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福妻 第十四章 祭母現真凶(1)

次日,駱佟的畫一夜成名。

她成了言諍的弟子,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她也成了老太君的心頭寵,國公府的香脖脖,連一向不理後宅之事的敬國公談雲東都三番兩次的叮囑她,說如今她的身分已不可同日而語,讓她往太子府和溫王府多走動,和太子妃及溫王妃建立起交情。

她知道將來繼位的並非太子,也不會是溫王,因此對于談雲東這個公爹的叮囑,她是左耳進右耳出,听听就算。

沒過半個月,談思璘就帶回了張令昕已經和駱菲訂了親的消息。

張令霞出手,果然不會無功而返,駱佟很明白崔氏那種人就是欺善怕惡,遇到身分壓她一頭的張令霞便只能束手就擒。

無論如何,駱菲能嫁給張令昕,她真為駱菲高興,如此一來駱菲便是理國公府正經的二女乃女乃了,且如今還寄在崔氏名下,成了嫡女,以後只要生個兒子便坐穩了嫡妻位置,她們兩人嫁的人家相當,談思璘和張令昕交情又好,將來要往來還不容易嗎?

前生她在挽香坊的姊妹都是虛與委蛇,為了爭寵而勾心斗角,這一世能有駱菲這個率直真誠的姊妹,她真是很歡喜。

苞著,她發現明秀軒在擴建書房。

飄雪笑道︰「是大爺的吩咐,要給大女乃女乃建畫室。」

駱佟十分訝異。

能讓她不受拘束的畫畫已是她過去不敢想的,現在居然還要給她建畫室?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勞師動眾地大興土木?她什麼也沒能為他做,賞畫會那日還差點連累他受眾人質疑信口雌黃,她甚至連他的孩子也懷不上……

她垂首,有些泄氣的看著自己毫無動靜的小骯。

肚皮依然無消無息,這都多久了?兩人幾乎是夜夜行房,卻也改變不了命中注定之事,他,注定是沒有子嗣的……

「大女乃女乃這是怎麼了?衣裳有何不妥嗎?」寸心不解的看著她的舉動。

「無事。」駱佟回過神來,笑了笑。「咱們去看看青兒吧!」

「去看青兒?」寸心眼楮都亮了。「好啊!奴婢可想她了。」

駱佟失笑。「你是想她的手藝吧!想讓青兒給你做好吃的。」

青兒已正式到饕餮樓分號掌廚了,張令霞很看重青兒,沒因為她是奴婢出身便質疑她的能力,不但給她一百兩的月銀,還把饕餮樓後面的小樓給青兒姊弟住,又買了兩個小奴婢給她使喚,她只要專心打理好廚房的事就成了,還下令采買的食材全要由青兒看過才算數。

駱佟實在佩服張令霞,知人善任,用人不疑,男子都未必有如此眼光,這麼一來,青兒還能不為她盡心盡力嗎?換言之,只要菜肴的味道不變,還怕不客似雲來?最終得益的還是張令霞。

思璘說張令霞來自一個與大周全然不同的地方,看來此事確實不假,能娶張令霞過門,裕親王府真是有福了。

駱佟在饕餮樓逗留了一下午才回府,她和青兒討論了幾道新菜譜,回府後已經是掌燈時間,她先去和翠院向老太君請安,院子的嬤嬤說老太君在正廳,老爺、太太也都在那兒,她這才知道府里炸了鍋。

原來,和談秀彤定了親的越王府世子高鎮讓京城知名的百花樓花魁宋楚憐懷孕了,且還要接進王府為妾,擺明了要她生下孩子,談秀彤怎麼肯?她還沒進門,高鎮就要納妾,納的還是個下賤的煙花女子,更欺人太甚的是還懷了孩子,如果生下男娃,豈不是趕在她這個正妻之前生下長子嗎?

