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律安躺在床上許久,他看了看手上那張一千萬的支票,這才了解到他被開除了;他跟季飛揚真的結束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事到如今,韋律安真的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只是不管對錯,他也沒有後悔的余地。
他坐了起來,隨便收拾一下行哩,沒有知會任何人,就這麼離開他的住處。
來到火車站,韋律安買了一張車票,至于目的地是哪里,他完全不在意。
等到火車到了終點站,他才知道自己來到花蓮。無處可去的他,暫時在車站附近的小旅社住了下來。
花蓮是個靠海很近的城市,每天一早,韋律安總會走到海邊散步,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他就可以消磨一整天。
幾天後,韋律安決定在花蓮定居,他租了間二房一廳的公寓,設備齊全,非常適合他一人居住。
兩間房間,一間被他拿來當臥室,另一間當工作室,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從計算機軟件到飾品。他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哩,不跟任何人來往,不跟任何人交談。
他近乎死板的平靜日子,因為一通電話而有了改變。
這天,從來沒有響起過的電話響了起來。
那電話是他搬進來的時候就有的,連他都不記得電話號碼是幾號,因此他直覺認為是可能是要找房東的。
「喂!」韋律安接起了電話,可是電話彼端卻沒有回答。「喂!請問要找哪位?」
(你是韋先生?)
「你哪位?」韋律安懷疑的皺起了眉,他怎麼知道他姓韋?
(抱歉,我好象打錯電話了。)
韋律安還來不及回答,對方就將電話掛斷了。
「奇怪,到底是誰?」韋律安滿月復疑問的放下電話,他來到這里應該沒有人知道,他也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那麼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
接下來忙碌的日子,讓韋律安早把這件事給拋到九霄雲外。
某日,他照慣例到海邊去散步,直至夕陽西下,他才走回自己的居所。
他才一回到家門口,就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
「請問……」
那人一听見韋律安的聲音,馬上抬起頭,激動地喊著︰「律安,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總裁……不!季伯伯,是您,您來找我有什麼事?您的氣色怎麼這麼難看?來,先進來再說。」
韋律安打開大門,讓季雲鵬進入,他月兌下外套,順手幫兩人倒了背水。才一年多的光景,季雲鵬比韋律安印象中老了好多,神情也有些萎靡。原本總是挺直的腰桿也彎了。這些改變讓他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他來。
「季伯伯,喝杯水。」
「謝謝。」季雲鵬喝了口水,長長的吁了口氣,能找到韋律安,他心頭的重擔輕了不少,他是她們父子倆唯一的希望了。
「季伯伯,您來找我是……」
「律安,飛揚出車禍了!」
「出車禍?怎麼會?嚴不嚴重?要不要緊?」韋律安驚慌的問。
「他已經昏迷了快兩個月了。」季雲鵬傷感的嘆了一口氣。「醫生說可能會就這麼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韋律安只覺得心口一震,全身的血液在瞬間似乎全化成了冰,讓他渾身冰冷。「怎麼會這樣?他不是一向很注重交通安全的嗎?」
「這事說來話長。我回到台灣後才發現你離職了,所有細節他一句也不肯說,只要我一問他就生氣,到後來我也不太敢問。他表面上努力工作、作息正常,偶而跟同事或朋友出去吃吃飯、喝喝酒,我完全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直到他出了車禍,我才知道他已經失眠了好幾個月,只有靠安眠藥才能入睡。我一直不知道他是那麼痛苦,痛苦到夜里還不能安眠。」
聞言,韋律安眼前開始模糊,心痛更是難以平復。
「律安,我現在全靠你了,你願意幫季伯伯這個忙嗎?」
「季伯伯,您有什麼事盡避吩咐。」韋律安哽咽的低下頭,不敢讓季雲鵬看見他不舍的淚。
「你們的關系我全知道了。」季雲鵬安慰的拍了拍韋律安。「想哭就哭,不要強忍著,飛揚倒了下去,你可要振作一點!」
「季伯伯,我不懂您的意思,我跟飛揚……總裁,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系。」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先前飛揚跟我說他所摯愛的人就是你。」季雲鵬拿出了口袋里的絲絨禮盒。「你打開來看看吧!我想這是飛揚要給你的。」
韋律安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盒子打開來看,里頭是一枚樸素到不能再樸素的戒指,那是一枚由白金、黃金、K金所組成的線戒。
「這事……」
「你看看里頭刻的字。」
韋律安看著戒指的內側,發現里頭有刻字,他定楮一看,滿眶熱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里頭刻的是──給我摯愛的律安,永遠愛你的飛揚。
「這是……飛揚要給我的。」
他知道季飛揚尉什麼會訂一個這麼普通的戒指,因為他自己拘謹個個性,勢必不會接受太過華麗、引人注意的定情戒,所以,他才會為了他特地訂做一個這麼樸實無華、卻充滿情意的戒指,可是他回報他的卻是背叛、放棄。
「是啊!飛揚手上也帶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就帶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就是這對戒指,才會讓他發現兩人的關系。
「季伯伯,我……」
「別說了,季伯伯全知道,都是季伯伯的錯,我不該這樣逼他,要不然你也不會跟他分手,他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說來說去,全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是我的錯,我不該愛上他,我配不上他。」
「愛情哪有所謂的對錯?你是個好孩子,你的苦季伯伯全知道。當初我救了你只是善意,這些年來,你努力的為季氏做牛做馬,我全看在眼里,你欠我的早就還清了,去追求屬于你的幸福吧!季伯伯一直很心疼你那麼早熟,你還年輕,不要這麼壓抑自己過一輩子,那不是我當初的本意。」季雲鵬語重心長的說。
