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進富貴窩 第10章(1)

賀行之的表情……左勝琪不會形容,總之很復雜。

惋惜,心痛,遺憾等等,很多很多,不知道是對白雪梅的,還是對她的。

「還站在那里干麼。」賀行之發話,「把白小姐扶進廂房,找大夫過來。」

幾個被嚇傻的丫頭連忙過來,白雪梅卻不願進房,繼續哀求,「表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回來,你千萬別生妹妹的氣……她入門在前,氣我也是應該。」

她還沒開口,蘭秀已經忍不住,「白小姐您怎麼這樣說話,明明就是您自己打自己,現在居然誣賴我家小姐,姑爺,您別听她胡說,小姐什麼性子您最清楚,她平日連下人都不打的,怎麼可能上惠風院打白小姐,小姐過來是因為听說白小姐在打流月。」

惠風院的一個老嫂嬤立刻跪下,「流月確實在惠風院挨了打,可卻是因為她出言污辱白小姐,老奴忍不住動手,白小姐毫不知情——老奴大膽,流月出言污辱,只怕就是要故意討打,這樣世子的母親才有借口可以上門發揮,十幾個耳光啊,就算小姐還沒過門,但名分也是定了,老奴請侯爺作主。」

院子里亂了起來。

時雨院的丫頭自然向著她,惠風院的嬤嬤跟丫頭卻是異口同聲,而且左勝琪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來,惠風院說的還比較像真的,畢竟自己打自己這種事情還真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可是若說她憑著兒子想給這正妻下馬威,倒是比較合理。

「我一句都沒問,你們倒是很敢說。」賀行之不愧是賀行之,輕輕一句話就讓院子一下安靜下來。

「你先進房吧,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白雪梅沒說好,但也不敢說不好,只是含著眼淚猶豫。

此時,她身邊一個叫做小芙的大丫頭上前——小芙從白家跟到賀家,白雪梅南下時,她因為發燒所以沒跟著伺候,逃過一劫,此後在賀家成親生子。白雪梅此番大難歸來,這忠心的丫頭自然是發派過來。

就見她對著白雪梅跪下,「小姐,您怎麼就不爭呢,這太太如此霸道,您好歹跟侯爺說上一說,當年白家太太身體不好時,不就千交代萬交代您要好好過日子,可您現在把自己過成什麼樣了,明明是正妻卻被平妻欺負,小姐願意為侯爺忍,但婢子怕將來九泉之下沒臉見白家太太。」

白雪梅一臉為難,小芙又說︰「小姐不說,我說,侯爺,小姐歸來兩個月,世子的母親表面上沒有干涉,但實際上處處刻薄,只要老太太初一十五不在,要什麼沒什麼,連一日三餐都只給白粥,小姐不願侯爺為難,所以忍著沒說,您看,老太太今日進香,世子的母親馬上到這里來打人,小姐性子弱,求侯爺作主。」

菊芳怒道︰「你胡說什麼呢,白家小姐一日三餐都點菜,吃得比我家小姐還豐盛,誰為難她了,那大參,珍珠魚原本是老祖宗賞下給我家小姐補身的,都被你家小姐命人拿走了,還說呢!」

只見白雪梅眼楮一眨,眼淚掉了下來,「別吵,那、那是我吃的,我都吃了,太太沒有對我不好,小芙,你別胡說。」

「小姐,您怎麼就這樣好欺負,為了侯爺什麼都忍,這天下哪有您這麼傻的,堂堂一個正妻卻被平妻騎到頭上來,侯爺若不信,叫廚房管事過來一問便知。」

左勝琪看著這主僕一搭一唱,原本一腦子熱,現在慢慢冷靜下來。

自己真是豬腦袋,都穿越四五年了,這還學不乖,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差別在于有沒有那個心做壞事。

一陣各家喊冤中,賀行之看著她,「你就沒話跟我講?」

「我沒刻薄她也沒打她,要不是她今日打了流月,我根本懶得理她。」

「就這樣?」

她都要笑了,「你信我,我不用多說,你不信我,多說無益。」

「那你覺得我信不信你?」

「你若站起來跟我說話,那我想你信我,但你現在還扶著白小姐,這倒不好說。」想想又覺得有點好笑,「你該高興我現在大著肚子不好行動,不然我馬上抄起棍子打得你滿院子跑,言而無信,小人。」

