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垢打定主意,晚膳時,他準備了一些下酒菜,邀易水寒共飲。心里愁悶的易水寒,一口就答應了。
「喝慢點、喝慢點,沒有人跟你搶,這酒的後勁強得很。」白無垢急忙抓住易水寒拿著灑杯的手。
「沒事、沒事。這酒真是好喝,又香又醇,真是好酒。」易水寒無所謂的搖搖頭,飲盡杯中的酒,又幫自己倒了一杯。
易水寒一口一杯的喝法,讓白無垢急了起來,但易水寒壓根兒就不理會白無垢的勸阻。還是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幾乎喝了大半瓶,才緩下速度。
幾杯好酒下肚,易水寒明顯的比平日健談許多。從閑談中,白無垢知道易水寒從小就沒有母親,是由父親所雇的女乃娘帶大的。
「你爹一定對你很好、很疼你,對不對。」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從小一定是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
「他是很『疼』我,總是讓我疼得要命。」易水寒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麼疼我的。」
有些醉意的易水寒突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毫無預警的褪下衣裳,露出了滿是傷疤的背。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白無垢驚訝的看著易水寒背上的疤痕,發現全是一些舊傷疤,也因傷勢極為嚴重,因此,雖然已過了相當的時日,留下的疤痕還是十分清晰。
「我爹用鞭子抽的。」易水寒說得煞是輕松愉快,就好像那些傷是落在旁人身上似的輕描談寫。
「你爹用鞭子抽的。」聞言,白無垢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狠心的父親。
「沒錯,你想不想知道我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
「該不會也是你爹……不!不可能的!」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他而言,我只不過是顆棋子、是個試驗品罷了。」舉起酒杯,易水寒又是一飲而盡,也咽下心里的苦澀。
沒有人知道黑鷹樓獨步天下的毒就是這麼試出來的,更沒有人可以理解黑鷹樓主為什麼會這麼對待他的獨生子。
這個原因只有他們父子倆知道,父親不只一次告訴他,說他恨他,巴不得他早點死、巴不得他沒有生下來。
因為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為了生下他,不幸難產致死。就因為母親為了生他而死,所以他一輩子都得為這個錯而付出代價、為了這個錯而贖罪。
隨著他一日一日的長大,父親對他的恨與日俱增;對他的管教也一日比一日嚴苛。
從小,他就是這麼跟鐵冰炎、鐵冰心兩兄弟一起走過來的。如今,冰心死了,冰炎已經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你爹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這麼對你。」
「他啊!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黑鷹樓的樓主。」
「黑鷹樓?黑鷹樓是做什麼的。」
「是專門殺人的。」易水寒自嘲的笑了起來。「黑鷹樓是一個殺手組織,只要有錢,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你是說黑鷹樓是拿人錢財、奪人性命的組織。」白無垢嚇了一大跳,他一直以為易水寒是名門子弟或是豪門之後。
「沒錯!」
「你爹不可能讓你去殺人吧。」
「為什麼不?我可是黑鷹樓一等一的殺手,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我而家破人亡,你看。」易水寒伸出了雙手。「我的手上染著無數人的鮮血,一輩子都洗不清,除不掉的。」
「不會的,這不是你的錯,是你爹的錯。」
「你看我的手沾滿血腥,像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活在人世間呢?你說我是不是死了比較好。」易水寒喃喃的說著,恍傯失神的模樣,讓白無垢心疼極了。
心痛的白無垢,一沖動再也顧不得其他,他一個箭步上前,緊緊的擁住了易水寒。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我好高興你還活著,我會陪伴你一輩子的。現在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的休息。」
易水寒依言閉上雙眼。桃兒釀的後勁,讓易水寒覺得全身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
他渴望人體的溫暖,渴望有人哄他、陪在他身邊。
「你……你在做什麼。」白無垢驚訝的察覺易水寒的手,悄悄地撫上了他的胸膛。
「你說呢。」易水寒輕聲的笑了起來,迷蒙的雙眸、緋紅的臉頰,充滿蠱惑人心的魅力,他的眼波流轉,輕易的就帶走了白無垢的魂魄。
「我……我……你……你……」
「你在說些什麼,什麼你啊我的。」易水寒失笑的搖搖頭,自顧自的月兌下了白無垢的衣裳。
「你月兌我衣服做什麼?不行啦!」白無垢死命的想將衣服給拉回來,但是易水寒力量可比他大多了。
只見他輕輕一推,白無垢連退幾步撞上了床,就這麼跌坐在床上。白無垢還來不及起身,易水寒就整個人壓了上來。
易水寒的主動,讓白無垢的呼吸驀然加快了起來,他的一雙手簡直不知道該擺在哪里。
「呃……你累了嗎。」白無垢勉強打起精神,強笑道︰「我去把碗筷收一收,你先睡吧!」
「你不陪我嗎。」易水寒喃喃的說道,他的手輕柔地撫著白無垢的臉,讓白天垢倒抽了一口氣,連話都快說不清楚了。
「這個……那個……你喝醉了。」白元垢這個、那個了半天,才吶吶的擠出幾個字。
