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 第1章(2)

念頭一轉,下了朝,端正曜就風風火火直奔祈府,也不管此舉是否過于莽撞,見到門房便問︰「祈儒風呢?」

對于這位老是以不速之客之姿出現的誠王爺,門房早就見怪不怪,躬身一揖。「王爺,我家大人昨兒個為了救人落水招了涼,至今還躺在床上。」

「你家大人怎麼老在救人?」她半信半疑的挑著眉。「真的招了涼?」

「小的怎麼敢欺瞞王爺?」

「本王親眼見了就知道是真是假。」推開門房,她一路橫沖直撞,目標是祈儒風的「快活齋」。皇上微服私訪來這幾乎都會帶上她,還有被某人惹到跳腳時,她也會情緒激動來此一游,這里她已經熟透了,可是,怎麼走了那麼久還沒見到那座建在湖上的樓閣呢?

「王爺,快活齋在另外一邊。」跟在後面的門房努力壓抑笑意。

她轉過身一瞪。「這里怎麼看起來都一個樣?」

「王爺,請容小的帶路。」門房又是躬身一揖,轉身在前頭帶路,東轉西拐,一會工夫就來到快活齋,守在外面的是祈儒風的貼身護衛之一陸鳴,看到誠王爺氣沖沖的出現,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趕緊趨前擋下。

「王爺,我家大人身子不適……」

「讓開,本王見過了就會知道。」

陸鳴不再多費口舌的退到一旁。他家大人可以不見任何人,就是不能不見誠王爺,為什麼?因為這位王爺不達目的,會鬧得大伙不得安寧。

她開心的舉步踏進快活齋。當王爺就是有這個好處,蠻橫一下也無妨。

一路從前廳殺進內房,她往床上一瞧,不見祈儒風。不是臥病在床,人呢?

「我不過招了涼,竟然驚動王爺,真是過意不去。」祈儒風意興闌珊的聲音從左側傳過來。

她一臉嘲諷的側過身子,準備大聲訓斥這個應該臥病在床的人,可是目光一觸及臥榻上的男子——頭發隨意披散,衣襟敞開胸膛,那模樣帶著教人怦然的放蕩,原已經到舌尖的話頓時打住,白皙的臉瞬間抹上彩霞。

「王爺還真像個姑娘家。」他戲謔的輕笑聲揚起。

「你……太失禮了!」她很用力瞪他,強迫自個兒不能退縮,即使臉紅通通,即使看起來完全沒有王爺該有的威嚴。

「王爺恕罪,若非與王爺熟識,剛剛真以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

「你……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眼?干啥連本王的婚姻大事都要跑去皇上面前多嘴?」她差一點被他搞得心慌意亂,忘了今日來這里的目的。

「我是為了王爺的安危著想。」

「本王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

「王爺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我關心王爺,乃是為皇上效忠。」

她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歪理,可是一時半刻竟然找不到一個字回擊。

「王爺一旦娶了妻,夜里會變得很忙,上街夜游這種事就不感興趣了。」

轟!罷剛消退的嫣紅又迅速布滿容顏,她激動得直跺腳。「你把自個兒的事管好就好了,少管本王的事!」

「不是我關心王爺的婚姻大事,而是全皇城的人都關心此事。」他的目光越來越放肆,彷佛要將眼前的人兒剝個精光,看清楚底下的真面目。「王爺難道沒听到皇城的傳言嗎?誠王爺是個姑娘家,這實在有損皇室威嚴。」

「……左相大人是三姑六婆嗎?怎麼會將街頭巷尾的傳言當一回事?」她隨手一抓,也不管抓到什麼,但求支撐住無力的雙腳。既然民間的傳言都會鬧到皇上那兒,左相大人必定也听過這個傳聞,可是這事出自于他的口,就是教她渾身打顫,莫名的不安。

「街頭巷尾的傳言也不該等閑視之。若非無風不起浪,便是有人惡意中傷,毀損皇室威嚴,王爺難道不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左相大人應該記得,數月之前本王陪同皇上狩獵,當時就當眾證明本王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回想那一天,堪稱她這個誠王爺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風光,一旁的侍衛們都給她拍掌,他可是親眼瞧見了。

