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過去,住院一個月後,歐陽岳終于答應讓親朋好友們來看他,當然也有一些是特地來看好戲的,他都點滴在心頭。
一整個白天,張雅淳都待在病房里幫他招呼客人,直到晚上他的病房被他的山友們佔領,她才放心的回家休息。
「臭鐘馗怎麼沒來?」高巧隻突然叫道。
歐陽岳坐在輪椅上,就在高巧隻坐的位子旁邊,看著為山友們不停忙進忙出的夏競平,他真的好想說——你們是來探病,還是來這里吃晚餐兼開同樂會?他們已經在他的病房里吃吃喝喝玩了一個小時。
「他大概又在閉關寫作了吧。」有個山友搭腔。
「閉關?」高巧隻用鼻孔哼了一聲,「吃喝玩樂的時候他就不閉關?」分明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沒辦法,筆桿的人就是這樣,靈感一來,哪里還顧得了其它?」某位山友的語氣可酸了。
「沒義氣。」高巧隻不客氣的罵道,「阿岳,跟他絕交。」
歐陽岳但笑不語,鐘道魁不像他們,是那種俗氣的人,這里的他們,指的不只是在場的山友們,也包括他自己。
「對了,阿岳,听說你不做奇岳的代言人了?」一位山友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提起。
消息傳得還真快,歐陽岳微笑點頭,「嗯。」
「那你就幫幫自己人吧。」
「怎麼說?」
「反正都是要請新人,就請志彬啊,你不覺得志彬很適合嗎?」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
見歐陽岳反應冷淡,也想為郭志彬說頂的高巧隻,立刻機伶的打圓場,「嗯,阿岳視在還需要多休息,你不要給他找事做好不好?」
「我只是……」看見郭志彬暗示的眼神,那位山友模模鼻子閉嘴了。
氣氛有點僵了,高巧隻索性趕人,「滾滾滾,統統滾,別妨礙我和阿岳談戀愛。」
大伙兒識趣的離開,留下杯盤狼藉的客廳給夏競平收拾。
「夏司機,你不出去嗎?」
夏競平故意硬賴著,「我整理好就出去。」在他認識的歐陽岳歷任女朋友中,他最討厭高巧隻。
見歐陽岳不說話,高巧隻也不好再趕夏競平,算了,她正好有個好話題可以打發時間,「阿岳,我猜對了,阿雋真的和海以霏在交往。」
「是嗎?」
「嗯,我親眼看見阿雋帶她去參加電影首映會,還有……」高巧隻拿出手機滑點了幾下,「你看,他們私會被狗仔拍到了。」那是一張海以霏坐在歐陽雋車子里的照片,「你住院才不知道,但你叔叔嬸嬸應該都知道吧?」
歐陽岳還來不及回應,敲門聲響起,接著海以霏提著一籃水果走進來,看見高巧隻,她腳步一頓,她以為他的朋友們都回去了。
「海以霏,阿雋又不在這里,你來做什麼?」高巧隻站起來質問道。
「我代表愛麗兒來探病。」海以霏不卑不亢的回道。
這一個多禮拜,好似他知道她每都會偷偷來看他似的,他每天都看電視看到超過門禁時間,害她都沒辦法看到他,幸好他今天接受探病了,否則她還不曉得要等多久才能看到他。
夏競平快快走過來接過水果籃,「海小姐,請坐。」
坐什麼坐?高巧隻怒瞪著夏競平,覺得他真不會看臉色,她示威似的從背後抱住歐陽岳,「今天很多人來看阿岳,他累了一天,要休息了。」
「謝謝你來看我。」歐陽岳禮貌道謝,接著交代道︰「競平,送海小姐。」
「是。海小姐,請。」
「祝你早日康復。」語畢,海以霏轉身走出病房。
「巧隻,你也回去吧,我想睡了。」
斑巧隻不依的埋怨道︰「阿岳,我們一個月不見,你……」
「我今天很累。」歐陽岳打斷了她,他現在心情很差,一秒鐘都不想再看見她,「先回去。」
「阿岳,今天就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回到病房的夏競平正好看見高巧隻在盧歐陽岳,立即道︰「高小姐,請。」
在歐陽岳面前不好教訓夏競平,她咬牙忍下,「那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
「嗯。」
夏競平非常有禮貌的送高巧隻到醫院大門外,「高小姐,慢走。」
沒人了,高巧隻不再壓抑自己對夏競平的不滿,「夏司機,你最好給我眼楮睜亮點,不然你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哼!」丟下話,她高傲的高開。
