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以前的池仲宇來說,和女人建立長期關系是不可能的事。
他需要個人空間,也不知道對方能否拋開對他外貌及身分的幻想,接受他其實是個居家宅男一事,所以總是多所防備。然則楊淘和他之間,打從一開始就不同。她是經由簡春秋先到了他心里佔了一席之地,加上有她在身邊他便能安睡,又補上一分,且因為她對他沒有什麼既定成見,認為明星也是人、也要放屁上廁所,對他更沒有過度的崇拜。她知道他的苦惱,能分擔他的心事,套句她說過的話,就算他在她面前挖鼻孔,她也不會崩潰。
這些無數的加分,讓她走進的是他「人」而非明星的一面。
他們之間的感情于是像廣播電台調頻一樣,一旦去除雜訊之後,日後需要的就只是微調,便能時時收到美好的生活之音。
自從上回她喝醉酒、匆匆一面後,他們又是一個月未見了。但他和楊淘幾乎每晚都通電話。他試過視訊,但實在不喜歡。因為想念一個人時,不是只想她的臉,而是想念她的體溫、她的味道、她不自覺踫觸及接近的小動作……
他至此才清楚楊淘已經在他心里萌芽生根了,而他喜歡這種心里被她盤據纏住的穩定感。
池仲宇乘坐的飛機剛在機場落地,他漫不經心听著向凱文跟詹斯說剛才遇見的那個女人是女歌手金麗的經紀人。
「金麗」二字讓池仲宇想起楊淘男友的劈腿,于是豎耳听了一會,然後便開機想問楊淘人在哪。
「在家躲羅尚騷擾,他一直到工作室找我。」她的簡訊在第一時間跳出來。
「我馬上過去。」池仲宇沉下臉回傳,轉身跟向凱文交代了一些事情後,成了第一個走出機艙的乘客。
兩個小時後,他回到他居住的大樓,當然是直奔楊淘所住的七樓。
他用鑰匙開門進門,楊淘正坐在沙發前發呆。
「怎麼了?誰騷擾你?」他問。
「池仲宇,你回來了!你怎麼還是帥到這麼無法無天啊!」她直接跳到他身上。
他沒站穩,直接被撲倒在沙發上,她身上水果沐浴乳的味道隨之傳入他鼻端。
池仲宇抱著她,覺得到家了。
「這回要待多久?」她拿掉他的帽子往旁邊一扔。
「羅尚騷擾你?」
她點頭又點頭,然後抱著一頭凌亂發,唉唉嚷道︰
「我跟羅尚不是分手了嗎?他最近干嘛突然心血來潮,每天打十通電話給我、送玫瑰花給我,還跟所有人說他對我是真心的,搞得我神經緊張、草木皆兵。他是跟我有仇嗎?嫌我時間太多,不夠忙嗎?」
「他跟金麗在一起是吧?」池仲宇簡單說了下從向凱文那里听到的關于金麗現在有富二代熱烈追求,所以想甩掉羅尚一事。
「所以,羅尚和金麗現在是在比誰會先交到男女朋友嗎?媽啊,還能不能再幼稚一點啊。為什麼他的幼稚要連累到我?你看我被折磨得──皮膚干枯、眼圈發青、雙唇慘白以及臉色鐵灰……」
楊淘把他拉到房間的鏡子前,瞪著身邊雪膚玉肌、眉目如畫的他,立刻把他往旁邊一推,讓他從鏡子里消失。
「明明我們以前沒差這麼多。」她扁著嘴說。
「我作息正常。」他拉著她的手往房間走,覺得她臉色差,應該去睡覺。
「對!你這樣一個秀色可餐的男人居然每天十一點睡、七點起床。不是應該左擁右抱、花花世界鴛鴦蝴蝶之類的嗎……為什麼你明明人在娛樂圈,居然還可以作息正常?」
「因為我是巨星。」
「很驕傲喔。」她瞄他一眼,用手肘撞他腰側一下,發現他還是很結實。
「我驕傲我曾經很努力。」
「對!罷出道時為了拍夜戲,沒錢去睡飯店,加上還要趕到另一個劇組在台中的戲,所以從台北騎摩托車拼到台中,累了就往路邊一倒,醒來才知道自己睡在墓地邊……」
「你倒是把我的事記得很清楚。」他挑眉說道,把她往床上擺。
「這事太有畫面了,我想到你清醒時的表情,手就會自動在繪畫板上移動畫圖啊。」她拉著他的手,一起在床邊坐下。