「我記得王爺那天射中了一只鹿。」

「左相大人還記得此事,那真是太好了。」

略微一頓,祈儒風微挑眉。「不過,那只鹿當真是王爺射中的嗎?」

「……左相大人在暗示什麼?難道是本王的侍衛暗中動手腳嗎?」若她手上此時有弓有箭,非要一箭射中他的心,教他見識一下她的威風!沒錯,她的爛箭術竟然射得中那只鹿,確實匪夷所思,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當時唯有她拉弓射箭,不是她射中,是誰?只能說,這是老天爺憐她助她。

「我並無此意,只是王爺的箭術難以使人信服。」他緊咬住事實反擊。

「不管本王的箭術多爛,本王就是射中了,誰敢說不是?」

他淡淡的扯動唇角。「王爺何必激動?我沒說不是,而是提出大伙心里的疑惑。難道王爺對此事沒有絲毫懷疑嗎?」

「本王光明磊落,狩獵之前又勤練箭術,何必心虛懷疑?」沒錯,她這個王爺當得很沒出息,可是誠王爺在中毒差點掛掉之前是個神射手,她總不能連弓都拉不開,因此父皇在世規定她平日必得騎馬練箭。除了偶爾天冷偷懶,她每天至少會騎馬繞上一圈,再射個十支箭,若非如此,她還真的連弓都拉不開。

「王爺要不要跟我來一場射箭比賽?」

「……本王干啥跟你比賽射箭?還有,招了涼就該好好待在床上養病,坐在窗邊吹風,就不擔心病情加重嗎?」看他,除了臉色略帶蒼白,哪有病人該有的樣子?尤其那張嘴巴,一張口,還是一樣教她招架不住。

「王爺如此關心,真是令人感動。」

她一窒,「……本王是不希望皇上擔心,左相大人可是國家社稷的棟梁。」

「我蒙王爺如此看重,必定好好養病。」

瞧他,還是那張冷面宰相的臉,可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在笑,並非嘲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眼前頓時教她生出一種可笑的感覺,氣沖沖殺到這明明是為了問罪,怎麼這會看起來好似來探病?

「本王走了。」覺得自己好蠢,她倉皇轉身沖出快活齋,好像被什麼可怕的野獸追殺,當然沒機會听見祈儒風愉悅無比的笑聲。

若非與王爺熟識,剛剛真以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裝的姑娘……

這話令她莫名難安,猜想著左相大人是不是發現了?

但怎麼可能?若知道誠王爺是女兒身,他待她的態度好歹會溫和一點,可是看他的樣子,完全沒有一丁點的憐香惜玉,不過……

細細端詳倒映在清溪中的容顏,不像啊,怎麼看都是個風流俊美的公子哥,可是若再多瞧上幾眼,右耳還戴著叮叮咚咚的珥,還真有幾分姑娘家的味道……這不是不男不女了嗎?

非男非女,那不是妖怪?她懊惱的舉手準備扯下珥,可是才踫了一下,又縮回手來。不可以,誠王爺從牙牙學語就喜歡戴珥自詡風流瀟灑,這是宮中連永巷的宮女都知道的事,突然不再戴這個玩意,豈不是召告天下「本王並非真正的誠王爺」?

她不喜歡狩獵,總覺得那是野蠻人的行為,可是,她也不喜歡戴珥,總覺得別扭,這麼說來,她還真是非男也非女。

「王爺,時候不早了,應該回府了。」貼身侍衛李妍上前提醒。

她點點頭,同時拾起一顆石子丟向水中的自己,漣漪四起,扭曲了那張面孔。是男也好,是女也罷,如今由不得她。

李妍牽來綁在樹下的馬,端正曜翻身越上馬背。雖然她不喜歡騎馬,可是出城踏青,馬總是比兩只腳來得輕省。

握住韁繩,她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們去蔚家大院。」

蔚氏乃是皇城首富,蔚氏的大當家蔚如皜是誠王爺的結拜兄弟。說是結拜兄弟,還不如說是她借著一段排隊買包子的緣分纏上人家,從此以後當他家里是開包子店,想吃包子就上他那兒。沒辦法,誰教蔚家廚子做的包子實在太美味了,吃了一次就上癮,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強迫蔚如皜結拜。不過,若教他知道誠王爺是女兒身,他肯定不會容忍她在身邊打轉。

