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有福了 第9章(1)

孟翠栩開開心心的回到家,馬車才剛剛駛入府中,趙嬤嬤便迎上來,「二女乃女乃,太太有緊急事情找您。」

嫁入齊家兩年半,齊太太一直都是沉穩的,所以听趙嬤嬤這麼說,她也很意外,攏緊披風,提裙快走,「嬤嬤可知道是什麼事情?若能提點二一,回頭自會謝過。」

趙嬤嬤低聲說︰「跟三小姐還有表小姐有關。」

孟翠栩心想,這兩丫頭要不到銀子去跟齊太太告狀了?就算齊娟兒被養壞了,黃寧香應該沒這麼傻吧,庶女跟媳婦拿錢想買釵子給姨娘,這哪戶太太听了會高興,但撇除這個,她實在想不起來能有什麼事情。

饒是一月天寒下雪,孟翠栩快走了一會兒,也走出些汗,平日不覺得園子大,要有急事時還真恨不得府內有馬車。

穿過怡然園的垂花門,踏上階梯,守門丫頭連忙把門打開,她已經走得有點發熱,一走進燒了暖香炭的花廳,更覺熱得不行,跟齊太太問好後便在金嬤嬤的幫忙下解下白貂裘披風。

齊太太面色如常,齊娟兒跟黃寧香則一臉幸災樂禍,仔細一看,柳氏跟許氏居然也在。

大丫頭艾畫上了茶,孟翠栩拿起素玉茶盞,輕輕的啜了一口,真不愧是怡然園,這明前龍井可真香。

齊太太見她態度悠然,內心暗暗點了頭,「二媳婦,今日這麼急忙讓你過來,心里可有底?」

「媳婦愚昧,不知道什麼事情,竟然要勞動婆婆。」

「我問你,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什麼?」

「今日吃食十六開市,媳婦去了富貴酒樓,跟大伙一起燒香祈福,這便上樓看存貨單,接著娟兒跟黃家表妹便來了,說了一會話兩人離開,媳婦貪圖熱鬧,又在街上逛了一圈,買了些新鮮玩具給大伯的幾個孩子,這才回家。」

齊太太問︰「就這樣?」

「是,就這樣,敢問婆婆,到底怎麼了?」

「你說的也沒錯,只是少講了,娟兒跟寧香說,你在富貴酒樓藏男人。」身為當家太太,她從不會只听信一面之詞,所以即便是丑事,也講得不急不躁。

「是啊。」黃寧香連忙出聲,「我跟表妹去表嫂鋪子里,卻發現房間內藏著一個男人。」

孟翠栩內心一跳,她看到書架後面有人了?

卻听得黃寧香又說︰「屏風底下有雙男人鞋子。」

孟翠栩放下心,原來是屏風下的鞋子,「表妹可看少了,應該是兩雙,我外出都是男裝,這婆婆也知道,但有時下雨泥濘,穿過我們齊家花園便已經濕了鞋,所以才在酒樓那邊放了備換。」

齊太太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若只是娟兒一人所言,她當然不當一回事,娟兒這孩子沒教好,討厭一個人就愛信口雌黃,以前還賴過臻姐兒打她,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懶得管,年紀到了嫁出去就是,可是這回卻是連寧香也看到了,那就讓她不得不懷疑真偽。

坦白說,二媳婦出去的日子真的太多了,五天一趟,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就是這樣也允許,還讓她穿男裝,這一個沒丈夫的女人有了這麼大的自由,若是想跟誰相好,她哪里會知道。

當寧香跟她說「在表嫂房間看到男人藏在屏風後面」時,她心里就像有人捏緊了一樣難受,她幫桁爾娶了個不貞潔的婦人嗎?他們齊家對二媳婦已經夠好了,怎麼就忍不住呢,天知道這個下午自己是怎麼過的,內心那個慌啊,要不是多年掌家,恐怕就要暈倒給小輩看了,現在听二媳婦這麼說,竟只是誤會一場,幸好,幸好。

「姨母,寧香不孝,到這里來不但不能寬慰姨母,還要讓姨母傷心。」

「你不是壞心,不過一場誤會,也不能怪你。」

「不是的姨母……」黃寧香做出為難的表情,「寧香看到的那雙鞋子是會動的,那鞋子分明是有人穿著的。」

孟翠栩在心里罵了起來,這黃寧香跟齊娟兒不過要不到錢,就想誣賴她,放在屏風F的鞋子要真會動那就是見鬼了。

丙然,齊太太稍霽的面色又陰暗起來,「你沒看錯?」

「沒有。」

孟翠栩心想這樣不行,連忙說︰「表妹當時看到,為何不言,回到府上才來提,那不是兩無對證,婆婆明監,一般人能抓現行的,何必事後開口?」

齊太太心想也對,這種事除非抓現行,否則不好講,寧香是她從小看大的姨甥女,親姊過世了,身為妹妹的也只能替她照顧這個孤女,她們是親到不行的兩姨甥,自己自然相信她。

可是對于二媳婦,她也挺喜歡的,乖巧認分,能力也好,這幾個月帳目交給她,還真一點錯都能揪出,換了大朝奉不但沒有讓下面的人放松,反而個個警醒做事,老爺也因為得到休養,這幾個月好睡很多,臉色都紅潤了起來,二媳婦對齊家盡心盡力,自己不該懷疑她。