白雪梅跟她的僕婦們沒見過左勝琪與賀行之的相處方式,現在听她如此說話,個個睜大眼楮,卻不見他生氣,一時之間倒是安靜下來。

他一個示意,小芙趕緊過來扶起白雪梅。

又听得他道︰「把廚房管事叫過來。」

小芙既然敢說,自然有準備,廚房出菜是要有記錄的,一項一項記得清清楚楚,那些老祖宗賞下來的珍貴補品都是送往時雨院,而惠風院的確每逢初一十五只出白粥,有時甚至忘了給晚上的份。

面對主人的詢問,管事諾諾回答,太太吩咐的,不敢不從,但見白小姐可憐,有時會把時雨院沒動過的干淨剩菜送過去。

賀行之聞言,表情不太好,「小芙,把你家小姐扶進去,魯嬤嬤去催一下大夫。」

小芙扯著白雪梅的袖子,「小姐,您可是要在這賀家住上一輩子的,世子的母親平日刻薄也就罷了,但今日這樣上門打人,您不求個公道,將來若是有孩子了,難不成也讓孩子一起被欺負嗎?」

白雪梅一臉猶豫,小芙跟幾位嬤嬤丫頭又是一番唱作勸說,後來就見她下定決心似的,「表哥,我、我知道妹妹辛苦,但,但希望她在表哥面前發個誓就好,以後,以後別打我了……」

賀行之的臉色原本只是不太好,現在是非常不好,「我會處理。」

一陣喧鬧,卻是固定初一十五去听佛經的柳氏提前回來了——馬兒一路拉肚子,車夫說得回頭看獸醫,不然這種拉法,再走個幾里馬就走不動了。

白雪梅幾個丫頭看到她,自然撲上去又哭又求的,柳氏一听簡直不敢相信,

「左勝琪你膽子太大了,我也不過就出門一會,你就上門打人!」

「婆婆,我沒打。」

「那雪梅臉上的青青紫紫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她自己打的?」

「婆婆明鑒,還真的是她自己打的,但我也知道您不會信,這樣吧,我就發個誓,若是我做的,讓我子孫不孝,晚景淒涼,婆婆覺得此誓可好?」

柳氏一下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誓已經毒得不能再毒。

「老太太。」白雪梅身邊的嬤嬤道︰「世子的母親不簡單,發誓不過是耍耍嘴皮子,但小姐臉上的傷卻是真真實實的,我們這麼多人都親眼看到。」

也是,發誓誰不會,當初她與姨娘爭寵時,為求當下利益,也發了一堆誓。又想,這左勝琪當權,還生有兒子,她若親近自己也罷了,偏偏她對自己只是表面功夫,趁這機會拉下也好,若是能將她拉下平妻之位,根據大黎律法,賀躍,賀揚雖然依然是嫡子,但地位卻會次于正妻的嫡子,那麼雪梅就能請換世子。

