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來福 第十二章 寡婦又如何(1)

華燈初上,文家外頭馬車排到街頭,里頭賓客不少,大多是張氏的親戚和商場上往來的對象。

筵席就辦在主屋的偏廳里,明明主角該是負責招呼的文又閑,然而進門的賓客卻是一個個朝馮玨走去,將他團團圍住。

「听說馮二爺近來走了平川鎮一趟,該不會是想插手平川鎮上的礦山吧?」有人向馮玨打探消息。

文又閑在旁豎起耳朵,想起他前些日子似乎出了一趟遠門,莫不是真走了平川鎮一趟吧?听說平川鎮前陣子因為太山山崩,反倒崩出了玉礦脈,消息傳到大內後,大內就立刻派了礦官打理,一般百姓根本無法介入。

「何老爺的消息也未免太快了。」馮玨淺啜了口酒,笑意輕淺。

「瞧馮二爺笑得這般春風得意,莫不是真拿到礦山開采權了?」有人跟著問,就是想借機分杯羹。

「是拿到了兩筆。」

「兩筆?」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可問題是,之前不是說過了是大內要開采的,並不打算開放民間?」

馮玨搖著長指。「並非如此,只是尋常富戶是無法一口氣吃下這麼大的量,再與大內五五拆帳。」

一群商賈開始暗自撥著心中的算盤,發現就算是五五拆帳,那利潤還是高得嚇人,听說那崩的玉礦是上等的翡玉,翡玉在市場的價格哪怕品相不好,隨便一尊巴掌大的觀音像都能叫價數百兩。

這樣算了算,難怪馮玨會說一般富戶是吃不下那麼大的量。

「所以之後平川一帶的地價會上漲,已經有不少人在平川鎮注入大筆銀兩,準備建酒樓蓋客棧,未來可以想見貧瘠的平川,將會因為玉礦脈而熱絡起來,馮玨毫不吝于告知眾人平川未來的遠景。

「可是馮二爺這麼說,不是擺明了咱們根本沒機會分一杯羹了?」礦脈買不起,要蓋酒樓恐怕也搶不到地,還有什麼能攢錢的?

馮玨瞅著在場的賓客,知曉這些人大抵都是疏郢城里叫得出名號的商賈。

「那也不一定,平川的土質貧瘠得什麼都難栽活,只有不黍勉強栽植得了,所以當地要是有了酒樓,必定需要食材,從睢縣或廣縣都方便食材運輸,還有布匹、馬車和各式工具,一個百廢待舉的窮城鎮,什麼都缺,隨便一種買賣都做得成,好比……陳老板,你的鐵鋪子可以改打一些挖礦所需的鍬或磨具等等,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牽線。」

被點名的陳老板感動得險些涕泗縱橫,不敢相信他竟然知道自己,更不敢相信他竟願意幫他小小的鐵鋪子牽線。

「馮二爺,別只看顧著陳老,咱們也需要你提點牽線的。」一群人呼呼喳喳,莫不盼望他能指引一條路。

文又閑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暗惱自己這段時日沒有好好巴結馮玨,要說布匹,文家也有布莊啊,要是有他牽線……不不不,他要的不只是牽線而已,他要的更多,光只是布匹的利潤,他壓根不看在眼里。

只要他能讓馮玨和方靜予在一塊兒,屆時他想要的還怕無法手到擒來?

然而,近來也不知道馮玨是怎麼著,雖然常到方靜予的院落走動,找的對象卻變成了芝蘭,這……看上芝蘭,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想了想,心生一計,立刻將春煦喚來,對他附耳交代了幾句,春煦便領命離去。

筵席進行到一半,文又閑瞧見芝蘭偷偷模模地來到馮玨身邊,兩人狀似要相偕離開,他不假思索地擋在馮玨面前。

「文二爺這是……」馮玨涼涼地睞去一眼。「馮二爺要是倦了就早點回去歇息,芝蘭,你到廚房幫忙去。」他是絕不會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的。

芝蘭無奈地看了馮玨一眼,抬手撥發時她的袖子滑落一截,教文又閑瞧見她戴在手腕上金光閃閃的雕花鐲子,上頭甚至還瓖著他沒瞧見過的寶石。

難不成是馮玨賞她的?

不過就是個丫鬟,哪里需要如此大手筆?

