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存在于虛無的空間,存在于永恆的黑夜。最具有婦女美德的轉輪法王明眸善睞,對著身前的孩子巧笑倩兮。
「這個鏡子有什麼用?」孩子翻轉子中水晶鏡,好奇問著。
「它可以改變人的年齡哦~只要把這條線粘在對方身上,再轉動這羅盤上的針……」縴白的素手接過水晶鏡,鏡上印出孩子的身影。她轉動鋼針,孩子看著自己的身子不斷改變。五歲、十歲、十五歲……由孩子長成翩翩少年,優雅青年,沈穩中年……
素手將銅針停在了八十之上。
孩子看著水晶鏡里自己突然長高又變得垂垂老災的樣子,好奇地伸手模模老樹皮一樣的肌膚,再戳戳干枯的臉。「是真的耶!」
連說出的話也是屬于老年人的嘶啞無力,孩子嚇了一跳。
「當然是真的!本娘娘拿出來的東西,豈有偽劣品。」彩衣女子咯咯嬌笑,從孩子身上拔下線,孩子又恢復成五、六歲的容貌。
「這個好玩,這個好玩~」孩子拍手興奮地笑著。
「那這個時光鏡就借你玩嘍~」彩衣女子笑靨如花,明艷不可方物,長袖一拂,劃破空間離去。
「如有問題,可到鏡花水門來找我~」
今天的大德皇朝,還是海晏河清,十分寧靜平安。
早朝已過,軒轅帝在養心殿里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批著奏章,腦袋隨著朱筆一點一點——沒辦法,自從發生紅線事件,昊帶著寶寶離開皇宮已久,好不容易回來,不趁此時多吃點豆腐,一走又不知是何時了——已操勞二日未睡的天子陛下邊批奏章邊打哈欠,做好操勞第四天的準備。
佔地千頃的祈王府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大老遠跑來串門子的柳公干巧遇國色天香的紅袖郡主。兩人就柳公子為某事該給祈王府多少賠償而談不攏,各自笑嘻嘻地拍桌相向。
一向最為平靜的寶親王府,因為多了一個上門避難的祈王爺與一個上門討債的靖王爺而熱鬧滾滾。寶親王喝了杯茶順氣後,折斷了手中今天第十一把毛筆。
天元睹坊里,從苗疆返回京師欲見寶寶的獨孤離塵听聞昊將帶寶寶外出游歷,決定當個優秀的跟屁蟲,正指使風老板為他準備各式雜物。風老板的威風蕩然無存,但面對惡霸藥師……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一切都很平靜,都很正常,都很安詳。
「啊……」皇宮里傳出一聲尖叫!
「哇……」祁王府傳出兩聲尖叫!
「嗚……」寶親王府傳出三聲尖叫!
「呀……」天元賭坊傳出一大批人尖叫!
「慘……」紫泉宮傳出一聲小小的意外的尖叫!
大德奉天盛世,宣告結束。
之一朗朗乾坤,七子禍世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七月初二,雖非三月初三,長安水邊還是聚了一群小娃兒,個個年紀不過四五歲,容貌秀麗明媚兼而有之,肌理細膩,骨肉均勻,眉飛色舞之間,一望便可知長大後會是如何禍國殃民之徒。
「怎麼還沒來?」錦色火炮的五歲女圭女圭有些不耐地一腳踏在岩石上,撩著衣擺右手以八字支著下巴,一副小流氓相,偏又生得龍眉鳳眼,高貴雍容,只是年歲尚幼,無法表現出應有的王者風範。
錦衣女圭女圭身邊,捧著本大德律法的女圭女圭飛快地翻著手上的書。「宣公子,據律書總卷三之廿一條,為天子者,應為百姓表率……」
「小雲!」錦衣女圭女圭怒眉橫目,雙煩鼓鼓的,不減其可愛,用力瞪著雪白臉色,看不出表情的同伴。「你什麼時候管這麼多了。」
「為了不至變成國恥,臣有義務盯緊宣公子此時的一言一行,時刻糾止。這也是宗人府應盡之責,請公子見諒。」四歲的女圭女圭說完,躬身行了個禮,合乎禮儀,無可挑剔,卻因年歲太小,看來好象小孩子唱大戲一般可愛,周圍見到的仕女們莫不團扇掩唇,發出驚嘆。
坐在一旁大石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圭女圭正在挑挑撿撿評論岸邊的美色,其左那人膚色如瓷,檀口宜笑,手托小肥腰,挺挺小扁胸,昂首酸溜溜道︰「那人也沒你說的那麼好,如在往日,能比得過妾身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嗎?」
「玲瓏?紅袖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笑話。」與她長得一般高矮一般精巧細致的女圭女圭拍石大笑。「你這是曼妙的話,那我也可以是窈窕了,哈哈哈哈……」樂極生悲,他還沒笑完,就破惱羞成怒的妹妹一腳踹下大石。
「咿啊……」穿著紫圭女圭衣,年紀最小,看來不到兩歲的女圭女圭拉扯著還留在大石上雙生子之一的袖子,要她抱。
「干嘛?靖叔,別忘了妾身現在只比您大兩歲,抱不動您老人家的。」
紫衣女圭女圭不死心地繼續拉扯。「咿呀咿呀……」
捧著律書的小雲女圭女圭與錦衣女圭女圭爭論完畢,達成協議,回過頭來研究片刻,「紅袖,靖叔大概要你帶他去解手。」
「解……解手!」她差點尖叫。「要妾身妾身……」
「因為你是唯一的女性啊!」被她踢下大石的雙生子之一在下面落井下石,不找你又找誰。」
「誰說我是女的就要帶靖叔解手,我才不干!」連妾身都忘了說,馬上跳下大石想落跑。
「你不干誰干?」她兄長擋住她的去路。
捧著律書的小雲女圭女圭又開始飛快地翻書了。「據總卷二之十四條,不可隨地解手,所以要將他帶去恭桶……」
三人正爭著,紫衣女圭女圭突然放聲大哭,哭得鼻子紅通通的,雙手不住拍打地面。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錦衣女圭女圭拿出一把小小的玉扇瀟灑搖動,經驗豐富又含蓄地提醒他們︰「靖叔大概等不及你們下結論了。」
沒經歷過這事的三人正想作鳥獸散,錦衣女圭女圭手中玉扇一合,下旨。「這次不用爭了,三人一起幫靖叔換褲子吧!」
「宣公子!」三女圭女圭一起尖叫,驚起沙鷗一片,仕女們紛紛側目。
好不容易幫紫衣女圭女圭換好衣服,江邊慢吞吞走來位五六歲,穿著寶藍色蘇繡綢衣的孩子。他走得很慢,彎唇微笑,氣質淳樸善良乖巧又老實,是個連蟲子都舍不得踩的好孩子。
所以一路走來,收下無數叔叔阿姨們的禮物。
見到江畔的五個同伴,他還是從容微笑,先與錦衣女圭女圭打聲招呼。「宣兄,今次行程要多煩你關照了。」
「柳兄太客氣了。」被小雲女圭女圭的國恥刺激到自尊心,錦衣女圭女圭不得不捺下好動的手腳,玉扇掩唇一笑,雍容優雅道︰「還有藥師未來,柳兄也稍候片刻吧!」
點頭微笑,柳寶寶走向一旁斗氣互瞪,穿著黃衣與紅衣的雙生子,多情害羞又靦腆地一笑,將懷中一路收下來的瓜果糕點全遞給黃衣女圭女圭,順便在他頰上一親。「小祈,這些代表我對你……」他話還沒說完,已被紅衣女圭女圭一腳從背後踩倒,叱道︰「姓柳的,你竟然敢調戲我妹妹!」
啊?趴在地上的柳寶寶抬頭望,紅衣女圭女圭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要噴出火一般,雪白的小臉盡是氣憤的紅暈,顯然不解氣,還想繼續踩下去。一旁黃衣女圭女圭媚笑著吃著瓜果︰「妾身就多謝柳公子的好意了~」
錦衣女圭女圭與小雲寶寶在一旁看戲,紫衣寶寶牽著小雲寶寶的袖子,吮著大姆指看著大家。也不知是哪個慢悠悠在說風涼話。「這兩人從小就喜歡變裝給人猜……柳兄此後多災多難矣……」
不用以後,現在就多災多難了!柳寶寶急忙躲著紅衣女圭女圭懲罰之腳,滿肚子圈圈叉叉,對周圍幾個馬後炮的家伙暗罵在口。
「紅袖郡主我話還沒說完啊!我是說這些東西代表我對你兄長一片痴情天地可表……」
柳殘夢+痴情=?
錦衣寶寶搖搖玉扇遮眼看向西方。「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升起啊!」
黃衣女圭女圭攪了攪水。「水位正常,不會暴漲,應該沒有天災人禍。」
小雲寶寶飛快地翻著律書,嗯嗯嗯嗯,末了,道︰「睜眼說瞎話,最高可是要流放的哦……」
紅衣女圭女圭直接踩下,送他一句話︰「你吃錯藥了!」
「父……親!十三四歲的少年肩上站了只指頭大小的筆猴,抓著他的頭發危險地隨風一搖一蕩,吱吱尖叫。少年手中拉著個人,興高采烈地跑回來。「獨孤叔叔來了來了~」
苞在少年身後,被拉得跌跌撞撞的,是個穿苦墨綠色瓖金邊衣服,斜背著個大大的荷包,唇紅齒白,笑眉彎眸,只有三歲大的女圭女圭。「慢點,小小昊,我這把老骨頭……」
錦衣女圭女圭王扇一合。「解決了?」
小獨孤上氣接不住下氣,停下後喘了好半天才道︰「催眠加藥物,天元賭坊的人應該記不得我變小的事。」
「這樣便好。」在場眾人莫不嘆氣,這種被小娃兒捉弄變小的事,若被他人知道,真是顏面盡失貽笑大方。所以變小後,大家都小心翼翼,生伯被人發現朝之棟梁們居然變成這樣。
「嗯,父親,祈叔叔,寶叔叔,靖叔公,紅袖阿姨,獨孤叔叔,柳叔叔,加小小昊,人都到齊了,我們出發吧!」少年蹦蹦跳跳靜不下來,說完拖著錦衣女圭女圭就要離開。
眾女圭女圭看著少年,齊齊有氣無力地又嘆了聲。
「軒轅兄真是好遺傳啊!」跟紅袖爭著爭著,莫明其妙就變小的藍衣女圭女圭雖然覺得這算是個新鮮有趣的體驗,但若變不回來,就會變成悲劇了。「果不愧是父儀天下的榜樣模範,養子有方。」
錦衣女圭女圭干笑一聲,手中小五扇搖得更快。環視四周,眾女圭女圭皆用贊同的目光‘夸獎’著他,只是顧及天子顏面而沒附合藍衣女圭女圭罷了,不由滿肚不爽,小聲道︰「朕變成這樣也不比你們好過多少啊……你們還有誰比朕慘,情人都被兒子玩沒了……」
這也是……眾人一念至此,又換了同情的目光看著錦衣女圭女圭。就在眾人變小,小小昊得意偷笑時,居然被夜語昊找到了,他正好在擺弄著屬于他爹親的時光,一驚之下,鋼針轉移過頭,越過零界,親愛的爹親連著手中的水晶鏡都消失過度不翼而飛了。
那日的混亂不堪回首,不提也罷,最後結論是,失去時光鏡,包括小小昊在內,所有人都恢復不了,只有去找給他水晶鏡的始作俑者——天孫娘娘去。
這也是眾女圭女圭今日聚在此地的緣由了。
眾人同情錦衣女圭女圭之際,只有小獨孤嗤了一聲,瞪著小軒轅道︰「為何消失的不是你而是昊帝座……」
他話還沒說完,少年眨巴著大眼,突然哭了出來︰「爹親……嗚~~~爹親啊~~~小小昊對不起你……小小昊不是故意的……嗚~~~」
如人偶一般精致可愛的少年一哭,細致肌膚上兩行清淚滑落,細長的眉毛擰起,小巧的紅唇癟下,所有人都不忍心了,忙圍過來哄著他,不能說話的紫衣女圭女圭最激動,手不停揮舞,咿咿呀呀。
睜開淚水朦朧的漆黑大眼,寶寶抽噎著投入他父皇的懷抱,要如以往一般趴在父皇膝蓋上哭,卻怎麼也趴不到。
「這小子再寵下去真要無法無天了。」說是這樣說,軒轅見寶寶哭著靠過來,還是習慣性地想抱起他,然後一臉黑線地收回乎,哼了聲︰「走了走了,嗦什麼。」
看著一臉大受打擊的錦衣女圭女圭,眾女圭女圭皆暗自竊笑。
一行人一少七小,浩浩蕩蕩,自是十分矚目。因為太小,沒法騎馬,他們集合後,只有坐著馬車慢吞吞向目的地行去。入了夜,正好到一個市鎮,八人便挑了個最大的客棧住下。
吃晚飯時,八人里倒有四人嫌飯菜不合口,一合計,向伙計打听這里哪家菜館最好。
伙計見他們一群小女圭女圭,卻是如此挑剔,一身打扮非富即貴,瞧他們可愛,怕他們吃了虧,提供幾個店名後,又苦口婆心勸他們晚上莫要外出。
女圭女圭們應得爽快,小紅袖和哥哥在房內換回各自的衣物後,媚笑著三言兩語便哄走了老好人的店伙計。由于功力施展過度,店伙計走前還依依不舍地不住回看小紅袖,險些要撲回來與紅袖女圭女圭訂個女圭女圭親。紅袖女圭女圭只覺自己變小後魅力猶未減,芳心大悅,小肥腰款擺,十分優雅地回過身——
「小情小情,你現在跟紅袖幾乎一模一樣,笑個給我看吧!」肯定紅袖媚入骨髓的魅力後,藍衣女圭女圭開始逗身邊之人。
一向只有他調戲別人,如今卻得倒過來被人調戲!黃衣女圭女圭額頭青筋爆不出來,精致可愛的小臉齜牙咧嘴,扭曲的程度讓看到的紅袖寶寶倒吸口氣,也險些扭曲了臉。「滾,給本王滾得遠遠去!」
紫衣女圭女圭抱著小雲寶寶的大腿,咿咿啊啊。小雲寶寶飛快地翻著律書。「啊!你說你要我背?那不可能的,根據總卷三十一附條宗人府第九卷……」
「父皇我要去留雲居,我要吃鴛鴦雙飛胗~~」少年對著錦衣寶寶撒嬌耍賴,錦衣寶寶坐在床上,玉扇揮搖,一徑搖頭。「鴛鴦雙飛胗太熱了,不適合你吃。小小昊乖,我們去醉仙樓吃黃河鯉魚……」
獨孤寶寶手撫脈門,趴在床上繼續拿筆記錄,「七月初二,關脈涉……」
紅衣女娃定定地瞪了半天,確定沒有人睬自己後,撇撇唇,垂下肩,「都是一群有眼無珠,不懂得美女之真諦的傻瓜。變得這麼小,還能保持優雅嫵媚,妾身容易嗎……」
軒轅無名與父皇的爭執,再度以長輩獲勝告終。他只能癟著嘴,不甘心地踢著地面的小石子,被父皇牽著走。進了醉仙樓,小二殷勤上來招呼,見了眾女圭女圭,目光又後往望望,問道︰「各位小客倌,你們的爹娘還沒有來啊?」
爹娘?眾人聞言嘴角抽了——離爹娘帶自己出門,那已經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
錦衣女圭女圭手中玉扇一揮。「就我們這些,不用多問了,先給我們一間雅房,把你們店里的招牌菜都送上來便是。」
真龍天子的龍威不可侵犯,變小了也一樣,小二被嚇了一跳,只能吶吶道︰「是,是。各位請進。」
「父……祁叔叔,寶叔叔~」小小昊笑得很乖巧,眼珠子骨碌碌轉,卻忘了自己已不是四五歲的小哇兒,而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這一笑有如千樹堆雪,清麗出塵不可方物。看傻了周圍的客人。軒轅扇子一合,忽然想起自己消失的情人,兩人初見時,也是這個年歲了。
一時心神恍惚。
「吃完後,我們去看夜市好不好,听說七夕快到了,這里的夜市很熱鬧。」小小昊纏著父皇使勁撒嬌。
「小小昊。」錦衣女圭女圭怔怔看了小小昊半晌,伸出手,撫著寶寶細女敕的臉頰,閉目嘆息。「你啊,為什麼要笑成這樣呢?你笑成這樣,我一看到你,就……」
低低的聲音如訴衷腸,祈小王爺與獨孤寶寶險些就要大叫不可時,他突然捏住寶寶雙頰,用力往外一拉。變小後力氣雖然輕多了,但還是很痛。在寶寶哎呀聲中,小軒轅下了斷語「——就想欺負你……不要學你爹親了,小心換來一頓。」
嗚,父皇大壞蛋。揉著雙頰,寶寶死心。
眾人搖頭嘆笑︰小小昊,你父皇最愛干的事就是欺負你爹親,看他失敗挫折的臉,你這不是自己送上門給人欺負嘛!
