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來沒——」
他試著解釋,卻被一名男記者搶話︰「李依依是因為你劈腿,才提出分手的嗎?」
被無禮搶話令他不爽到爆,但他仍耐著性子︰「請不要亂猜,我們從來沒——」
話還沒講完,又被那名男記者給搶了,「翼展總部那位就是介入你們之間的小三對吧,她——」
「小三」這詞有如被扔進火里的汽油彈,瞬間轟掉他的理智。
他怒吼著朝搶話的男記者揮出一拳,並在對方倒地後上前奉上第二拳,當看到對方的鼻子冒出鮮血,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連忙推開其它正猛按快門的記者,騎上重機逃離現場。
煩!煩!煩!
怎麼老管不住拳頭呢?往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說不定又得因為重傷害罪上法庭了。
到了林郁青的住處,沒人。
他茫然若失地繞了一圈,發現整個屋子收拾得跟之前沒兩樣,就好像她不曾回來過。
坐在那晚與她並肩坐過的地板上,看著沒了棉被山的床鋪,他不禁懷疑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他根本不曾把她挖出來過。
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依然平行。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時,手機響了,但不是她,而是氣瘋了的馮鑫。
「勝天,你在哪?」
「干嘛?」
「打人也得看對象,記者是你能惹的嗎?」
「消息傳得很快嘛。」
「馬上回攝影棚商量對策,順便把戲拍完,何導發飆了。」
「飆到中風最好,而且商量個屁,準備坐牢就是。」
「你!」
「任勝天,你給我死回來!憑什麼每次都要別人幫你擦!」
哇哩咧,手機變聲了,是他老姊。
「姊,你管好小孩就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啦!」
「你除了動手還會什麼?從小到大光知道闖禍,小二就打斷隔壁鄰居的門牙,還把蟑螂丟進人家女生的便當盒,有沒有……」
「姊,別說了,我立刻回去。」
幣掉手機,他連滾帶爬地離開。
最受不了他老姊的「話說從頭」,一說起來巨細靡遺沒完沒了。同個媽生的,記性差那麼多,真不公平。
扁速飆回攝影棚,正好補上跳拍的部分。
心不在焉的他,導演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空前的配合。反正劇情始終繞著「余曉心」的不告而別打轉,「馮冬齊」只要裝出一副世界末日的屎臉就行了。
而拜林郁青所賜,他那臉不用裝就很屎了。
進度出乎意料的順利,于是導演宣布提早收工,其實是他有個臨時會議要開。最近戰況吃緊,「陽光音符」緊追在後,今天偏又發生男主角打人事件,電視公司不得不緊急召開會議商討對策。
「你自己看,壞事傳千里了。」
男主角拖著腳步走回休息區,還沒來得及坐下,任勝君就把開了新聞網頁的平板塞給他。
任勝天火爆出手,記者血濺停車場
「怎麼辦?」她質問。
他一語不發地把平板扔給小冰,屎臉更屎了。
「待會兒先去慰問受傷記者,看他的態度再說。不過勝天,」馮鑫無奈地嘆口氣,「這回對方身分特殊,召開記者會公開道歉恐怕免不了。」
「休想,我才不——」一個念頭閃過,他改口︰「開就開吧。」
馮鑫訝異于他的配合,然而任勝君仍不放過他。
「林郁青呢?听說是你把她找回來的,阿彌陀佛,幸好人沒怎樣。勝天,不是姊愛念,對人家沒意思就保持距離,省得記者捕風捉影。」
「你又知道我沒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對她有意思?」
他懊惱地抹了把臉,轉而問馮鑫︰
「記者會,你該不會要我自由發揮吧?」
「老規矩,我寫稿,你照本宣科就好。至于待會兒去見陳治平,你負責鞠躬,其它的交給我。」
「我也去,」任勝君挺身而出。「養弟不教姊之過,我應該去賠罪。」
「還有我。天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都怪我腿太短來不及攔住天哥,所以我更應該去。」小冰情義相挺。
「現在是怎樣,揪團嗎?」他嗤笑。
「還笑!都怪你,一天到晚闖禍……」
又來了!