「我知道,謝謝您,季伯伯。」韋律安作夢都不敢想他跟季飛揚還會有未來。
「走吧!苞我回去看飛揚,也許他會因為你而清醒過來。」
「會的,飛揚一定會醒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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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季飛揚,韋律安全然忘了醫院曾給他的夢魘,他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守在季飛揚的病榻前,不停的祈禱季飛揚能醒來。
病床上的季飛揚瘦多了,也蒼白了許多,他不再不可一世、飛翔昂揚;看到這樣的季飛揚,韋律安忍不住地害怕他真的不會再睜開眼看他。
他那曾訴說著無限愛意的唇瓣,現在緊閉著;那曾深情望著他的雙眸,現在卻是毫無意識的半開著;那曾讓他歡愉的雙手,更是無力的垂在身側。
「飛揚、飛揚,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韋律安身傾向前,溫柔的撫著季飛揚的發絲。「我是律安,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听見了嗎?我幫你擦擦手、擦擦身子,這樣你會舒服一些。」
擰吧手上的毛巾,韋律安輕輕的用毛巾擦拭著季飛揚的身體跟手腳,這才發現他手的戒指掉落了。
「你瘦了好多,連戒指都戴不住,我先幫你收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好愛你?看,這是你送我的戒指,我已經戴上了。」也不管季飛揚看不看得見,韋律安將手上的戒指放在季飛揚的眼前。「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
「律安,飛揚他……」季雲鵬走了進來,看了看兩人。
韋律安搖了搖頭,繼續幫季飛揚擦拭身體。
「飛揚,季伯伯來看你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別讓他老人家擔心。」
「律安,你休息一下,我來吧!」看到韋律安蒼白的臉色,季雲鵬擔心不已。
韋律安不願意請看護,也不願意別人照顧季飛揚,他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季雲鵬真的很怕兒子沒有醒過來,韋律安反而倒了下去。
「沒關系,我不累,季媽媽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你回去照顧她好了,這里我來就行了。」
「她可能是太累了,前陣子都是她在照顧飛揚的。」他這老婆雖然不是飛揚的親生母親,可是卻無怨無悔的看護著飛揚。這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把胃給搞壞了,老是說想吐。
「是啊!季媽媽真是很疼飛揚呢!」她就是不放心讓看護照顧,凡事事必躬親才會累倒。
「那我先回去了。」
「嗯!季伯伯再見。」
季雲鵬走了幾步又轉過頭,有些難以啟齒地說︰「律安,飛揚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起來,可是有些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不希望為了兒子而誤了韋律安的一生。
「飛揚一定會醒過來的。」韋律安語氣堅定的說︰「我有信心,飛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季雲鵬只能嘆氣,很多事不是有信心就能達成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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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韋律安感覺到有人在模他的手,他大吃一驚的醒了過來,訝異的看見李飛揚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飛揚,你醒過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就知道。」韋律安又驚又喜的握住季飛揚冰冷的手。「我去叫醫生,順便通知季伯伯。」
韋律安跳了起來,忘形的沖到護理站大叫︰「護士小姐,飛揚醒過來了,麻煩請主治醫師過來一趟好嗎?」
護士還來不及回答,韋律安以沖至公用電話邊,快速的按了季家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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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季氏夫婦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兩人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快樂神情,季雲鵬更是緊抓住韋律安不停的道謝。
「律安,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眼里滿是淚水的韋律安,卻是開心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哽咽地搖著頭。
不一會兒,醫生出來了,眾人趕緊迎上前去。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他是不是醒了?人還好嗎?」季雲鵬迫不及待、滿懷期待的問。
「季先生,你兒子清醒了。」醫生語帶保留的說︰「我們還得觀察看看,現在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但不能待太久,病人體力還不是很好,不要讓他太累。」
「我知道,謝謝你醫生。」季雲鵬拉起妻子,招呼著韋律安。「律安,我們進去看看飛揚,他要是看見你一定很開心。」
「嗯!」
可是醫生卻擋在韋律安面前,疑惑地問︰「請問你是韋律安韋先生嗎?」
「我是。」
「那很抱歉,病人說不想見你。」
「這怎麼可能?」季雲鵬不信的直搖頭。「飛揚最想見的人就是律安,他怎麼可能會不想見他?」