她到了正廳,果然見到亂成一團,談秀彤哭得死去活來,單氏氣到發抖,所有人都到了,她是最後到的,正亂著,也無人注意她,她悄悄走到談思璘身邊去。

「我去饕餮樓了。」駱佟以袖掩唇,悄聲說。

談思璘點了點頭。「我知道,飄雪說了。」

駱佟蹙眉。「府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派人去叫我回來?」

談思璘眼楮看著她,笑了笑。「什麼大事?這點事又何必讓你火急火燎的趕回來。」

駱佟一怔,也對,她確實半點為談秀彤憂心的感覺都沒有,想必思璘也是一樣心情,他們兄妹向來不親。

她又低聲道︰「裝裝樣子也好,咱們是長兄長嫂,莫要落人口實了。」

談思璘听了,微微地笑。「你回來也無濟于事,在這里站著還挺累人,叫你回來受這罪嗎?我可舍不得我的娘子為了無關緊要的人罰站。」

駱佟心里一暖,他真是把她擺在了首位。

那廂,談秀彤哭得萬分委屈,安老太君心煩得冷哼了一聲。

「我明天就進宮去見我那老姊妹,讓太後找越王妃進宮問話,我就不信了,越王府真會不把咱們敬國公府放在眼里。」

平日談秀彤承歡膝下,老太君還是心疼她的,何況這關乎著敬國公府的臉面,自然要討個公道。

「萬萬不可!」談雲東臉色陰沉。「今日下了朝,越王爺特意來找我,說他教子無方,他也很頭疼,讓我莫將事情鬧大,萬事還可以商量。」

「可爹——那賤人明日就要接進王府了!」說著,談秀彤又哭了起來。

「我還听到一個消息,不知該不該說。」曾綺芳裝模作樣的一臉為難。

「你就說吧!」單氏瞪著媳婦。「都這節骨眼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媳婦兒就說了。」曾綺芳看著眾人眼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听聞那個宋姑娘肚子里懷的是武曲星轉世的福星,將來會帶兵建奇功,封大將軍,光耀越王府的門楣,估計是越王和越王妃都听到這傳聞了,所以才會同意讓宋姑娘進門。」

「什麼?!」老太君和談雲東、單氏三人臉色均是大變。

曾綺芳又吞吞吐吐道︰「還、還有……」

單氏又急又氣。「還有什麼?你快說!」

曾綺芳忙道︰「還傳說若是那武曲星轉世的孩子無法平安來到世間,越王府將會絕子絕孫!」

這等于是宣告宋楚憐進定越王府的門,也生定孩子了,難怪越王府這樣的高門貴冑肯讓一個賤藉女子入門為妾。

談秀彤臉色煞白,她不哭了,但模樣怪嚇人的。

「一派胡言!」單氏氣急敗壞,怒道︰「是誰在造謠?這話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曾綺芳有點不高興自己的話被質疑,她哼了哼,「是我娘告訴我的,我娘和安王妃素來交好,這事兒是越王妃親口向安王妃吐的苦水,肯定不會有錯。」

單氏被她頂得語噎,卻也不敢再說安王妃造謠了。

談雲東淡淡地道︰「先不要輕舉妄動,若真是如此,我明日定會找越王討個說法,且看他如何說。」

駱佟就等著談雲東說出「若他們執意要讓那姑娘進門,高談兩家也只能退親了,我談雲東的女兒絕不能受此屈辱」等等的話,但並沒有,談雲東只說要向越王討說法,卻是沒把話說絕了,顯然還是想要這個權勢極大的親家。

此時此景,駱佟倒是想到了退親之後,至今還談不成親事的駱芙,要是談秀彤退了親,怕也是如此吧,大戶人家的姑娘被退親的可說是鳳毛麟角,盡避不是姑娘的錯,在名節上還是受損了……

「罷了罷了,都散了吧!等明日跟越王要到了說法再商議。」安老太君有些疲憊了,她雖疼談秀彤,可她重男輕女,便也沒那麼勞心費神。

「祖母留步。」談思湛忽地站了出來。「今日正好大家都在,孫兒有件事要說。」

談雲東頓感不耐煩。「何事啊?」

談思湛先是看了駱佟一眼,這才語氣凜然地道︰「我要休妻。」

曾綺芳萬萬沒想到笑人者人恆笑之,頓時一驚。

適才她也不是真心為談秀彤難過,她就是幸災樂禍,才迫不及待將她娘要她保密的話給抖了出來,沒想到還沒樂完,竟天上砸石頭了,且是好大一塊石頭砸在她頭上。

「你說什麼?!」談雲東瞪著兒子。「休什麼妻?你在胡說什麼?」

曾綺芳有如遭到五雷轟頂,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談思湛強顏歡笑道︰「相公說什麼呢?什麼休妻?相公莫不是為大妹妹擔心到胡涂了吧?」