但現在這狀況,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她又不是包青天,她要相信誰。

「母親,」齊娟兒開口,「女兒也能作證,的確有走動的男人靴子。」

齊太太心想,就是因為你作證我才不馬上相信,娟兒太像言姨娘,愚蠢不自知,寧香是跟她走太近了,等會可得跟寧香說,讓她別跟娟兒往來,免得被帶笨了都不知道。

「姨母。」黃寧香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有件事我已經知道一陣子了,只不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剛好那件事情跟今天這事也有點關聯,不如我先把人叫上,大表嫂、三表嫂,這跟兩位也有點干系,所以我才堅持兩位嫂子也得來。張姑娘,過來吧。」

「是。」

孟翠栩心想,這聲音好耳熟,直到看到人,忍不住錯愕……珠姐兒?

她還以為角落一直低著頭的是個新提拔上的大丫頭,沒想到居然是珠姐兒?

張玉珠對著齊太太行禮,「見過齊太太。」

齊太太嗯的一聲,「你是?」

「晚輩叫張玉珠,是跟二女乃女乃一起長大的——」

齊太太打斷她,「慢著,先說說你是怎麼認得我們家寧丫頭跟娟兒的,給我清楚說來,不許隱瞞。」

張玉珠看了齊娟兒一眼,後者點點頭,這才說︰「年後晚輩上齊家找二女乃女乃敘舊,出院子時一個姊姊來叫我,說主人家想跟我談談,我到了院子這才知道是三小姐,三小姐跟我打听了孟家舊事——」

齊太太再度打斷她,「跟你打听齊家二女乃女乃,還是打听孟家?」

張玉珠原想說孟家,但被齊太太這種持家太太的目光一瞧,竟覺得很難說謊,于是老實道︰「打听二女乃女乃。」

齊太太瞪了齊娟兒一眼,「然後你們就開始聊起她二嫂,她就把你藏在自己身邊,直到今天一起帶來這里是不是?」

「是。」

齊太太氣結,這齊娟兒真的像透言姨娘那笨蛋,一個陌生人,不知根不知底,居然就這樣帶在身邊。而讓她自由進出怡然園,也是自己疏失了,多了一個人居然沒發現,這張玉珠站在這里,簡直是赤果果打她這個當家太太的臉啊,想到陳姨娘跟言姨娘背後不知道怎麼笑話,心情就好不起來。

她想到了,那個賣牛皮的秦家很討厭,就把娟兒嫁給他們,讓娟兒去那邊鬧得整天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吧,讓秦家不好過,也算是對齊家有貢獻了。

拿起茶盞喝了口剛換上的明前龍井,齊太太強壓住心中怒氣,「說吧,什麼事情?」

張玉珠緩緩開口,「听說孟太太是把二女乃女乃以旁支的身分代替嫡姑娘嫁過來的,二爺不在,孟五小姐不願嫁,這也不能怪五小姐,但孟太太實在太欺負人了,二女乃女乃是旁支沒錯,但齊太太可知道二女乃女乃的生母是誰?」

孟翠栩只覺得腦門一陣冰冷,這就是她急忙救出來的珠姐兒,這就是自己還替她哭泣的珠姐兒?

黃寧香跟齊娟兒許了她什麼好處?

「二女乃女乃的祖父是庶出的孟五老爺,父親排行第九,叔叔排行十二,分家後家住雲州,十二老爺因為好賭,把家產敗光,九女乃女乃這才帶著當年六歲多的女兒上京投靠,卻沒想到九女乃女乃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剛剛到孟家沒多久,就跟孟老爺好上了。」

不守婦道!孟翠栩咬住下唇,內心很想哭,娘是為了保住女兒,這才不得不利用女人最後的資本,可是沒人會覺得她偉大,張玉珠明明知道女人艱難,還是說了她不守婦道。

「九女乃女乃就是之後孟家大房最受寵的方姨娘,兒子一個一個生,前幾年還被老太太扶為平妻,成了平太太,從此與孟太太平起平坐。」張玉珠不疾不徐的說︰「齊太太,孟太太給你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旁支,她的叔父好賭成性,母親不守規矩,天生——」

啪!