「這件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病人的確是這麼跟我說的。病人的精神狀態還不是很穩定,請盡量不要讓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我還有事,先離開了。」醫生朝眾人點了點頭,往護理站走去。
「律安……」
「我不要緊,你們進去看飛揚吧!他剛清醒過來一定很不安,你們快進去吧!」韋律安硬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那我們先進去看看。」
季氏夫婦一進入病房,韋律安就疲累的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難怪季飛揚不想見他,當初放棄他的是自己,如今想回來的也是自己,季飛揚怎麼可能願意讓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好一會兒,季氏夫婦面色凝重的走出病房。
韋律安馬上迎上前去,焦急的問︰「季伯伯,飛揚還好吧!」
「很好。」季雲鵬點點頭,有些難以啟齒的說︰「可是……他還是不想見你。」
「沒關系。」韋律安臉色慘白的接受這個事實。「只要他能好起來我就很開心,他不想見我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他一時被喜悅給沖昏頭,要不然早該想到季飛揚一定不想看到他的。
「律安……」
「我沒事。」韋律安聳聳肩故作不在意,「那我先回去了,季伯伯、季媽媽,再見。」
「再見。」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看著韋律安落寞的身影,季雲鵬除了扼腕搖頭,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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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揚,你真的不願意見律安一面嗎?」季雲鵬努力的想勸季飛揚回心轉意。「見他一面吧!你真的忍心看他為了你失魂落魄、惶恐不安嗎?」
季飛揚不甚和悅的瞪了父親一眼,沒有說一句話。
「你怎麼這麼拗,你到底是像誰?」見兒子不肯听話,季雲鵬氣得破口大罵。
「你!」季飛揚行動不便的按了按護士鈴。「走開……我要復、復健。」
他不要韋律安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他人是醒了過來,可是車禍的後遺癥,讓他不但手腳不受控制,連想要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都有問題。
不一會兒,護士推了輪椅走進來。
「季先生,我們去作復健。」護士笑眯眯的想將季飛揚給扶上輪椅。
季飛揚卻搖搖頭拒絕了。
「自己走……我可……以。」季飛揚搖搖晃晃的下床,困難的靠著父親的臂膀慢慢的往復健室走去。
按健師為季飛揚設計了復健表,可是季飛揚卻是自有主張,照那張慢吞吞的復健表復健,他要等到哪年哪日才會好?他要快快的好起來,然後去迎接他的律安回到他的身邊。
因此,不管復健的過程有多辛苦,季飛揚咬緊牙關忍了下來,真的痛到受不了時,他總是在腦海里幻想著與韋律安見面而熬了下來。
而韋律安每次來到醫院,面對他的還是護士小姐的搖頭與愧疚的神情。
季飛揚還是不願意見他。他不意外的接受這事實,詢問季飛揚的病情後,韋律安心灰意冷的走出醫院。
知道他一天比一天好,他就放心了,他告訴自己,死心吧!懊事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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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醫院,韋律安立刻來到季家,他對季雲鵬表明了來意。
「季伯伯,飛揚的事我再也幫不上忙,我想回花蓮了。」
「不要啦!留在這哩,大家好有個照應。」季雲鵬看了老婆一眼,有些慌張的說。
兒子要他不管用什麼辦法也要將韋律安留到等他康復,他怎敢讓韋律安在這時候走掉呢?
「我一個人不要緊的,其實我反而比較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韋律安淡淡一笑。「一個人想怎樣就怎樣,輕松愉快多了。」
「可是,你一走,季伯伯會想你的。」
「有季媽媽陪您,您才不會想我。」韋律安站起身,準備走人了。「好了,時間差不多,我也該告辭了。」
「你真的要走了?」完了、完了,這下子他怎麼跟兒子交代?
「是啊!您們兩位要保重。」
韋律安往外走去,季雲鵬只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看看能不讓他打消念頭。
「律安,不要走啦!」季雲鵬邊說邊焦急的看了老婆一眼,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好辦法。
季母突然捂著自己的肚子叫了起來。
「我……我的肚子好痛。」季母朝季雲鵬使了個眼色。
季雲鵬馬上會意的沖過來,假裝一臉慌張的說︰「老婆,你怎麼了?」
「我肚子好痛、好想吐,律安,你幫季伯伯扶我回房。」
「好。」韋律安馬上向錢,一把抱起季母。「季伯伯,我抱季媽媽回房。」
「那就麻煩你了。」季雲鵬趁著這個時候,趕緊的想想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將韋律安給留下來。
等韋律安回到客廳,季雲鵬已是胸有成竹的坐在椅子上等著他。
「季伯伯,要不要帶季媽媽去給醫生看?」
「沒關系啦!醫生說她只是太累了,休息個幾天就沒事,她就是愛逞強。」
「沒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律安,你等等。」季雲鵬開口阻止他。「季伯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季伯伯您說。」
「我是希望在飛揚住院的這一段時間,你可以代理總裁。」季雲鵬揮了揮手,不讓韋律安有開口說話的機會。「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在商場上與人算計,我只想好好的陪你季媽媽過退休的日子,她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我不放心放她一個人。」
「我……」韋律安想了想,答應了季雲鵬的請托,他也決心要幫季飛揚好好的守住季氏,算是對他的報償。「季伯伯,我答應您。」
「謝謝你,律安。」
季雲鵬喜孜孜的想著,這下子不怕對兒子不能交代了,最起碼在飛揚康復之前,律安是絕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