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我娶你 第2章(2)

「砰」地一聲巨響,房門給人用力推了開來。

「新郎倌來了。」二當家喊道,有些大舌頭,顯然已有幾分醉意。

「二當家,你小心一點兒。」商子任伸手扶了他一把,今晚寨里的兄弟都太高興了,喝酒毫無節制,看來整寨子的人不醉上兩天是不會清醒了。

「我沒事、我沒事。」二當家大笑。「你們讀書人不是常說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呢!所以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過你的洞房花燭夜吧!炳哈哈……也許明年此時,寨子里就要添小女圭女圭了。」他邊笑,邊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留下商子任立在新房里,以著擔憂的眼神,目送他踉蹌的背影消失。

「希望他小心些,別摔傷了才好。」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濫好人!」她躲在里頭跺腳,一時只覺快被他的愚蠢給氣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你是被捉來、遭逼婚的,他們這樣欺侮你,你干麼還如此關心他們?」

顯然商子任是不知的,因為他還追出去確定二當家已安然離開,才揚著一臉釋懷的笑意走回新房。

「好險,我真怕二當家走著、走著,會栽進水溝里,那可麻煩了。」他呢喃著,步入內室。

沐紫鴛已準備好一切,就等他回來。

「沐姑娘。」看見她,他眼里喜悅的光芒四射。

「商公子。」她忍耐著不罵他大白痴,人家都要賣掉他了,他居然還這麼開心!

「讓你久等了,你……」他的視線從她的臉移到她手中的包袱,最後停留在那柄長劍上。好半晌,他一聲不吭,只是盯著長劍發呆,痴痴地問了句︰「你要外出嗎?」

听他問的什麼蠢問題?她連包袱都收拾好了,不外出要做啥兒?

「想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怔忡過後,他突然燦笑,笑得直似仲夏日陽,光輝萬丈。

她氣炸了,直覺為他擔憂不安的自己真是白痴。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狠下心來說服自己,她吞下了怒火,讓淚水浮上眼眶。

「噢,不!」她的淚頓時讓他手足無措。「沐姑娘,你有話但說無妨,千萬別哭。」

「我……」吸了吸鼻子,她流淚的模樣比那雨打梨花更加教人心憐。「對不住,商公子,我早有心上人了,不能嫁你,所以……對不起……」

「那你夜訪地牢……」

「我不想讓爹難過,因此想在離去前助爹完成心願。」

「原來如此。」商子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溫和笑言。「那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就這樣?他完全不試著留下她?可惡!再也不理他了。她用力眨了眨眼,讓淚水漫流得更急。「我夫已在山下等我,商公子,求求你,為我倆保密行蹤,助我二人遠走高飛,求求你,嗚……」

「這沒問題。」只要她別再哭,他什麼都肯答應。「沐姑娘盡避走,我自會想法子為你們拖延時間,助你二人月兌身。」

「多謝商公子。」她喜極而泣的花顏更勝十五月圓,嬌麗動人心神。「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明知是假,他仍是看呆了半晌,才略顯尷尬地笑道︰「沐姑娘多禮了,你走吧!一路小心。」

她含著兩眶淚,對他再次一拜。「就此別過。」

他伸手扶起她,溫柔地為她拭淚、幫她理齊雲鬢。「出門在外不比家里,沐姑娘千萬保重。」

「我……」她紅了臉,不敢看他。「多謝商公子。」

「你銀子帶得夠嗎?有沒有其他需要?盡避說,商某絕對義助到底。」

他比她爹還要羅嗦!可是,那種關懷讓她好溫暖。

「安定下來後,記得差人通知一聲,別讓我擔心。」他的交代像沒完沒了似的。

「我會的,商公子。」沐紫鴛心緒又亂。

「我送你吧!」他說。

她沒反對,靜靜地跟著他走出了新房、走過了熱鬧,漸漸地,喧擾聲消失,只剩一片死寂,就像她的心。

經此一別,應該是再無相見之日了吧!這蠢蛋,完全不曉得自己惹了什麼大禍,還笑得如此開心,真是蠢、蠢透了。

「商公子,你……」要不要提醒他小心呢?她遲疑著。

「什麼事?」他唇畔勾著體貼的笑。「銀子不夠嗎?」

真是個傻瓜,她搖頭。「我想說的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商公子就別再送了。」她難得真誠、不作假地望住他的眼。「我走後,你也走吧!回縣衙里去,沒事別再接近五道坡了。」

「我知道了。」商子任還是笑,好像除了笑之外,他就沒有其他表情了。

怎麼有這麼愛笑的蠢人?她依依不舍地凝視他,好半晌,才狠下心與他拜別。「就此別過,小心珍重。」獻上她最真心的祝福後,她毅然走下山道。

商子任目送她窈窕的背影愈行愈遠,忍不住追了兩步,高喊︰「江湖險惡,沐姑娘萬事小心。」

她忽爾渾身一震,他說什麼?江湖險惡?難不成他知道她離開的原因?

緩緩回頭,她抬眼,只見月光下,他一張溫和笑臉,天真依然。這樣一個單純的好人怎可能猜中她的心思?