小軒轅玉扇搖搖,看起來一臉眉開眼笑——寶寶你這不孝子,害朕想起你爹親了。朕把那堆香艷的計劃全留住最後一天,卻被你把你爹親搞丟了……朕心痛啊!
藍衣女圭女圭笑吟吟地看著一切,突然伸手拍拍錦衣寶寶的肩。「宣兄真是辛苦了。」
錦衣寶寶回望他一眼,嘿笑道︰「彼此彼此。」
兩位變小的千年狐狸精齊聲對笑,笑得眾人毛骨悚然。
醉仙樓的雅房里。
因為身矮手短,挾菜不易,女圭女圭們紛紛要求在椅子上加張錦凳,勉強視野能與桌面平視。醉仙樓是城里最大的酒樓,他們選的又是雅房,布置華麗什麼不提了,反正比不上皇宮,但那張超級大可坐十幾二十人的桌子,就讓女圭女圭們無可奈何了,一個個手伸得老長,還是挾不到菜。
黃衣女圭女圭試了幾次,惱羞成怒,啪地一聲放下筷子,雙掌一伸,向著糖醋鯉魚大喝︰「擒鶴手!」
小小的巴掌真氣內吸,形成漩渦。但他身形變小了,內力也隨之削弱,往日子到擒來不賈吹灰之力的事,這次臉都漲紅了,盤子都沒動一下,他再催加內力,這次終于有動靜了,卻是盤里的魚順著吸力飛向黃衣女圭女圭,一路上汁水淋灕漉落,十分壯觀。
稚女敕的聲音慘叫一聲,雖然及時撤掌,真氣卻轉換不過來,眼見鯉魚就要打上他的小臉,潔癖不改的黃衣寶寶雙手掩面,五官都皺成一團。坐在一旁的藍衣女圭女圭拿起碗順手一抄,連魚帶汁,一滴不漏地全納入碗中。
驚魂乍定,黃衣女圭女圭才想向身旁之人道謝,卻見那人已舉筷在吃魚了,當下大叫︰「這是我的!」
「誰說的!」柳寶寶挾了塊魚肉,上下左右翻給黃衣女圭女圭看。「這上面有名字嗎?有寫祈情嗎?」說完,一口吞下。
黃衣女圭女圭的臉色再次轉紅,卻是氣的。一掌打住桌面,震得眾人面前杯碟一陣亂跳,才想發作,一塊魚肉挾到唇邊,柳小鮑子眉目溫良謙恭,細聲道︰「我剔了魚刺的。這醋魚味道不錯,你嘗一口。」
一口氣發作下得又吞不下,黃衣女圭女圭半晌才嫌棄道︰「你用過的筷子,本王才不踫!」
「那我放你碗里,你自己挾。」柳小鮑子開開心心地將魚肉放下,順利安撫。
有了黃灰女圭女圭的前車之鑒,眾女圭女圭部不敢妄用擒鶴手,只得一個個半身都趴在桌面上挾著菜。在場最開心的就是小小昊了。以往都是他坐在加凳椅上等旁人幫他挾菜,如今卻反過來,他變大了,叔叔阿姨們變小了。快樂地伸出筷子,有些笨拙地挾起菜,放到父皇叔公叔叔阿姨們的碗里,換來他們感動的稱贊︰「小小昊好乖哦!」
「寶寶最好了~」
「無名真孝順!」
……
小軒轅見寶寶這般開心,白女敕的小臉紅撲撲的,漆黑的眸子星芒閃閃,不由露出寵溺的微笑。示意小雲寶寶去取消之前讓伙計將每道菜都分八份才送上來的要求。手中玉扇搖搖,身後狐尾擺擺,開心吃著愛子的孝心。時不時挾上一兩道菜,喂忙碌的寶寶。
寶寶一時不察,吃了幾道平日里堅決不吃的食物。
酒飽飯足之後,小小昊又重提舊事,想去逛夜巾。靖王變小後只有兩歲,體力不濟,一吃飽打了個哈欠,就眼酥眉重,昏昏欲睡,一頭歪在小雲寶寶身上;獨孤也揉著眼楮,一臉萎頓無神。小軒轅因龍心大悅,不忍再拂了小小昊之意,見狀便讓小雲和紅袖先帶小靖王及小獨孤回去。小雲寶寶沒意見,紅袖一听又要照顧靖王,花容失色,再三推卻聖上美意。
一番討價還價下來,小軒轅暗忖︰雖然有小祈女圭女圭跟正身邊,但被柳小鮑子纏著,有不如無,便同意讓紅袖也跟著,小雲寶寶帶著小靖王和小獨孤從酒樓後門抄近路先回客棧。
安置妥當,小小昊興高采烈,拖著父皇的手就飛奔,嘿喲嘿喲,在醉仙樓門口險些與人撞上,被對方伸手扶住,笑眯眯道︰「小兄弟,牽著弟弟的時候不要跑這麼快,小心你弟弟跟不上會摔跤哦!」
被拉扯得暈頭轉向的小軒轅感動于終于有人向小小昊說明這個自己說不出口的現實,抬起頭來一看,說話的這人年方弱冠,穿著紫白相間的衣裳,衣角袖擺掛著叮叮當當的小銅環,彎眉微笑,不減優雅,笑得燦若春陽。身後跟著一位年歲相當的黑衣騎士,皺眉凝眸,一臉無趣,看來總在魂游九天一般,竟是武林四絕之二的南離火沉焱以及絕情公子謝長纓。
嗚呼哀哉,想到幾年前在三峽擺了兩人數道,現在卻在這里遇上,軒轅急忙低下頭,乖乖傍在兒子身邊,怕被認出來——世事一向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
隨後跟來的黃衣女圭女圭一見沈焱,就是眉開眼笑。正想打招呼,腳下被人踩了一腳,見小軒轅橫眉豎目擠眉弄眼,方才省悟過來,乖乖低頭。
沉焱見他們身後義跑出幾個女圭女圭來,不由咋舌。「小兄弟,你的弟弟妹妹還真多,你們爹娘沒跟你們一起嗎?」
小小昊低頭看看傍在自己手臂垂著頭的小軒轅一眼,心想父皇叔公叔叔阿姨都陪自己身邊啊!于是甜甜笑起。「叔叔不用擔心,無名的叔叔阿姨們都跟在無名身邊,不會有事的。」
他這話避重就輕,沉焱以為他說叔叔阿姨是暗中跟在身邊,不由含笑伸手,本來想模模小軒轅的腦袋,被他偏頭與黃衣女圭女圭說話而無巧不巧地避開,于是改模小小昊的腦袋,叮嚀道︰「要照顧好弟弟妹妹,不要跑太快啊……不過,叫我大哥哥就行了,我還沒老到可以當你的叔叔。」
小小昊平日里叫伊祁小叔叔叫慣了,一時沒有省悟自己現在外表看來只與沉焱差幾歲。
聞言一吐舌頭,笑道︰「無名知道了,大哥哥再見。」說完,又拖著父皇投奔夜市去。
七夕快到了,夜市龍蛇混雜,人多熱鬧多,麻煩也多。七夕素來有供磨喝樂的習俗,這種玩偶以佛教神名命名,或以象牙雕鏤或用龍涎佛手香雕成的,手中常常拿著一枝荷葉,所以一到七夕,孩子們都會拿著荷葉上街。
街上一大群打扮得服飾鮮麗,手持荷葉,在大街小巷游行嬉戲的孩子,五個大小娃兒混在人潮中也不是很刺眼。只是時不時有些熱情的孩產要拖著他們一起呼嘯奔跑,被謝絕了——真是開什麼玩笑啊!要他們堂堂天子王爺郡主拿著荷葉滿街跑,能看嗎?象樣嗎?
小小昊倒是很心動,想與這麼多真正同齡的孩子們一起去玩。但他現在年齡外形大了點,想象一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拖著荷花相一群四五歲的孩子滿街跑,眾人再次黑線,軟硬兼施,威脅利誘,終于,小軒轅用回京後下令京師游燈三日,方才和小小昊達成協議。
看著眉開眼笑立時放棄抗議的小小昊,眾人齊齊嘆氣——這小表越來越精乖了,到底是誰教的呢??
夜市上除了搭了一半末完工的彩燈花樹香橋外,還擺著七夕時突然多出來的脂粉瓜果,五色線,雙眼、七孔、九孔針,五生盆,還有蠟鑄成故事人物飛禽走獸之類的水上浮……眾人東張西望,漸漸走散。柳小鮑子拐著祈小世子,不知走到哪了,小軒轅一手牽著小小昊,回頭見紅袖女圭女圭還跟在自己身邊,不由欣慰自己先見之明。才想著,身後紅袖女圭女圭突然哎呀一聲,被人撞得摔在地上。
還沒等她站起身,就見一胖一瘦兩個十歲不到的男孩兒抱臂看著她,流里流氣笑道︰「小美人,一個人晚上很個安全。你撞到大爺,要怎麼陪償?」
紅袖女圭女圭有點目瞪口呆,大抵是沒想到自己會被十歲不到的小娃兒調戲——她是誰,她是風流滿天下的紅袖令主耶……回想起自己現在只是個四歲的小女娃時,紅袖令主嘆了口氣——如果是色中惡鬼,她想想不想就有幾十種擺布的方法,但小孩子的話……
四歲的小女娃委屈一斂眉,嬌滴滴道︰「大哥哥,你好壞,你把妾身撞痛了哩……」邊說邊略略撩起裙擺,露出紅綾綴珍珠的絲履和雪白的羅襪,泫然欲泣。「妾身的腳好痛啊!」
「我……我……」兩個小男孩痴痴地看著紅袖女圭女圭,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什麼叫魂銷色授,哪里還說得出話來。正想伸手攙起紅袖女圭女圭,又似想起了什麼,一正色,繼續凶巴巴,但語氣已軟了不知多少倍地說︰「是你不長眼撞到大爺的……今天……一定要賠償大爺!」
小小昊見紅袖阿姨被人非難,正想過去,卻被他父皇拉住,玉扇一合,在他手背上敲了敲,笑眯眯示意他不用多管。
紅袖女圭女圭天真無邪地看著他們,目中流轉,盡是狐媚之色。兩個小娃兒哪受得住,鼻血險些噴出,捂著鼻子含糊道︰「不然就陪大爺……樂上一把……」
噗哧一聲笑,十分耳熱。紅袖女圭女圭死瞪著躲在一旁看熱鬧的雙生兄長。
「大膽張龍趙虎,敢在本小俠面前行凶逞惡,欺凌弱女!」平地一聲雷,跳出第三位小男孩,義正辭嚴。
一胖一瘦兩男孩見小男孩出來,松了口氣,忙叫道︰「常小俠出來了,小俠光明磊落,武功高強,我們打不過,風緊,扯呼……」
小男孩猶不放過兩男孩,一頭花拳繡腿後,小小昊也明白過來,蹲,問他父皇。「紅袖阿姨這個……是不是就叫紅顏禍水?」
「小小昊真聰明。」模模小小昊的腦袋,小軒轅笑道︰「所以我們不要去擾你紅袖阿姨的桃花運了,走吧!」
不理身後紅袖哀怨的目光,走了幾步後,黃衣女圭女圭和藍衣女圭女圭也追了過來。黃衣女圭女圭順手遞了根糖葫蘆給小小昊,小小昊立時笑開了花。「祈叔叔,抱……」
小小昊這話果然說得最順口,說完才發現不對,眼珠子一轉,笑道︰「那現在小小昊抱祈叔叔叔好了。」
「不用不用……」沒等他說完小祈女圭女圭就一迭聲推卻,指著他身後說︰「要抱先抱你父皇吧!百善孝為先,小小昊是孝順的好孩子。」
軒轅笑容一僵,手中玉扇也停止搖動。見小小昊回過頭來,忙一指前方︰「小小昊,前面有高台,好象有熱鬧,父皇帶你去看吧!」
「可是父皇走了這麼久,不累嗎?」小小昊眼楮亮晶晶的。「而且高台那麼高,小小昊抱父皇過去吧!」
「不用不用……」真被兒子抱在懷里,自己一世英名盡毀。軒轅痛定思省,沉痛道︰「祈叔叔平時不是最疼你嗎?作人要知恩圖報,去抱祈叔叔吧!學他以前陪你玩‘鷹揚’……」
想到以前祈叔叔常將自己往天上扔,小小昊眼楮一亮,馬上將父皇拋在身後。「祈叔叔……」卻見祈小王爺與柳小鮑子正比手劃腳激烈爭執。一見小小昊回過頭來,祈小王爺臉就垮了下來,一臉壯士斷腕地比了個手勢。
「嗯?」小小昊還沒明白,就見柳叔叔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臉誠懇與溫和。「小小昊,柳叔叔走累了,能不能抱柳叔叔一會兒?」
「呃?好啊!」雖然有些驚訝,還是眉開眼笑地抱起柳叔叔,高高興興往前走。
贅在後面的錦衣女圭女圭與黃衣女圭女圭同時松了口氣。
「棄車保帥,祈,你可救了朕三命。」
「皇上,拜托你學學什麼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黃衣女圭女圭板著臉,小臉都鐵青了。
這只狐狸皇帝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居然誘拐小小昊拋自己玩……
「呵呵……其實朕比較好奇……」小手中玉扇搖了下,小軒轅若無其事地掩唇偷笑。
「……你跟柳殘夢達成了什麼協議,他才肯出手救你?」
黃衣女圭女圭聞言臉色更青,哼了哼,抿唇不語。
「柳叔叔,你看這個猴子面具好不好看?」小小昊戴著著猴兒形的面具,漆黑的大眼眨巴眨巴。懷里暗羽送的小筆猴出探出腦袋,眨巴著大眼,一人一猴,表情相似地令人發噱。
「寶寶長得可愛,自然戴什麼都很可愛的。」柳小鮑子已經站在地上了,懷里抱著幾樣剛買的小玩藝兒,回頭掃了眼,錦衣女圭女圭和黃衣女圭女圭不知被淹沒在人潮的哪一角。
小小昊摘下面具,抿唇一笑,「那小小昊就買這個猴子的了。」
一旁的小販見這少年明明年歲較大,卻叫那小娃兒叔叔,問他意見,而那小娃兒居然也叫這少年寶寶……暗自慶幸自己家族簡單,沒有什麼超輩份的親戚。「小鮑子,這面具三銅板一個,五銅板兩個,小鮑子不多買一個給小叔叔嗎?」
小小昊看向柳小鮑子,柳小鮑子拼命搖頭,于是也搖頭道︰「一個就好。」說著取出荷包,數了三枚銅板給小販,他拿銅板時手指上還夾著猴兒面具,手有些不穩,荷包一斜,掉出幾片金燦燦的金葉子和鴿卵大的珍珠,看得小販眼都直了。
周圍自然也有人看到,嘩地一聲,沒想到這少年身懷巨金,只有柳小鮑子苦笑不已,知道等下會有麻煩。
買好面具,又逛了幾個攤子,吃了點小食,寶寶笑得心滿意足,覺得跟柳叔叔出來真好,不會像父皇或祈叔叔寶叔叔一樣東管西管的。抹了下小嘴巴,正要掏錢算帳,突然一道人影晃過,還沒明白,手中的荷包就被人搶走了。
「小偷?」寶寶驚訝地叫了出來,興奮道︰「我見到小偷了~」
「這個明目張膽,應該叫強盜吧!」藍衣女圭女圭一邊指正寶寶用詞錯誤,腳下一踢,一塊小石子飛向強盜的環跳穴。雖然內力不足,無法制住,卻也讓強盜腳一軟,莫明其妙地摔了一交。
寶寶沖上前,強盜已經站了起來,手中亮出短刀,揮舞道︰「不要過來,再過來老子殺了你……」
「你要殺誰?」一股力道從背後襲來,兩只小腳從背後踩過來,兩張小臉橫眉怒目,比流氓還流氓。「也不想想是誰的孩子,你居然敢動,朕……老子今天海扁你!」
強盜掙了掙,沒想到兩個小孩子有這麼大的力氣,他不掙還好,這一掙,力道轉強,一股大力壓得他五髒六腑險些斷開,知道今日遇上高手了。眼珠子一轉,手中荷包突然向外一扔。「小九,快跑。」
「哪里跑~」寶寶興奮叫著,又追了過去,簡直把搶劫當游戲玩。錦衣女圭女圭和黃衣女圭女圭見柳小鮑子已經追上,各自冷瞪身下不知死活之人,嘿嘿冷笑。
大約戌時過豐,接近亥時,游夜市的人才分別回到客棧。最早的是錦衣女圭女圭與黃衣女圭女圭,笑得一臉邪謔,也不知干了什麼賞心樂事。接著小小昊和柳小鮑子也回來了,兩人懷里抱了一大堆不知是買的還是送的小玩意兒。紅袖釵橫鬢亂,一回來就去找見死不救的兄長算帳——居然把她扔下來陪小孩子們玩過家家,最後還被人求親,說什麼會等她長大——呸!
