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店女朝奉 第9章(1)

花廳里,趙氏支開了所有婢女。

「娘,您……」陸詩媚不知娘親這麼做的用意。

趙氏以眼神示意她別問,起身走到門邊,像是在細听著外面有何動靜,待確定婢女們已如她命令退至廊下,她才轉身走回來。

她一把拉起女兒的手,走到椅上坐下,神情冷肅陰沉地道︰「原以為除掉了那個向家丫頭,就再也沒有阻礙了,沒想到靳雪鴻竟如此執著……」

陸詩媚想起方才在席上靳雪鴻說的那番話,不禁眉頭一鎖,嘆道︰「娘,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吧。」

趙氏眉心一擰,凌厲地道︰「咱娘倆做了這麼多事,哪能就這麼算了?」

「可是……」陸詩媚眼睫一垂,沮喪不已。「他都說只要姊姊活著一天,他就等一天了,咱們能逼他嗎?」

趙氏輕啐一聲,「你這孩子真沒出息,這樣就撒手了?」

陸詩媚覺得很不安。「娘,再這麼下去,咱們的事可能……」

「詩媚,」趙氏打斷了她,「我們做過的事沒人知曉,你別自己嚇自己。」

「可是……」陸詩媚不似母親那般冷酷狠辣,膽子自然也沒母親的大,在死了三個人後,她難免畏縮恐懼。

趙氏緊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著她。「看來,咱們得改變原定計劃了。我本打算待你跟雪鴻成親後,先讓你悉心照顧詩妍一陣子,然後再借著照顧她的機會,慢慢地在她食物或藥里下藥除之……」她一頓,眼底迸射出殺意。「可現在,咱們得先除掉她,才能讓雪鴻死心,轉而娶你為妻。」

陸詩媚難掩驚惶。「娘,您說除掉她,是指……殺了她嗎?」

「當然。」趙氏堅定地道︰「只要她活著,你就沒機會嫁進靳家,所以咱們得先殺了她。」

「又……又殺?」陸詩媚的聲音都在顫抖了。「娘,已經三個人了……娘,我怕……」

「怕?」趙氏眉心一挑。

「我、我一直想起向麗平的樣子……」陸詩媚說著的同時,腦海中又出現向麗平臨死前的模樣。「我們把她壓到水中時,她臉上的表情,還有眼神……娘,她那含恨的眼神讓我覺得……」

「住口!」趙氏不耐又不怕地責備道︰「你真沒用,要成大事就得心狠手辣,懂嗎?」

「娘,雪鴻哥哥說他對向麗平只有兄妹之情,我們其實不必弄死她的。」陸詩媚的雙手絞著裙子,忍不住顫抖著。

趙氏氣惱地低吼,「不管她跟雪鴻是什麼關系跟感情,只要礙著咱們的事,就是該死!」

她看得出女兒的罪惡感及恐懼,恐懼有時會讓人變得強大,但罪惡感只會使人懦弱,為了更加強大,即使她做了殺人害命的事,她從來不曾有過罪惡感。

「娘……」

趙氏更用力的握住女兒的手腕,目光如刃地望向她。「不過是幾條低賤的人命,不準也不要放在心上!」

陸詩媚听著,默默地低下頭去。

「一國之君要打下江山,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命。」越氏眼底沒有一絲的猶豫及閃爍的不安。「現在不過是幾條人命,就能換到靳家跟陸家的一切,怎麼都劃算。」

「娘,我……」盡避趙氏好話壞話說盡,陸詩媚還是心生惶懼。

趙氏有點失去耐心,眉心一擰,嘖了一聲,「算了,你不敢,娘動手就好。」

陸詩媚想知道娘親要怎麼做,卻又怕得不敢多問,終究仍是什麼都沒說。

半夢半醒,睡得極不安穩。

隱隱約約地,她听見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想睜開眼楮看看,卻覺得眼皮很沉。

忽然,有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她臉上,教她面上一陣涼,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模,猛然驚醒。

水!

