承秦制,蕭何在田律,廄宛律,倉律,金布律,工綠上,有增設了戶、興、廄三篇,又經叔孫通制到傍章十八篇,張湯編越宮律二十七篇……」

軒轅模模鼻子,看著剛才還怒氣沖沖的兩人,現在居然一本正經地討論起律法來,將自己這個帝王置若無物,不由得輕笑起來。

養子不教誰之過?——嗯,誰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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