「你該付我靈感費的。我看過你替鬼節畫的那幾張插圖了,根本就是我當天在墳墓旁醒來的盜版。」
「嘖嘖嘖,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這人,要錢沒有……」
「要命一條。」
池仲宇接話,兩人互看一眼後便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好像老人在回憶當年喔。」她把頭靠在他肩上說道。
「你太忙了,要多休息。」他看她一眼,手掌自然而然地攬上她的肩。
「哈哈,這話從你嘴巴說出來,很像在諷刺我。」她撞了他一下,「我不忙不行啊,還要忙著賺錢退休。」
「你喜歡你的工作,不用太早退休。」
「話雖如此,但最近好像比較不能熬夜了。有時好不容易睡著,羅尚一通簡訊也可以把我嚇醒。」
「警告他,如果再騷擾你,要報警處理。」池仲宇板起臉說道。
「有必要把事情搞這麼大嗎?」她一臉驚嚇地看著他。
「現在是手機騷擾,如果之後他出面騷擾呢?」
「我等下立刻警告他。我現在忙著替一場時尚路跑設定主題,一看到羅尚那張自以為是天才的苦瓜臉,我會靈感全失!」她干嗚兩聲以示可憐,「我覺得我的腦子開始僵化,愈來愈沒有想象力了……」
「你可以想象我們相愛,或是你愛我——」他挑起她的下顎,定定看著她。
「你瘋了嗎?」她面對著此時沒有眼線、妝彩,可眼眸晶亮得像星星的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咽口水,然後啪地打開他的手掌。「不要老搞這種抬下巴的愛情電影老套招數啦!愛上你這種事根本不用想象好不好,只要是女人,就會對你胡思亂想。還有啊,羅尚劈腿女明星,我這種小咖就接到一堆狗仔的電話,如果我們真的相愛了,SNG車應該會來堵我,我出門還要化妝,並先把衣服配好一套。謝了,不用了。」
她雙手一攤,扮了個鬼臉。
池仲宇臉色一沉,一語不發地起身,起身走向客房。
「唉呀,干嘛不開心!你也知道我們之間原本就不是那種小情小愛啊。」她陪笑臉說道。
她的特異功能之一就是在他一個眼色轉換之間,便能知道他心情的變化。雖然很多時候她不一定知道原因,但只要眼巴巴地送上笑臉,他總會領情買帳的。
「大人請不要鎖門,小的要送水啊!」她沖到廚房,拿了瓶氣泡礦泉水追到他房間。
他站在客房門口,接過礦泉水喝兩口後,便走進浴室,踫地關上浴室門。
「有朋友寄來一箱金蜜芒果,世界第一甜啊,要不要切一顆給大爺嘗嘗?」她不屈不撓地繼續站在門外問。
池仲宇沒回答。
「干嘛突然翻臉啊?」她踢了下浴室門,直接在門口坐下。「我沒法子想象我們倆相愛這種事很奇怪嗎?如果我愛上你……」
踫!池仲宇把月兌下的衣服忿忿地扔進洗衣籃里。
「我現在煩惱很多啊。要煩如何踢掉羅尚,還要煩惱工作能不能做長久。你能想象有幾個插畫家能撐到六十歲還產量旺盛?我總得把退休之後的事一塊考慮進來吧。還是你最好,不怕工作再也做不下去,你可以演到六十歲還是有床戲……」
「不稀罕,我現在對床戲就已經沒興趣了。」他踢了下門。
「天啊天啊……」楊淘敲敲門板,嘖嘖有聲地說道︰「這話幸好是我听到,如果是別人听到,就會給你下標題——『男神不舉』。」
池仲宇對著鏡子翻了個白眼。
「你現在應該很高興有我這種患難好友吧。你現在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當你是巨星池仲宇,沒人敢對你亂亂來、亂說話……只有在我面前,你可以耍性子鬧別扭,你看你多幸福啊……」