靖王寶寶和小獨孤回客棧後精神就好起來了,不肯去睡,在大廳下棋下得難舍難分——棋逢敵手將遇良材,畢竟要找到棋藝一樣臭的人,還真不容易。
小雲寶寶也不理那二人,端端正正地將今天一行遇上的事記在簿上。氣沈丹田,運筆如飛,瘦金體疏狂又端整。
「醉仙樓一餐,耗銀七十一兩三錢,可由國庫報銷者僅三十二兩,太鴻寺報銷者十七兩,其余皆由……」
包下的廂院里,梅蘭竹菊,正好四間廂房。小軒轅打了個哈欠,道︰「夜了,該睡了。」
小雲寶寶全神貫注地寫著字;靖王寶寶和小獨孤全神貫注地下著棋;紅衣女圭女圭和黃衣女圭女圭全神貫注地爭論晚上到底有沒有見死不救一事存在;小小昊和柳寶寶全神貫注地拼改著收到的玩具。
沒人听到小軒轅的話。
輕咳了聲,也不著惱,小手搖搖玉扇。「柳兄,祈晚上送給你了。睡覺時要摟要抱要親隨你,你們住竹房吧!」
「好啊!」柳小鮑子笑眯眯地應了聲,繼續改拼手中的玩具給小小昊玩。
「這怎麼可以!」黃衣女圭女圭和紅衣女圭女圭同時吼了出來。
「有什麼不可以。柳兄是貴賓,當然要好好招待。」小軒轅冷笑——嘿,四五歲的女圭女圭能干什麼,姓柳的,叫你看得到模得到吃不到,嘔死你!「至于紅袖,你和靖叔一間,住梅房吧!」
「這怎麼可以……」紅袖再次尖叫。「我不要!」
「你是唯一的女性啊!靖叔還小,要是半夜有個尿床什麼的,你就收拾吧!」小軒轅微笑,紅袖小郡主肝腸寸斷,變小後不知第幾次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失策回京的。
「小雲和獨孤睡菊房,朕與小小昊睡蘭房,各位沒意見,就安歇去吧!」
誰說沒意見!眾人哀哀,卻無法(某人無意)違抗皇上挾私下的旨,頂多提醒自己下次千萬不可再得罪小人後,垂頭喪氣睡覺去了,時不時可听見對話。
「靖叔,為防萬一,我們先去向掌櫃要尿布吧!」
「哼!」
「由不得你,妾身才不要半夜為你換床鋪!」
「咿咿呀呀……」
「王爺這手瘦金體筆勢雄渾,舉重若輕,離塵佩服……啊,你說我這字啊?行家面前不敢獻丑,只是記些醫理雜志的……不不不,哪及得王爺字體流暢……不如我們回房好好討教一二……」
「姓柳的,你給我記著,你到現在為止是欠我十三萬七千六百九十五兩二錢黃金,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輕松蒙混過關,要知道本王名號可不是輕易得來的,所以你晚上再敢亂來你就給區區記著了………………」
「小小昊,我們去睡吧!朕講故事給你听。」
「好啊好啊,父皇最好了~」
夜深人靜,烏雲掩月,廂院的人都睡著了,靜悄悄一點聲息也無。遠遠的街道上,更夫敲起了二更的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燭火~」
十幾道黑影悉悉蟀蟀地模進小院,靜靜打量片刻。
「四弟,你說的就是這里?」
「是啊!大哥,就是他們這幾個小表,晚上把老七和小兒折騰得不成人形,此仇不報……」
老大的心思顯然不在報仇上,打斷對話。「這院里住的真的部是懷著巨金的孩子,沒有長輩?」
「我一路跟下看了,也跟掌櫃打听過,最大的只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其它都是五歲以下的女圭女圭。掌櫃也說了,他們似乎出身大家,衣著不俗,醉仙樓一頓晚飯就吃了七十多兩。」
「嘿嘿,有這種肥羊,居然沒人發現……兄弟們,我們上!」
半個時辰後
「大哥……這院子一定有古怪。」
「廢話!」
「我們不是遇上鬼打牆吧?」
「不要胡說!」大哥怒斥︰心下也不安。廂房明明就在眼前,為什麼左走右走走了半個時辰,還是走不到呢?再這樣走下去,天都要走亮了。
「這院子會不會有什麼奇門陣法?」一小弟說。他想起傳說中的奇門陣法,不就是這樣的。
「嗯嗯,有理!」老大大喜,又大愁,「可是我們對陣法又不通……兄弟們,今晚先撤退,明晚再來吧!」
正說著,一粒石子飛來。
「誰?」老大低喝。
「飛山虎,你也太沒用了吧!一個小小六花陣就讓你知難而退。」
「是你,賽孔明!」老大大喜,看牆上又出現十來個黑影。「你也瞧上這群肥羊嗎?你來得正好,這個陣一定難不倒你。」
「嘿嘿……」牆上為首的黑衣人舉手,似想捻須,又省起帶著面罩。「老規矩,到手後,我六你四,如何?」
「好!」老大忙答應。于是‘賽孔明’指揮手下搬石移木,折騰半天,陣里的黑衣人才覺得眼前一亮,自己面對的方向不是廂院,而是內牆的牆壁。
「小小障眼法,本山人手到擒來。」‘賽孔明’得意的說著,忽然一陣頭暈,不明所以地搖搖頭,倒下前,才大叫一聲「不好了,迷香……」
曙光微現,天色轉亮,廂院四個小房漸漸有了動靜。
先是竹房里傳來怒喝︰「姓柳的,你這雞蛋炒鴨蛋的無恥小人!債單重寫,這是什麼鳥字,以為這樣可以蒙混過關……」
梅房里,嗚哇嗚哇的哭聲響起,驚天動地,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女聲。「妾身要睡覺妾身要睡覺,管你哭到死……」
菊房里一陣響動,不知哪位睡品不好將同伴踢下床,伴著一連串道歉聲,美好的早晨也揭開序幕。
蘭房里,寶寶摟著父皇睡覺,喃喃道︰「好吵……什麼是雞蛋炒鴨蛋啊……」邊說邊翻個身又睡去。
「一群混蛋!」被吵醒的天子睜開眼,不爽地下了結論。
從一早的喧鬧到眾人梳洗完畢,精神抖擻地步出廂房吃早點,已是日上三竿。還是一件墨綠色金邊童褂,斜背著大荷包的小獨孤見庭院里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個黑衣人,立時精神大振。
「柳武聖,看來跟你合作還是大有好處的。老夫的新藥不怕沒有試驗品了。」邊說邊得意大笑,拿出紙和筆,蹲下去一個個踢踢戳戳,驗證藥性。
小小昊很有興趣地也跟過來,幫獨孤叔叔驗證藥性。為怕弄錯人,他拿了個硯台與筆,直接將獨孤叔叔說的話寫在黑衣人臉上,一筆一劃,十分認真。
小獨孤見寶寶這般乖巧,心下一甜,抬起頭來正想褒獎,卻見到寶寶那手被祈世子稱贊很得張旭正傳的草書。努力辨認半晌,漂亮的眸子越瞪越圓。
「寶寶,你在這張臉上寫什麼?」
「我看我看~」寶寶咬著毛筆跑過來,捧著暈迷不醒的臉,歪頭看了半晌。
「獨孤叔叔……」
「嗯?」
「你問得太晚了……」
小獨孤一陣無力。「你自己也認不出了?」
寶寶甜甜地笑著︰「無名相信獨孤叔叔是天下第一神醫,這種小小癥狀,叔叔還不是手到擒來,閉著眼楮也能聞出癥狀的,根本不用無名操心……」
多麼甜的笑容,多麼動听的話。綠灰女圭女圭一陣臉紅心跳,似乎看到少年時的昊帝座在夸著自己,當下大氣一揮手。「當然,醫師之名,天下皆知,寶寶看獨孤叔叔如何大展醫威!」
在上廳吃著早點的數人自也听到外面的對話。黃衣女圭女圭咬了口千層糕後,含含糊糊問道︰「姓柳的,小小昊手上那墨汁,是不是你昨天跟他一起改的?」
斯文乖巧地咬著薄皮春卷,柳寶寶輕笑承認。「是啊!我在墨汁里摻上易容固色用的定色散,保證效果優良持繼長久,除了我的獨門洗劑,不到六個月休想洗掉。」
眾寶寶聞言,看向已被小小昊畫成大花臉的強盜們,齊齊嘆氣——可憐喲~
之二山中人兮芳杜若
接下來的路上,還是有很多白目的,賊心不死的強盜們瞄上這批肥羊,將八人當成目標來撞壁,下場自是不消說有多淒慘了。七人雖然身形變小,內力只留下一點點,但那一腦袋文韜武略厚黑絕學,無辜撞上的強盜們只能自認晦氣了。而且七人發現,隨著日子的過去,他們的內力正在漸漸恢復,由幾天前連菜都擒不起的虛弱,到如今,至少已恢復了一半的功力。
一消一漲下,再次遇上八人的強盜們,用二個字形容,淒慘;用四個字形容,非常淒慘!
如此一路行下來,七月初五,他們來到平陽。
這日趕路趕過了宿頭,天色已晚,他們還在山里還沒走出山腰,東望西望,前路茫茫,不加何處是歸途。這路他們也下是沒走過,只是山路難行,兼且身子變小後,體力腳程都與當初下可同日而言。
眼見金烏西墜,離出山還是遙遙無期,不由各自發愁。
錦衣女圭女圭瞧了自家兒子一眼,小小昊已很久沒說話了。他雖然沒有叫苦叫累,但一張小臉汗潸潸,雙唇微白,難掩倦色,心下大是憐惜,便停下腳步。「天快黑了,夜路難行,我們不妨找個地方,在山里過一夜吧!」
眾女圭女圭都是老江湖,餐風飲露夜宿荒郊也下是什麼稀罕事,他們早瞧出寶寶的倦色,都在等著錦衣女圭女圭這句話。唯有寶寶困頓的神情,在听到錦衣女圭女圭說要住在山上時,為之一振,拍手笑道︰「好啊~父皇,讓小小昊去找山洞好嗎?」
「可以。」錦衣女圭女圭寵溺地笑著,目光轉了轉,道︰「小小昊跟祈叔叔一起去找大家晚上住的地方嘍。」
寶寶咧了個大大的笑臉,用力點頭。祈小王爺還來不及表態,已被興奮的寶寶拖著走了。「等等等等,山陽背丘,那邊是絕地,要向這邊走啦……」
且不說在原地等的眾女圭女圭在兩人走後會干些什麼,黃衣女圭女圭好不容易才在少年興奮的狀態下將路途哄回正途。他是暗流首領,這類尋找人煙線索的事自是順手。小小昊跟著他,不出數里,便見到遠遠山彎處,一盞燈火若隱若現。此時天色正漸漸暗下來,那燈火大約也是剛剛點上的,在濕冷的山霧間看來,分外溫暖。
「要住在人家里啊?」小小昊瞧出黃衣女圭女圭的用心,有點不樂意地嘟起嘴。他想去找個山洞布置給父皇叔叔們看啊!
若非顧及你年幼體弱,受了涼便下好,本王也不想拉下臉皮去向人借宿啊!又得去裝天真、扮無辜了。心下如此忖著,黃衣女圭女圭嘴上卻哄著少年。
「小小昊,農家樂,樂無窮啊!小小昊也讀過詩吧!‘茅檐長掃淨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闊送青來’是如何美麗的景致。而且人家家里還有很多好玩的。我們過去看看吧!」
見小小昊還是不樂意的神情,于是又道︰「再說寶寶現在長大了,身體強壯了,叔叔們卻變小了,很怕冷的。山洞寒氣重,寶寶也個希望你父皇生病吧!」
寶寶遲疑了下,眼楮亮晶晶的。
「父皇現在真的會生病嗎?」
炳……祈小王爺干笑一聲——寶寶該不會是希望皇上生病吧?「會啊!會病得很重很重,很痛苦很痛苦,要吃很苦很苦的藥,身體也要很久很久才能好。」
他虛張聲勢努力強調,寶寶眼珠子轉了轉,終于道︰「無名要父皇健康長壽,不要父皇生病。」
謝天謝地,皇上您做人還不算大失敗。祈小王爺打鐵趁熱,牽著寶寶的手,向燈火處跑去。
望山跑死馬的意思就是,看起來很近的燈火,當他們走到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天也的快黑了。零落的籬笆,荒廢的院子,時有兔狐從角落荊棘叢中竄過,破損的窗欞,可見一火微明,映出模糊人影。
祈小王爺咳了聲,任籬笆外喊道︰「有人在嗎?我們在山林里迷路了,天色已晚,想借住一宿,希望室主人行個方便。」
室內一陣燭影搖動,似乎有人咳嗽,然後一陣隱約的對話聲後,一人拿了燈火慢慢靠近人門,在門口停了片刻,觀察門外是何人。接著,破朽的木門便被人打開了。
暈黃的火光下,持燈之人的容貌似乎世蒙上了淡淡的輕紗。柔和細致的五官,如春水般柔軟的腰肢,娉婷的腳步,綽約的風姿,碧色的宮裝上掛著一串綴著銀制花骨朵的鏈帶,隨著腳步,一步一響,清脆悅耳。
祈叔權一定又口水流了一地了——寶寶心中已有預感,低頭一看,黃衣寶寶果然雙眼春光融融,低聲道︰「連荒山迷路都能夜遇美人,可見艷遇是天定的,錯過可惜。小小昊,你上吧!記住祈叔叔以前數的。」
寶寶遲疑道︰「祈叔叔……荒山廢屋,你確定對方不是女鬼?」
黃衣寶寶氣結。「寶寶你真不解風情,不管是女鬼還是女妖,只要是美人,都要好好愛惜!」
「這樣啊……」寶寶還是有點猶豫︰心想如果被父皇爹親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打呢?見碧衣少女已經走到跟著,一陣緊張,沖口就道︰「小娘子請了……」
黃衣寶寶險些昏倒——自己教育也太失敗了!見碧衣少女一怔後噗哧一笑,忙接過話茬,純善無比道︰「美人姐姐,我們在山里迷路了,好餓又好冷,姐姐這麼漂亮,心地一定很好,就收留我們一晚吧!」他一邊說一邊瞄好姿勢,準備碧衣少女一答應就撲進她懷里撒嬌。
碧衣少女微一猶豫,沒有馬上答應,而向門內看了看。門來又傳來低啞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喘不過氣來似的,好一會兒才停下,有些虛弱的聲音問道︰「瑜兒,是什麼人?怎麼還不拒絕?」
「周叔,是兩個孩子,他們迷路了。」
門口有個人探了下臉,他背著光,祈與寶寶都還沒看清他長得怎麼樣,他就縮回去了。
「這麼小的孩子,放任山里也是危險……罷了,就收留他們一夜吧!」
碧衣少女神色一松,打開柴門,笑道︰「進來吧!其實我們也是路過的,只比你們早一點找到這個廢屋。」
黃衣女圭女圭狼心不死,門一開就撲上前抱住少女。「姐姐我好伯哦!天黑黑的,會有吃人的妖怪出現。」
寶寶暗下翻了個白眼,剛才是誰說,不管是女鬼還是女妖,只要是美人,都要好好愛惜的?