任勝君的馬拉松訓話正要開跑,手機響了,解救他的是一下會議桌便在手機上看到來電顯示、接著從秘書那里得知最夯頭條的闕羽豐。
手機接通,便听得闕羽豐嘖嘖兩聲︰「你這小子,怎麼又闖禍了?」
「你闖禍,是因為我女兒,所以『領隊』應該是我才對。」
稍後,闕羽豐在自己的豪宅听完「賠罪團」游記後,打趣地說。
「你去,那只獅子開的口會更大。」
「凡事可大可小,能用錢解決的都算小事。」
「才怪!去年撿尸事件沒花半毛錢就解決了。」
「你確定?」闕羽豐挑眉。
最討厭這樣,意有所指卻不明講,又不是玩腦筋急轉彎。但盡避討厭,他還是把腦筋轉了個彎,霎時恍然大悟。
那件事之所以迎刃而解——
「原來是你的杰作!」
「我說勝天,你何必放著靈光的腦袋瓜不用,老是動拳頭呢?」
「你如何擺平的,用錢還是……」
「那事,老實說還挺棘手的,最後不得不動用翼展的律師團。沒辦法,為了討好女兒,我只好公器私用。」
「林郁青要你幫我?」
「我說過,她喜歡你。」
是說過,但他並不相信,以為她喜歡手機,更喜歡石砳。
「我也警告過,她天生反骨,讓你有心理準備。」
是警告過,但他沒當一回事,以為她反不反骨不干他的事。
所以他才會毫無心理準備,人一不見,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僅在眾人面前出盡洋相,甚至得低聲下氣賠不是,窩囊透頂。
「把這樣的燙手山芋丟給你,我很抱歉。」闕羽豐假惺惺地說︰「不過,你慢慢就會習慣了。」
是喔,等他心肌保塞掛點的時候。
「郁青早上去了趟靈穴,要離開總得交代清楚。她雖然反骨,這點責任感還是有的。」
「真笨,早該想到。是她告訴你的嗎?」
闕羽豐搖頭。「是我安排在里頭的人報的訊,你忘了她還在生我的氣?」
「別泄氣。她沒生我的氣,還不是一樣不接我電話。」
「她在躲你。」
「為什麼?」
「你自己問她。」
「她人呢現在?」
「不知道。」
「少來,又想瞞我?」
「她下午四點半從靈穴離開後就沒回家,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她又失蹤了?
這女人心眼真壞,就是要他從頭再挖一遍就對了。
問題是「冬眠」殺青在即,導演說什麼都不會準假,他根本沒時間陪她玩捉迷藏。
他系問地向闕羽豐道別,才進家門,便接到瑪鑫的電話︰「勝天,記者會道歉稿傳過去了,晚上準備一下,記得態度誠懇一點。」
突然心生一計,他說︰「明天的記者會,你去就好。」
「你搞什麼?!主角不出現,記者會還開個屁?!」馮鑫氣炸了。
「就說我有十萬火急的事,粉絲會諒解的啦。」
「那媒體呢?你這樣等于向他們宣戰嘛,陳治平是同意和解沒錯,但記者工會一施壓,難保不會改變主意,到時候就只能對簿公堂了。」
「好吧,那我背完稿就走,可是接下來我要請兩天假,你去跟金導講。」
「兩天?會不會太過分,你明知戲很趕……」
「拉倒,明天就拜托你了!」
「等等!先別掛。我替你請假,你保證記者會一定到?」
「我保證。」
「就兩天,多半天都不行。」
「多一個小時都不行。」
「唉!」
目的達成,他滿意地掛斷電話。哈,難怪闕羽豐夸他腦袋靈光。
棒日上午,「天神認錯記者會」——
預定時間還沒到,來自報社、雜志社、電視台的記者都已各就各位,筆電、錄音機、攝影器材也早就準備就緒。
如此嚴陣以待,無非是為了現場直擊火爆浪子任勝天史無前例的當眾懺悔。
于是,當主角現身的那一剎那,閃光燈瘋狂閃起,粉絲奮力往前推擠,場面開始失控了。
失控的場面,在主持人威脅取消記者會之下,很快平靜下來。
簡單開場白之後,主持人把場子交給主角。
真心悔過似的,他面色凝重地低頭不語,接著在眾人屏息以待中,戲劇化地嘆了口氣︰「真糟糕,天神原來也會犯錯。」
哄堂大笑!
