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麻煩大 第8章(2)

紛紛揚揚的白雪之中夾帶著落梅飄零,一抹身著淡粉色斗篷的倩影恍若一翦寒梅孤坐雪中亭,猶抱琵琶半遮面,撥奏一曲情思,動人幽婉的樂音,入耳悵然,吹動心湖漣漪。

遙遙守候在一株挺拔巨松之後的俞睿淵偷偷而望,倏爾,亭中倩影好似淡化了身形,起身離去,他急尋而去,卻見亭子里自始至終就沒有梅水菱的身影,是他相思過度。

此時的俞睿淵只覺得失望,雪景依舊、落梅依舊,只有倩影不再。

「少爺,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得與梅老爺會合了。」阿喜滿面愁容的提醒著臉色蒼白的主子,若是可以,他希望少爺能先回居處休息,但計劃眼見就要完成,他知道少爺不會答應的。

「阿喜,你說我與菱兒得多不巧,才能讓我在這里整整三天都遇不上她?」

「住持不是說了,自從那日與少爺見過面後,少夫人就搬到後山更清淨的禪房去住,而且住持也封了大殿三天,少爺與少夫人自然遇不上。」

卓孟哲的確時不時會到太真寺外頭窺探,雖然他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若哪天真讓他又闖進了太真寺,發現梅水菱原來還住在這里,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也不好,她便搬到較偏僻的禪房,他雖然無法輕易見到她,但至少他知道她會安好。

「沒見到面也好,要是她知道我又來太真寺,一定又會氣哭了,等今天計劃完成之後,我就立刻來接她。」

「少爺……」

「阿喜,我好想她,想到都有幻覺了。」

「少爺,今日過後你們就可以再沒有阻礙的相守一生了。」

俞睿淵也是這麼盼望著,他定了定心神,這才轉身邁開步伐。「走吧,我們去把那些人給一一解決了。」

在芹兒的帶路下,梅老爺的轎子在一間客棧前停下,芹兒領著他進了客棧,與店小二一個眼神交會,于是,除了客棧的人不能進入的後院,芹兒及梅老爺便這麼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而後,芹兒又帶著梅老爺由客棧的後門離開。

「芹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俞老板說不能讓人通風報信,他不相信那四個轎夫,但他也知道老爺身子不好不能走遠路,所以向熟識的客棧老板借道,出了客棧後門拐個彎就到了。」

梅老爺只得再壓下疑問跟著芹兒走,果然,拐了個後就看見俞睿淵已經等在了那里。

「岳丈來了。」

「你俞府都把水菱給趕出門了,還當我是岳丈嗎?」

「小婿深愛著菱兒,她永遠是我的妻,稱呼你一聲岳丈不對嗎?」

梅老爺沒回答,等著他說明讓他走這一趟的原因。

「前方有座小土地廟,等等卓孟哲與人相約在這里,請岳丈先隨我來。」

那座小土地廟,說小還真的很小,高約七尺,寬也不過五丈,里頭除了十地公像,只能勉強擺下一張供桌,連要祭祀的人都只能站在廟外。

俞睿洲帶著梅老爺來到廟的後方,也勉強只能擋住前方來人的視線。

梅老爺待在這個局促的地方,正不耐煩的時候,就見卓孟哲走了過來,梅老爺只好又退到了土地廟後方,這一退,倒听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卓孟哲,我家夫人沒怪你辦事不力,你倒大膽,竟敢向我家夫人勒索?」那個聲音梅老爺不會听錯,那個老嬤嬤是梅夫人娘家跟來的嬤嬤,是自小照顧梅夫人長大的老僕。

「你家夫人要我去欺騙梅大小姐的感情,我做到了,怎能說我辦事不力?」卓孟哲就是一個無賴,說著自己做的壞事沒有一絲心虛。

梅老爺听了,震驚的瞠大雙眼。

「你若辦成了,人小姐怎麼沒跟你私奔離家?」

「娘娘,你家夫人這招未免也太恨毒,要我先騙梅太小姐離家然後拋棄她,所幸梅大小姐聰明,不過……她畢竟還是為了逃離我的糾纏嫁去了俞府,說來也算完成了你家夫人的交代不是?」

嬤嬤似乎是因為無話可以反駁,只好又找事兒來指責他,「你辦完了事,酬金也拿到手了,你不快些離開萬安城,又打算做什麼?」

「我本來都已經離開萬安城了,是夫人又把我叫回來,要我到梅府大鬧一場,我還因此得罪了俞老板,現在要我走,夫人當然得付出一點代價,我可是為了夫人得罪了俞老板,誰人不知道俞老板的勢力,要捏死我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你得罪俞老板是因為你到城西俞府所做的事,與我家夫人何干?」