八成是她多慮了。她舉手,對他揮了揮,換來他一陣熱烈的道別。

丙真是想太多了!憑商子任單純的腦子,只怕再過八百年,也無法發現她欺騙他的事實。

「不過這回卻是我騙過最難受的一次。」她放不下他,越走、心越沉。

商子任早知沐紫鴛的求親別有內情。

但他還是答應了,因為看不得她掉淚。雖然她的淚是假的、說的話是假的,連溫婉的姿態都是假的,他還是受她吸引、不可自拔。

「她真的很特別,特別對我的胃口。」矛盾的性情、多變的樣貌、難以預料的言行……千般特殊組成了獨一無二的沐紫鴛。

初見面時,她便深深勾引住他的目光,然後隨著幾次的交談,他更為她失了心、掉了魂,淪落到此刻難堪的境界——成為一名弄丟新娘的新郎。

「該怎麼對沐寨主說,他的女兒離家出走了呢?」商子任可不認為沐寨主會相信他。

只好先做最壞的打算了,他想。「萬一沐寨主誤會我藏了他女兒上頓打是免不了了,怕只怕……」縮了縮肩,忽覺脖子一涼,但願不是身首即將分家的預告。

「唉——」嘆息未完。

「紫鴛!」沐英雄已一箭步沖進新房,見著商子任,大掌不停拍著他的肩。「好女婿,昨夜過得好吧?俺女兒呢?過午了,你們沒來請安,所以我來看看。」

「紫鴛已經離開了。」商子任含禮微笑,希望「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在此時依舊有效。

「你說什麼?」沐英雄像是沒听懂他的話。

「昨夜,沐姑娘已下山離去。」他笑言。

沐英雄頓時失神,一會兒後才被怒火燒得跳了起來。「紫鴛怎麼可能下山?!她如此嬌弱,平常沒人陪著,連房門都不出一步的;她怎會話都不交代一聲就自己跑下山去?」

「但她真的下山了。」

「放屁!一定是你將她給藏起來了,快將我女兒還給我。」火上心頭,沐英雄一把揪起商子任衣領,擁有屠牛之力的拳頭眼看就要揍上他臉面。

「寨主,你將他打死了,就沒人知道紫鴛小姐的下落了。」為免喜事變喪事,跟在他後頭的二當家,急忙阻止悲劇發生。

「我……」沐英雄氣呼呼地噴著火氣。「你快把我女兒交出來。」

「小生說得句句屬實,沐姑娘真的下山了。」早知事情會演變至此,因此商子任處變不驚、溫和依舊。

「還敢撒謊!」沐英雄揪起他的衣襟,死命搖晃著。「別以為老子不敢殺官,你再不將紫鴛的下落說出來,老子宰了你。」

「小生沒有說謊,沐姑娘確實昨夜下山去了。」商子任給搖得身子骨快散了。

「還不說實話!」沐英雄氣極,把他扛起來像摔布袋似地又搖又撞。

「唔!」申吟一聲,商子任快昏了。「是……真的……」

「寨主、寨主。」二當家一把抱住沐英雄發狂的身子。「他已經昏過去了,你快放手啊!再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沐英雄不甘心,又狠狠搖了商子任兩下,才氣呼呼地摔下他昏迷的身子。

「格老子的,紫鴛到底被他給藏到哪兒去了?」他悔不當初啊!若早知讀書人個個黑心肝,就不給女兒招個文人夫婿了。「紫鴛、紫鴛,俺的寶貝女兒,你到底在哪里?」

二當家低頭見商子任頎長的身軀軟綿綿地癱在地上,那兩片愛笑的唇雖緊抿著,卻因習慣性地上揚而殘存著一抹微彎的弧,再配上一張平凡的臉孔,乍看是不出色,但瞧久了,卻十足的舒服。

這樣一名斯文儒雅的書生,怎麼看都不像個會辣手催花的薄情郎;紫鴛小姐的失蹤應該另有隱情吧?

「紫鴛、紫鴛藹—」沐英雄滿屋子沖撞,不過盞茶時間,一間漂漂亮亮的新房便給毀得面目全非。「俺的寶貝女兒,你快出來啊!紫鴛。」

「寨主,你先冷靜點兒。」二當家試著安撫他,以免他發起狂來,整座寨子都給他拆了。「或許我們可以另想辦法逼商子任說出紫鴛小姐的下落。」

「他肯說嗎?」涕泗縱橫的沐英雄就像個三歲小孩般無助。

「試試看嘛!」見他終于不再發狂,二當家微放下心來。「讀書人都比較軟弱,尤其商子任,一看就知是個沒脾氣的濫好人,應該很好說話才是。只要咱們多下些工夫,定能逼他說出紫鴛小姐的下落。」

「是嗎?那……」沐英雄有如溺水者捉到浮木般,緊緊攀住最後的一線生機。「要用刑嗎?」

「什麼?」二當家一愣。「寨主,商子任只是個文弱書生,我怕他挨不了重刑,兩、三下就會去見閻王的。」

「我又沒說要打他、砍他,不會害他性命的。」

「那寨主的意思是……」

「我想把他吊在寨子口,他一日不吐實,便吊他一天,除了水之外,不給他任何食物,他這麼軟弱,或者吊一個時辰便會乖乖招供了。」他語含自信。

二當家卻好生不安,事情真有如此簡單?低頭再瞧一眼昏迷于地的商子任,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這個書生並不如外表一般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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