「有姐姐在這里,不用怕,那都是騙人的。」碧衣少女不知黃衣寶寶本心,軟語細哄,牽著他的手要進去。
「等等姐姐,我們不是二個人,是八個人,還有幾個哥哥還沒過來。」祈女圭女圭吃豆腐的同時,總算不忘正事,笑眯眯窩在少女香軟的懷里,只覺變小也不全是壞事。
「八個人?」碧衣少女一怔,搖了搖頭,吃吃一笑。「小妹妹,原來你不是和你小扮哥一起私奔啊!」
「小妹妹?私奔?」祈小王爺臉都綠了,下知哪件打擊比較大,卻听後畫爆出一陣大笑,六個女圭女圭不知何時跟上,你扶我我扶你,全部笑得沒有形象了。「祈妹妹,哈哈哈哈……」
寶寶好奇蹲下來研究。「原來祈叔叔也是祈阿姨啊——那以後豈非有兩個祈阿姨了?」
黃衣女圭女圭與寶寶離開後不久,眾女圭女圭等得無聊,就順著祈一路留下的暗記跟上來。他們不比祈要一路找找看看停停,速度自然快了許多,正好趕上少女的誤解。大家一頓爆笑後,都進了屋子,總算有個安置之地。
那屋子果然是被廢棄已久的,到處都是塵土蛛絲。除了一角的土造灶台上還留著幾個破爛的鍋罐碗碟,另一角扔著一張殘缺著腳的板凳外,空無一物。連屋頂都破了幾個洞,隱約可見星光。
先來的少女並沒有對屋子多做過整理,只是清出一塊地方,鋪了些干草,蓋上披風充當床鋪。雖是七月,那位周叔還是里著厚重的衣物背對眾人窩在一角。他身邊升了堆火,火上架了個瓦罐在熬藥,一進屋子就可聞到濃濃的藥味。
「你們大概餓了吧?我們這里也沒什麼好吃的,只背些餅,烤熱了先吃一下充饑吧!明天下了山就可以吃好吃的了。」碧衣少女從他們的包袱里拿出幾個大餅,要拿到火上去烤。
眾女圭女圭的確也餓了,他們沒想到會在山上過夜,自然沒帶干糧,見狀皆稱謝不已。
寶寶過去幫碧衣少女的忙,偶然抬頭,周叔正好也抬頭。兩人照了面,寶寶終于瞧清周叔的容貌,他臉的上半端全是黑色皺疤,一眼望去也不知多少,有些地方泛了紅,而臉的下中端則全是紅斑。或大或小,形狀奇詭,慘不忍睹。
寶寶瞧得一怔,周叔已偏過頭,捂著嘴咳了好幾聲。他的身形高大,卻蜷縮在灰舊的衣服里,有些形銷骨立之態。不咳時也沒有說話,只是皺著眉,目泛憂色,偶爾向窗外望去。
寶寶心下大是不忍,又側眼偷瞧了幾眼,思忖周叔不知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不料又與周叔對上。這次周叔可沒什麼好氣,反瞪回去,叱道︰「小孩子看什麼看……」他這一激動,氣又亂了,才說兩字就捂著嘴咳起來。臉掩在發里見不到,卻能見到耳根都咳得紅了起來。
碧衣少女見狀忙放下手中的餅過來幫他拍背。
「周叔別生氣了,他只是好奇,沒有惡意的……」
寶寶有些委屈地拿起少女放任一旁的餅回到父皇身邊,將餅分給大家。碧衣少女安撫好周叔,又走了過來,低低道︰「周叔下是故意罵你的,他只是病太久,脾氣暴了點,人還是很好的——你不要怪周叔好嗎?」
「我沒有生氣。」寶寶忙搖頭。
「其實剛才是無名太沒禮貌了。不過周叔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呢?」
少女微一遲疑,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你叫無名是嗎?好奇怪的名字。」
「無名這個名寧可是我自己起的啊!」寶寶一提起自己的名字就大感得意,咯咯笑了起來。
「自己起的?」少女有些驚訝失笑地挑起眉。
「我父……爹……雙親當初為了要給我起名字,據說爭了一個晚上,列了幾百個名字,卻無法得到共識,結果他們就說,讓我三歲時自己起名字。我父……親準備了好大好厚好重的名字簿,說讓我隨便點一個都是好名字,可是你不知道那本書真的非常大非常大……」寶寶邊說邊比劃,「可以壓死小小昊了……」
「小小昊?」
「那是我的乳名。」寶寶笑得陽光燦爛,全不覺在一個同齡美人面前說出自己乳名有什麼不好。遠處可听祈小王爺又在申吟了。
「哦,我明白了,你看那書太大太重,翻不動,就說你不要名字了是嗎?所以你現在叫無名?」少女終于連起前因後果,不由掩唇直笑。
「是啊!所以說是個好名字對吧~」寶寶眉飛色舞。
見那兩位少年男女談笑晏晏,女圭女圭們也湊在了一起。藍衣女圭女圭先笑道︰「軒轅兄,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如何?」
錦衣女圭女圭哼了聲,白女敕的小臉板著,有些哀怨地瞪著那邊一對‘璧人’。
紅袖女圭女圭勸解道︰「皇上,兒大不由爹,您早晚要面對這一天的,先預習預習,做好心理準備也是不錯的事。」
又哼了哼,錦衣女圭女圭有些賭氣地扭開臉,卻對上小獨孤笑得邪惡的臉,嘿嘿冷笑道︰「報應,報應!現在你知道你拐走昊帝座對我們是多大傷害的事了!」
錦衣女圭女圭撇著唇,哼道︰「朕喜歡,朕偏要,你又怎樣?」
「你……」獨孤女圭女圭跟錦衣女圭女圭大眼瞪小眼之際,小雲寶寶又開始翻手上的律書。「大德律法上好象沒有說明太子幾歲才許納妃迎後,如果要現在訂下來也可以……」黃衣寶寶在旁探過頭一起看,小聲道︰「不過要迎為太子妃的話,至少需要是三品以上官宦家的好女……怕是不行。」
靖王寶寶聞言,啊啊地拍胸表示有他在,一切都不成問題。
錦衣女圭女圭臉上黑線成批地落下,受不了地用五扇一拍掌心,低斥道︰「閃開了閃開了,你們圍著湊什麼熱鬧!小小昊才五歲呢!談這還早。」
「如果這次恢復不了,那談這些就剛剛好了。」藍衣寶寶落井下石,眼珠子朝眾人一轉,笑嘻嘻地贊道︰「啊~好一群國之棟梁啊!」
五歲的皇帝,四歲的重臣,兩歲的王叔……眾人漸漸笑不出來,臉色都青了。
這會兒時間,周叔又開始咳了,少女忙回到他身邊給他拍背順氣,又揭起瓦罐看藥熬好了沒。瓦罐一揭開,剌鼻的藥味彌了一室。靖王寶寶年紀最小,氣管還沒發育完全,最受不得刺激,不由咳出淚來。小獨孤皺了皺鼻子,沒說什麼,但寶寶瞧出他神色不對,忙湊了過去。「獨孤叔叔,周叔是得了什麼病?你能治好嗎?」
小獨孤嘿了聲。「寶寶,你忘了,這世上只有獨孤叔叔不想治的病,沒有治不好的病。」
「周伯咳嗽得很痛苦,獨孤叔叔你就幫幫他嘛~」
小獨孤只是搖頭。「這也不算什麼疑難病癥,只是庸醫誤人罷了。除非具有獨特研究性的病,否則獨孤叔叔沒有興趣出手。」
見寶寶還要再說下去,小軒轅笑著拍了拍他的手道︰「小小昊,你知道閻王好見,小表難纏是什麼意思?」
小獨孤聞言,狠狠瞪了小軒轅一眼,小軒轅只作不見,繼續道︰「你獨孤叔叔自稱鬼醫,自恃醫術通神,直追華佗,當年卻救不了你爹親,所以發了艱,非絕世奇癥不救,好在將來你爹親身體再出問題時好扳回面子……」
小獨孤被說破心事,臉都紅了,恨恨吼道︰「軒轅逸,你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聲音之大,引得周叔及少女都回過頭來,卻當他們是小孩子吵架,沒有多留意。
小軒轅笑嘻嘻道︰「所以,小小昊,你想讓你獨孤叔權出手救人,就要把那位的傷變成絕癥,比如給他心頭一刀啊!這樣你獨孤叔叔就會出手了。」
「軒轅逸,你枉為一國之君,居然這樣子教寶寶!」小獨孤咬牙切齒,見寶寶眨著大眼,真有些心隨意動,要去給周叔一刀,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說著,還是忍不住啐了一聲,死瞪著身旁一臉若無其事的狐狸小皇帝。
他又瞧了周叔幾眼,察顏觀色,心下越想越不是味。寶寶雖然乖巧善良,卻也不是見人施善心的大好人,這次何以這般堅持?不由問道︰「寶寶,你為何堅持要救周叔呢?」
「因為他是大好人啊!」寶寶下巴托在膝蓋上,笑眯眯道︰「他不是病了,是受傷才對吧!說話聲音沙啞,中氣不足,臉色發黑,雙眸赤紅,眼神略微渙散,分明內髒重創,血瘀未去。他們不好好養傷,卻躲在深山里,自然是為了避敵。之前投宿時,他們不想收留我們,址怕連累到我們。但見我們都是小孩子,怕我們在山里會遇到更危險的事,才讓我們留下。他對我們凶,不讓瑜姐姐與我們親近,是怕萬一真的麻煩找上來時,我們對他們有了親近之心,不肯逃走……周叔是個大好人喲,寶寶當然要救他了。」
長長一通分析下來,原本抱著調笑心態的女圭女圭們目瞪口呆,不知要做何表達。小軒轅撫了撫寶寶長發,柔聲道︰「寶寶,你真的懂事了……」說完,卻是輕輕一嘆。
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寶寶一直用調皮搗蛋,讓大家忽略了,他確實繼承了夜語昊的少年早慧。但是,這到底是喜是憂呢?
寶寶沒想到自己一番長篇闊論,居然讓父皇叔叔們都安靜下來。沒得到意料中的夸獎,小嘴癟癟的,回瞪著七個用你完了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皇叔公叔叔阿姨們。
小軒轅見寶寶這般神情,噗哧一笑,捏捏小小昊的鼻子,「好好,寶寶好聰明,父皇甘拜下風。」
小獨孤咳了聲,正色道︰「獨孤叔叔明白了,寶寶真是好孩子。這周叔不僅是受了內傷,還中了毒……」
「咦?」寶寶又偷偷望去,卻不見周叔臉上有中毒的徽兆。
「他功力深厚,已將毒逼聚一處,所以你看不出來。只是此毒性烈,在逼毒過程中已造成傷害,這也是他臉上紅斑的由來。」
「獨孤叔叔知道是什麼毒?」
「當然知道啊!」小獨孤嘀嘀咕咕道︰「我還知道此毒的配方是由八種相生相克的良藥與毒草研制而成,毒性一發為八,八變六四,往而回圈,生生不息……」
「這麼厲害?那獨孤叔叔有把握嗎?」
「他沒把握世上就沒人有把握了。」小軒轅听出瑞倪,安慰寶寶。
「這個‘生生不息’就是你獨孤叔叔研制出來的。」
「嘩~」寶寶驚嘆。「父皇你中過?」不然怎麼這麼清楚。
「哦~」祈小王爺、雲小王爺、紅袖小郡主、靖王小皇叔都發出恍然大悟的呼聲。「皇上上次稱病三日,原來是……臣還以為皇上是與昊帝座只羨鴛鴦不羨仙呢!」
小軒轅的臉紅了黑黑了紅,玉扇搖搖,斜睨著給自己塌面子的愛卿們,直到眾小愛卿縮縮脖子閉嘴不語。
這下換獨孤女圭女圭眉開眼笑了,繼續道︰「此毒潛于體內,被內力壓制,卻也阻止了藥對傷勢的愈合。而且他這熬的藥,不知是誰開的,雖能撫平內傷,也會將毒逼得更深。要解此癥不難……」
黃衣女圭女圭與紅衣女圭女圭手牽手走到少女身前,羞澀地笑著,不好意思地看著少女。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瑩王泛暈,明珠無瑕。少女只瞧得心動下已,伸手模模兩人細致如瓷的臉頰。
「小弟弟小妹妹,你們怎麼了?」
「美人姐姐,我肚子餓。」黃衣女圭女圭說完,紅袖寶寶也跟進。「我也肚子餓。」
兩雙濕潤柔軟,清澈無辜的眸子充滿期待地看著自己,少女有些暈眩,十分艱難地道︰「剛才的餅不夠吃嗎?很對不起啊……姐姐這里……沒有吃的了……」
兩雙撲閃撲閃的星眸黯了下來,關于如何勾引人,祈王爺和祈郡主絕對是專家,連一個多余的字都不用說,只從眼角的失望委屈,嘴角的欲笑還泣,手指的糾結,眼波的流動,在在讓人覺得,拒絕這兩人實在是非常殘忍非常不人道的事。小小昊在旁只瞧得目瞪口呆,深覺自己還是太善良了,以後惹了禍,一定要向祈叔叔和紅袖阿姨學習。
藍衣女圭女圭見時機已至,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一臉老實和正氣地斥道︰「我早跟你們說過,不要來為難大姐姐了,你沒看到姐姐一口餅也沒吃,全讓給我們吃了!?這樣好的姐姐,你們還要為難她,太不該了!」
雙生子也沒說話,只是低著頭。
藍衣女圭女圭見狀,舒緩了口氣,模著黃衣寶寶的腦袋溫和道︰「來,我們過來時不是有見到一顆李樹嗎?我帶你們摘李去。」
雙生子癟著嘴,被訓得一臉慚色,吶吶道︰「可是那顆樹太高了,摘不到……」
「有什麼關系,我們有三個人不是嗎?只要我們合力迭羅漢,就一定可以摘到李子。」
隨著藍衣女圭女圭的諄諄誘導,雙生子眼楮一亮,對視一眼,擊掌道︰「對啊!那我們快點去吧!我好餓。美人姐姐,我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不用擔心。」說完,三人手牽手往外跑。
外面黑模模的山林,三個小孩子要去爬樹摘李子?少女欲喚又止,回頭看看周叔。周叔回她一眼,點了點頭,于是少女追了出去。「你們等等,姐姐陪你們去摘李子。」
見三位叔叔阿姨連話都不多說一句就把照顧周叔的大姐姐引了出去,寶寶再次驚嘆不已。被獨孤叔叔踫了下,才省悟起來,蹲到周叔身前。
周叔瞧他一眼,轉了個身,不欲與他面對面。「小娃兒看什麼看,吃飽了還不去睡覺!」
「因為無名好奇啊!無名的爹親有教過無名醫術,可是周叔你這個病看起來實在奇怪……」
正說著,背後傳來瓦罐摔地的聲音,還有咿呀咿呀的叫聲。兩人回頭,只見瓦罐的蓋子摔在地上,小雲寶寶托著靖王寶寶被燙紅的小手,哄道「不痛不痛不痛,痛痛不見了……」
「你們這是干什麼!?小心別燙著!」周叔再度怒喝。「火不是小孩子可以玩的,離遠點。」
「因為他們看瓦罐已經在冒煙了,怕燒糊失火……」錦衣寶寶用不忍心的眼光看著小雲寶寶和靖王寶寶,隨口掰道︰「他們以前的家就是因為廚房失火才被燒毀,他們不但失去了家當,要寄人籬下,頭上現在還留下當初被火燒的傷疤,真是很慘的事吶……」邊說邊鎮定自若地轉了個身,避開死瞪自己的二寶寶。
「哎呀!周叔,你看這藥汁熬得快沒了,再不喝就沒藥水了。」
周伯瞪著這幾位長得十分秀美的寶寶,覺得頭好痛。他長得恐怖,人見人怕,生平沒跟這麼多小表在一起,此時只覺還是那個乖乖不多話的漂亮少年好應付。臉轉回去,卻見少年已拿起放在一旁的碗,乖巧笑道︰「周叔,生病要喝藥才會好,不許怕苦趁瑜姐姐不在偷偷倒掉哦!」
瞪了少年一會兒,周叔氣哼哼地接過他手中的碗,也不用布墊手,直接抓起在火上燒得咕嚕咕嚕的瓦罐,將藥汁倒了出來。
「嘩~」眾女圭女圭都發出應景的抽息聲。寶寶臉都皺成一團,小手不自覺在背後蹭了蹭,覺得好痛好燙手。