「是否相關好像不是由嬤嬤來評斷,要不……我去找梅老爺,讓他來評斷評斷,如何?」

「你敢!」嬤嬤見他準備邁步離開,著急地大聲喝斥。

「若沒銀子拿,我什麼都敢。」

「銀子給了你一次讓你嘗到了甜頭,你只會一次又一次的要。」

「嬤嬤,我沒那麼傻,我就是等著拿到銀子,在俞老板回來前離開萬安城的,拿了銀子我就會走人,再也不會回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嬤嬤百般猶豫後,這才把梅夫人早已交給她的錢袋拿出來。

卓孟哲一把搶過,打開那只大大的錢袋,看見了能讓他滿意的滿滿一袋銀子。

梅老爺看著兩人各自離開,還是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看向俞睿淵,保證道︰「給我點時間,我會向夫人問清楚,給你俞府一個交代。」

「岳丈大人,我讓芹兒請岳丈來,不是為了讓岳丈給我一個交代,是要讓岳丈看清事實,我並不打算縱容。」

「我亦不會縱容,就算你不想要個交代,也得給水菱一個交代。」

「岳丈大人,我曾經給過你一次機會接受菱兒,但當時你的無情重重傷害了菱兒,所以你已經失去機會了。」

俞睿淵的話才剛說完,卓孟哲及嬤嬤便被他事先安排躲在暗處的俞府奴僕攔住了,並押了回來。

俞睿淵及梅老爺由土地廟後頭現身時,嬤嬤及卓孟哲立即蒼白了臉色。

「俞、俞老板……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卓孟哲竟不知俞睿淵偷偷回了萬安城,他在那小廟後站了多久?听見了多少?

「我回來得夠久了,久到知道你替我表妹辦事,到我娘面前大鬧一場,讓她把菱兒趕出俞府,也知道你行竊未果、殺人未遂,害得不婆至今仍然昏迷,我一回萬安城便讓人跟蹤你,你可知你與春姑的對話,我派去的人都听見了,你向我表妹勒索錢財,交款時我也親眼看見了。」

「看見了我向她勒索錢財,你竟還能按兵不動?」

「我成親之後我表妹才來到萬安城,所以你和菱兒的那些傳聞,和她無關,後來我又听說芹兒莫名離開梅府,我找上芹兒詢問,她向我道歉,說她想向我岳丈作證菱兒不可能與其它男人有染,卻被梅夫人給制止,我這才有了懷疑。」

俞睿淵對卓孟哲說完後,轉而向梅老爺說出芹兒的遭遇,「芹兒她家欠了城里一名屠戶錢,那個屠戶突然催著她家要錢,若還不出就要把芹兒許配給他,逼得芹兒只得辭去梅府的工作返家等著嫁人,所幸菱兒離開梅府時給了芹兒一些首飾,芹兒想起了菱兒說的,若遇到不願意的選擇就別屈就,這才把那些首飾拿出來還了錢,沒嫁給那個又老又粗蠻的屠夫。」

他想,梅老爺听到了這事,心里定也有個底了。

梅老爺似乎也想通了什麼,他問俞睿淵,「你是說,那個屠戶突然向芹兒家里的人索債,是受我夫人指使,想借這個機會把芹兒趕出梅府?」

「我本只是猜測,但後來事實證明我並沒有猜錯。」

嬤嬤听到這里,撲上前跪在梅老爺一邊哀求道︰「老爺,請听老奴解釋,這一切都與夫人無關,是老奴自作主張陷害大小姐,夫人是無辜的,老爺千萬別誤會夫人啊!」

梅老爺十分痛心,他把一切都听仔細了,能有誤會嗎?事到如今,他是挽回不了女兒也救不了妻子,他沉重的對俞睿淵說道︰「你想怎麼做就做吧,至少該還水菱一個公道。」說完,他踩著緩慢的步伐離去,然而沉重的何止是他的步伐,還有他的心。

「把這兩個人送去官府,我還得去一躺城西俞府,親自把郭靜嵐給抓到官府去。」

「是!」架著卓孟哲與娘嬤的人領命,扯著不甘心的兩人往官府去了。

連日的雪今日停點,終于出了點日頭,一名女子走在太真寺後山的小徑上,正緩緩走向太真寺。

那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梅水菱。

俞睿淵在為他們的相守而努力著,她也不願自己什麼都不做的等著,所以她托人去了一趟繡坊,為她送信給陳掌櫃,表示自己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請陳掌櫃告知繡坊究竟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原來是之前不婆曾幫戶部尚書夫人繡了一座繡屏,尚書夫人十分喜歡,這回尚書的千金出嫁,想讓不婆再為她繡一座。

