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君灼華的貼身丫鬟春風疾步進入屋內。
「發生何事如此緊張?」正躺在貴妃榻上讓另一名貼身丫鬟秋月修剪指甲的君灼華,不悅的睨了眼神色有些慌張的她。
「郡主,單大少爺要跟那名醫女一起上山采藥,暗衛傳來的訊息是說,單二少爺的療程進入尾聲,需要一味特殊的藥材,那醫女打算親自上山采集,單大少爺為了醫女的安全,決定跟她一同上山。」
君灼華倏地坐起身,「你說什麼,單墨尋要跟那個傻子一起上山?!」
「是的,郡主,他們已經出發了!」
「該死的,為何已經出發了現在才回報!」君灼華怒喝。「你們一個個都把本郡主的話都當耳邊風了,本郡主讓你們盯好單墨尋,你們是這樣子盯的!」
那天從拒霜園回來後,她才猛然想起單墨尋身邊有個女子,那女子跟他們兩兄弟似乎很熟悉,一股危機感油然而生,便命人馬上前去調查,這才知道那女子的來歷,以及單墨書身上的毒是她解開的事。
單墨尋是單家商隊的少主,單家商隊富可敵國,這些年,若非有她在,不知多少女子想嫁給他為妻為妾,難保那個姓伊的醫女沒對單墨尋懷有異樣心思,想利用治病這個招數,得到他的青睞。
所以她讓王府的暗衛前去盯梢,幾天下來都沒什麼事情,正要放下心而已,便听說他們兩人孤男寡女的一起上山找藥材,這怎麼可以!
「這……郡主請息怒……不是我們的人怠忽職守,而是單大少爺的警覺心太強了……」
春風倏地下跪,囁嚅的回答。
君灼華瞪了瑟縮的春風一眼後冷冷地說︰「起來吧,知道他們到哪里采藥嗎?」
「黑茗山。」春風一點也不敢耽擱地將地點說出。
據說許多奇珍異草靈藥都產自黑茗山,不過由于黑茗山地勢復雜、山形險峻,還有著充滿瘴氣的叢林、各種凶猛野獸,因此除了獵人有膽上山外,就只有要錢不要命的人會進入黑茗山,其余的采藥人跟一般人都不敢冒險。
「知道他們上山采什麼藥嗎?」
「是,郡主,他們要找的是龍骨花。」
「龍骨花!」君灼華愕然低呼,看了眼用力點頭的春風,不禁嬌笑一聲。
這真是天助她也!
前些日子,御醫才提起父王因多年征戰留下的長年痼疾,需要一種只生長在黑茗山上的特別藥材——鳳尾草來治療,而鳳尾草與龍骨花是共生藥草,只要發現其中一株,旁邊必有另外一株。
案王打算找武功高強的人上黑茗山采藥,她正好藉著替父王采藥的名義上山尋找單墨尋,也許還能藉這機會修補與他之間的裂痕。
這能不說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嗎?
君灼華沉思片刻,立即做出決定。「吩咐下去,我要跟著父王的采藥隊一起上黑茗山。」
何若薇跟單墨尋兩人上山尋找藥材已經找了五天,一無所獲就算了,更慘的是他們還遭到不少野獸攻擊,要不是單墨尋有一身好功夫,他們早早成了野獸的三餐。
他們事前打听過,稀奇的藥材多半生長在黑茗山的西南面,只是已經好幾年沒有人看過龍骨花,所以搜索範圍沒辦法縮小,他們只能在西南面這邊慢慢找。
走在芒草叢間的小徑,兩人來到一處空曠之地,單墨尋決定先在此稍作休息,側過身將手中的水囊遞給氣喘吁吁跟在他身後的何若薇。
「秋語,喝點水吧。」
經過這五天共患難,兩人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不少,對彼此的稱呼也都沒有過往的客氣生疏。
「單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的水囊沒水了。」
何若薇咧嘴一笑,也不矯情的接過他的水囊就口就要喝,誰知伊秋語突然在她耳邊大呼小叫——
「你怎麼可以喝他的水,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水是他喝過的,你好歹也注重一下我的名聲!」
「矯情,不喝難道等著渴死?」她在心里回道。
「我哪里是矯情,要是讓人知道了,我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伊秋語繼續跳腳,「還有啊,你跟他單獨上山的事,我都還沒跟你算帳。」