藥師?獨孤離塵的迷藥絕非等閑。周伯喝下加了料的藥,沒一會兒,靠著牆就暈暈欲睡。他原是警戒心極強的人,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看著在火前玩著游戲的小女圭女圭們,還是無法將他們與陰謀連在一起。
或許是最近逃亡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瑜兒還沒回來,不能連累這些小娃兒……好困……
「這人武功和意志還真是強。」听到周叔呼吸聲終于變得平靜沉緩,小獨孤如是說。玩游戲的眾女圭女圭也都停了下來,只有小小昊舍不得,興奮道︰「再來,再來~」
眾女圭女圭聞言苦笑。小獨孤道︰「寶寶,獨孤叔叔要幫周叔治傷,你要當幫手嗎?」
「這個……」小小昊終于想起正事。「好啊!」
小獨孤將周叔小心放平在地上。他身形變小,內力又僅存一半下到,雖在慢慢恢復,干來還是費勁。放平後,月兌去周叔的上衣,見他身子肌肉消瘦,骨骼清晰可見,不由搖頭,自懷里取出一包四寸長的金針。
見到金針,小軒轅睹物思人,想起自己消失不見的情人,嘆了口氣。小獨孤瞧了他一眼,將金針細細攤開,在火上炙了炙,清喝一聲,看也不看就隨手刺上,一瞬間刺遍了周叔胸前九處重穴,這才松口氣,額上已然見汗。
罷才那招九幽鎖魂,看似簡單,但力道深淺拿捏卻是極為復雜,出手的速度,血流的速度,刺下後該在何時剌下下一針,這些算計無一不可有偏。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只要有個不慎,病人輕則殘廢重則死亡。
在平時這手對獨孤並不難,甚至可說是家常便飯,但縮小後,功體力道都不同以往,能不能及時在血氣反噬前恰到好處地刺上金針,可說是搏命之戰——自然,是搏他人之命。
九幽鎖魂已護住周叔心脈,小獨孤又從懷里取出一包較小的金針,開始正式治傷。
一旁閑得無聊的女圭女圭們圍了過來,因為身形關系,小軒轅趴不到寶寶,就趴在小獨孤肩上,小雲寶寶趴在小軒轅肩上,靖王寶寶又趴在小雲背上。三人一個趴一個,壓在最下面的獨孤女圭女圭拿金針的手都在顫抖了,鐵青著臉吼了聲︰「統統滾開啦!」
「有什麼關系,朕無聊啊!現在是考驗你醫術是不是真的通神的時候了。」小軒轅笑嘻嘻說著,眼見小獨孤就要撒些奇怪藥粉,靖王寶寶突然咿呀叫了一聲。
眾女圭女圭靜了下來,小軒轅玉扇一台,擊扇道︰「來得好快。靖叔,你看有幾人?」
靖王功力最深,變小後也還是眾女圭女圭之首。他側耳傾听片刻,十分嚴肅地比了個二十五的手勢。
小軒轅點了點頭。「藥師和小小昊留在這里治傷,我們出去迎敵……「正說著,外面突然傳來驚叫聲與慘叫聲。女圭女圭們先是一怔,省悟過來後,不由失笑。寶寶贊道︰「柳叔叔真厲害,在大姐姐追上的那麼短時間里,居然能布好機關。」
小軒轅嗯了聲,勉強表示贊同,又道︰「這次敵人不比之前小賊,大概困不了多久。我們出去吧!小小昊,要好好幫獨孤叔叔的忙啊!」
「知道了。」小小昊甜笑著。
小軒轅也不信他,瞧了小獨孤一眼,示意他別讓寶寶出去涉險,這才出門。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由此可推斷出,縱是最公正無私的小雲寶寶,也不是什麼仁人君子。
即非仁人君子,自是趁火打劫的陰險小人了。也就不會等敵人出了陣再堂堂正正打上一場。一踏入籬笆就暈頭轉向不知雲山霧海何來的敵人面前,突然冒出三個小娃兒,也不說一聲就打。他們開始還抱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想哄小娃兒不要亂來。但被小娃兒打得苦頭吃足後,就再也想不起老夫子說過什麼。
小雲寶寶圈走東南位的八人,手中大書舉重若輕,一拍一個準,邊拍邊挑剔道︰「這招仙鶴展翅手抬高了,不合理;夜雨八方才轉六式,不合理;朝雲暮雨全無雲之飄逸雨之狂暴,不、合、理!……」眾人只被他訓得狗血淋頭滿面愧色,險些以為遇上師父要跪下磕頭。
靖王寶寶氣沈丹田,咿呀咿呀地向眾人比劃︰你們上來啊!
無奈他人太小了,眾人皆沒看到他,從他身邊跑過都不知下方有人。
「啊啊~」靖王寶寶生氣了,以朝堂上揮喝千軍無人敢擋的氣勢,追上前一陣乒乒乓乓。但聞一陣拳掌肉搏聲後,與靖王寶寶對掌的人眼楮一陣翻白,被強大的氣流撞得倒地暈迷。
靖王寶寶得意地翻身,欲以輕盈之態落下,卻被最後一個暈倒的人一撞,頭下腳上,撞在地上。
爬起身,撫住頭上新生的熱乎乎的大包,靖王寶寶坐在地上,嗚哇哇哇地大哭起來。
玉扇搖搖,指東打西。憑著百步千蹤,錦衣女圭女圭也不用多少真氣,就將敵人轉得東西南北分不清,大叫有鬼。錦衣女圭女圭聞言沉下臉,嘿地一聲,不打了——朕長得這麼冰雪可愛,雖然及不上小小昊,也是優良品種,你們居然大叫有鬼!
見靖王寶寶還坐在地上哭泣,錦衣女圭女圭示意小雲過來幫自己接手,就懶懶坐在地上。此時被陣法逼急的敵人突然向他沖來,想抓住他當人質。
一道紅影從天而降,檀口素齒,眉目如畫的紅衣小女娃嫵媚一笑,嬌滴滴道︰「大哥哥,你真舍得傷害妾身嗎?」
那人一怔,手中兵器果然舍不得砍下。
紅衣女圭女圭繼續媚笑,香噴噴玉指一點,那人咕咚倒地。「乖乖拜倒在妾身石榴裙下吧!」
「紅袖?」錦衣女圭女圭站起身。「你怎麼回來了?他們呢?」
紅袖女圭女圭吃吃笑著,向他福了一福。「還在找迷路的妾身吧!有哥哥和柳公子帶路,瑜姑娘大概也快迷路了。皇上盡避放心,慢慢善後吧!」
「你果然深知朕的心意。」錦衣女圭女圭囂張大笑,看著小雲寶寶收拾最後一人。「好,我們開始善後吧!」
眾人回到屋里,寶寶沒想到大家這麼快就解決敵人,不由失望地唉了聲,惋惜自己沒法湊熱鬧,注意力又被小獨孤引去。
獨孤寶寶小小身子在周叔高大的身子旁忙得團團轉,以往伸手就可以觸到的穴位,現下卻得東奔西跑。見眾女圭女圭進來,大喜道︰「誰來幫我以真氣催動血脈。」
眾女圭女圭目光部落在靖王寶寶身上。靖王寶寶手抱著頭上的大肉包,淚汪汪的雙眼委屈地瞪著大家。不過反正他也沒法出聲抗議,眾人都只當沒看到,轉了個身,圍到小獨孤身邊,幫他扶起周叔。
靖王寶寶繼續瞪著淚汪汪的大眼,見大家把周叔姿勢擺成了盤膝而坐的姿勢,只得認命。寶寶歪頭看了半天,跑過去把三只腿的小板凳搬過來,「叔公,給你……」
還是寶寶最好最乖最貼心最可愛最善良最美麗……靖王寶寶一邊感動一邊想坐下,寶寶忙道︰「叔公,這是給你站的,你現任太矮了,不站上去沒法催動血脈啊……」
靖王寶寶石化。
「喝——呀——」一陣勁氣如刀刀刮過,靖王寶寶站在小板凳上,由寶寶扶著,沉聲喝氣,一掌打在周叔命門上。周叔身形一陣顫動,臉上紅斑慢慢擴展成黑斑。
小獨孤也站在椅子了,見時機已至,忙將藥塞入周權嘴里,喝道︰「氣走十二重樓,轉紫宮,歸氣海。」
靖王寶寶內力再催,依小獨孤之言而行,一陣淡煙自周叔身上金針刺穴之處慢慢逸出,
屋內充滿了腥臭之氣,紅袖女圭女圭花容失色,小軒轅手中玉扇搖得殷勤,全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毫無感覺的小獨孤。
「好,撒手!」
靖乇寶寶隨聲撤手,周叔倒了,被寶寶扶住。寶寶低頭一看,突然大叫一聲。
眾女圭女圭嚇了一跳,以為有不妥,忙圍了過來。
「他他他……」
一陣粉塵墮落,周叔臉上的黑色皺疤與紅斑一起消失,先前他容貌丑陋,眾人不曾細看,現在才發覺,他輪廓清秀俊毅,五官也生得眉如刀削,鼻梁挺直,黑色皺疤讓他看來年歲過大,事實上絕對末滿三十。
紅袖女圭女圭第一個發出驚嘆。「甲級相貌,嫁給妾身當郡馬吧!」
此語一出,眾人都瞪了過來,紅袖聳聳肩。「當妾身什麼部沒說。」
小獨孤一雙小手興奮地在周叔臉上模著,不住嗯嗯嗯地點頭,最後又握住他的脈門把了會兒。「原來如此……果然。」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寶寶好學不倦,誠懇討教。
「他臉上的疤並非天生,而是小時中毒而起的,毒雖盡去,臉卻毀了。這次他又中了生生不息,雖想將毒逼于一處,但生生不息毒性強烈霸道,一受逼制,反竄向面部,與他舊時之毒混為一處。所以,一旦毒拔,則雙害盡去,人便恢復真正之貌。」
「他運氣還真好。」紅袖女圭女圭戀戀不舍地也在周叔臉上模來模去,吃夠豆腐後,才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盒子。
寶寶眼尖。「紅袖阿姨,你要幫他易容?」
「是啊……太早發現傷治好了就麻煩了。」紅袖女圭女圭惋惜地嘆著,將小玉缽,奇異碎石,玉瓶都拿了出來,碎石研成粉,加上玉瓶里透明的液體,漸漸攪成膏狀。
紅袖女圭女圭又拿出個小胭脂盒,里面放了四五種顏色的胭脂膏子。她挑了數色摻入玉缽里的易容膏藥,和成了紅黑二色,一點一點布上周叔俊秀的臉,用小剪子與小刀子壓出皺縐紋路。她動作極快,不一會兒,周叔就恢復了先前未治傷的丑陋容貌。
「紅袖阿姨好棒好厲害哦~」寶寶拼命鼓掌,一雙眼只在紅袖那個盒子上轉來轉去。
「阿姨只讓他像了七八成,不過這容貌,略有差異也不至引人注意,反正過上幾天就會被洗掉,只要暫時瞞過去便成。」紅袖女圭女圭邊說邊快手收拾易容工具,未了,對寶寶嫣然一笑。「還有,這壓箱底的功夫,現在還不能讓你學去,等小小昊不再這麼調皮搗蛋後,阿姨再教你。」
馬屁沒用,寶寶臉垮下來了。
一切收拾妥當後,快二更了。小獨孤找出一堆藥給周叔吃下,抑制血脈流暢,讓他不至馬上發現傷勢已好,又給他聞了醒神香,慢慢醒過來。
見時間已晚,眾人正想哄寶寶早點睡覺,卻听到門外又有動靜。紅袖女圭女圭听到,順手沾了沾水往眼角抹去,又用力捏了捏鼻子。當碧衣少女帶著黃衣女圭女圭與藍衣寶寶踏入門時,就見一個哭得淚眼汪汪,紅鼻子紅眼楮的小女娃撲了上來抽噎。「哥哥你們回來了,太好了,天好黑,紅袖好怕啊……」
本已一臉倦色與焦慮的少女見狀,心下更添內疚,蹲抱住紅袖女圭女圭,道︰「對不起,都是姐姐不好,不但沒照顧好你,讓你走丟,還差點害你兩個哥哥也迷路……幸好你沒事……幸好……」話語末尾,竟有些哽咽。
眾女圭女圭面面相覷,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寶寶走到少女身邊,拍拍她的肩。「這不是你的錯啊……其實都是我們不好的……」
周叔聞過醒神香,神智正慢慢清醒。听到少女哽咽的聲音,睜開見,見眾女圭女圭都在眼前,瑜兒正抱著小女娃。雖然不知發生什麼事,還是沉聲道︰「瑜兒?」
少女忙轉開頭,吸了吸鼻子。「沒什麼,只是一時放下心來……剛才差點走丟……」
「過來!」
少女放下紅袖女圭女圭,走了過去,與周叔靜靜對看了片刻,再也忍不住,突然投進他懷里哭泣。
周叔輕輕拍著她的背,眸中盡是柔和之色。
紅袖女圭女圭見狀,嘆了口氣。「原來名草有主了,妾身的郡馬候選人又少了一個了……」
此夜再無他事,到天亮,女圭女圭們醒過來,明顯可見守了一夜的周叔松了口氣,臉上也略略浮現笑容。少女從屋外進來,懷里兜了一堆洗得水靈的山果,大約是她剛摘回來的。寶寶一見便歡哦一聲︰「太好了~」
少女笑笑,將水果用盤盛了,放在他們面前,又挑了幾個果子給周叔。周叔接過果子,沉吟片刻,向女圭女圭們道︰「快點吃,吃完快點下山,你們親人怕是都找得急了,下次不許再亂來!明白嗎?」
「多麼溫柔的人啊!真是可惜。」紅袖女圭女圭一臉陶醉地咬著葡萄,黃衣寶寶疑惑地看了妹妹一眼,不知她何時由以貌取人進化到欣賞內在美。
紅袖女圭女圭甜甜一笑,不理兄長,也挑了幾樣果子,爬到周叔身邊。「大哥哥,這個給你吃。」
「大哥哥?」周叔挑了挑眉,有點不習慣這種稱呼。但對著如陶瓷般精美艷麗的紅衣小女娃,他緊繃的臉色也有些緩和,偏了偏頭,怕臉上的疤痕嚇到小女娃,低聲道︰「謝謝。」
「我幫你剝皮好嗎?」紅袖女圭女圭打蛇隨棒上,縴縴細指剝開青紫色的葡萄皮,將果肉遞到周叔唇邊。周叔遲疑了下,有些不加所措,伸手要接過葡萄,紅袖女圭女圭卻不讓。「大哥哥~張開嘴嘛~乖~」
酥酥麻麻的撒嬌聲隱含著天魔音,初晨的朝曦照入破屋,小女娃膚光勝雪,吹彈得破,天真的眸子清澄如水。周叔不由有些恍惚,很快回過神來。「小妹妹,別這樣,叔叔自己會吃。」
「人家手都舉了半天,好酸喲~大哥哥你就吃一口嘛!很好吃的……難道大哥哥你怕酸?那紅袖咬一口證明不酸好了……」
兩人共吃一顆葡萄?那還得了?周叔只得硬著頭皮道︰「叔叔吃就是了……」說著,小心從小女娃手上咬過葡萄。他雖極小心,還是不小心踫上了白女敕的指頭。
紅袖女圭女圭收回手,笑吟吟地舌忝著指上沾的汁水,明明是天真的動作,但瞧著周叔的眼神,怎麼看怎麼曖昧。周叔的臉皮微微熱起,不自在地轉開臉。
「可憐哦!被紅袖調戲了都不知道。」在旁吃果子看熱鬧的女圭女圭們,除了小小昊,都在心里為「幸運」的周叔默哀。小小昊看了半天,突然也剝了個葡萄給錦衣女圭女圭。「父皇,吃葡萄。」
險些被手上的李子哽到的錦衣寶寶苦笑著吃下小小昊遞的葡萄同時用力咳了聲,提醒紅袖,還有寶寶在場,別教壞小孩子,下面太激烈的就不要使出來。
收到皂上的暗示,紅袖女圭女圭嫣然一笑,身平再往前挪,幾乎趴在周叔身上。「紅袖可有婦容?」
周叔不自覺往後挪了下位子,勉強道︰「有……」以後會有。
「紅袖可有婦德?」示意著手上的葡萄皮。
這次回答更勉強了,好一會兒才道︰「以後會有……」
「那紅袖可是為人妻的好選擇?」
話意明顯地听不懂的人就是白痴,周叔申吟了聲,不知自己這算哪里飛來的桃花運,扳過小女娃身子,讓她看自己臉上猙獰的黑疤紅斑,正色道︰「紅袖,你是個好孩子,以後一定會更好的,你現在年紀還小,這樣說大家只會覺得可愛,但是長大了還這樣說就不好,最好慎言慎行……」
听下面要展開說教,小女娃唇一撇,道︰「我明白了,你喜歡瑜姐姐,不用找這麼多借口來跟我講道理。」