「喝醉。」易水寒不以為意的說︰「就這麼一點酒,我會醉才怪。」
易水寒醉態可掬的笑了,他用雙手捧著白無垢的臉,額頭頂著白無垢的額頭,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叫了起來。
「你的眼楮……好漂亮,好像湖水那麼翠綠,好像小時候……冰、冰炎帶著我去玩的那條小溪一樣,水又清澈、魚又多,好好玩。」易水寒打了個酒嗝,說起話己經開始有些結巴。
「冰炎是誰。」白無垢終于忍不住的問出口,這個問題他憋了好久,憋得他難過極了。
「冰炎是誰?冰炎不就是你嗎。」易水寒指著白無垢,愉快的笑起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上。「冰炎,你跑哪去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好久。」
「我……」
「噓!不要說話。」易水寒語帶神秘的壓低了聲音。
「不要讓人……知道你在這里,要是讓流刃知道的話,他會把你……搶走的。」
「流刃又是誰。」易水寒的話,听得白無垢一頭霧飛。
「你真的不能陪在我身邊嗎。」易水寒可憐兮兮的拉著白無垢的手,眼眶驀然紅了起來。「為什麼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為什麼?不是流刃真的不行嗎,我真的不能代替他嗎,冰炎。」
這下子白無垢總算是听明白了,看來易水寒是將他當成冰炎了,而流刃應該就是冰炎的情人。
「不會的,沒有人會搶走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白無垢開口安慰道。
「真的。」聞言,易水寒的眼楮整個亮了起來。
「真的。」白無垢又快又急的點了點頭,現在只要能讓易水寒好過些,他不介意當冰炎的替身。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冰炎。」易水寒憨憨的笑了起來,他滿意的閉上眼楮,提出了要求。「親親我。」
「親……親你。」白無垢無法抑制的大叫出聲。他……他是不是听錯啦?
「對啊!要不然我親你也行。」易水寒笑眯眯的低下頭,他的唇就這麼貼上白無垢的唇,他的手快意地在白無垢的身上游走。
兩人親密的接觸,讓白無垢的臉頰火燒似的紅了起來,他的手不自覺的抱緊了易水寒。
「冰炎、冰炎。」易水寒呼吸急促的叫著,他的唇急切地吻著白無垢的臉頰、耳朵。
明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白無垢還是情不自禁,邊顫抖邊回吻著易水寒。易水寒絕美的臉,因醉酒更顯得嬌艷欲滴,熱情的觸踫,更是讓白無垢幾乎招架不住。
這時一陣涼風襲來,讓白無垢打了個冷顫,他低頭一看,才驚覺到自己的赤果。這一嚇,讓白無垢理智全回來了。
他在干什麼啊,白無垢問著自己,他怎麼能夠趁人之危呢?可另一個自己卻告訴他,這哪算趁人之危,是他自己主動的,而自己只是好心安慰他罷了!
就在白無垢心中天人交戰、不知該如伺是好的時候,易水寒竟如一攤爛泥似的倒向一旁。
白無垢定神一看,這才發現易水寒竟然睡著了。白無垢大大的松了口氣,但同時,他的心里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悵然。
白無垢甩甩頭,下了床穿上衣裳,不再理會自己那股莫名其妙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怪異心思。
他將易水寒的上衣月兌下,幫他把棉被蓋好,自己則如往常一樣,隨便打了個地鋪就睡下。
只是,這一夜讓他覺得好長、好長,天才剛亮,他就迫不及待的起床,出門上山去采藥了。
「你在做什麼。」易水寒的聲音從白無垢背後響起。
听到易水寒的聲音,白無垢如同驚弓之鳥,猛然跳了起來,他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說︰「沒……沒有做什麼。」
白無垢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敢抬起頭來看易水寒。
「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易水寒孤疑的目光在白無垢的臉上來來回回的梭巡。
他覺得不對勁,事情真的很不對勁。這些天來,白無垢的舉止怪里怪氣的。每次跟他講話,他不是左顧右盼不敢看他,要不就是說沒兩句話就落荒而逃,讓易水寒心里真是納悶極了,他那心虛的模樣,讓易水寒直覺的認為,他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這麼古里古怪。
聞言,白無垢如遭雷擊的愣了一下。好半晌,他才吞吞吐吐的說︰「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其實,第二天易水寒一起床,白無垢才發覺,他竟然將前一晚的事情全給忘得一千二淨了。
白無垢告訴自己要鎮定一點,反正易水寒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要自己不自亂陣腳就沒事。
明知道只要自己不提起,易水寒什麼都不會知道,但他還是慌慌張張的、不知所措,才會讓易水寒瞧出端倪。
「我為什麼會這麼想。」易水寒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說︰「自然是因為你的行為舉止讓我這麼想。」
「我哪有?你想太多了。」白無垢勉強擠出一個笑,他頤左右而言它,還是不敢看易水寒。
「如果真的沒有的話,那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對我說,是我想太多了。」
「我……」
「怎麼?連抬起頭看我都不敢嗎。」
「我敢啊!怎麼可能不敢。」白無垢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鼓起全身的勇氣,用著不讓自己退卻的速度,抬起頭來看著易水寒。
只是一看見易水寒的芙蓉臉,那晚的情景就歷歷在目,讓白無垢口干舌燥的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易水寒皺起眉頭。「你在發抖,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