「我跟他單獨上山是不得已,你以為我願意啊!你也知道那個郡主有多可怕,要是被她發現就麻煩了。」何若薇沒好氣的在心里回道。「再說了,四周空蕩蕩的哪來的人會看,你就別擔心了。」
「不管,要是你再繼續喝他的水,就叫他要負責!」
「只不過是喝口水而已,負什麼責?之前幫單墨書做最後一次針灸治療時,他都要被我們看光了,你怎麼沒計較?」她又在心里低咒了聲。
「那哪里有一樣!」
「好了,你去休息,沒事不要出來吵我,我快累死了,沒精力听你唆,你要是有那閑工夫就去打探一下龍骨花哪里有,要不然這樣漫山遍野的找,要找到什麼時候?」伊秋語不斷在耳邊叨念,念得她耳朵都痛死了。
「我要向誰打听?」
「這山里的鬼啊,別忘了你現在是靈體,跟他們很容易接觸到的。」何若薇沒好氣地提醒她。
「啊,說的也是,我這就去打听,記住,你別再喝他的水了,也不準太親近!」伊秋語又耳提面命一番。
良久沒再听見伊秋語的聲音,顯然她已經離開了,何若薇終于感覺到耳朵清靜了些,才抬頭松了口氣,她便看到幾個穿著黑衣的男子,圍著一名穿著紅衣裳的姑娘,像是在搜尋什麼東西似的。
她狐疑地眯起眼楮朝那些人望去,正好與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視線對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難忘的明艷臉蛋,她的嘴角不由得劇烈的扯了下。
她拉了下正觀察著另一邊地形,思考下一步往哪個方向去的單墨尋衣袖,「單大哥,郡主也到這黑茗山來了,正朝著我們方向走來。」
一听到「郡主」兩字,單墨尋眉頭瞬間皺起。
罷在這休息不久,他就听到遠處有說話的聲音,因為他們一路上也曾遇到獵人,便沒有太過在意,沒想到竟然是君灼華。
這時想走人也來不及了,君灼華已經快步來到他們面前,單墨尋神色沉下,眸光幽沉冰冷。
「單墨尋,真的是你,方才我還以為是我眼花,看錯了。」
「草民見過郡主。」他斂下心頭的所有厭惡與煩躁行禮,何若薇也跟著他屈膝向君灼華問安。
「單墨尋,我說過你看到我不用這樣客套。」君灼華厭惡的掃了何若薇一眼,很想不理會她,只是她很清楚何若薇是單家的恩人,十分受到單家人的重視,她若在單墨尋面前給何若薇臉色或是藉機修理她,她跟單墨尋的關系就再也不可能修復,只能忍耐。「你也起來吧,出門在外無須多禮。」
「謝郡主。」一起身,何若薇很識相的退到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天生的敏感與警覺讓她清楚感覺到,君灼華已經將她當成情敵,如果不是礙于單墨尋在場,這位歹毒的郡主恐怕會無視她的存在,讓她屈膝蹲上大半天的,這種時候還是別冒出來礙眼的好。
「單墨尋,好巧啊,日前御醫說要醫治我父王的痼疾,得用一種特殊的藥材,只有黑茗山有,我才上山來尋,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你。」君灼華自動無視單墨尋對她的冷漠,一副巧遇驚喜模樣。
哪有這麼巧的?簡直就是鬼話連篇吧!低著頭的何若薇撇撇嘴,傻子才會相信她的說詞。
單墨尋一逕沉默,君灼華自顧自地說︰「我要找的藥材名叫做鳳尾草,不知道你們是否看見過?」
一听到鳳尾草三個字,何若薇翻了個大白眼。
這位郡主,你這巧合也做得太假了,在驪國只要是醫者都知道,這鳳尾草跟龍骨花是共生的,只要看到其中一種,在附近就會看到另外一種,你分明就是不知道打哪得知我們要找龍骨花,而編出這理由想跟著我們吧——何若薇很想這樣吐槽回去,但為了自己的小命,她終究不敢說。
那天從拒霜園回府後,單墨尋就警告過她,說君灼華一定會派人調查她、監視她,要她小心,而這回她會跟單墨尋單獨進黑茗山,沒有帶其他人,就是考慮到動靜太大會讓君灼華知道他們要來采藥,有可能會藉著西疆王或是太後的名義壓人,提出要一起上山,或者不許上山之類的無理要求。可沒想到都這麼小心了,還是讓她知道,真不知道這君灼華是布了多少眼線在單府跟她家?