這話一出,忙著收拾行李,但一直偷看這邊的少女手一松,本來就破的盤子徹底粉碎,‘匡啷’一聲,嚇到了小小昊。他見少女漲紅了臉,微怒道︰「小妹妹,你在胡說什麼!?」
紅袖女圭女圭不理少女辯解,甜甜對周叔道︰「其實大哥哥你不用介意,紅袖深知三從四德,願意與瑜姐姐蛾皇女英,共事一夫……」
這下周叔與少女都急了,小小昊在旁,喃喃自語道︰「娥皇女英……父皇想要煌叔叔與爹親一起共事一夫嗎?」
看著小小昊亮晶晶的眼楮,錦衣女圭女圭當場跳起,冷汗流了一背,臉色微青道︰「寶寶不要胡說八道……」
小獨孤哼了聲︰「他敢!?那真是活膩了!」
黃衣寶寶懷疑地瞪著藍衣女圭女圭,藍衣女圭女圭苦笑道︰「有你就夠傷腦筋了,再加個紅袖,我哪來的精力……」在黃衣寶寶惱羞成怒一拳打出前,補道︰「我還怕你去打依依的主意呢!」
小雲寶寶和靖王寶寶窩在一起盤算,要不要真的把煌也幫皇上拐到手,這樣無名教就是嫁妝了。不過算來算去,終因天敵恩怨太深,算計半天,還是看不到曙光的答案。
正當屋里好幾處都鬧成一團時,周叔突然臉色一變,喝道︰「好了,小表們都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是玩的地方,快從後面下山!」
眾女圭女圭們也聞到異響,沒想到周叔二人的追兵竟是如此不死心,顯然先前並非主力,一時有些猶豫。危機關頭瞬息萬變,哪容得猶豫,這一沉吟時間,小屋外已可聞得人聲。見女圭女圭們已來不及離去,周叔一臉悔色,目光陰晴不定。
「周旭,你真是好膽,竟敢誘拐我們侯爺府末過門的少夫人,還不出來送死!」陰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碧衣少女微怒地哼了聲,手捻腰際銀鏈上的小花骨朵兒,當先出門叱道︰「心邪你莫胡說,誰是你們侯爺府未過門的少夫人!先父死前早已解除我與小侯爺的婚約,你們一路仗勢相欺,敗我周府無人嗎!?」
周叔墜後一步,低聲向眾女圭女圭說︰「你們現在走也來不及,想活命,就乖乖听話,躲在里面別出來!」他向小小昊反復叮嚀,怕女圭女圭們不懂事露了行蹤。心邪一向心狠手辣,寸草不留,只怕不會留活口。唯今之計,只有先想辦法將追兵們遠遠引開再說。
女圭女圭們對看苦,黃衣寶寶問道︰「心邪?四絕三蛛二邪一佛里的勾魂心邪?」
周叔目中閃過訝然,卻也無暇去管黃衣女圭女圭為何會知道這些。匆忙點了下頭,踏步而出。「勾魂心邪,你莫污人名節,瑜兒父親死前已將瑜兒托付與我,她與小侯爺之間再無瓜葛。來來來,你不放過我?且看你有這能耐否?」話說得急,氣涌上心,胸口一陣滯悶,雖強行壓抑下來,還是咳了兩聲。
「好蠢材,受傷中毒了還敢大言不慚!你以為收拾昨晚那些探路先鋒,就可以與本座叫陣嗎?依你現任能力,不過一喪家之犬罷了!」
「探路先鋒?」周叔一怔,不明所以,隨即勃然大怒。「你又如何,走狗一只罷了!一眼見雙方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時,女圭女圭們也趴在窗頭接耳。
「居然是雙邪,真是麻煩大了。」紅衣女娃小聲嘀咕。
「是啊!我還看到幾個眼熟的家伙……」黃衣女圭女圭發揮數據庫功能,看著人群嘆氣,小聲念道︰「雪地娘,七步笑翁,淮南三雄……」
如果是一般高手,他們尚可以應付,但像這些武榜上的高手,就不是變小的女圭女圭們能輕松應付得了的。想要收拾,便不能躲在暗處,須親自出手才行。
「看來周叔的確是個了不起的高手,虎瘦威乃在,中毒後還需要這麼多人來擒拿。」紅衣女娃笑吟吟陶醉著,小獨孤聳肩提醒。「出手有可能會暴露身份哦!」
眾女圭女圭面面桐覷,各人都有自己獨門的武學,一旦被對上號,哪怕機會只是萬一的,也的確是個大難題。
寶寶見狀,興奮道︰「那父皇你們不用出手了,小小昊一人解決掉!」
「千萬別!」眾女圭女圭都大翻白眼——初生之犢不怕虎啊!也不想才修了幾年的內功,就敢發此謬論!
屋外一觸即發,屋里七嘴八舌,說來話長,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眼見雙方提攝真氣,殺氣拂得四野草木皆兵之時,一道清越的吟詠聲隨著風慢悠悠傳了來,緩和了殺氣。
「望長安于日下,指昊會于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大路之人……」
吟詠至此,聲音越發接近,已叮听到噠噠的馬蹄聲,來人頓了頓,笑道︰「萍水相逢,盡是異鄉之客。眾位請了,這麼多人站在一起,是要打架嗎?」
這聲音听來有幾分耳熟,眾女圭女圭再次小心探頭出去,只見兩個牽著馬的青年男子正闖入戰圈。二人皆年及弱冠,一個穿著紫白相間的衣裳,衣角袖擺掛若叮叮當當的小銅環,望著大家彎眉微笑,燦若春陽。另一個身穿黑衣,俊美冷傲,懷里抱著把劍,皺眉凝眸,一臉無趣。
「沉焱!謝長纓!」屋里小小聲吃驚,屋外可是大大的驚怒。
「正是在下,不用叫得這麼大聲,我們知道自己名字的。」南離火笑得益發春光明媚,掏了掏耳朵,打招呼道︰「梅兄,好久不見,你怎麼看來只剩三分像人了?」
「哼!」勾魂心邪怒哼了聲,卻沒發作︰心知不敵沉謝二人,不欲樹此強敵。「沉焱,你是老江湖,你該知道,門派私事最忌外人干涉。」
「才不是門派私事,是你們一面妄行咄咄逼人!」碧衣少女知周叔中毒後只剩一半不到的功力,原已抱著一拼之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料半路竟會闖出南絕與北絕。四絕各佔一方,獨來獨往,甚少插手他人恩怨。今日會現身,可說是機會難得。
沉焱嘆了口氣,「你們誰是誰非,都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來找七個小娃兒的……」
此話一出,心邪一臉茫然,周叔與碧衣少女心下警惕,屋里女圭女圭們卻險些摔了一地,不知是不是被沉謝二人發現身份。
「七個小娃兒?你們追小娃兒作甚?這里沒有小孩子,要找快離開吧!莫耽誤了工夫。」
心邪听沉謝二人不是沖他們而來,松了口氣。周叔面沈如水,一句話也不說。
「也沒什麼事,只是他們長得冰雪可愛,甚是少見,又孤身在外,才起了保護之念。不過……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異鄉之客……王勃的文真是好啊……」
謝長纓哼了聲,避開沉焱調笑的目光。屋外眾人不明所以,不知沈焱為何突然贊起王勃的文,屋內女圭女圭們卻听出端倪,笑成一團。
沈焱引用王勃的話翻成白話——他們在山里迷路了。而且瞧兩人神色,帶路的顯然是不服輸的謝公子。難怪今日臉色瞧來比往日更冷。
「既知是萍水相逢,就莫多管閑事。沈公子,你還是快去找你的娃兒們吧!」心邪一心只想打發掉這兩個難纏的主兒,難得好語相勸。
「唉唉,心邪,你不但長得越來越不像人,連腦袋也越來越笨了。剛才窗上探著幾個小娃兒的腦袋,你居然都沒看到!」沈公子一搖頭,發上七環釵就跟著叮鐺作響,合著他的話,十分呱噪。「還是被你們追的這兩位不錯,明知女圭女圭們在屋里,不確定我與小謝來意是善是惡,就絕口不向我們求助。在下一向是有怪癖的,人求我我不干,人不甩我我也不干……」
謝長纓在後面皺了下眉,不耐地自薄唇間蹦出兩個冰稜子。「廢話!」
沉焱面不改色,轉口結論道︰「所以今天的事我是管定了。」
七個女圭女圭加一個少年蹲在一起竊竊私語。黃衣女圭女圭道︰「有沉謝二人在,他們應該無大礙。」
「而且周叔的傷也好了,再過會兒我下的藥,藥效就會消失。」小獨孤補充著。
「既然一切沒事,我們先走吧!不然被沉謝纏上……」錦衣女圭女圭邊說邊嘆氣。
「其實有兩個保鏢也是不錯的,或許人家並沒有記恨當年三峽上你們捉弄他們的事啊!」
柳小鮑子笑得十分不安好心。「發現你的身份後,也不會趁你變小對你做出什麼啊!」
這人說話擺明就是希望沉謝會對他做出什麼一樣。不幸的是,眾女圭女圭聞言,包括寶寶在內,全部眼楮一亮,用興奮的眼神看著錦衣女圭女圭。
朕做人真的這麼失敗嗎?錦衣女圭女圭開始苦笑。
之三鏡花水月
趁沈謝周叔與心邪他們打成一團時,女圭女圭們爬著後窗離去,一路掩蔽行蹤不讓沉謝二人追上。到晌午時,終于出了山,在路邊野店里大吃一頓,補足元氣後,開始向鏡花水月前進。
鏡花水月到底在哪里呢?問一百個人,或者會有一千個答案。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很多听來的傳說與典故。每個人都會信誓旦旦地咬定只有自已說的才是真的。但是數百年來,江湖始終只有這個傳說,而沒人真正見識過鏡花水月。
有人說,鏡花水月是佛謁,只存在于人心,一如世外桃源;
有人說,鏡花水月是皇家的禁地,有著夢幻空花的美景,只有皇帝知道那是哪里;
有人說,鏡花水月是江湖的寶藏庫,那里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與武學秘籍;
有人說,鏡花水月在海外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里有金色頭發,碧綠眼珠的神人。
而讓小小昊來說,鏡花水月就是……
「這里就是鏡花水月?」眾女圭女圭看得目瞪口呆直搖腦袋。
好一處鏡花水月,好一處證明萬物皆空幻的地方……山谷里的一大片平原,山空水空樹空人空,什麼都沒有。要不是寶寶再三肯定天孫說的就是這里,眾人根本無法相信傳說中的靈地居然是這樣的,難怪鏡花水月會一直是個謎啊!如此荒無的一個地方,要有人肯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鏡花水月,那才是怪事。
「那接下來要去哪里找人呢?」女圭女圭們比較關心這點,錦衣女圭女圭尤其急不可耐,想馬上就找回情人。
「娘娘只說四聖配五行,找到就可以進去……」小小昊干笑。「大家一起找吧!」
「四聖?什麼四聖?」
小小昊非常用力地搖著頭。「無名不知道。」
「能夠稱為四聖的未免太多了。」黃衣女圭女圭小臉扭曲抽搐,一腦袋資料叮叮鐺鐺。小柳寶寶安慰道︰「既然是四,總離不開動西南北四向。我們兩人一組,先分開尋找吧!」
「但這里這麼大……」紅袖女圭女圭也快哭了,看自己白女敕的小巴掌。「不能下令讓神仙府來幫忙嗎?」
「為了天家顏面,大概不能……」小雲寶寶難得沒翻書,只是無限遠目地看著這片土地。「地廣人稀,土地肥沃,或可攜民眾至此開墾……」
錦衣女圭女圭只當沒听到,顧左右而言之。「大家開始找吧!」
眾女圭女圭聞言,皆垮下肩來,奄奄一息。小小昊也愁眉苦臉,對著廣大的面積不知該由何處下手。
眼見眾人一動不動,錦衣女圭女圭皺起眉了。「怎麼朕的話還得三催四請!?獨孤,你不想早點找回昊嗎?」
「這到底是累人的事呢!」小柳寶寶笑吟吟。「軒轅兄,不如我們打個商量,我來想辦法解決這門戶的問題,事後,你準祈王爺三個月假期如何?」
錦衣女圭女圭瞪眼,龍顏震怒。「你已經知道破法了?——你這是在要挾朕嗎!?」
「你要這樣想也可以啦!好了,我們開始分四方找四壁吧!運氣好的話,幾天內就可以找到。」小柳寶寶笑嘻嘻,毫不為難綿衣女圭女圭。
迎接眾女圭女圭哀怨的目光,小軒轅咬牙道︰「不行,沒了祁,暗流群龍無首,朕如失一良臂,此議不可行!」
「皇上!」黃衣女圭女圭一臉感動,其它人也用訝異的目光看著軒轅。
「不用說了,朕不會犧牲你去換情人的!朕絕非見色忘義之徒。」小臉雖然有些發苦,小軒轅還是說得斬釘截鐵。
黃衣寶寶熱血涌上心頭,臉色變了又變,變了再變,終于道︰「那,如果是微臣自己請假呢?」
「祈,你不必如此為難犧牲,朕乃四方之主,難道還護不得一個愛卿嗎?」
「多謝皇上厚愛,但還請皇上準了微臣這個請求吧!其實微臣也是許久未曾休假過了,柳殘夢此議,正合微臣之心。」
「哦!」小軒轅垂眼,不相信地瞪著黃衣女圭女圭,最後一次問︰「你確定?」
「臣確定,出自內心!」
「即是如此,朕也不便逆你之意,唉……」
小柳寶寶含笑道︰「既然交易達成,軒轅兄請來助我一臂之力。」
小軒轅哼了聲,隨柳公子往東方而去。
見二人走遠,除了猶自感動的黃衣女圭女圭,眾女圭女圭皆狐疑不已,小獨孤哼了聲。「那一只千年狐狸……絕對有問題!」
「東方甲乙,青龍在位,五行主木,丁壬化木盡成林,丁火壬水,見龍在田。」小柳寶寶邊走邊說,看著步伐一毫不錯的小軒轅,笑道︰「軒轅兄方才果然是在做戲。」
「朕只是配合你罷了。朕知道你與祈打賭。」老奸巨猾,縱然身子變小了,腦袋也還是老奸巨猾。綿衣女圭女圭搖扇輕笑,「如果祈自願提出陪你三個月,你便贏了。就不知你們這次賭注是什麼……」
「反正輸贏付帳的都是祈,軒轅兄當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柳小鮑子輕描淡寫避開話題,誠懇微笑著,跺了跺地面,蹲下來挖掘,運掌如飛的同時,抬頭道︰「而且還能以此為理由,以眾人的見證,讓昊帝座留下來幫你三個月。既是互惠之事,何須細問。」
「說得好!」也蹲下龍軀,拍了拍小柳公子剛挖出來的青龍石像,小軒轅心情大好,笑得合不攏嘴。「下次如有機會,朕再與柳兄合作。」
——一句話,別人的孩子死不完。
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小軒轅和柳小鮑子轉了一圈,輕松挖出四聖獸,略一研究,八人各以五行真氣灌注相對應的四獸。
地面一陣嗡動,四聖獸石像下白煙一陣一陣彌漫,幾乎掩去眾人的視野,隨著四周光線的突然轉暗,再到終于能看清時,眾女圭女圭只覺異香陣陣撲鼻,腳下軟綿綿,又白又香,宛如換了個空間,置身雲層一般輕飄飄。
「這……這……」他們站起身細看,發現並不是感覺失誤,而是他們真的換了個空間。腳下踩的,竟然是——花!
