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男好囧(上) 第5章(2)

休假時,鄭仁凱會做什麼?

他四點起床,井然有序、條理分明,整理好行聶,在天還郁藍的早晨,背行龔去爬山,走在片片綠萌下,空氣彌漫草木香,他身心舒暢,沿途拍下山林景致,一路上研究昆蟲與飛鳥,最終汗水淋灕地攻頂,站在山巔迎著風,讓風吹干汗水,他傲然站立,遙望大台北市,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快活,他是精力旺盛的。

下午,他約朋友打籃球,好兄弟們互相揶揄近日把妹心得,分享NBA最新賽事,沙盤推演各球隊戰術,如此將體壇風雲數落完畢,眾兄弟們各自約時髦辣妹來會合,大伙去吃晚餐,再殺到KTV或夜店賴。

這群男人喝酒、聊天、把妹,有時,鄭仁凱這天的終點,會在某個艷女的香閨,進行銷魂刺激的夜間活動,最後,才心滿意足的返家休息,結束身心盡興的假期。

鄭仁凱的休假日,充滿耗費體力的活動,他絕不一人在家,任四方屋牆吞沒自己,他討厭獨處,他會慌,會被某種陰暗情緒攻擊,會想到很多過去,恐懼很多未來,過去他被爸爸貶低責罵股打,是家暴下長大的孩子,使得他偶爾獨處,會忽然懷疑起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也害怕想未來,他最重視的媽媽,他可憐的媽媽,長年住院,腎髒衰竭,身體一日比一日壞,他無法面對這種痛,他跟舅舅努力延長媽媽的生命,甚至決定捐贈自己的一顆腎髒給媽媽,但被她拒絕。

注定好的生離死別,等在前方,過往黑暗的記妃,又在後頭追著,有時他感到喘不過氣,看似成功的他,卻無力對抗心中陰影,感到壓力大時就借著各種活動發泄壞情緒。

鄭仁凱刻意用輕浮快活的形象度日,掩藏內心的脆弱跟自卑,有時,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確實活得很快活,尤其在跟哥兒們相處時,他厚待兄弟,得到大家敬重,某些時刻,他覺得自己真能呼風喚雨,很了不起,已不再是兒時那個連媽媽都保護不了的弱者。

休假時,填滿各項活動,讓他熱鬧精彩,歡樂到忘了去思考太嚴肅的問題,不過,這回休假……前半段行程大同小異,山爬了,昆蟲跟鳥欣賞完了,和好兄弟們球也打了,話也聊了,到了約辣妹出游時,他卡住了,他檢視通訊錄,不知哪根手指賤,叫出戴岩靜的照片。

在燒肉店,她滿嘴塞著燒肉,一臉驚愕地被他照了相。

真夠滑稽的,鄭仁凱笑了,有哪個女人會吃到這麼不顧形象啊?

又叫出一張照片,戴岩靜的濕身照。

在麥當勞濕透的餐桌前,她頭發、眼鏡、臉,全都濕,她瞪他,不爽他拍照,可是厚重鏡框,讓她的憤怒顯得滑稽,拿無殺傷力。

不知戴岩靜在做什麼?

她休假都怎麼過?她絕不可能跑夜店,她的休間活動又是什麼?真好奇。

鄭仁凱驚訝,怎麼又想到她了?!

包可怕是,稍晚,當他返家在浴室洗澡時,竟然一直照鏡子,檢視身上的肌肉,納悶一身精實肌肉到底哪里惡心?竟被那女人唾棄。

是的,唉,嘆息。又想到戴岩靜了。

嗚……可惡,嫌他肌肉惡心?多少女人垂涎它們啊!

休假時,戴岩靜會做什麼?

雖然在「珍奇藝社」上班自由,沒有硬性規定下班時間,除了顧店的社員,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外出,但是為了配合公司開會方便,每天早上八點,大家要到社內打卡,這點讓愛睡覺的戴岩靜非常痛苦。

所以每到假日,為了彌補平日早起的辛苦,她一定睡到中午,好滿足的一來在床上打滾,以床為領地,打電腦逛網站看影片,翻閱平日看美食節目做g筆記,挑選本日進攻的美食店,依照想吃的幾家店或路邊攤,規劃游玩路線,遲到下午,她這才懶洋洋出門,一路吃到爽,最後撐看肚,心滿意足返家。

這時,通常天已黑,人也吃累了,她攤在沙發,開始翻閱沿沙發邊緣及沙發後邊堆疊起來滿坑滿谷的書,是的,她是標準書呆子,近視眼就是這麼栽培出來的,念書時為了考試讀書,現在,是為了興趣讀書。她好認真的,書里都畫重點、做筆記,腦中有豐富知識,透過書本窺見大千世界,比親身游歷還舒適,而且不費體力又不麻煩,她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電視。最後她會泡個熱水澡,悠哉悠哉上床,繼續睡,應付接下來的工作日。