「文二爺,芝蘭是文大夫人的丫鬟,我跟文大夫人借調她,這樣不成嗎?」馮玨狀似帶著幾分酒意笑問。

「成是成……」

「那就好,煩請文二爺讓讓,我有幾分醉了,想讓芝蘭扶我回去休息。」

馮玨懶得再理會他,推開他,讓芝蘭扶著他離去。

文又閑急得跳腳,卻又無力阻止。

「二爺也真是的,奴家不過是扶著你回房歇息罷了,犯得著這般大驚小敝嗎?」回房路上,芝蘭低聲咕噥。

「你家二爺有意要撮合我跟你家夫人,自然不喜你太靠近我。」

芝蘭難掩驚詫。「馮二爺看上夫人了?」

「這個嘛……不管怎樣,她確實是個美人,對不?」

芝蘭瞅著他的笑臉,突地掀唇冷笑,「是啊,她是個美人,可是卻是行為不檢。」

馮玨眸色一黯,卻輕掀笑意。「芝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自個兒的主子行為不檢,這要是沒有真憑實據,你可是會挨家法的。」

她朝他笑得嬌媚。「我不怕,你會保護我。」

「可你也得要有依據,否則我怎麼保護你。」他耐性十足地誘導。

「真要說證據是沒有,可是這事不管怎麼想就是古怪,二夫人找我問過多回,我也只能說真是不清楚。」

「什麼事?」

芝蘭看看左右,將他拉到轉角處,方便瞧見兩方是否有人走來,壓低了聲音道——

「其實我家夫人曾經被二爺設局趕出府,然而四個多月後她又突然回來了,後來大爺仍籌備婚禮迎娶,接連又公布夫人有喜,可問題是,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夫人跟大爺真有個什麼的,我會不知道嗎?更吊詭的是,在得知有喜之後,夫人的喉頭莫名出現了傷,大爺什麼都沒說,接下來,夫人卻像是變了個人,每每見了大爺就哭。」

馮玨听著,回想起她曾說過喉頭的傷是她因為對不起文大當家所以自殘的,可芝蘭說她變了個人,難道說,她一開始真是不記得他的,是後來才想起來?

所以,她並不是在記得他的情況之下回到文家的,她……並沒有拋下他?

而,推測只是推測,有一天,他會要她親口證實他的猜想。

「總而言之,太爺和夫人別說成親前,就連成親後兩人都不曾同房,我怎麼想都覺得小少爺根本就是她在外頭懷的野種。」芝蘭幾乎是篤定地道。

野種?馮玨微眯起眼,忍住想掐死她的沖動。

他的兒子竟被稱為野種?惱火的瞬間,卻也證明了文羿確實是他的兒子,總算不枉費這段時日他忍受她周旋在身邊了,不過……

「既然你都這般起疑了,怎麼你家二爺和二夫人卻沒揭開這件事?」

「沒有真憑實據要怎麼揭開?況且那個孩子像足了夫人,壓根瞧不見其他男人的影子。」

「所以你家二爺選擇用毒殺的方式對付他們母子倆?」這消息還是他前幾日才從她口中套出的。

芝蘭心急的扯了他的袖口一下,要他住口。「這事別在這兒說。」她嚇得只能用氣音說話,「如果讓二爺知道我把這事跟你說,我就死定了。」

「你怕什麼呢?趕明兒個,我在外頭買間屋子,你就搬到那兒,他還能對你如何?」接來他就將她囚在那間屋子里,直到她願意點頭作證為止。

聞言,她笑得可甜了。「不管馮二爺要我做什麼,我都肯,可是馮二爺答應我的事情得要做足才成。」說著,她的小手貼上了他的胸膛,不住地想,哪怕只能為妾,也絕對強過委身二爺。

「那當然。」馮玨笑眯了眼,不動聲色輕柔地拉開她的手。

文又閑的命令,她動的手,毒殺他的妻他的兒,如此蛇蠍女人,他怎能放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已算是他的仁慈了。

他忖著,突覺心口狠狠地顫了下,正覺疑惑之際,渾身像是著火一般,且這把野火燒得又狂又烈,直朝身下而去,教他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馮二爺?」芝蘭伸手想扶他,卻被他撥開。

他抽緊了喉頭,想喚爾剛,又想起他將爾剛發派到方靜予的院落外守著。吸了口氣,他閉了閉眼,勉強揚笑道︰「酒勁上來了,我得先回房,你也趕緊回去歇息吧。」

懊死,他只動了筵席上的膳食,為何那膳食里會被下了藥?他惱怒地回想著,驀地想起最後送來的那壺酒,是芝蘭端來的,難不成她是痴心妄想當他的妾,對他下藥?

