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與花郎(下) 第16章(1)

五天後,天剛露出曙光,大牢外已發集了公子爵和公子策的人馬。

雙方人馬一言不發,互瞪對方,隨時謹慎戒備。

葉芙蓉作小草裝束,草色衣袍,因期待而發顫的雙手藏于袖中。今日爵就會被釋放,天還沒亮,他們便整裝前來,為的是他一出來,就能見到她。

所有人都不說話,守在大牢外的衛兵頭疼地看著兩方人馬,只求雙方人馬別大打出手,否則他們不論幫哪一方都吃力不討好。

太陽慢吞吞往上爬,金光遍灑大地。

一只小黑狗小跳步跑過來,見著雙方人馬,一坐在中間地帶,哈哈吐氣。

雙方人馬一瞬不瞬的立定不動,呼息,吐息,再呼息,又吐息,時間過得極緩慢。

一名守在大牢外的衛兵受不了沉悶氣氛,清清喉,「今兒個天氣真是不錯。」

雙方人馬無一人理他,他尷尬模模鼻子,一旁的衛兵搭腔,「可不是。」

兩人呵呵干笑,拉長脖子,期望大理卿快快出現,他們已快要窒息。

就在眾人引頸盼望下,一身官服的大理卿總算姍姍來遲,盡避已有年歲,可他目光如炬,淡淡掃過眼前陣仗。

小黑狗見到他出視,來著尾巴躲到一旁樹下,雙方人馬見到他,恭敬的打躬作揖,他步伐沉穩經過眾人身前,進入大牢。

大理卿出現,安了雙方人馬久候的心,可以確定主子今日就會被釋放。

大理卿進去不一會兒,即見公子爵和公子策兩人一左一右昂首闊步走出大牢,大理卿跟在他們兩人身後。

當公子爵一沐浴在陽光下,葉芙蓉雙眼倏地熠熠閃耀,她強忍喜悅之情,雙腳定在原地,不撲進思念已久的胸膛。

鮑子爵見到心愛的小女人,倨傲神情瞬間滲進一抹溫柔,但他謹慎移開視線,不再牢牢盯著她。

鮑子策重重哼了聲,拍拍衣袖,「總算不用再和你鎮日相對。」

「彼此彼此。」公子爵傲慢地橫了他一眼,也用鼻孔哼氣。

雙方人馬歡喜迎向主子,前呼後擁,「公子爺。」

鮑子爵與公子策分別上了自家馬車,葉芙蓉也鑽進去,她一進到馬車,旋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進懷里。