是誰要回家吃自己還不知道呢!夏競平在心里嗆回去,正要再轉進醫院時,竟然看見一個男人跑過去抱住斑巧隻,而那個男人是見高巧隻轉過頭看向他這邊,夏競平連忙閃身進醫院。
是郭志彬!他們竟然背著執行長……夏競平難以置信的想著,真想一掌劈了那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他快快再轉回歐陽岳的病房,考慮著要不要告訴歐陽岳這件事,卻看見海以霏在病房門口徘徊,「海小姐?」
「我進去看看他。」
「是。」
病房里的歐陽岳听見開門聲,以為夏競平回來了,不料卻看見了海以霏,「你怎麼……」
「我有話跟你說。」
望著她深情的眸光,歐陽岳命令自己必須更冷漠的對待她,「但是我並不想听你說。」
「我以為……」
見她向自己走來,他心一慌,趕忙出聲制止,「你不要過來。」
海以霏仍然走了過去,「是我誤會了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很抱歉,我想休息了,請你離開。」歐陽岳再一次冷聲下逐客令。
當做沒听見,她伸手拽住他的臉,變身與他四目相對,「看著我的眼楮,告訴我是我誤會了。」
他直視著她,暗暗叮嚀著自己必須堅持下去,不能被她的柔情打敗,「是你誤會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指的誤會是什麼。」
海以霏听得心好痛,「是你叫我等你回來。」
「我不記得我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確實不是這麼說的,但他是這個意思,他為什麼不承認?她的眼底閃動著淚光,「那你還記得嗎,你說等你從尼泊爾回來,你有話跟我說。」
「我是想跟你談奇岳和愛麗兒合作的事。」歐陽岳硬拗。
「為什麼要推開我?」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他故意曲解她的話。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歐陽岳嗤笑一聲,「你老是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借問一下,我們很熟嗎?」
海以霽二話不說吻上他的唇,提醒他他們有多熟。
歐陽岳忘情的閉上雙眼,他想念她的踫觸,可下一秒,他的自卑感無邊無際的擴大,他連抱她的能力都沒有,他還是個男人嗎?于是他對她說出了最殘忍的話,「欺負一個廢人你很開心嗎?」
她的心狠狠一揪,她離開他的唇,含淚看著他,「你不是廢人。」
「你現在是在同情我嗎?」他冷冰冰的說。
「我沒有。」她大聲回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誤會她?
「那你是忘了我有女朋友?」
不!海以霏著頭,眼淚也不爭氣的落下,這不是他的真心話,這是他的喪氣話,她絕對不可以當真。
「請你不要再越界,還有,我不歡迎你來探病。」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選擇高巧隻?」
歐陽岳回道︰「我想我知道你誤會什麼了。」
「什麼?」
「你從來就不是我的選擇。」
這句話擊潰了海以霏,她難以置信的退後了幾步,再想起之前他對她說過的話,她清楚的笑了。
歐陽雋錯了,他的心里並沒有她;她也錯了,對他來說她並不特別,她和他身邊的每一個
女人一樣,只是一個能滿足他的女人。
「很抱歉,是我誤會了,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再……」她停口,他們不適合說再見,她向他點個頭,維持著自尊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歐陽岳好想叫她留下來,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這樣的資格,看看他,不要說走路了,連自己吃個飯都困難重重,他能給她什麼?能為她做什麼?什麼都不能!