孟翠栩打了張玉珠一個耳光。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花廳靜了下來,下人也很錯愕,二女乃女乃一向安安靜靜好脾氣,居然打人?

孟翠栩紅著眼眶,「不許你這樣說她。」

張玉珠搗著臉,笑道︰「翠姐兒,你這又是何必,她明明不要你了,多少個晚上你都哭著入睡,羨慕我,羨慕鳳仙姊姊,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但我知道她要我,你可以說我不好,但是只要你再敢多說一句她不好,不管你從她們倆那里拿到多少銀子,我都會讓你有銀子沒命花!」

張玉珠看著她,發現她是認真的之後,對齊太太福了福,「晚輩要說的就是這些,齊太太若不信,可命人去孟家打听打听,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大房幾個老嬤嬤肯定知道的。還有,那平太太的容貌跟二女乃女乃很像,若有畫像,也不用問人,一看便知。」

孟翠栩抹去眼淚,「婆婆不用問了,孟家的平太太的確是我的……的……生身恩人,後宅日子不好過,媳婦沒想過她,請婆婆別去打擾她。」

齊太太臉色難看至極,孟家給她個旁支,她能接受,但她不能接受媳婦的母親這樣不知檢點,這樣生下來的女兒,會守規矩嗎?歲月漫長,她守得住嗎?這樣看來,她跟寧香的各執一詞,她得相信寧香了。

一旁,許氏忍不住插話,「婆婆,媳婦斗膽,為了避免出丑,還請婆婆替二叔休了她。」

她的爹可是堂堂戶部大人,自己嫁入商家已經夠委屈了,還要跟孟翠栩那種女人當妯娌,不行,她不能接受。

柳氏卻不贊同,「為什麼要休,我看二弟妹挺好,婆婆,我們做人不能這樣現實,二弟妹為家里勞心勞力,現在卻為了一點小事情就要休她,那可太冤枉了。」

這段日子學習孫子算經,連最簡單的乘除都搞不定,她終于承認他們夫妻倆都沒本事,公爹又不舒服,家里能依靠的只有二弟妹了,萬一二弟妹被休了,公爹重新操持家業然後病倒怎麼辦?

城北的胡家原本也做染絲做得好好的,但胡老爺卻急病身亡,最大的兒子才十三歲,連帳都還沒學會,一家子沒人能扛起,于是分家的胡二爺帶著一家子來了,胡三爺也帶著一家子來了,胡四爺連外室都帶來了,都是來「幫」哥哥看帳的,幾家子就這樣在胡家吵吵鬧鬧,胡二爺跟胡四爺搶掌家,胡三爺整天流連青樓,然後讓青樓上胡家要銀子,有著七八座桑田的胡家居然就這樣倒了,被王家一口吃下來,胡少爺終于長大,但錢銀地產都被叔父瓜分得干淨,一點用都沒有。

所以啊,她不但要挺二弟妹,還得挺到底,她可不能讓二弟妹走了,若公爹又回頭看帳,如果病倒,公爹的兩個庶出弟弟可不會放過這麼一大塊肥肉,去年許氏回娘家炫耀有二十五萬分家銀的時候,兩個叔父就回家吵過了,人在都能吵,人倒了還不大吵特吵,那怎麼可以,齊家現在怎麼樣,將來到襄哥兒手中時就得怎麼樣,一間鋪子都不能少。

許氏見柳氏這個商人婦居然敢跟自己作對,為之氣結,「大嫂就不怕這孟氏規矩不好,害了齊家?」

「婆婆,如果可以,誰不想生來當千金小姐,生身母親那樣也不是二弟妹的錯,怎麼就怪到二弟妹頭上了,照媳婦說啊,都是娟兒不好,明明是一家人,看到霞蔚院有客人居然攔人打听,這像小姐嗎,這根本就是姨娘手段,太難看了!要說起來我還沒跟黃家表妹算帳呢,居然收買如月,好打听大爺消息,真要放上比一比,娟兒跟黃家表妹的規矩才不好呢。」柳氏難得展現妯娌愛,「三弟妹再半年就要分出去,就別管這麼多了。」

「你說什麼?!」

「不過說句實話而已,三弟妹何必這麼生氣?」

齊娟兒插嘴,「大嫂這樣就不對了,還沒分家就是家人,三嫂當然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

黃寧香也跟上,「我也瞧著三表嫂說話有理,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見識跟我們不一樣。」

柳氏哼的一聲,「那是你,別把我扯下去,黃家沒落,我柳家可是蒸蒸日上,至少我柳家可沒把女兒寄養在別人那里,一門心思想當妾。」

黃寧香漲紅了臉,十分沒面子,「大嫂說話也太刻薄了。」

「不過實話實說哪來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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