「我好想你。」公子爵將她抱得緊到不能再緊,話里盡是思念。

「我也是。」小臉蹭著熟悉的懷抱,忍淚。

他們終于又回到彼此懷中,兩人同時逸出滿足喟嘆,整整十五日相思,無時不刻鞭答著他們的心,差點以為他們就會死在難以慰藉的思念里。

田泉親駕馬車,沉穩駛離。

鮑子策的人馬亦然,待主子上了馬車,便迫不及待離開,他們誰也不願讓人瞧見主子剛離開大牢的狼狽模樣。

兩位尊貴的公子爺一走,恭送的衛兵全都松了口氣。

馬車內的兩人緊緊相依俱,須臾不願松手。

「爵,我有好多話想要和你說。」

鮑子爵愛戀吻吻她的發,低喃,「我也是。」

她撒嬌的又蹭了蹭他的胸膛,恨不得鑽進他懷里,再也不與他分離。

他又收緊雙臂,親吻了下她的太陽穴,暫時獲得撫慰,滿足的唇角上揚,「你會不會嫌我臭?」

待在大牢里十五日,雖然獄卒都會備水讓他淨身,但這樣仍是不夠,他總覺得身上還帶著大牢陳年累積的臭味。

思及身上的臭味會沾染她身上,他便將她推開。

葉芙蓉不滿的噘唇,撲回他懷里,「別推開我,我並不覺得你臭。」

「就算我全身是汗,你也不覺得我臭?」

「你哪回練完功,不是全身汗?你每次對我又抱又親,我可曾嫌棄過?」

他唇角歡喜上揚,「是不曾,所以不管我是香是臭,你都喜歡。」

「我全都喜歡。」她徹底滿足他的虛榮。

他笑得合不攏嘴,在粉女敕的頰上連親好幾下,逗出她一串愉悅笑聲。

待他覺得親夠了,這才向她抱怨,「這十五天我鎮日與面目可憎的老七相對,每不小心瞧他一眼,就想吐一回,這對我是莫大折磨。」

「你們倆在牢里吵得不可開交不是嗎?」

他訝異挑眉,「你怎麼知道?」

「我來過,就站在外頭,听見你們互相羞辱的叫罵聲。」這兩兄弟吵起來,完全是在比狠比毒。

「可惜我不知道你來過,也無法見到你。」隔著厚牆,隔著衛兵,思念望眼欲穿。

回想起這些日子的煎熬,她的喉頭便如堵了石頭般難受,「你在牢里時,外頭發生了些事。」

「什麼事?你和古大夫、小南、小北都沒事吧?」他眉心一蹙,急著關切他們的情況。

「我們都很好,娘娘也很好,倒是听說大王近日身子微恙,太醫們開的藥效用不大,于是大王命我爹進宮,要他開壇。」

聞言,公子爵的眉心鎖得更緊,不解道︰「父王一向不信卜筮,竟會要你爹開壇。」

「嗯,听說我爹開壇之後,大王的身子好了許多,于是大王對我爹頗為重用。」

「你爹肯定樂不可支,富貴榮華即將接踵而來。」葉宗祝一家子,除去芙蓉外,他們求什麼,一目了然。

「他確實很開心,而且薔薇已進宮服侍大王。」對于家人的利欲薰心,她感到羞慚。

他听了只覺好笑,「葉薔薇竟然會進宮,想來她會為此耀武揚威。」

「她確實如此。」

「你見到她了?」

「你不在家期間,我曾回去探消息,見著我爹和薔薇,證實大王現正看重我爹,有不少人登門巴結我爹。」

鮑子爵冷笑嘲諷,「葉宗祝好風光。」

她輕捶了下他的胸膛,「別笑,他可是我爹。」

「他是給你生命的男人,不過你是我的女人,早已和他沒瓜葛。」他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指關節印下一吻。

他太清楚她的家人如何待她,猜想她這回到葉家也沒多愉快,他也就不費事追問,免得她又想起傷心事。

「你太霸道。」她咕噥著,卻也沒有不滿。

他得意低笑,「你早就知道不是嗎?」

小手把玩他的衣襟,哼了哼。

「你就愛這樣的我,不是嗎?」他輕輕搖著她,要她承認。

葉芙蓉嬌媚瞟他一眼,故意不搭腔。

「是不是?」他又搖她,非要她親口說不可。

她偏要逗他,就是不說。

得不到答案絕不死心的男人不懷好意邪惡一笑,附在她耳畔,「你再不說,本公子就要……」

「就要?」她屏氣凝神,充滿期待。

「就要呵你癢。」

「什麼?」她一愣,期待落空。

手往她怕癢的脖子滑去,搔她癢,「你說不說?說不說?」

怕癢的葉芙蓉受不了,東縮西逃,咯咯嬌笑,拼命求饒,「我說我說,別呵我癢。」

鮑子爵的眼里盛滿濃濃愛意,將怕癢的小女人困鎖在懷由,與她嘻笑玩鬧,他心底染上一層憂慮,情勢變化太快,他得盡早有對策才行。

逃不了,笑到眼角流淚,雙頰緋紅的葉芙蓉捧著他的臉,「我愛你,我愛你,就愛這樣霸道的你。」

美麗笑靨逐去他的憂慮,他嘟起嘴巴,狂熱親吻心愛的女人,徹底滿足這段日子的相思之情。

心焦的古大夫早早就在八公子府等待公子爵歸來。

僕役則備好洗澡水讓主子沐浴淨身。

鮑子爵回府後先是沐浴,待一身清爽才到書房見古大夫和田泉,葉芙蓉候在他身畔,與他寸步不離。

面色凝重的公子爵開門見山就問︰「古大夫,你可有听聞關于我父王身子的詳細情況?」

「回公子爺,大王的情況非常隱晦,太醫院知情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談,是以下官僅能從旁得知大王近來體力較為不濟,偶爾久咳不止,氣血似乎也不夠充沛,但下官無法親自為大王號脈,難以確知大王病癥。

「馬太醫所開的藥方對大王時而有效,時而又無效,听說和幾位太醫改了幾次方子都是如此,下官著實想不透他們怎還沒正確掌握大王的病癥。」

迸大夫滿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鮑子爵沉著臉听古大夫述說他父王病況,宮中太醫除了古大夫,其余的他全不相信,馬太醫他們是真的無法掌控父王的病情?他們真膽大包天到敢欺君?若真是如此,背後到底是誰在唆使?

案王又是真病或假病?會不會這是父王所設下的局,想借此看他們誰有反叛之心,以便順手除掉。

「大王許是想雙管齊下,要求葉宗祝開壇,得知葉薔薇可以替大王消災解厄後,便召她進宮服侍。」

鮑子爵朝葉芙蓉丟去戲謔的一眼,怎地葉家不管是誰當家,都只會玩消災解厄這一招。

葉芙蓉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已勸過家人,無奈沒人願意听,她也是無計可施。

「眼下大王所服用的湯藥,都是葉薔薇親自服侍,看來大王對她頗為信任。」

鮑子爵就事論事道︰「葉家這麼做,要嘛就是迎來最好的結果,從此全家籍由葉宗祝和葉薔薇扶搖直上,世代顯赫;要嘛就是迎來最糟的結果……」

葉芙蓉一听,心倏地往下沉。若是家人能有最好的結果,是皆大歡喜,怕的是得到的是最糟的,她不敢想,偏又不得不想,與王族扯上關系的許多人都死于非命,尤其是後宮嬪妃。

大王的寵愛能撐得了幾時?若真能持久,可躲得過後宮爭斗?