一朵重瓣層迭,奇大無比,如雲般寬闊的雪白花朵,娉婷獨立在這個空間里,微緩搖曳。天似水,欲傾非傾,水波柔緩流動,水中一輪明月散著暈黃的光芒。
「這便是夢幻空花嗎?我們現在是在人世還是在幻境?」紅袖女圭女圭撫著腳下踩的花瓣,觸手處雪白厚實,脈絡分明,嬌女敕而異香陣陣,不由有些茫然。
黑暗中,有一點彩芒閃爍而過,銀鈴般的脆笑聲遠遠傳來。
「娘娘!」寶寶站了起來。「快,快追過去。」
那光芒的速度極快,轉眼便將消逝。眾女圭女圭全力追蹤,心無旁騖,追得片刻,便來到花瓣邊緣,一條閃著銀白微光的小徑在黑暗中延伸向不知名的地方去。
這是出路嗎?眼見彩芒將要追不上了,眾女圭女圭無暇多想,一個個跳下小徑繼續追趕。
小徑只有一條路,追到最後,周圍的黑暗轉為蒙蒙光影,隨著亮度的增強,彩芒憑空消失,鏡花水月消失,八人撲通數聲,一一掉到水中。
碧藍的天,澄清的水,清澈得可以看得清水下的紅葉,遠處可見積著白雪的高山,岸邊芳草連綿無盡,一排排楓樹依依與人相約,楓紅如血,紅艷中猶掛瑩白殘霜。靜謐的空間,只聞得鳥鳴啾啾,泌涼舒暢,幾疑不在人間。
八人哎呀哎呀地從水中站起身來,一個個都暈頭轉向。幸好這湖水並不深,只淹到女圭女圭們的腰際,小小昊的膝蓋,所以八人都還算平安。他們轉頭打量,見得眼前景致,不由目馳神迷,不知處身何處。
眾女圭女圭都是見多識廣的人,雖覺震撼,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左右顧盼開始尋找來路。卻見四周盡是湖水,早不見之前走過的那漆黑長道。他們似乎都是憑空出現在這湖心一般。
這是陣法?還是幻象?還是仙術?女圭女圭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在腦海里尋找著合適的解釋。
無名沒有大家想得多,甚有隨遇而安之態,心思被腳背上游過的錦魚吸去注意力。他貓腰弓著身子,雙手虛攏,向悠游自得不知大禍臨頭的錦魚撈去。
一陣水花亂濺後,水波震蕩得研究出路的女圭女圭們險些站不穩腳,錦魚看似憨鈍鈍的,實則滑不溜丟,就在寶寶掌縫間隨水而閃,綿鱗映日干點生輝,繼續悠游。寶寶沒想到會失手,不服氣追了過去,口中大喝︰「魚兒魚兒給我站住,放心,我只模你一把,不會把你烤了,反正你中看不中吃,烤了也難吃……」他懷里的筆猴正攀到他肩上,他這一彎身,險些摔了下去,趕緊跳到寶寶頭上,抱著小金冠,對魚兒示威似的在寶寶頭上蹦著,齜牙咧嘴表示贊同。
眾女圭女圭哭笑不得,這種時候寶寶還有心思抓魚兒玩。但見寶寶陽光燦爛的笑臉,濺上水珠的可愛容貌更像金童般純淨無邪,令人不忍苛責,不由紛瘋轉念︰左右是找不到前進與後退之路,既是要靜觀其變,不若陪小小昊玩耍兒更劃得來。再見水質清澈,錦魚游弋,皆是手養心動,便也彎腰抓起魚來。
寶寶見有人陪同,歡呼一聲,興致大發,指揮眾女圭女圭左右包抄,合圍擒魚。大材小用的國之棟梁們也不著惱,笑晏晏隨著寶寶指揮,擒鶴掌縱龍手碎花指拈星指等目前殺人威力不足,捉魚威力有余的武林絕學紛紛使出來。
原本還是悠哉的錦魚們再也悠不起雍容華貴,一只只東奔西走,倉皇逃命。平生從未遇過此等惡小人,哪知這人間仙境也會有煮鶴焚琴之類大煞風景的事發生。
女圭女圭們全無破壞仙境的自覺,抓到魚後,還要評頭論足一番,這個說我的大,那個說我的肥,沒抓到的酸溜溜說這魚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吃,中間雜著靖王寶寶咿咿啊啊的聲音,紅袖寶寶臨水顧影,嘆息泡水後自己嬌女敕的皮膚太可憐了雲雲,還有獨孤寶寶久抓不到,一氣之下想放毒來毒魚的叫囂聲。一時間熱鬧得可比市集。
眾女圭女圭越抓越遠,小獨孤偶然回頭,卻見雖然向湖心走了這麼遠,岸邊的景致竟與先前一般無二,似乎只是近在咫尺,舉步可上。
「喂喂,你們回頭看看……」
眾女圭女圭回頭,見到還是近在咫尺的岸,也是訝異。小軒轅彎腰撿了塊石頭,用力向岸上扔去。
沒等石頭落在岸上,寶寶突然尖叫,水面劇烈地旋起了漩渦,來不及閃避的女圭女圭們被掩起的巨浪濺了一臉,幾乎窒息,只來得及伸手抓住身邊能抓得到的人,便身不由已地隨著漩渦飛馳。
一陣天旋地轉後,壓力驟減,終于能夠呼吸了,但四周卻變得熱氣逼人。天空紅得發紫,早已不再是那個鳥語花香的四時仙境,孤峰上八人手握著手,孤峰下,熊熊烈火噴吐著艷麗的舌尖,猙獰狂笑著,轟隆轟隆迎接貴客們降臨。
要不是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眾寶寶們快搞不清之前在水中到底是真是幻。一旁逃避腳邊偶爾串上來的炙人火焰一邊抱怨,祈女圭女圭申吟一聲,抓頭無力問道︰「誰來給區區講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藍衣女圭女圭與錦衣女圭女圭對看一眼︰心下默算了片刻,彎唇笑得善良︰「小祈~阿情~答應我個好處,我便告訴你。」
祈小王爺問言,一腳踹出。「給你個一千的好處,去死去死,子何不死!」
見兩人這種關頭還打鬧成一團,錦衣女圭女圭酸溜溜道︰「別在情人不見的人面前打情罵俏,不然休怪朕無情了……我們基本上應該沒走錯路。小小昊說的五行四聖,並不只是進來之道,還包括接下來的路程。之前的湖是五行之水,所以那個岸根本上不去,只是陣法造成幻象,水行之後是火……」
黃衣女圭女圭得到答案,不再追殺藍衣女圭女圭。一旁,小獨孤愁眉苦臉,慘叫︰「那到底要怎麼離開啊?」
他年小氣弱,功力又不及靖王寶寶深厚,衣擺已被燒焦一處,邊問邊跳拍著背後的衣襟——雖然之前衣服浸得濕漉漉的不易著火,但這里實在太熱了,沒幾下便烘干了。他只覺得再烤下去自己眉毛頭發也快燒起來了。
「上穹碧落下黃泉。碧落為天,鏡花水月水為天,所以往上只有重回水行……看來我們只有來挑戰黃泉的地獄業火了。」藍衣寶寶指了指孤峰下方︰「唯一出路在火里。」
「火里?」女圭女圭們有一半都尖叫起來,「柳殘夢,你頭腦沒出同題吧!?」
「自然沒有,不過這跳也要有技巧的,不然就真的成為跳火自盡了。」柳小鮑子邊說邊屈指算道︰「現在是酉時,陽氣屬干,陰氣在訴,火行八德,甲癸七五之數……」
眾人見他說得信誓旦旦,將信將疑,紛紛將目光投向錦衣女圭女圭。錦衣女圭女圭邊听邊苦思,手上也捏著算訣,與藍衣寶寶同時算著,邊算邊點頭。最後共同指著一處道︰「九宮歸一之術,就是這里了。」
眾女圭女圭探頭看過去,那里火焰熊熊,轟地一聲,幾乎燒到他們眉毛,忙後退數步,氣極敗壞道︰「除非你們兩個先跳,休想我們當探路兵!」
我們信用好象太爛了?兩位女圭女圭眨了眨眼,對看一眼,用眼神你推我擋,皆是不肯先行。推算出來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一回事,這里事事透著古怪,萬一真的算錯,這一跳下,豈不成了烤乳豬了。
「無名覺得啊……無名要用行動來相信父皇與柳叔叔。」背後,小小昊開口了。在這世態冷暖之時,錦衣女圭女圭與藍衣女圭女圭皆是一臉感動地回過頭來,正想謝絕小小昊的熱心,卻被小小昊一手抓住一個,往火里扔了去。
他們現在身形相距甚大,加上出乎意料,天下第一府與天下第一莊的首領連反抗都來不及,就如流星般墜了下去,耳畔還听著小小昊繼續道︰「小小昊相信父皇與柳叔叔不會算錯的,所以小小昊相信父皇與柳叔叔一定會有事的……」
多麼純潔的語言,多麼純潔的動機……飛墜中,宣公子與柳公子連淚水都流不出來。哇啊哇啊慘叫著緊急算計落腳之處。
隨著二位女圭女圭的慘叫聲,也不知他們在下面干了什麼,眾人再度眼前一花,熱氣盡褪,竟又回到了剛近來時那片平原。四方的四聖獸石像,依舊佇立住蒼茫大地,青龍石像下,錦衣女圭女圭與藍衣女圭女圭衣衫襤褸,狼狽不堪,被火烤得頭發東翹一撮西翹一撮,白女敕的小臉上到處部有灰塵,招牌的笑容再也掛不下去。
小小昊見狀,忙鼓掌道︰「父皇與柳叔叔好屬害哦!小小昊真的大開眼界了。小小昊就知道,以父皇和柳叔叔的英明神勇,說出來的話哪里有錯了,這點小事還不是易如反掌。只是祈叔叔他們不信,小小昊才證明給他們看。現在他們對父皇和柳叔叔一定更加心服口服了……」
「朕對你才心服口服了。」錦衣女圭女圭嘿了聲,心中第一次想起「養子不教誰之過」這句話。
獨孤女圭女圭對機關陣法是外行的,見真龍天子惱羞成怒,小小昊可能會倒霉,忙問道︰「怎麼回事?我們怎麼又回到外面來?難道又要重新開始進去嗎?」
「金木水火土,我們進去後,機關是從水行開始啟動的,所以終點應該是水之上的木行。」黃衣女圭女圭漸漸抓住訣竅,「水火之後是土行,即指這土里的四聖獸像,倒並非重新開始。過了這關,接下來,怕是金行了。」說到這,忍不住嘆了口氣。
「金子不是你的最愛嗎?有什麼好怕的?」紅衣女娃嗤笑兄長。
「你有金剛不壞之身嗎?你現在能運得起護身罡氣嗎?要是這次一進去亂刀齊下萬箭齊發……」
「好了好了,不要烏鴉嘴了。」錦衣女圭女圭整理好外表,頭痛地止住愛卿之間的爭執。「里面是什麼,進去就知道。再說之前那些機關……」說到這,停下不語,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嘆了口氣,哀怨地看著小小昊。
小小昊一臉無辜地看著父皇,眨著純潔的大眼。「父皇你干嗎又嘆氣了,這次小小昊什麼都沒做哦!嘆氣太多小心對身體不好哦。」
「朕只是想……或許你比大家以為的,更像你爹親啊……」
第二次進入鏡花水月,自然是輕車熟路。在四聖獸石像灌入真氣後,眾女圭女圭再度落在夢幻空花之上。謝天謝地,花並沒有如烏鴉嘴的某人所說,化成刀鋼劍陣,依舊用厚實噴香的花瓣承托住眾女圭女圭。
水在天,月在水,黑暗中唯一的光線以溫柔的雙手撫愛眾女圭女圭,一切都沒變化,唯一不同的是,狂風大作,嗚嗚幽泣,風力之強,卷得眾女圭女圭們幾乎都站不起身。狂風來襲之處,正是眾人先前離去的方向,風里還有著奇怪的嘰嘎聲音,呼呼呼,嗚嗚嗚,听起來似乎金屬交擊,卻又有些不像,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困難地趴在花瓣上想站起身,但風太大了,腳下站的又不是實地,而是隨著風微微搖晃的花朵,完全沒有著力點。勉強站起半個身,花一晃,又搖搖欲墜。幸好眾人都掉在花蕊間,要是在花瓣邊緣,只怕早滑落到無邊黑暗中去了。
「這該死的風!」黃衣女圭女圭啐了聲。他素來好勝不服輸,自也摔得最慘,要不是有藍衣女圭女圭拉著,早就滾下花朵去了。
紅袖本是跟在哥哥旁的,幾度風吹後,不知怎麼摔到了小雲寶寶旁。狂風再吹,她見得救命樹,哪管是什麼人,伸手抱了過去。小雲寶寶脖子被紅袖勒著,手臂上還掛了只靖王寶寶,強行用千斤墜和隨風擺柳身法定住,小臉憋氣漲得通紅。「紅袖快……」
「快怎麼?」風聲大,听不清聲音,紅袖探過腦袋,發絲隨風落在小雲寶寶鼻端,他再也忍不住,一個噴嚏打出,腳下根基浮動,三個掛成一串的人形粽子危險地晃了起來。
「哇啊!」三人同時尖叫,一旁小小昊手快,一手揪住靖王寶寶在空中掙扎的小腳,另一邊,黃衣女圭女圭也抓住了妹妹的手,小軒轅一手拖著還想掙開的小獨孤,一手握緊寶寶的手,八人團結同心,終于擁成一個巨大粽子,站了起來。
心有余悸的眾女圭女圭發覺彼此手心都有些濕冷,此時也無暇去嘲笑對方。小雲寶寶其實想拋開左右兩只粘人粽子的,一時又無法,只得道︰「風越來越強,不快點找出源頭,早晚我們會被刮走。」
「說得不錯,風從我們之前出去的方位吹來,顯然這一陣的機關就在那條路上……」錦衣女圭女圭說著,微微皺眉——金陣,狂風,風中傳來的異響,在在表明了不祥的預感。「罷了,只有見到才能下定論,我們過去吧!」
八人手牽手,努力在風中花上走到離開的小徑。上次走時已覺甚遠,這次逆風而上,一步千斤,更是花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才走到花瓣邊緣。幸好小徑還在,白玉般的石面在黑暗中蜿蜒著微光,孤憑無依地延向遠方。八人越加小心,以龜行的速度在小徑上移動。
小小昊身形高出眾女圭女圭一截,被眾人一致要求彎下腰行走。小小昊自也明白現在不是證明什麼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時候,但彎腰行走原便跌跌撞撞,他的內力又最沒根基,完全被眾人護衛著才安然無事。
再長再艱難的路,也是有個終點的。幾個時辰後,八人站在狂風的來源下,因為處在風眼,風勢已弱,不用再接成一團,個個抬頭嘆為觀止。「我們來時可沒有這樣的鬼東西啊~~」
——擋在前方的,是三個巨大的金屬風車。每架風車都有細長的刃片,轉動時無法數出有多少片,僅可看出每片都是長達三丈,整座風車加上軸心更是高達十丈,撐天遮地,擋住了前方一切通路。
呼嘯的風聲刮著銳利的殺氣,三架風車的方向角度依著天地人三才之位,相互交錯配合。八人圍著風車看了半天,還是找不到可以過去的空隙。
「這機關未免也配合得太好了。」指天劃地,祈小王爺控制自己不要在寶寶面前罵髒話。
「這麼強的風力,風車上的刃葉就算是鈍的也能打人打成肉醬。」小獨孤難得贊成祈小王爺的意見。
「機關已發動,風力卷動風車,風車制造風力,相生相滅。不破壞機關根本過不去。」小雲寶寶收起律書,向靖王寶寶道︰「你打一掌試試看。」
靖王寶寶應了聲,真氣一提,雙掌揮出,若在平地,定是開山裂石的無敵真氣,此時對金屬風車卻起不了效果。風車只是微微一停,又繼續轉動。而且只是其中一架微微一停,另二架絲毫不受掌力影響。
「果然不行。」小雲寶寶得到需要的結果,倒也不如何失望。
「我們不能從上面跳過去嗎?」小小昊仰頭看著上方,見七人為難搖頭。黃衣女圭女圭解釋道︰「我們現在真氣不足,沒法越過十丈,就算有人相助跳起十丈,這風車是依鎮勢分散,呈犄角狀,後面還得再越過十丈才能落到平地。這是沒辦法做到的。」
「而且這風車帶動的風力太強了,現在在風眼,感覺不出來,一旦一跳出風眼範圍,就會像之前一樣被風卷走。」紅袖補充道。
「那我們從下面挖地洞走如何?」寶寶繼續追問。