浴室門啪地被拉開,池仲宇彎身抓著她的臉頰狠狠一捏。
「很痛啦!放開啦!」她哀哀叫著,張牙舞爪得像只猴子般推他。
「知道我是巨星,那你還擔心什麼?我會養你,你擔心什麼退休問題!」他改敲她的頭。
「拜托!我干嘛讓你養?我有手有腳有事業,欠你的債雖然還沒還完,但水果行已經開了第二間,我也開始接設計案,開始存錢了。還有,若是我兩手空空地跟你晃到六十歲,結果你突然愛上年輕小花朵,見色忘友看我不順眼,那我是要流浪到淡水嗎?」
她說得悲慘,他卻笑了起來。
「不會發生那種事。」他握住她的肩膀,沉聲說道。
「為什麼?因為你那時候已經不舉了嗎?」楊淘嚴肅地說。
池仲宇臉色一變,眼露厲光。
「我為傷害你的男性尊嚴而道歉……」她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跑,「啊!」
可惜只跑了兩步就被他扣住,一個旋身一推一拉,她就被推倒在床上了。
「男人都該為男性尊嚴而戰。」
「但我道歉了……」她使出雙手格斗、抬腿攻擊,但最終還是被擺平。
池仲宇低頭對她一挑眉。
「馬的,學防身術有屁用,歹徒體重比你重就壓死你!吐口水還比較實際。」楊淘不爽地說。
池仲宇燦然一笑,忽而低頭覆住她的唇。
她一僵,睜大眼屏著氣息。
「池仲宇,不要做出會讓我們後悔的事。」她的心髒快跳出來了。
他扣住她的下顎往上一抬,舌尖隨之而入。
她身子一震,忘了反抗,可就這麼忘了反抗,便讓他的吮吻給弄亂了呼吸。他吻得纏綿,搜尋著她唇間的每一處柔軟及敏感,惹得她氣喘吁吁、四肢無力。
他扣緊她的後腦勺,只覺得怎麼樣也嘗不夠她的味道,身下的她比他想象中柔軟,卻也彈性得許多;他想象著許多想對她為所欲為的事,吻得于是更加灼熱,大掌也隨之撫過她敏感的鎖骨。
「啊……」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
他的身子隨之覆下,兩人身子嵌合在一起纏動著,唇間的吻如瀑流俯沖而下般激昂,奔流向彼此的四肢百骸。
她微睜著眼看向他,腦子閃過無數他在電影中與女主角親熱的片段,神智在瞬間清醒。
她居然吻了只要是女人看到都想尖叫的池仲宇!所以她現在應該要尖叫到倒嗓嗎?重點是,他們怎麼可以接吻?!他們是好朋友啊!
「等等……等等!」她奮力將他往後一推。「你是鬼上身喔,干嘛這樣!」
池仲宇沒預期到她的動作,被推落到一旁,橫臥在白色床單上。
她看著他垂落額間的發絲,還有因為半撐著身子而更加明顯的養眼肌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他一個翻身,雙手撐在她臉龐邊,再次居高臨下地覆在她身上。
楊淘看著他的清俊臉龐,看著他那對就算不畫眼線也一樣深邃到能讓人沉溺的黑眸,原本想說些俏皮話的,沒想到才瞪大眼,眼淚居然滑了出來。
「你哭什麼!」他驚坐起身,抓過面紙幫她擦眼淚。
她眼淚流了兩滴就無以為繼,只好坐起身抱著雙膝干嚎兩聲,吸吸鼻尖之後說道︰
「慘了啦!我居然對你有反應,那我以後看到你,一定會想到一些有的沒的,那我們怎麼和平共處當朋友啊。」
「這樣有什麼好哭的?有誰看到我是沒反應的。」他推了下她的腦袋。
「但我之前沒有啊。」她用力拍胸脯保證。
池仲宇瞪她,雙唇隨之緊抿了起來。
原以為他們之間擁有無限可能,所以他不急著強迫她走入另一層關系;他甚至自信到連她的男朋友、她的戀愛都沒放在眼里,因為他相信,只要他決定改變兩人的關系,她自然就會笑著跳進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