看出她的憂慮,公子爵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們無法左右旁人的選擇,不論是好是壞,他們都得自己承擔。」

他是對的,可葉芙蓉心里總是有些難受。

「王城呢?可有不尋常之處?」公子爵轉問田泉。

「近來王城出人的販夫走卒變得更多,二公子的書樓正大興土木,也有許多工匠出入,屬下認為王城看似如常,或許早已波濤洶涌。」田泉憂心匆匆說出他的看法。

鮑子爵頷首,指尖點著桌面,「這麼多人同時在王城走動確實不尋常,也許你說的對,王城早已暗潮洶涌,且準備打得咱們措手不及。」

老二可疑,老五也不會干坐著,定會有所準備,至于愛興風作浪的老七更不能等閑視之,三只豺狼虎視眈眈,加上疑心病甚重的父王,他得想法子全身而退才行。

葉芙蓉緊張的問︰「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咱們要做好隨時撒出王城的準備。」公子爵心里已有定見,不論局勢如何變化,首先要保住他的人。

「咱們要離開王城?」她從沒想過會有離開王城的一天。

「甚至可能會離開楠國。」從前他未曾想過會有離開的一天,可時局變化太大,他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他所求的從來就不是大位,既然如此,此地若容不下他們,他便找一個能容得下的地方重新開始,對于公子這身分,他並不想緊抓不放。

人生,該舍時,就當斷然舍棄。

听他這麼說,他們心下都有了底,當留下來面對的唯有死亡,他們自是選擇遠走他方。

「古大夫,你要開始準備,該收拾的全都收拾好,能不著痕跡運出王城的,就先送到城北十里外我那座宅,難以帶走的就舍下,讓那兩只小的也做好準備,別到時哭哭啼啼說不走。」

鮑子爵在城北十里外有一座宅邸,外觀古樸,看似商賈屋宅,對外也是如是宣稱,事實上是他以防萬一,私下里備好的,里頭吃的、用的一應俱全,唯有少數親近的人,才知道那里屬于他所有,連三哥生前都不曉得。

「小南和小北很喜歡公子爺,不管公子爺要他們跟隨到天涯或是海角,他們都會樂得欣然同意。」

兩只小的喜歡他,他心下很高興,但刻意表現滿臉不在乎,「多看著他們點,畢竟我們不知道敵人會出什麼招。」

「是,公子爺。」古大夫明白事情嚴重,不住頷首。

「田泉,你讓我們的人馬,暗中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特別是好使的兵器,全都要備齊,明日我們以跑馬為由,將野放的馬匹帶回城。」他所要帶回的那些馬全都善于奔馳,若有必要,可以帶他們殺出王城,甚至是沖出楠國,保全性命。

「是,公子爺。」田泉雙手抱拳領命。

「記住!一旦有事發生,或是大伙兒被沖散,全都往那座屋宅聚集。」

「是!鮑子爺。」田泉與古大夫齊聲回應。

葉芙蓉心下茫然,不知未來將何去何從,可當她的眼對上他堅定的目光,她不再感到不安,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是,公子爺。」她對他頷首微笑,眸底寫滿勇氣。

鮑子爵目光堅定,環視信任他的人,堅信他們所有人定能挺過所有陰謀詭計。

「陪我到處走走。」

因為公子爵的一句話,他們在月夜下,手牽手走遍府里每一處,經過每一道回廊,看著每一棟花草樹木,所有回憶一一涌上腦海,他們到了攬翠亭,想著他每日在庭院練功,而她在亭子里看醫書的情景。

他們又十指交扣,踩踏月光,來到灶房。

鮑子爵拉住她想繼續前進的腳步,「有點餓,為我做飯。」

「不是才吃飽一個時辰?」

「本公子就是餓了,煮點東西給本公子吃,否則本公子就吃你。」他任性的要她二擇一,緊接著邪惡一笑,「咱們頭一回分開這麼久,其實本公子更想吃你。」

他攬著她的腰,親熱啄吻她的小嘴,讓她感受他狂放的熱情。

葉芙蓉受他撩拔,嬌媚輕吟,小手換著他的胸瞠,唇舌與他追吻嬉鬧好一會兒,才氣嬌喘吁吁的嬌喃,「我煮給你吃。」

「也好,先吃你煮的菜,再來吃你。」他輕佻賊笑又吻了她好幾下,才戀戀不舍松開她的唇。

他的女人老是為他擔心受怕,這樣的日子,能不再繼續下去,就不該再繼續。

「你如此不正經,不怕人家笑話你。」她嬌俏橫了眼孟浪的男人,拉著他的手一同進到灶房。

「誰敢笑話本公子,本公子就要他腦袋。」他故意逗她。

听到熟悉的威脅,她噗嗤一笑,這男人只消見她心情陰郁,就會想法子逗她開心,要她如何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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