嚴肅的氣氛瞬間走調,粉絲們又high了起來。
本想繼續耍寶的他,接收到馮鑫警告的眼色,不得不收起玩心。當會場再度安靜之後,他開始正經八百地對著麥克風背稿︰
「各位媒體朋友,還有我的粉絲們,感謝大家今天的出席。此時此刻,我虛心地站在這里接受大家的譴責,並表達個人最誠摯的歉意。身為公眾人物,未能善盡社會教育的責任,一時沖動傷害了陳治平先生,給大眾帶來錯誤的示範與負面的影響,我深深感到後悔與愧疚,在此我要真誠地向陳治平先生,以及愛護我的朋友們說聲——對不起!」
板子背得一字不漏,最後再來個九十度鞠躬,顯得誠意十足。
天粉們報以熱烈的掌聲,絲毫不改對偶像的忠誠與支持,而媒體雖想趁機刁難,並逼他掀開「天之嬌女」的面紗,卻礙于主辦單位「只道歉不提問」的規定,不得不放他全身而退。
豈料,他竟一直賴著沒走,而且非但不理馮鑫的頻頻催促,反而在粉絲與媒體疑惑的眼神中,再次對著麥克風開口說道︰「你們——該不會就這樣放我走吧?」
咦!般什麼呀這是?
「如果不講清楚說明白,我怕大家今晚會睡不著覺,這麼一來我的罪狀豈不又多加了一條?」
「我的天,拜托別打啞謎啦!」一名記者喊道。
「行。」他面色一整切入重點︰「各位還記得我的林姓前化妝師吧?」
「你是說在去年槍擊案中救了你、並在案發後出面指認槍手的那位中華民國最佳正義典範?」
「就是她。但你們可知道,『最佳正義典範』這個頭餃為她帶來什麼下場?」
他假裝沒看到馮鑫的示警,繼續說下去︰「案子偵破之後,她為了躲避報復四處逃亡,最後不得不隱姓埋名、暗無天日地活著,直到一周前才回歸正常生活。」
「怎麼會這樣?」會場訝聲連連。
「如此的『善有惡報』,全得歸功于各位媒體大人,美其名是滿足大眾知的權利,說穿了則是貪功搶收視、不計後果披露證人身分所導致。」
「誰呀!這麼沒有職業道德?」
不知情的粉絲義憤填膺,知情的記者忙著撇清。這時,有人很快地聯想到了——
「我的天,她該不會就是那個『天之嬌女』吧!」
「正是。」
神秘面紗被掀開了,現場一片嘩然。
「網絡上的照片畫質不差,相信有人已經認出來了,卻還是拼命大做文章。我今天開誠布公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不實的報導混淆視听,同時避免社會資源繼續被浪費在微不足道的個人事務上。」
馮鑫听得冷汗直流。就算要一吐心中的怨氣,也不能開罪媒體啊。
「最後,拜托別再為難林小姐了。人肉搜索也好,跟蹤偷拍也罷,都請到此為止,任勝天在此懇求各位給予『中華民國的最佳正義典範』更人性化的對待,也感謝大家高抬貴手。」
他再次九十度鞠躬,這回是發自內心的。
然而當他直起身,記者反擊了——
「光憑一面之詞,何以證明確有其事?誰知道這不是你為了博取同情瞎編的故事?」
「沒錯,若要取得公信,除非『天之嬌女』親自出面!」
「任勝天,別模糊焦點,分明是你打記者,怎麼到頭來卻像是記者欠你?」
面對記者的叫陣,他選擇冷處理,再次鞠躬之後轉頭就走,留下馮鑫收拾善後。
出了會場,小冰立刻迎上前來,搖頭晃腦地模仿著︰「阻止不實報導混淆視听、避免社會資源被浪費,好有深度喔天哥,但實在不像你會講的耶。」
「功課做得不賴吧?」
「超贊的,只是在道歉記者會上對記者放炮,好像有點……」
「我爽,怎樣?!」
他朝電梯走去,一心只想把握接下來的兩天,揪出那個愛搞失蹤的「最佳反骨典範」。
等電梯時,小冰的口袋突然唱起歌來,他不等小冰反應,直接伸進去把自己的手機抓出來,原來是闕羽豐。
「我在大樓外面等你。」
說完這句就掛斷了,也不問他方不方便。這麼霸道,難怪生的女兒那麼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