「也不行。」小獨孤蹲在地上搖頭,這不知是什麼石頭,連我的蝕液也只能滲透一點痕跡。想挖開是沒指望了。」
小小昊知道獨孤叔叔配出的蝕液一滴就可以將尋常石頭浸蝕出一個大洞來,他既說不行,那便真的不行了上下行不通,左右又沒路,小小昊也垮下臉來。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藍衣女圭女圭緩緩道︰「有一個辦法,也許能通過。」
「有辦法?什麼辦法?」眾女圭女圭聞言先是狂喜,後來見藍衣女圭女圭遲遲不作聲︰心知他也不是很有把握,心下不由一涼。
「我按方位速度計算過,每過三刻,這三架風車的風刃就有形成一直線的機會,只要在那個時候,我們以真氣強行讓風車都停下一瞬,就會出現一個三尺左右的信道——不過這機會稍縱即逝,而且,只要控制風車的人里有一人真氣不濟而松手……」輕嘆口氣,手中一顆石子隨手拋了出去,石頭卷入風車,連聲音都沒響一聲,就碎成散末。「這就是結果。」
看著石頭的碎散,眾女圭女圭臉色都有點發青。錦衣女圭女圭若有所思地望著風車,突然問道︰「你確定會有空隙出現嗎?」
柳小鮑子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一點也不確定,但我們可以來證明一下。」
按功力強弱,靖王與柳殘夢一組,鎖定最遠那台風車,寶親王與獨孤一組,紅袖與祈世子一組,各站在柳殘夢指定的方位。柳公子默算時刻,喝道︰「左邊,癸申三位……右邊,丁辰二位……現在,乙酉位。」
隨著藍衣女圭女圭的命令,六人同時以真氣逼向風車上指定的角度。一陣尖銳的「嘰嘎」聲中,三部風車緩緩停下,七十二片森寒刃葉交叉之間,現出一個三尺大小的空隙,勉強能容一幼兒通過。
可惜就在此時,眾人真氣已盡,再也控制不住刃身。風車又開始轉動,空隙也隨之消失不見。
「唉!」就在眾人惋惜浩嘆中,小軒轅靜靜道︰「看來以大家的功力,風車只能停止五數啊!」
「皇上!」眾女圭女圭瞧出小軒轅神情不對,不由驚喚。
「父皇,那麼小的空隙,你不一定過得去。讓小猴兒去吧!小猴兒很聰明,只要告訴他該怎麼做,就一定會成功的!」
錦衣女圭女圭看著兒子,微笑地一搖玉扇。「這風車含有三才陣法,非熟知陣法,難以一瞬而過。小猴兒再聰明,你也沒法短時間內教會他陣法吧……小猴兒要出事了,小小昊會哭得很傷心啊!朕可舍不得見到小小昊哭。」
小小昊眼眶一紅,竟有些哽咽。「難道父皇出事我……」
玉扇敲敲兒子的手,本想敲頭的,卻因高度不夠而作罷。「小小昊,話別亂說,你父皇還想和你爹親長命百歲呢。你不是說相信父皇與柳叔叔英明神武,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嗎?父皇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不要,我不要!」小小昊抱住軒轅,眼淚汪汪。「小小昊不要父皇冒險。」
「小小昊這麼不放心,那就助父皇一臂之力如何?小小昊幫忙將父皇投向空隙吧!放心,父皇不會有事的。」不等小小昊繼續說,轉身命令道︰「你們剛才耗過真氣,先坐下來調息回常態。獨孤,你可有帶短時間內提升真氣的升龍丹嗎?」見獨孤點頭,又道︰「事急從權,升龍丹雖事後對身體有損,此時卻不可不吃。你們一人吃一粒,祈,將你身上那件天孫錦月兌與我。」
天孫錦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雖在巨型風車下未必有作用,但保命之道多得一條是一條。黃衣女圭女圭見小軒轅如此,知他下定決心,默不做聲,解上的護身寶衣遞與小軒轅,心下已有決定。
小獨孤將藥拿到他面前,他正想開口,卻見小獨孤手上紅艷丹丸並非小軒轅所說的一粒,而是三粒。驚訝抬頭,獨孤女圭女圭小聲道︰「三粒是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再多就不行,要不要隨你。」
祈小王爺接過菜,輕笑道︰「我以為你討厭他。」
小獨孤哼了聲,轉頭道︰「還是討厭。我這是為了昊帝座……」
祈小王爺也不刺破他明顯的謊言,眾女圭女圭服了藥,坐下調息,留小軒轅一人哄著小小昊。
半個時辰過後,眾女圭女圭先後調息好真氣,精神更勝之前地站在各自方位上。小小昊見眾人如此,知是不會改變主意,只得死心,淚水一拭,鎮定得像換了個人般。「父皇,你從小小昊肩上起跳吧!」
小軒轅模了模他柔軟的頭發,笑道︰「小小昊對父皇最有信心是嗎?」
「是的!」小小昊目光明亮清澈,燃燒一般。「小小昊最信任父皇!」
一切準備就緒,小軒轅站在小小昊肩上,緩緩調整呼吸,藍衣女圭女圭全神貫注看著風車,緩緩數道︰「十、九、八、七……」
當他數到一時,獨孤與寶親王、紅袖與祈世子先後擊向左右風車,柳殘夢與靖王掌力越過左右風車,強行停下最後一台風車。空隙出現,小軒轅自寶寶肩上躍起,寶寶順力一推,就見小軒轅身形如月兌弦之箭,飛掠而出。
寶寶心中默數︰「一、二、三……」
小軒轅的身形已越過第一個風車,眾女圭女圭沒看向他,只是運盡全身力道與自然風力對抗,能止得一時便是一時。風車吱吱嘎嘎地響著,掙扎著,要從逆行的天命回歸正道,粉碎一切想挑戰它的事物。
小軒轅身形越過第二座風車,眼看就要翻出風車密林時,靖王突然一口血噴出。他年歲最幼,藥效在他身上的破壞也最強,手上雖只是松了一松,風車已呼地一聲,急旋半個圈子。
空隙消失,在小小昊尖聲急叫中,震驚的眾女圭女圭已然力歇,真氣逆涌,唇逼朱丹。
風車慢慢地旋了起來,由慢而快,再次愉快地呼嘯而來。
所不同的是,小徑上,再也見不到錦衣女圭女圭了。
眾人絕望地看著風車間碎成千萬片的黃色衣角,魂膽俱喪,失去了反應。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明明一切都進行地非常順利,威嚇會變成這樣?威嚇只差一點!?
「皇上!」祈世子單膝跪倒在地。
「父皇沒事的。」小小昊含淚笑了起來。「我看到爹親……」
風車慢慢地又停了下來。眾女圭女圭見到一條修長的月色身影緩緩落在停止的風刃上。一陣強烈的吸引力傳來,無邊黑暗逐漸轉化為光明。
眾女圭女圭回過神來,已經是站在一片樹林里。遠處雪山蒼茫,近處綠草如茵,碧藍的天,澄清的水,清澈得可以看得清水下的紅葉,一排排楓樹依依與人相約,楓紅如血,紅艷中猶掛瑩白殘霜;靜謐的空間,只聞得鳥鳴啾啾,沁涼舒惕,幾疑不在人間。
——分明是之前眾人陷身湖水時,望到的岸上。
「終于來到木行了……」柳小鮑子喃喃說著,微微一笑。「昊帝座,好久不見。」
樹林深處,月白色長衫的清俊男子抱著一臉灰的錦衣女圭女圭走了出來,錦衣女圭女圭披著破了下擺的天孫錦,一點都沒有驚魂初定的樣子,小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膩在情人身上,摟著他的脖子。
「爹親,父皇!」
「原來是您救了皇上,太好了。」
「昊帝座,你怎麼會突然來此?」
「昊你們沒事就好,我快嚇掉半條命了……」
眾人一迭聲說著,小小昊早就撲進爹親懷里,抱著父皇與爹親。
「真是對不起啊!鎊位。」夜語昊微微笑了起來,看著一直在旁默不做聲的藍衣女圭女圭,笑道︰「我到底還是被你們使計逼出來了。」
「逼了出來?」祈小王爺一怔,看向藍衣女圭女圭,恍然大悟,「剛才靖叔失手,姓柳的你是故意的!?」
「出這主意的可不是我!」柳小鮑子馬上用力撇清。
「這麼說昊你一開始就沒事?」小獨孤臉色垮了下來。「我們的變小還有這些機關都與你有關?」
「這倒不是,在被小小昊用時光鏡弄走前,我的確是不知情的。」夜語昊望著兒子,笑得溫雅,笑得小小昊寒毛都豎了起來,倒退數步,干笑道︰「爹親您听我解釋……」
「但會形成現在這個局面的,是虛夜梵。」夜語昊沒听兒子辯解,向眾女圭女圭解釋。
「魔簫!?那就難怪了!」小軒轅月兌險後也是第一次听說,聞言嘆氣。難怪這次小小昊得到時光鏡這麼久,都不見魔簫出來善後,原本還因為魔簫在找昊所以才沒來找他們,結果的確是在找昊,但找到的目標卻是他們。
「他也是沒辦法,因為七夕快到了。」夜語昊說著,睨著賴在自己懷里的小情人。「軒轅,你還記得,那年天降吉瑞,五彩現世,我們離宮去昆侖前遇到什麼事?」
「不就是一群……」小軒轅說著說著閉了嘴。「……怪人!」
夜語昊瞪他一眼。「就因為你跟他們說,七夕許願要連許三年才能成真,所以今年他們又想來人間。虛夜梵為阻止他們再來破壞,與愛看熱鬧的天孫交換約定……」
說到這,听出端倪的祈小王爺失聲道︰「等等,愛看熱鬧,你該不是說,我們變小就是為了與天孫交換熱鬧來看吧!?」
夜語昊苦笑。「你說對了,虛夜梵用你們變小後的熱鬧,讓天孫阻止那群家伙來人間……」
換言之,他們七人就成了阻止群神亂世的祭品了?這下所何人臉色都垮了下來,再也振作不起。
「所以你才跟他合作安排了這些機關陷阱!」祈小王爺想到報應這兩個字。
夜語昊努力安慰。「往好處想,你們這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如果那群家伙再來人間,人間能不能保得住都成問題。正因為有你們的無私犧牲,才換來萬家的和平……」
「我只覺得你也玩得很開心。」小獨孤哼了聲,嘀咕道︰「難怪軒轅要說小小昊比大家想象的更像你……」說著,突然閉上嘴,發現其中古怪的眾人一起瞪向小軒轅。「上陣的時候你就知道這次的事與昊帝座有關!?」
小軒轅繼續賴往昊懷里,懶洋洋笑得心滿意足。「朕與昊心有靈犀,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見眾人臉色不善,忙道︰「水行的機關,要不是小小昊想抓魚,我們根本出不了,火行看似危險,事實上只要有躡雲梯和冰魄凝寒心法就可以過關,金行用我們決定的方法也可過去。這些機關看似危險,卻處處留有余地,並針對我們幾人個性,留下一定出得來的活路。天下之大,能作到這些的屈指可數,其它人或可布下相同機關,但絕對不會如此了解我們。除了昊,還有何人?」
見小玄遠笑得燦爛的臉,眾女圭女圭只覺一陣憋氣,再也說不出話來。見柳小鮑子一旁笑得悠閑,顯然也早已看出內情,更是郁悶。
「那你們還在風車陣前裝模作樣……我倒忘了,裝模作樣本來便是你們拿手本事!還讓我們吃升龍丹,騙我們流下一堆眼淚……還有我的天孫錦啊!」祈小王爺狂吼一聲,「不干了,我今日要犯下弒君之罪!」
「啊啊!」靖王寶寶也用力點頭附合。
眼見愛卿們一臉陰惻惻,小軒轅開始有危機意識,努力趴在昊身上。「朕是為了引出昊啊!不然我們還得繼續破機關下去。而且要說到欺騙的話,柳殘夢和昊也都有份……」
「昊帝座是情有可原的,皇上您則是故意欺騙我們純情的。」紅袖女圭女圭笑顏如花,和小雲寶寶,小獨孤一起瞪著柳小鮑子。「而您以為我們會放過姓柳的嗎!?」
小小昊溫柔地從爹親懷里抱過父皇,溫柔地將他放在祈小王爺與靖王寶寶面前,還幫他月兌下髒亂的天孫錦,拍拍錦衣上的灰,這才笑了起來。「父皇,要留一口氣給小小昊哦!」
東方唱白,夜語昊看著天色,感嘆道︰「七夕終于過去。」
回過頭,見一群早已恢復了原狀,還糾纏在一起打得難舍難分的絕世高手們,微微嘆氣,抱起恢復五歲容貌的小小昊。」七小埃闖江湖的日子,結束咯~」
尾聲
「昊,你要怎麼賠朕?」回到紫泉宮,剛經歷一場爆廷內亂,俊臉上青紫交加的皇帝陛下開始秋後算賬。
「嗯?」
「我遇到這種事,你居然一點都不關心,還設陷阱看著我往下跳,要不是朕最後用了苦肉計,你根本不會出來是吧?」
「耶,怎麼能這樣說?」夜語昊放下手中的書,豎起食指道︰「我最後還不是順著你的心意出來救你嗎?回來後,你這般那般過分要求我都答應了,還有什麼好不滿?」說到這,頓了頓,又笑道︰「再說,我也沒有不關心你啊!」
「啊?」看著情人笑得像狐狸,皇帝陛下心里涌起不祥的預感。
「你認為南北雙絕為何會及時出現——自然是我拜托他們一路上照顧你們……」
「啊~~」天子慘叫。「你告訴他們我們身份?」
「我沒說過。」笑吟吟以手托腮,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不過以他們慧根,如果猜出來,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軒轅眉毛都垮到嘴角邊了,打擊慘重垂頭喪氣。「他們一定早就看出來了,難怪見面時笑得那麼開心。朕一世英名全沒了……」念著念著,偷偷抬眼,見情人居然又在看書,不由大吼一身,化身為狼。「不行~~昊你要繼續賠我……我們這個帳還可以算上三個月……」
邊說邊吻住昊的雙唇,見他沒反對,更是上下其手。
春光融融的三個月,真是美好啊~
大德皇朝繼續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告病半個月的皇朝重臣們一一復原回到崗位,臨時被揪回來安定人心的小伊祁終于能松了口氣。只有祈世子不知為何病情加重,請了三個月的假。所幸他是出了名的紈褲子弟,假請再久也無人在意。
只是病好後的朝廷重臣們,似乎都多了些毛病。寶親工捧了本大德律書,遇到要說話時就翻書指出條例給眾人看,更加言簡意賅。靖南王爺在朝廷上說話,時不時會冒出咿呀兩個字,激動或憤怒時,就更加明顯了,咿咿呀呀亂叫。紅油郡主回神仙府,變本加厲地穿著能顯示玲瓏身段的小號衣物,在惹人鼻血狂噴時,還要加上句︰「妾身美嗎?問得神仙府高手個個失血過多,待補新血。
無名教那邊,倒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眾人發現,藥師的喜好越來越古怪了,天天只采著花根專心煉龜息藥,假死藥。
被打包拐跑的祈世子,在塞外第NNN次慘叫︰「皇上我恨你~~」
從暗流處得知所查之人一切平安而放下心來的小小昊在花園里笑得合不攏嘴。「又可以拖上三個月再跟爹親走了,有空要多向天孫娘娘問些有趣的東西……」
人無遠處,必有近擾。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