她腦海中出現一個清的字,嚇得她陡地驚叫一聲,坐起身子,倉惶地望著四周。

房里只剩微微的光,丫鬟也都已退出房外,房里除了她,再無別人。

當她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之時,初線不經意地往上一瞥,她發現床邊地上有一灘水,還有濕濕的腳丫子印從屏風另一邊延伸過來。

她腦子先是空白了一陣,然後一股寒意自她的尾椎骨往上竄至腦門,她顫抖著雙手,慢慢地往自己臉上一模,她的臉上確實濕濕的,有水。

「不——」一張臉孔閃電般的鑽進她腦海中,教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是被她跟她娘聯手壓進水里而溺死的向麗平嗎?她記得向麗平那天被撈起的模樣,眼楮瞪得好太好大,像是要將害死她的人映在眼中,向世人宣告她的悲慘似的……

天啊,是向麗平來索命了嗎?

這麼一想,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全身發冷。「來……來人!快來人!快!快給我進來!快!」

听見她的聲音,當值的丫鬟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二小姐,怎麼了?」

「蠟燭!蠟燭!把房間給我弄亮!」陸詩媚蜷縮在床上,不敢下床。

「是!」丫鬟被她半夜里不尋常的反應嚇壞了,急急忙忙地將房里所有的蠟燭都點著。

不一會兒,房間里變得亮晃晃的,丫鬟這才看清楚陸詩媚嚇得慘白的臉龐。

「二小姐,你沒事吧?」她走上前,發現陸詩媚臉上有水,床邊也有一灘水,地上還有濕腳印,她心里一驚,卻不敢多問。

「你!」陸連媚一把擰住丫鬟的手腕,兩只眼楮圓瞪著。「剛才有沒有誰進來?」

丫鬟馬上回道︰「沒!沒人進來!奴婢一直在外面守著。」但其實剛才在外面值夜時,她不小心睡著了,可是絕不能讓陸詩媚知道,否則她免不了要挨一頓打。

聞言,陸詩媚的恐懼更深了。

「二小姐,你沒事吧?」丫鬟怯怯地問。

「真是她?真來了?」陸詩媚像是失魂了一般,兩眼空洞。

「二小姐?」丫鬟被她這樣子嚇著了,不免跟著害怕起來,四下張望,「誰?誰來了?」

陸詩媚忽地瞪向她,眼底有著驚懼及憤怒。「誰都沒有!傍我站在那!哪兒都不許去!」

「是……是的。」她失控又詭異的言行教丫鬟感到不安,只得乖乖地站在床邊。

陸詩媚用被子將自己一卷,縮到了床鋪的最里面,睜大兩只眼楮不敢睡。

丫鬟偷偷瞄了她一眼,暗自嘆了一口氣,看來她今晚得在這兒罰站了。

一夜未眠,陸詩媚精神渙散,氣色極差,兩個眼圈黑黑的,用粉都蓋不了。梳洗穿戴完畢,她正準備去東閣向爹娘請安,一同用膳,才出院門,就見靳雪鴻迎面走來,她驚喜地迎上前去。「雪鴻哥哥!」

「詩媚,早。」靳雪鴻笑視著她。

「你怎麼來了?」她喜出望外,有那麼一瞬間忘了昨那可怕的事情。

他在陸府做客已有十多日,這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她。

「想找你一起去東閣請安用膳。」靳雪鴻忽地注視著她的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怎麼了」看似沒睡好的樣子……》

他這麼一提,陸詩媚又想起昨晚的事,神色多了幾分驚懼。「我……我作了惡夢,所以沒睡好。」她哪里敢將昨天夜里發生的怪事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原來如此。」靳雪鴻笑道︰「說來,我昨晚也作了個夢呢,但是個怪夢。」

「怪夢?」她疑惑地問道。

「是呀,我夢見了向姑娘。」他說。

一听,陸詩媚背脊一聳,又是一陣寒意。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腳底板也像踩在雪地上一樣的凍。