她自己雖沒兒子,但若能讓雙生妹妹的外孫兒當上世子,她也開心。

「行之,這事情可大可小,總之你今日得給個交代,不然我明日便進宮稟告皇後,屆時就由不得你想怎麼做了。」

「好吧,那就按照表妹之言,玥兒,以後不準你再上門打人了,發個誓。」

「是,我以後不會上門打白小姐。」

蘭秀,菊芳憤懣不平,可見自家小姐眼有笑意,遂不說話了——小姐聰明,這話肯定有別的意思。

柳氏十分不滿,「這算什麼?當我是傻子?」

「母親誤會,剛剛表妹便是如此要求。」

「雪梅,當真?」

「……是。」

「我已經給了交代,母親明日可別進宮。」

「表,表哥。」白雪梅覺得今日機不可失,姨母的進宮之說既然有用,那麼她就得乘勝追擊,「我想了想,實在後怕,請表哥降妹妹為貴妾,如此地位有差,她才不會再上門——」

賀行之皺眉,「雪梅,別說了。」

「可是表哥,這幾個耳光,著實……著實太疼了……」

「雪梅。」他語氣十分惋惜,「你怎麼就不懂呢,我掛記從前的情分,幾次讓你去休息,你就是不肯,偏偏抓著被打這件事不放。」

白雪梅一下哭了,「對不起表哥,我真不該鬧的,我在想什麼呢,妹妹現在辛苦,我讓她打一下又算得了什麼……」

「雪梅,你……」他嘆息一聲,「你打自己打得太用力了,你的手現在還在發抖,要我打開你的手心嗎,我想你的手心跟你的臉頰一樣,一定也是紅腫的。」

她呆滯,柳氏更是傻眼,沖過來打開她的手心,果然兩手紅通通,還熱辣辣的,明顯才剛剛狠打過。

白雪梅身邊的幾個丫頭婆子都呆了,細心計劃,卻沒想到居然敗在這里。

罷剛指責過左勝琪的,更是一下都跪了下來。

「陸管事,這幾個丫頭嬤嬤還有廚房管事,誣陷世子的母親,都給我提到衙門去,若有家人在府里,一並給我趕出去。」他知道左勝琪不愛打人賣人這種事情,于是丟給官衙,反正官衙接到口信也會「好好」處理的。柳氏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誣陷世子的母親幾乎等于意圖奪爵,罪名不小。

「母親借一步說話。」

就見母子倆到了涼亭,小聲交談起來,柳氏一下睜眼,一下搗胸,後來搖搖欲墜的樣子,顯然頗受打擊。

只說了一刻鐘,柳氏一下老了好幾歲,回到園子中就听她十分疲憊的說︰「行之,你,我替妹妹謝謝你。」

「母親客氣。」賀行之一揖,「母親今日舟車勞頓也累了,好好休息。」

左勝琪一路忍回時雨院,關起房門立刻揪著賀行之的領子,「你跟那老太婆說了什麼?」

他莞爾,老太婆?「你肚子這樣大了,別激動。」

「你再不說我更激動了。」

「你先坐下。」他給兩人都倒了茶,這才娓娓道來。

白雪梅當初沉船獲救,結果失憶,直到前年才想起來,故事到這邊都沒錯,可是中間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當初她身上的傷好了之後,由于無處可去,便直接跟救了自己的漁夫成親,此後生了兩個孩子,卻是前年一場斑熱,居然讓她想起舊事。

她一想起自己是白大閣老的孫女,重馨侯府世子的未婚妻,怎麼可能還願意待在漁村,于是告訴丈夫說想起了自己是誰,要上京尋親。丈夫原想跟她一起,但卻被勸退,原因也簡單,孩子還小,要人照顧。

因為錢不多,只好一路步行,直到年後這才跟柳氏聯絡上,柳氏自然是把這憔悴的姨甥女好好養了起來,直到把她養得美貌如昔,這才讓兩人見面,求恢復名分。

左勝琪听得傻眼,「她都成親了還要嫁你,一定會被識破啊,還有孩子怎麼辦?」

「我知道你听了會不舒服,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若大喜過後元帕雪白,我也只會想到她失憶時曾遭不幸,我不會嫌她,只會更加憐惜……至于孩子,她自然是不要了,我去過那漁村,實在太苦太舊,她自小嬌生慣養,過不慣。」

「你去過那漁村?」

「事關女子名節,我怎麼能因為自己起疑而交代他人,我又不想引人懷疑,所以幾次都只敢路過,假裝閑話家常,不敢多加打听。」

她突然想起,所以他前些日子才常常不回來?

有時一天不回,有時兩三天,還說她不懂,原來是去打听這事。

「你一開始肯定高興吧,那怎麼會起疑?」

「她若是一身舊衣,滿臉憔悴的出現,我倒不會起疑,可問題就在她出現時養得太好,就好像這幾年一直生活在侯府一樣,問起這幾年受誰照顧,救命恩人是誰,總得上門道謝,她都是含糊其詞,我雖不想懷疑,卻不得不懷疑,開始從她沉船範圍往外找,終于找到她被救起的村落。」

「那孩子……」

「見過了,長得真像她,那漢子見她久不回,也打听過,但她與我嫡母聯絡上後,進入別院,出入馬車,自然不會再有人看到她的蹤跡。我已經跟附近兩間飯館說好,以後都跟他訂魚貨,價格給好點,我自然會補貼,另外買了個老實的丫頭寄放在飯館,讓那老板找機會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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