想到談思湛上次那惡心的告白,駱佟忽然有些心驚。

談思湛神色決絕,可不像在說胡話,他這種人什麼事做不出來?何況,十丈深水易測,一個人心難量,畫作一事沒法離間她與思璘,若是他瘋魔說出是因為她而要休妻,要玉石俱焚將她拖下水……

「父親,曾氏進門多年還無所出,兒子休妻有理。」談思湛義正詞嚴的說道。

談雲東瞪著單氏。「你在做什麼?你就是這樣管後宅的嗎?這件事有那麼難辦嗎?給他納幾個妾,生了兒子寄在老二媳婦名下就好,居然鬧到要休妻,不成體統!」

單氏臉色也很不好看,她還不了解曾綺芳的性子嗎?要是曾綺芳能容人,她早給兒子納妾了,否則真納了妾,曾綺芳還不上房揭瓦?

她埋怨的看著兒子,今日要捅這件大事出來,為何不先與她商議?

談思湛卻對她的怨氣視而不見,又道︰「父親,曾氏是個妒婦,自己無法為談家傳遞香火,又難容兒子納妾,這也是兒子要休妻的由頭!」

曾綺芳雙目已然含淚。「你怎能如此狠心?懷不上孩子,我也不好過……」

「難道你不好過比我斷了子嗣還重要?」談思湛半點不相讓。

「住口!」談雲東沉著臉。「總之,我在的一天,就不許有休妻這種事。」

曾太師是太子人馬,拉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以反而壞了兒女親家的情誼?要孩子嘛,還不容易,只要是談家血脈,由哪個女人肚子里出來都一樣,與談家的巨年富貴相比,這只是小事而已。

他當沒听到這事,忽然轉向駱佟說道︰「老大媳婦,太子見了你的畫也甚是喜歡,你就畫幅畫,擇日與思璘親自送到太子府去。」

思璘與太子的嫌隙說不定會成為他往上爬的絆腳石,他一定要好好化解,也借此向太子表忠心。

「兒子有一個要求,若是父親答應,佟兒給太子畫十幅畫也不成問題。」談思璘雖面帶淺笑,但換句話說,若不答應,那送畫一事也甭提了。

這是威脅。

談東雲甚為不悅。「什麼要求?」

「兒子生母的祭日就快到了,兒子想辦一場隆重的祭奠,以告慰生母在天之靈。」

單氏暗暗咬著牙根。

好啊,過去他年紀小,又沒地位,且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半句話也不敢說,如今拜了官,翅膀硬了,連祭奠生母都提了出來,可當真是好得緊哪!

此要求一出,偌大的廳堂頓時落針可聞。

眾人心知肚明,照說,嫡夫人的祭奠是每年都要做,而且要由繼室來操辦,但單氏霸道,老太君不管事,後宅里她說了算,她不給嫡夫人祭奠,無人敢多置啄,談雲東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便她了。

「祭奠?」談雲東琢磨著。

餅去莫家在邊關屢建奇功,莫氏父子功高震主,受到先帝楊照懷疑,連帶著也阻礙了他的仕途,若不是莫氏死了之後,他迅速續弦了單氏,且與莫家劃清界線,他也不會有如今地位。

可風水輪流轉,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聖上對莫家並無偏見,且在邊關告急之際,又重新重用了莫氏的兄長領兵打仗,如今太子正與二皇子爭得火熱,若是能得到莫家在軍方的支持,可是大大的幫助,借由祭奠來修補關系再自然不過了。

他和善地道︰「既然要辦,便要籌備得隆重盛大,別忘了聯系你舅父也來參加。」

單氏知道談東雲既已開口,此事便無挽回的余地,她也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含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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