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嫁人?!」
是她听錯了還是女乃女乃瘋了,居然在采收春茶最忙的時候,突然丟出這句匪夷所思的話?嗯,這背後的原因教人費思量。
莫非是她太忙了,忙得忽略了對老人家的關注,所以女乃女乃才心血來潮想插手她的親事,讓平淡無奇的日子過得熱鬧些,多點喜氣?
或者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只是想讓家人多關心她,別忘了要常常對她噓寒問暖?
不管是哪一種,柳依依都沒心情多想,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不想嫁。
至少不是現在,再過個兩、三年,等仲齊能接手茶莊的工作,她再嫁也不遲。
「我已經透過媒人跟對方說好了,你嫁人後還是能抽空回來幫幫家里,只要夫家的事處理好,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柳依依的臉像苦瓜,全擠成一圍了。「女乃女乃,你在找媒人前怎麼沒先知會我一聲?要出嫁的人是我,你總要經過我的同意嘛。」
「何必問你,你肯定是打死不嫁的,女乃女乃太了解你心里在想什麼。」柳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飲著西湖龍井,色綠味醇,香氣清新。
俗話說「龍井茶葉虎跑水」,杭州西湖的虎跑泉水清味甜,用來泡茶更顯茶水的清香芬芳,是愛茶者的向往。
「既然知道我肯定不嫁,女乃女乃干麼多此一舉找媒人說媒,你說是哪戶人家,我自個兒上門去退了這門婚事。」她忙得要死,哪有閑工夫成親。
一听孫女要親自退婚,她一口茶噴了出來。「丫頭呀,這事可不能由著你胡來!梧桐花城里敢娶你的也只有這三尸了,過了這個村就沒了下個店。」
這丫頭還真是鷺世駭俗,膽子大到連婚約也想自己上門去解除。
退婚這事對男人來說無傷大雅,頂多流言傳個幾句也就不了了之,可是對女子名聲的殺傷力卻很大,街坊鄰居會議論紛紛,各種退婚原因的臆測會傳得極其不堪,到最後想嫁也嫁不掉,這丫頭也太不知事情嚴重性了。
柳依依臉一垮。「我沒那麼差吧女乃女乃,光是有茶莊、茶園、茶鋪當陪嫁,多得是人搶著娶,不會嫁不出去的。」
「但事實就是沒人敢娶呀,你都十七了,你自己說說看,從你及弄到現在有幾個媒人來喝茶?」一提到她家閨女,每個媒人都搖頭嘆氣,直道無能為力。
一個也沒有……「不嫁人也不會少塊肉,仲齊還小,絲絲才八歲,而女乃女乃你也需要人照料,我嫁了誰來照顧你們?」
「我這幾年身體好多了,還有體力可以幫忙照看里外,仲齊再過兩年也長大了,不需你操心,絲絲是比較粘你沒錯,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也要早點習慣沒你在身邊的日子。」不能讓一家人拖延她找到幸福的日子。
「女乃女乃,你講點道理,哪有人說嫁就嫁,茶圓的茶要采,茶莊的進出貨要管,茶鋪子的帳要算,你看我要忙的事還這麼多也分攤不出去,根本是分身乏術了,哪有時間忙婚事,你就行行好,放過我這一回。」她都一個頭兩個大了,女乃女乃還來添亂。
「對呀,你沒什麼時間,所以你趕緊把這些事安排給人來接手,省得到時你手忙腳亂,連嫁妝都準備不齊。」要不是對方的家世不錯,足以匹配她聰慧的孫女,她也舍不得她太早嫁。
「女乃女乃……」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女乃女乃未免太固執了。
「姊、姊!你在不在?絲絲她……絲絲不見了,我找不到她……她明明在我旁邊……可是不見了……」
帶著驚惶之色的柳仲齊哭喪著臉,邊跑邊喊的沖進正廳,他衣服上有跌倒弄髒的痕跡,整個人慌亂失措地像丟了魂似的。
柳依依和她女乃女乃也沒心思再談婚事,急忙追問︰「說清楚,絲絲怎麼走丟了,你不是帶她到廟口看廟會嗎?」柳絲絲今年八歲,天真又單純地相信世上沒有壞人,全是好人。
一看到姊姊,忍了許久的恐懼終于讓柳仲齊哇地哭出聲。「絲絲說要吃麥芽糖,我叫她在廟前的算命攤等我,黃大仙是熟人,我拜托他幫我看一下絲絲,我以為不會有事……」
誰知道他一回頭,便看見黃大仙正在替夏家嫂子算命,而原本蹲在桌旁玩沙包的絲絲卻不知哪去了。
「你這糊涂蟲,連妹妹也能看丟,我實在……懶得罵你了,快去找人!」女乃女乃你看,有這樣的弟弟妹妹我怎麼放心嫁人,柳依依離去前埋怨地瞟了女乃女乃一眼。
帶著家丁們一出柳家,她沒等身後的弟弟跟上來,便快速的往前沖,她一直跑,一直跑,不曉得疲累似的拉起裙擺往廟口跑。
算命的黃大仙被她狠罵了一頓,羞愧得抬不起頭,人是在他跟前不見的,他于心有愧,所以攤子放著也一起尋人,一群人高喊著絲絲的名字。
廟會人很多,想找一個小泵娘不容易,不管大家怎麼找,把廟前廟後和附近幾條街都走遍了,還是不見人影。
他們開始害怕,害怕一輩子就見不到可愛的妹妹了。
柳依依急得快哭了,發亂了,眼眶紅了,指甲扎入掌心的肉里,rou體的痛比不上心慌。
「依依,我看你去報官吧,由官府來找比較快,萬一絲絲被壞人帶走……」柳依依一瞪眼,黃大仙不敢再說下去。
「不會的,絲絲只是迷路了,她不會有事,不會……」她慌得自言自語。
「姊姊!你看,那個穿銀錦長袍的男人,他懷里抱著的小女孩是不是絲絲?」
柳仲齊慌亂得四處張望,目光突然定在某處。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
「哪一個?」為什麼人這麼多,擋得她什麼也看不見!