對于一步步逼近的易水寒,白無垢只能直往後退。只是他越退,易水寒心中的疑慮越深。
「很好才怪,喂!你是不是生病了不敢讓我知道。」怒氣倏地浮上了易水寒的臉龐,他知道白無垢往往遇事總是往肚子里吞。「你可以不可以幫幫忙,多關心關心你自己。」
「我真的沒有生病,真的沒有不舒服。」
「我才不信,過來,讓我模模你的額頭。」
誰知易水寒的手才剛伸來,白無垢就像火燒似的,飛也似的往外頭奔去。
俗話說︰逃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更何況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兩人;再加上,白無垢根本舍不得讓易水寒挨餓,時間一到,他還是會乖乖的回家幫易水寒準備伙食。
近中午時分,白無垢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中,當他走進院子時,才發覺易水寒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小桌子上放著一壺泡好的茶。
「我回來了。」白無垢小小聲的說。
可易水寒卻是置若罔聞,連眼楮都沒有睜開,他自顧自的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品著茶。
白無垢見狀,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開始準備兩人的午膳。不一會兒,他將簡單的飯菜端上桌,然後到院子去叫易水寒。
「可以吃飯了。」白天垢搓著雙手,心虛的說。
聞言,易水寒站了起來,大大的伸個懶腰後往屋里走去,然後,月兌掉鞋直接上了床。
「你……」
「不吃!」
「喔!」
接著到了晚上,易水寒還是不吃;第二天早上,易水寒還是不吃,這下,白無垢也跟著急得吃不下飯。
「你什麼都不吃會弄壞身子的。」
「你不把事情告訴我,我是絕對不會吃的。」
「我……」白無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易水寒說。
他真的好害怕,怕易水寒要是知道他趁他酒醉佔了他的便宜,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說,很好。」易水寒冷淡的看了白無垢一眼,轉身走了出去,白無垢見狀,連忙跟著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會再回來了。」易水寒冷冷的說,「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有辦法生活在一起嗎。」
「你……你是說……你要離開。」白無垢艱難的將這件他只害怕的事說出口。
「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會這麼對我,不就是想要讓我自己識相的離開嗎。」
「不是,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白無垢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把心挖出來給他看。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我……」
「說不出來了,是不是。」易水寒冷哼一聲,氣憤的就要離去。
「水寒。不要走。」白無垢情急之下,叫出這個他從來不敢直呼的名字,他慌張的拉住他。「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是我……我對不起你。」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我不敢說,要是我說的話,你一定會離開我的。」白無垢落寞的垂下了頭,現在他的處境是︰說也死,不說也死。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離開?你老實說還有點機會.你要是再不說,我馬上就走。」易水寒威脅著白無垢,他壓根兒沒有想過要離開,只是想讓他老實的把真話說出來而已。
「好!我說!」白無垢牙一咬,全豁出去了,他結結巴巴、羞愧難當的將那晚的事約略的告知易水寒。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白無垢只是了半天,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就這樣。」聞言,易水寒不敢置信的挑高了眉。
他這些天來的不對勁,只因為酒醉吻了他?
「這樣就很過分了,我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婬賊,是個不見容于天地的人渣、是……」
「等等!沒有這麼嚴重吧!」
「就有這麼嚴重,天啊!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現在你知道實情,一定很看不起我,對不對。」
「別再說了好嗎。」易水寒頭痛的申吟一聲,他也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吧。「我沒有看不起你,也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你一定打從心里瞧不起我,對不對。」白無垢固執的說。
「不對!」
「你不用騙我。」白無垢感傷的搖搖頭。「你會這麼說,全是因為你太過善良,不想讓我傷心.所以才會勉強壓抑自己對我的厭惡。」
善良?聞言,易水寒先是一愣,繼而他不可自抑的大笑了起來,到最後,竟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伸出顫抖的手指,易水寒狂笑的指著白無垢。
「善良?誰……我嗎?你不要笑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