留下她只是讓她變得可憐,放她走才是對的,放她走對兩個人才是最好的,對,他不能心軟,他一定要堅持到底。
這時,夏競平有些惶恐的跑進來,「執行長,是發生了什麼事?海小姐剛剛一路哭著出去。」
「我想睡了,讓我上床。」
「……是。」
「奇岳這次的新品發表會,被譽為山之子的知名登山專家,也是奇岳的執行長歐陽岳並未出席,根據歐陽昶董事長的說法,因為歐陽岳想專心做執行長的工作,他才會接受歐陽岳更換奇岳代巨人的建議,奇岳最新的代巨人郭志彬是歐陽岳多年的山友,他和歐陽岳一樣都是新一代……」
那里,曾經是他的位置……歐陽岳看著新聞畫面,他從來就不在乎那個位置,但他仍忍不住靶到心酸。
見歐陽岳的臉色不太好,夏競平趕緊轉台,偏偏又是奇岳的新聞,他索性把電視關掉,「執行長,復健的時間到了。」
歐陽岳不語的點頭,事發至今大約五十天了,最近這半個月他的雙手進步神速,已恢復七、八成,但他的雙腳還是沒有絲毫進展,這令他十分頹喪。
夏競平推著輪椅,帶歐陽岳來到復健室,復健室里擺了許多復健器材,物理治療師指導著他做復健,夏競平在一旁幫忙,療程結束後,他繼續自主的做復健,而比起雙手,他更擔心自己的雙腳,因此他以腿部的復健為主。
歐陽岳費了一些力氣以及夏競平的輔助,才順利的從輪椅移至外形看來像是飛輪的復健車,他先將兩只腳固定在踏板上,才抓著手把用力踩著,他踩得很用力、真的很用力,但輪子就是不動。
期間,夏競平都戰戰兢兢的守在一旁看著他,就怕他沒坐好失去平衛從復健車上掉下來。
明知不應該再來,但海以霏仍然來了,她躲在歐陽岳看不見的角落,關心著他的復健狀況,看著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額頭不停流下,可見他有多麼用力,但復健車的輪子不動就是不動,她難過的用手捂著嘴,以免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再次嘗試自己踩復健車失敗,歐陽岳只好使用電動復健車,大約十五分鐘後,他移往平行桿,雙手分別抓緊平行桿,而後用力撐起自己,一旁的夏競平適時的輔助他,他盡量打直雙臂穩定住自己的身體,接著他將左手向前移動,再將右手向前移動,無奈他的雙腳就是不肯配合,它們軟弱無力的緊貼著地面,連抬都抬不起來,只能用拖行的。
練習了這麼次,為什麼還是連一步都走不動?為什麼!歐陽岳在心底吶喊,但仍堅持著往前,再走回來,如此反復,直到他的雙手再也沒力氣了才停止,讓夏競平幫助他坐回到輪椅上。
看他用力過度,兩只手臂都在發抖,不只海以霏,夏競平也心疼極了,「執行長,您的用餐時間到了。」語畢,他推著輪椅帶歐陽岳回病房。
他的雙手復原情況良好,但他的雙腿卻……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海以霏決定請歐陽雋帶她去找歐陽岳的主治醫師,想要再更了解歐陽岳的病情。
回到病房後,歐陽岳找了個借口支開夏競平,「競平,我突然想喝咖啡。」
「是,我馬上出去買。」察覺歐陽岳有異狀,但夏競平並未點破,退出病房後,不放心的守在病房外,不久,他看見李沛青含笑走來,他立刻將食指置于唇中內,示意她別出聲。
見夏競平似乎很緊張,李沛青也跟著緊張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快步走到他身邊想問個清楚,卻听見病房里傳來吼聲——
「為什麼?」歐陽岳低頭看著自己像是沒有生命的雙腿,眼淚在他眠眶里蓄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啞著嗓子撕吼,一聲比一聲還要大聲,最後他捶打著雙腿,放聲痛哭,「明明就會痛,為什麼你們就是像死了一樣?我還不夠努力嗎?你們為什麼就是不肯听我的話動一下,為什麼?!」
他無助的悲鳴刺痛了李沛青的心,她決定了,不能再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她毅然轉身高開,決定去找張雅淳,商量一下他後續的復健療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