「墨尋,不知道你上黑茗山是來狩獵還是……不,你帶著小醫女一起上山,該不會也是來尋找藥材的吧?」君灼華自來熟的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郡主,你我非親非故,請勿直接喊草民的名諱,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單墨尋語氣嚴肅地提醒她。
君灼華被他冰冷的態度氣得心火亂竄,卻又不能發作,怒眸看向一旁的何若薇,「小醫女,你說,你們是上山來找什麼草藥?」
何若薇悄悄瞥向單墨尋,單墨尋微微點頭,她也就照實說了,「回郡主,民女與單大少爺上黑茗山,是為了尋找一種叫做龍骨花的藥草。」
想來君灼華都知道了,他們嘴硬也沒用,只是惹對方火大而已。
「龍骨花?本郡主記得醫書上記載這龍骨花與鳳尾草是共生的,是吧?」
「是的。」
「你身為醫女應該見過龍骨花跟鳳尾草吧?」
「見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尋找,人多也可以節省時間。」
何若薇眼角余光瞄向一張臉已經冷得像冰塊的單墨尋,半晌才見他微點下頷。
覺得單墨尋會點頭同意君灼華等人與他們一道尋找藥草,定是做了全盤的考量,所以她也只能很無奈的點頭。「郡主說的是。」
這時,單墨尋凜冽的目光捕捉到君灼華對何若薇露出得意又挑釁的笑。
對于君灼華的要求,他本想直接拒絕,可旋即又想到西疆王給單家在邊關各種方便的情誼,還有西疆王令人敬佩尊重的為人,而且,他從五皇子口中听說過西疆王的病情,知道西疆王確實需要那味藥,最終就沒有拒絕。
不過……看君灼華的神情,頓時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個錯誤,希望這一路上她不會又使什麼詭計。
「伊姑娘,我父王的命就握在你手上,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君灼華淺笑著說,話中含意卻是赤果果的威脅,臨轉身之際更不忘丟給何若薇一個惡毒的眼神。
單墨尋將何若薇拉到身後,目光凜冽地與君灼華對視。「郡主,伊姑娘從未替王爺看診過,耽誤王爺病情這罪名她可承擔不起,你若要亂扣罪名,我看我們兩方人馬還是分開吧!」
君灼華看單墨尋這般為何若薇說話,甚至改變主意,她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何若薇挑挑眉,無畏的迎著君灼華憤怒的目光,「沒錯,我們此次進山的目的可不是受到西疆王的委托,民女也沒為西疆王看診過,要民女擔上這責任,恕民女做不到。」
「不如草民兩人現在就下山,免得吃力不討好,屆時還得賠上性命。」單墨尋拉著何若薇的手,毫不遲疑地往山下走。
他算是看清楚君灼華真正的打算了,這女人只想藉找草藥之名纏上他,同時在秋語身上安一個罪名,藉此要了她的性命,抑或是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根本不在乎其他。
既然如此,他寧願讓墨書在輪椅上多坐幾個月,也不會給君灼華這個機會。
見狀,君灼華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早當場讓人拔刀砍了何若薇,她拼命斂下滿腔妒火,朝他們兩人喊道︰「是我不對,我向你們兩人道歉,這趟進山不管是否找到鳳尾草,我都不會遷怒你們兩人|」
單墨尋頓了頓腳步,何若薇也停下腳步看著他,等著他做出決定。
他神情閃過一絲無奈,「秋語,我並不想與她同行,不過……很多事情我並不能為所欲為,我雖然厭惡君灼華,不過我對西疆王卻十分敬重,我並不想看他因為多年痼疾所苦……」
「所以說西疆王的病情是真的?那還猶豫什麼,就一起吧,要是西疆王知道了此事也會領你這份情的,對你有好處。」
「但是與她同路,你定會受不少委屈。」這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人生在世哪有不遇到委屈的,就是當今皇上也會有感到委屈的時候。」何若薇朝他擠眉弄眼,「我們就把她當作歷練,走吧。」
想不到反而是她來勸解自己,單墨尋低笑出聲,也下定決心要護住她。
看著他們兩人又走了回來,卻筆直從她身側掠過、無視她,君灼華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握緊拳頭,猙獰地看著兩人背影。
時間還很多,單墨尋不可能時時看著伊秋語,她就不相信這低賤醫女能夠平安走出黑茗山,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