尚書夫人知道不婆受了重傷昏迷,倒沒多加為難,但自從繡坊開設以來,尚書夫人便是大客戶,陳掌櫃得罪不得,本想讓其它繡娘再為尚書夫人繡座繡屏,卻沒想到尚書夫人一連看了近十幅繡樣,就沒一個滿意。

梅水菱既然師承不婆,或許她所繡的繡樣能讓尚書夫人滿意,所以她繡了一幅繡樣讓人拿給陳掌櫃,三日後再去陳掌櫃那里探問消息,得知陳掌櫃喜出望外,說是尚書夫人十分滿意。

但由于時間拖延太久,成親的日子也快到了,需要趕工繡制,所以這段時間梅水菱幾乎是日夜趕工的在完成那幅繡件。

今日,她終于完成了。

梅水菱捧著折好的繡件下山,見女尼正在大殿清掃,她順手放下繡件,也拿起一塊抹布幫忙抹地。

「小師父,今日怎麼這麼晚了才在清掃大殿?」

「師父三天前封了大殿不許我們進來,直到方才我們才能入內打掃。」

沒事封了大殿三天,女尼們沒敢臆測,但梅水菱心中卻有疑惑。

等住持進入大殿時,女尼們已經清掃好大殿,一一對住持行禮之後才離去。

住持走到了梅水菱的面前,微笑著對她行禮。「多謝梅姑娘。」

「只是舉手之勞,住持何須道謝。」

「姑娘既然下山,想必那繡件已大功告成了。」

「是的,所以我拿下山來,想再托住持替我找人把繡件送去繡坊。」

女尼出現在繡坊容易引人注目,進而發現梅水菱的行蹤,但梅水菱無法找到其它人相助,只能拜托住持,所以之前與繡坊聯絡的書信往來,都是住持幫她找的人所送的。

住持沒接過她的繡件,反而有意將她帶往大殿的某處。「這樣的相思,苦了姑娘也苦了俞老板,貧尼相信你們的分離是佛祖為了完成你們心中所願而給你們的考驗,就像這殿上點著的許願燈,也是需要通過考驗才能點上。」

「這些是許願燈?」若是尋常考驗就能點上的許願燈,那麼數量不會只有這些,想必要在佛前許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得要什麼樣的考驗才能點下許願燈?」

「要點下許願燈,須先在佛前頂禮膜拜,一日之中,每兩刻一膜拜,每十刻一頂禮,連續三日後在佛前許下心願,才能點亮許願燈,換取一枚許願物。」

「許願物是什麼呢?」

住持領著梅水菱走到佛像前,她看見佛像前面放了幾枚銅錢。

「這就是許願之物,向佛祖求得許願物後帶在身上等待機緣,直到願望成真,願望成真後須把銅錢用去,如同結了善緣。」

竟是一枚銅錢,莫非……

梅水菱想到了住持封大殿三天,會不會是為了隱瞞俞睿淵在大殿里的事?她再看著一盞盞的許願燈,這其中又是否曾有俞睿淵頂禮祈求所點下的?

「請問住持,這銅錢上是否刻了字?」

住持微笑著搖搖頭,回道︰「上頭沒有刻字,不過如果梅姑娘是想問那人是否求了一枚銅錢,的確是有的,或許他拿到之後便會刻了,如果在上頭刻字對你們之間有著什麼意義的話……」

這應該不是巧合,在經歷過了這麼多次重生,梅水菱猜測俞睿淵所求取的許願之物,肯定跟她得到的重生銅錢是同一枚。

原來那枚銅錢並不是一枚隨意得來的銅錢,原來那枚銅錢也不是隨意給了一名乞丐的施舍,那是因為俞睿淵知道那名女乞丐是她,所以將那枚許願之物交給了她,希望她能發現他的心意,從而去向他求助嗎?

然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他,只將那枚銅錢隨意拿去買了吃食,還怨懟蒼天為何有如捉弄她一般,讓她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原來是她一直都做錯了決定……

「住持……我錯了,原來我一切都想錯了。」

「姑娘既然知錯了,何不及時改正呢?」

「住持,我必須離開了,有件事我必須立刻去做。」

「一切隨緣,姑娘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梅水菱恭敬的向住持行了禮,捧起繡件轉身快步離開。

如今的她想去的不是任何一個地方,而是俞睿淵那屬于她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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