靳雪鴻自顧自地說道︰「我夢見向姑娘赤腳,全身濕透的來找我,她說她好冷,還說她是被害死的……」

昨晚的怪事,再加上他這番話,早把她嚇得魂不守舍,臉色慘白。

他若無其事地笑看著她。「你說,這夢是不是很怪?你跟嬸娘說她是為了撿手絹才失足落水的,我又怎會夢見她說自己是被人害死呢?」

陸詩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不讓他發任何的不尋常,但她的眼神閃爍,眉心嘴角都因為強烈的恐懼而微微抽搐著。

「夢不見得是真……」她的聲音隱隱顫抖,「雪鴻哥哥別往心里去。」

「不會往心里去。別說了,咱們先去東閣吧!」

轉過身,靳雪鴻那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你說真的嗎?」

「你沒看見她的表情,要不然你鐵定會笑歪了臉。」

听靳雪鴻形容今早看見的陸詩媚,陸詩妍忍不住炳哈大笑。

「欸。」他微蹙起眉頭,提醒道︰「你笑太大聲了。」

她連忙壓低一點,不好意思地道︰「因為真的很好笑……」

「是好笑。」他有幾分得意。「我都沒想到會這麼成功。」

「那也得有線兒幫忙。」陸詩妍說道。

「可不是嗎?線兒俐落的身手還真教我吃了一驚。」

原來昨發生在陸詩媚房里的怪事,全是靳雪鴻一手策劃,偕同線兒聯手完成的,至于他對陸詩媚說自己作了關于向麗平的怪夢,當然也是誆她的。

昨,線兒打听到當值的是個名叫芽兒的丫鬟,她平時糊里糊涂的,常常犯錯挨罵,要不是因為她姨媽在陸家當差,她早被趕出府。

當靳雪鴻跟線兒趁著夜色偷偷來到陸詩媚的小院時,在外面值夜的芽兒已經在打瞌睡。

為確保安全,靳雪鴻還是對著她吹了迷煙,讓她不會在不該醒來的時候驚醒。這迷煙是由一種曬干的藥草燒出來的,聞著的時候怎麼都不會醒,但只要煙散了,就會立刻蘇醒過來。

確定芽兒已被迷煙薰得昏昏沉沉後,線兒便打著赤腳,在桶中踩了兩腳濕,然後再抓著一個盛水的小碗進到陸詩媚房間。

她進入房中,走到陸詩媚床邊,先在地上弄了一灘水,再將碗中剩下的水一點一點的滴在陸詩媚的臉上,在陸詩媚開始睡得不安穩時,她便迅速的穿上鞋,退出房間。

之後,靳雪鴻便領著她躲在一旁,直到房間里傳來陸詩媚的呼喊聲,芽兒陡地驚醒並沖進房間後,兩人才偷偷的離開小院。

這麼做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好玩,而是要讓陸詩媚心神不寧,疑神疑鬼。

「這事,她一定會告訴你繼母,你繼母就算不信,心里也肯定會有疙瘩。」靳雪鴻說道,「狗急就會跳牆,我已經沒耐心等待,我要逼趙氏出手。」

「想不到你腦子里除了生意,還有這麼多鬼點子。」陸詩妍敬佩崇拜的看著他。

他笑睇她一眼。「這應該是恭維,而不是諷刺吧?」

「我都用這般崇拜的眼神看著你了,你還懷疑我是在諷刺你……」她俏皮的眨了眨一雙大眼。「看來疑神疑鬼的人是你吧?」

靳雪鴻寵溺一笑,故意再次確認的問道︰「真是崇拜?」

「崇拜無誤。」陸詩妍咧嘴一笑。「你實在是太聰明了,要不是有良知礙著你,你肯定能當個稱職的大奸商。」

聞言,他不由得皺起眉頭。「怎麼我總覺得你是在明褒暗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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