「如意酒坊扁額下站著的那個,他在模她的臉。」他語氣很急。
「等一下,我看到了,淡紫色羅裙……絲絲今天穿的也是……」好呀!耙拐騙她妹妹,那家伙死定了。
不分青紅皂白,柳依依一沖過去便伸出粉拳朝背對著她的男人揮去,裙擺撩起,腳也踹了過去,又打又捶的連番攻擊。
「你這人口販子!快把妹妹還給我,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最後一擊,戳眼、擊胸、踢下陰。
「什麼鬼呀!誰偷襲我,不知道我是龍家大少」哇!好陰險,這人居然要他絕子絕孫行
龍問雲驚險地閃過她的陰招,東躲西躲地不讓拳頭落在身上,出生至今二十三年,他還沒被人打過,被打還真痛。
「咦!是你,錢多到沒處花的敗家子?!」
他定楮一瞧,登時眼角抽擂,雙眼射出怒火。「怎麼又是你,沒教養又沒女人昧的潑辣女!」
「你說誰沒教養?」果然是活膩了的公子哥兒。
「誰是錢多到沒處花的敗家子?」銀子多犯法嗎?他祖上積德。
「是你。」
「是你。」
兩人像狹路相逢的仇人,你瞪我,我瞪你,互看不順眼地想在氣勢贏人。
幼稚的行徑令旁人不禁莞爾,若非氣氛太過劍拔弩張,大概會有人因此笑出聲。
「姊姊,你的眼楮為什麼瞪這麼大?」一道軟綿綿的童音好奇地問道。
「絲絲別吵,姊姊正在救你,等我把這個壞人解決掉。」她看向柳絲絲,忽地一蹙眉,怎麼妹妹完全不害怕,莫非這男人還沒下手?
「姊姊,這里有壞人嗎?」在哪里在哪里?她好想看一看壞人長什麼樣子。
「他呃」柳依依指著龍問雲,猶豫著要不要讓妹妹提早面對事實——
世上真的有壞人!
「你說大哥哥呀?他對我很好,剛剛有個兩眼長這樣的叔叔要我跟他走,我不肯他就凶我,是龍哥哥朝他踹一腳,叫他有多遠滾多遠,不許再出來騙小孩。」柳絲絲笑得很純真,兩只小手放在眼角往上拉,表現出橫眉豎眼的樣子,看起來卻是討人喜歡的俏皮。
「呃?你是說他救了你?」不是吧!他有那麼好心?
「是呀,龍哥哥還買糖給我吃,糖粘牙了,他用小指幫我摳……」她笑咪咪說道,完全不知道大姊差點要把大恩人哥哥給送進街門,罪名是誘拐女童。
啊!弄錯了。頓時感到尷尬的柳依依默默接過妹妹,圓又亮的眼珠子始終盯著地上。「呃!謝……我……你我妹妹她」
「你到底要說什麼,干脆點,扭扭捏捏的真不習慣,既不賢淑又不溫泉,你裝什麼嬌羞樣。」龍問雲也贊扭的故意粗聲粗氣道,沒瞧見她凶悍的樣子有點不習慣。
她一听,候地抬起頭,氣呼呼地指著他鼻頭。「你不知道隨便抱走別人家的小孩是有罪的嗎?我們找得快急死了,你還悠哉悠哉地逛大街,你跟豬換了腦袋呀!
笨到同情你都覺得浪費。」
「你這個瘋女人,我哪曉得她是誰家的小孩,她自己又說不清楚,直比著大廟,我沒丟下她你就該偷笑了,還罵我是豬?!像你這麼凶,肯定嫁不出去!」誰娶到她誰倒霉。
「嫁不出去也不會賴給你,你管好自己就成了!」
兩人又開始互瞪,可是心里卻雙雙起了微妙的感受,一個心想:他雖然是紈褲子,但是又有好心腸;一個暗付︰好個悍婦,可是對家人極好。
他(她)……應該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