門房一見到這位尊貴的王爺,先是躬身招呼,然後趕緊道出大當家不在府上。

這有什麼關系,比起蔚如皜那個臭小子,她更喜歡他的妻子雲琉璃,可惜不能以真面目相對,否則她一定拉著她結拜。

男女授受不親,可是對方是得罪不起的王爺,門房雖然覺得不妥,還是按照慣例直接將王爺送到蔚家大院最幽靜的一隅,蔚如皜的書房——水榭齋。

一看到誠王爺,雲琉璃的丫頭吉兒立刻迎上前。「王爺,我家姑爺不在……」

「本王知道,你去廚房弄幾個包子過來。」她歡喜的走到臥榻另一邊坐下,和雲琉璃之間隔著一個炕幾。

「王爺又來吃包子了啊。」雲琉璃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專注應付手上的繡活。她的女紅針線向來見不得人,可是為了剛剛懷上的女圭女圭,無論如何都想要親自幫孩子做一套鞋襪。

「你在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我在做鞋襪。」

靠過去瞧了一眼,端正曜忍不住搖頭嘆氣。「你的針線比本王還不如,這種活干啥不交給丫頭呢?」

「王爺真愛說笑。」他們相提並論會不會太不倫不類?

「琉璃,本王問你……」話到了嘴邊,又打住了。堂堂一個王爺提出這樣的問題實在很別扭。

「王爺請問。」

抿著嘴,她故意揚起下巴,擺出高傲的姿態。「你看本王像個姑娘家嗎?」

雲琉璃沒有多想的點點頭。這會她很忙,忙著跟手上的針線糾纏,沒空理睬對方。

臉色一變,端正曜惱怒的一掌拍在炕幾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本王是個姑娘!」

雖然沒被嚇到,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是不可能做好手上的針線活,還是暫且擱下吧。「王爺,我只有點頭,一個字也沒有說,還有,王爺問我像嗎?我點頭了,這表示王爺像個姑娘,並非王爺是個姑娘,兩者相差甚遠。」

怒色稍霽,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本王哪里像個姑娘家?」

「王爺生得太漂亮了。」他這副小心眼的樣子根本就是女娃兒。若非事實,大笑一場就好了,又何必如此激動?這些話雲琉璃當然不能說出口,這位王爺不曾像個王爺,可是尊貴的身分卻不容她有半點不敬。

「本王是風流俊美。」

風流俊美……她以為漂亮比較貼切。這種話當然是放在月復中。

「若有機會讓琉璃進宮一游,就會知道皇城漂亮的男子多得令人眼花撩亂,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父皇喜歡美好的事物,凡是受父皇賞識重用的大臣,若沒有令人驚艷的才情,至少要有一張教姑娘心儀的相貌,這一點她還真像父皇,特別貪愛美麗。

如此說來,每回見著左相大人,她應該覺得賞心悅目、心情愉快,可是,為何他老是教她想揮拳揍人?

拉回,她扯太遠了,這都不重要。最教她想不明白的是,這位丹鳳王朝第一美男子為何如此深得父皇看重?父皇英明,沒道理因為相貌就教皇兄拜他為師,何況他僅年長皇兄兩歲……不過,若非他,兩年前父皇大漸之時,遠在五仙峰祭天的皇兄也無法安然回到皇城承繼皇位。

「那位左相大人生得很漂亮嗎?」雲琉璃不懂宮廷之事,可是听過左丞相這號人物,據說此人年紀輕輕,權位卻僅列皇上和右丞相之下。

「若生為姑娘家,他必定是禍水紅顏。」

雲琉璃好奇的瞪大眼楮。「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王爺更漂亮的男子,真想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

她懊惱的一瞪。「本王是風流俊美!」

「……是,全皇城的人都知道誠王爺風流俊美,宛若天外飛仙。」若非此人貴為王爺,雲琉璃肯定會禁不住的大笑出聲。難怪夫君老愛取笑誠王爺像個任性的姑娘。

這位王爺真的是女兒身嗎?數月之前,曾經有過這樣的傳聞,可是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如今傳聞再起,顯然是有人故意放出風聲。雖然無風不起浪,可是想想,這事又太匪夷所思。生在皇家,打從娘胎起,就有無數雙眼楮盯著,皇子有可能入繼大統,皇女卻是貴而不尊,眾目睽睽之下,怎會讓皇女變成皇子?

端正曜聞言開心的高高揚起唇角,她一向樂于接受人家的吹捧。

這時,吉兒終于送來誠王爺愛吃的包子。熱騰騰的包子馬上勾住端正曜的注意力,毫不客氣的撲過去,拿起包子便往嘴巴塞。

吉兒看得膽戰心驚,急呼王爺小心包子燙舌。

她哪有那麼多心眼注意這種小事,用力給它咬下去,這綿密有彈性的外皮、這湯汁香溢的內餡,真是人間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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