「我扶你回去吧,馮二爺,我瞧你連站都站不穩了呢。」芝蘭打定主意要服侍他,站穩妾的位置,主動挽著他,卻被他甩開。

「不用了,我這人酒品不好,醉了會打人的,我可不想失手打了你。」哪怕渾身燒著噬人的野火,他依舊力持鎮靜。

他想,應該不是芝蘭,那麼必定是身為東家的文又閑,可他對他下藥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一听到會打人,芝蘭二話不說地退開兩步遠,「既是如此,馮二爺,你小點,慢慢走回房吧。」

馮玨笑了笑,強撐著腳步,費盡了千辛萬苦才終于回到房里,然而他才剛進門,就瞥見床被竟是隆起的。

他靠著門板,瞪著床上的人,啞聲問道︰「誰?!」

床上的人並沒有回應他,他微眯著眼,拖著腳步走上前去,一把掀開了被子,黑眸倏地瑟縮了下。

驀地,外頭傳來細微腳步聲,而後停在門前,低聲道︰「二爺。」

「怎麼了?」

「我……來福不見了。」爾剛哭喪著臉,他怎知道他不過去解個手,回來沒多久就听見茱萸在找來福。

他真的好嘔!虧他還自告奮勇,誰知道竟是歷史重演。

「不用找了。」他的嗓音沙啞極了。

「二爺,你沒事吧?」二爺的聲音有點怪,更怪的是他竟然說不用找。

「沒事,來福在這兒。」馮玨直瞅著在他床上沉沉睡去的方靜予。

「咦?」

「對了,你去跟茱萸說一聲。」

爾剛應聲離去。

房內,他還盯著方靜予的睡瞼,直到鬼迷心竅般地輕觸她的臉頰,听見她發輕軟嬌吟,他頓時心旌動搖。

他氣息紊亂地坐到床畔,就見她驀地半張著眼,水眸閃動著琉璃光痕,神色有些恍惚,像是認不出眼前的人,身子難受的扭動著,嘴里忍不住發出細碎低吟。

馮玨驀地察覺不對勁。「來福,你怎麼了?」他不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推想肯定也是文又閑搞的鬼。

「二爺……二爺……」她嬌聲輕喃,帶著微微的哽咽。

馮玨情難自抑地吻上她的唇,一如他記憶中那般美好,他是恁地思念她,得知她成了他人的妻,他心里有怒有怨,然而此時此刻,她就在他的懷里,如往常那般喚著他。

方靜予瞠圓了眼,該要推開他的,可她渾身無力,再加上他的吻,像是狂風暴雨般擊潰了她的理智,他的踫觸,教她身上的火燒得更熾烈,縴柔的身子不斷蹭著他精實的身軀,想要借此得到解月兌。

他發狂般地吻著她,放縱,可是當他褪去中衣,拉開她的衣襟,瞧見她喉頭上的傷痕時,他瞬間清醒了幾分,死死地瞪著那道傷痕。

他想要她,但不能在這當頭,絕對不能!

她不解地瞅著他,淚水在眸底打轉。「為什麼?」

他不要她了……他選擇芝蘭了嗎?她不是不要他,她是不能要他……是命運捉弄他們,不是她要舍下他……

「來福,你冷靜點,有人對咱們下藥,你……喝點水……」撐著僅剩的意志力,他起身給她倒了茶水。

她一口喝過一口,但依舊無法緩解體內的熱火,她難以承受地開始低聲啜泣。

「來福。」他啞聲低喃,才一靠近她,她便主動貼了上來,甚至咬著他的胸口,像是要將他僅剩的理智全都咬碎一般。

他抽動著喉口,垂在身側的雙手動了動,最終握成了拳,附在她耳邊低喃,「來福,你忍耐下。」

她抬起迷蒙的眼,突地感覺後頸一陣痛,黑暗隨即鋪天蓋地而來。

馮玨替她蓋妥了被子,一把抓起水壺狂飲,但那緩解不了渴望,教他只能一路退到榻上,怕自己功虧一簣地爬上床。

他不願再從她眼里看見悔恨,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而文又閑今兒個干的這筆,他日必定要他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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