她討厭勞動四肢,就愛這樣懶散的躺啊,睡啊,吃啊。

這是戴岩靜犒賞自己的休假模式,這樣的模式已經維持很多年。偶爾妹妹會參與朝拜美食的行程,偶爾在爸媽逼迫下,她會非常心痛地放棄一、兩次休假,返家當孝順的女兒,然而大部分休假時光,她都能這麼盡興。

沒有別人,只有自己,想干麼就干麼,想吃啥就吃啥,不知多快樂。

然而,這次休假,當她又吃到身體鈍鈍、腦子昏昏,返家躺沙發時,她不像過去那些休假夜,感到滿足平靜。

她有心事。

這事困擾她好幾天了。

她的手一時犯賤,打開電腦,搜尋「台北御龍」隊的籃球球員吳志遠的資訊,發現他在一年前,因練習屢屢遲到,被球隊開除了。

戴岩靜很霆撼,印象中吳志遠很負責,怎麼會犯這種錯?當初在大學時,他就是因為球技杰出,品行良好,才經教練推薦去「台北御龍」當練習生,後來被留下參加SBL比靠,因出色表現,獲「台北御龍」簽約成為正式球員,他這一路多麼努力又辛苦,現在……他被開除?

當吳志遠的相片一張張出現在電腦蛋幕中,戴岩靜的心思,也跟著回到過去。

她愛過這個男人。

他很高,斯文白淨,臉上永遠掛著善意的微笑。

他們讀同一所大學,在某個寒冬又大雨的午後,她沒帶傘,卻趕著去見教授,當她冒雨跑過校園,有人遞過傘來,送她一程。

後來,才知道他叫吳志遠,是籃球隊隊長。

那是他們認識的開始,也是戴岩靜怦然心動的起初。

從此,她的心有很長一段日子,不屬于她,她追逐他的身影,跟他成為好友,發展成曖味的關系,直到,吳志遠的心,也不再屬于他自己,他把心,獻給她的朋友,美麗的黃聖雅。

往事歷歷在目啊!

當她因為失戀,重新調整生活,因為傷心,變得只關注自己,適應單身日子,不再寄托愛情,她漸漸忘了寂寞,甚至愛上沒有人的逍遙快活,情緒可以完全自主,不被另一個人影響,她幾乎認定這是完美的生活,沒有匱乏,沒有波瀾。

可是……岩靜關上電腦,吳志遠在心中的影子怎麼也抹不掉,舊愛的消息,舊愛的模樣,侵略她平靜的世界,她又有那種心被勒住的感覺了。

下雨,天空灰蒙蒙,坐在自己經營的二十四小時「寂迷」運動餐廳,鄭仁凱很悶,自從跟戴岩靜有過交集,他就常心神不寧,她批評他的話,一再在腦子里回放,簡直像犯了強迫癥,他無法控制的會一直想一直想。

我的肌肉很惡心?

馬的,是哪里惡心了?!

她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我明明很受女人歡迎啊?

不合理,太不合理。

中午前,餐廳沒什麼客人,鄭仁凱憂郁的神態員工注意到了。

平日,老板來店里時,總是精神奕奕跟員工互動,雖然身為老板,但是他以對待兄弟的方式照顧員工,大家感情好,氣氛輕松愜意,但是,今天他是默默地走進店里,拿了報紙,走到屋檐下露天座位看,可是他顯然看不下去,攤著報紙,對看細雨發呆,一直皺著眉頭思考,彷佛遇到攸關性命的困擾。

員工在他後邊裝忙,折桌子又擦破瑙,竊竊私語。

「大哥怎麼了?」阿胖問,他跟阿瘦努力揣摩大哥的心思。

「我看,大哥是有煩惱。」阿瘦捻著師爺胡,眯起原本就已經夠細的眼楮掂量著。「大哥從來沒有這麼低調過,還多愁善感對著小雨發呆,太奇怪了。」阿胖阿瘦本來是混黑道的,受到鄭仁凱感召,跑去翔塵當保全,現在又跟著大哥開運動餐廳,一路受大哥照顧,他們非常敬重大哥。

尤其是憨傻的阿胖。「這世上還有我大哥解決不了的事?不可能。」想他大哥要做什麼都會成功,意氣風發,信心滿滿,設事可以難倒他的。

「阿胖一一」阿瘦搭住阿胖肥厚的肩膀。「我猜,大哥在思考非常嚴肅,甚至是攸關國家前途的大事,說不定大哥想選立委,為社會做點有意義的事,你不覺得他很適合當立委?熱心助人,又照顧晚輩,重點是他那麼帥,光婦女票就會中了。」

「如果大哥參選,我全家力挺。」

「你是孤兒,哪來的全家?!」

「噓,你看。」阿胖指著鄭仁凱。

鄭仁凱似乎有了想法,拿出手機打了電話。

兩人豎耳傾听,想知道大哥在煩惱什麼。

听見老板對電話彼端的人興奮道︰「舅舅,剛剛有客人送了一大堆面包給我們,我吃不完,現在拿去給你們?……是啊,吃不完很浪費,趁新鮮,我現在過去一一一」阿胖驚駭。「有人送面包?在哪?我要吃。」

「噓。」阿瘦說︰「面包可能是代號。」事情才沒那麼單純。

「代號?」

「拜托,大哥那麼煩惱,怎麼可能只為了面包?!」鄭仁凱確實心中復雜,五味雜陳,他將手機放入口袋,轉頭,對伙計說︰「我出去了,有事CALL我。」

「那個……面包?」

「大哥放心,這有我們。」阿瘦捂住阿胖的嘴。

鄭仁凱穿上外套就走,阿瘦罵阿胖。

「笨蛋,設看到大哥表情嚴肅,就跟你說他講的面包不是真的面包。」這時,周杰晃進店里,見鄭仁凱要出去,追上去。「去哪?我今天放假我們去打球啊,喂?」

「去買面包。」

「面包?等等,我跟你去。」

阿胖阿瘦看他倆穿過馬路,真走入面包店。

「為什麼大哥跟他舅舅說有人送我們面包,結果自己跑去買?」阿胖抓著頭發,想不通。

「所以嘛。」阿瘦嘖嘖道︰「我就說,能讓大哥煩惱的事情肯定不簡單,你啊,太餞了,他們可能是去面包店喬事情。」最好是。

十分鐘後,阿瘦阿胖目瞪口呆,看著老板跟朋友拎著兩大袋面包出來,上車離去。

阿瘦說︰「他真是為了買面包?!」

阿胖說︰「還不是買給我們的。」心寒啊!

周杰陪鄭仁凱買了一大堆面包,跟他前往「珍奇藝社」。

在車上,听鄭仁凱一邊開車,一邊控訴戴岩靜罪狀,她毀了他新買的鞋,還有,他們在麥當勞發生的慘事,以及她那句「肌肉很惡心」的控訴。

「……你說她講的是人話嗎?還批評我的身材,等一下你就知道那種女人嫌棄我這種型男有多搞笑了,等一下。」鄭仁凱瞥一眼周杰的腳。「不是買鞋子給你,怎麼不穿?!」

「那麼貴的鞋子,舍不得。」

「買了就要用啊,干麼舍不得。」

「這雙還可以穿啊,等壞了我才換。」

鄭仁凱頭嘆。「鞋口都裂那麼多次了還不換,唉,你跟那個『眼鏡』搞不好很合。」她也是,一件破外套穿那麼久都不換。

到了「珍奇藝社」,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社里。

正是午餐時間,大家見到鄭仁凱跟他朋友,一干女性紛紛打消外出覓食的念頭,又是給他們泡茶,又是熱情招呼,圍在他們周圍打轉。

「老板說你帶面包來請我們吃。」郭曉陽笑咪咪過來。

「剛好有客人送我,來,大家盡量拿。」

女社員們吃著面包,嘰嘰咕咕地聊。

「仁凱哥最近對我們真好,又是下午茶又是送面包。」

「杰哥最近在忙什麼?」

「我們才在想改天要約你們一起去玩呢!」

「什麼時候有空啊?」

周杰被女人們的香水跟嗲聲轟得最陶P甸,臉紅紅。

鄭仁凱左顧右盼,搜尋那女人。

冰曉陽注意到鄭仁凱的目光。「找誰?找『眼鏡』?」

「她沒上班?」

「在那里。」郭曉陽指著一個正拎著包包,低頭,默默往門口走出去的女人戴岩靜?

鄭仁凱抓了面包沖上去。

周杰快步跟上。

「『眼鏡』!」鄭仁凱喊她。

她愣住,往前跑。

鄭仁凱拉周杰一個箭步上去,攔住她的去路,然後鄭仁凱嚇到了。

不對,這不是戴岩靜,這怎麼可能?!她,一頭柔順烏黑的發,閃爍著,沐浴微光中。

她,薄施脂粉的面容,讓原本不突出的五官,變得很柔美。

她,摘掉笨重大眼鏡,一雙眼汪著薄薄水氣,有朦朧的美。

她,揚棄厚重的大熊外套,竟穿著極女性化的V領紫洋裝,豐滿勻稱的身材看起來很性感。

周杰吃驚,這女人很OK啊,哪里像熊了。

戴岩靜看著鄭仁凱。「有事?要還我餐券了?」三千元餐券讓戴岩靜好痛。

「呃,」鄭仁凱被嚇傻,怔怔地拎高手中的面包。「我帶了……面包,要吃嗎?」

「不要。」戴岩靜推開他,走了。

冰曉陽走來,笑著湊在鄭仁凱肩頭說︰「我們早上已經全被『眼鏡』嚇過了,第一次看到她穿洋裝,還化妝戴隱形眼鏡呢,我們猜她戀愛了。」鄭仁凱回神,問︰「跟誰戀愛?」郭曉陽聳聳肩。「誰知道。不過……當一個女人突然打扮起來,肯定是有了喜歡的人。」誰?是誰?!

鄭仁凱低頭,忽然心虛,糟,他知道戴岩靜喜歡誰了,造孽啊,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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