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言言在敲門。「小阿姨問你可不可以下去幫忙,今天客人好多。」
她從床上坐起來。「好!」
有事分心是好事,她才不要一整天想著他的嘴唇度過,既然在他心中,她只是情婦等級,那她也要把他歸類到「除非他死了,不然她不會想起他」的那個等級。
她匆匆扎了個清爽的馬尾,迅速化了個淡妝。
自從素素、賢賢出嫁之後,咖啡館忙起來就少了兩個可以幫忙的人,而她母親前幾天跟她父親去歐洲了,所以只剩小阿姨一人獨撐大局。
不是一直叫他們姊弟五人要低調,不要給父親造成困擾嗎?她母親這回卻打破過去的堅持,首肯了和父親的歐洲行,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
她父親元配的病拖很久了,她知道就算對方哪天真的病逝了,她母親也不會同意踉她父親結婚,成為名正言順的賀太太。
她不懂,怎麼會有像她母親腦筋那麼死的人?寧可當第三者當一輩子,也不肯讓她父親背上一點點負心漢的罪名,誰會感謝她啊?
都不替他們幾個孩子想想,私生子這三個字從出生就跟著他們,看著他們出生長大的街坊鄰居都知道他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如果有半點為人母的自覺就不該不讓他們認祖歸宗。
她覺得她母親身上壓根只有女人的自覺,沒有母親的自覺,想到這點她就火大。
她原本也可以是千金小姐,她也可以配得上金優卓,就因為沒有家世背景,所以少年的他才會說出那種話,說她配不上他……
「阿姨,我來了。」
她在吧台後面找到正同時在裝飾三盤松餅的馮玉蓮。
「來得正好,我忙死了,五桌客人還沒點餐,你去點。」
維也納咖啡館是她母親經營的,未婚的小阿姨是副手,開在不起眼的巷子里,因為咖啡香醇,還有她母親的招牌手藝——松餅,在客人口耳相傳下,生意一直很不錯。
她自小住的這地方,兩棟三層樓的透天厝,二、三樓打通成為一棟,一樓右邊是外公馮萬來開的「萬來命相館」,左邊是她母親馮玉荷經營的「維也納咖啡館」,非常不搭,但兩邊的生意都很好。
客人並沒有因為咖啡館旁邊是命相館就不進去喝咖啡,反而到命相館算命的客人在算完之後會順道到咖啡館坐一坐,熱烈討論方才算命的結果,而專程到咖啡館喝咖啡的客人也會一時興起到隔壁算個命。
以前家里比較熱鬧,她們四姊妹加上小弟武烈可瘋了,沒事就斗嘴、搶零食吃,逢年過節打牌是少不了的,現在素素跟賢賢都如外公的意出嫁了,而她跟小妹言言也長大了,所以冷清了許多。
她外公精通命理,但四個女兒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因為她們都沒有在對的時候與命定的伴侶相遇,導致一生都走樣了。
她大阿姨著破紅塵,皈依佛門,二阿姨則是修女,目前在中國傳教。
她母親最慘,雖然生了五個兒女,但因為錯過正宮的姻緣,最後遇到不該遇到的男人,成了別人的情婦,至今還在默默的等候那個男人——那男人也就是她的父親。
而小阿姨在二十七歲那年錯過命定的姻緣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適合的對象了,蹉跎至今都快五十了。
她外公常掛在嘴邊,他明明精通命相,知道女兒們的姻緣在哪里,當年卻沒有積極的安排她們去相遇,讓她們一個一個的錯過,只能怪當年的他太鐵齒了,壓根不信姻緣、命運那一套,還斥為無稽之談。
等到前面三個女兒都錯過姻緣了,他才痛定思痛,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再讓小女兒玉蓮也錯過姻緣。
哪知他雖對命運伏首稱臣,玉蓮丫頭卻如他年輕時一般鐵齒,說什麼也不肯去與她命定的伴侶相遇,還說什麼有緣自然會相遇,不必強求等等鬼話,以至于變成如今這副老處女的情況。
經過歲月的洗禮,如今她外公不但接下祖傳的命相館,將之發揚光大,天天客人絡繹不絕,他也對命運深信不移,不希望他看著出生、長大的她們這四個外孫女步上與自己女兒們同樣的路。
所以,在外公一手主導下,她大姊素素跟二姊賢賢都找到了自己的姻緣,她們兩個都是在二十七歲時找到真命天子的,而她都二十八了,外公卻遲遲沒有指示她該去哪里找姻緣……
「噢!天啊!你怎麼在這里?」她瞪著抬眸的「客人」,被嚇了好大一跳,瞬間感覺到自己臉紅了。
金優卓慢悠悠的咧嘴一笑。「這里不是咖啡館嗎?我當然是來喝咖啡的。」她昨天踢了他一腳。
他過去接吻的經驗,還沒有受到被踢的待遇,她是第一個。
「喝咖啡?」她才不信,她挑明了問︰「你明知道這是我家吧?」
「對,我知道。」他一笑,索性闔上菜單,微笑看著她。「其實我是來回覆你昨天的問題的,總覺得都過了十幾個小時還沒有給你答案,很不禮貌。」
「我昨天的問題?」翩翩蹙起了秀眉。「什麼問題?我不記得。」
他愉快的看著她。「你問我要不要做你的情夫,找就是來回答你這個問題的,我願意。」
「你你你……你閉嘴!」她柳眉倒豎。
她小阿姨在耶,他是存心來陷害她的嗎?可惡!
「怎麼了?你臉為什麼那麼紅?」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是因為看到我就想到我們昨天接吻了嗎?」
「閉嘴!閉嘴!」她的艷容熱辣辣的紅,如果不是旁邊有那麼多人,她會跳起來大吼。
金優卓笑意深深的看著佳人。「你們這里的待客之道好奇怪,一直叫客人閉嘴。」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他算哪門子的客人?「如果你沒有要點餐的話,我很忙,失陪了!我要去替別桌點餐了。」
「我有說不點嗎?」他滾出低低的笑,同時拉住她的手,一手再度翻開菜單,眼眸卻看著她。「你說我點什麼好?」
她翻了個白眼。「我怎麼知道你想吃什麼,這麼大了,還不會自己決定哦?」
「那麼,菜單上每一種都來一份吧。」他笑咪咪的說。
她冷著臉看他。「你瘋啦?桌子擺不下。」
他聳聳肩,往舒適的椅背一癱。「如果是考慮到桌子的問題,那確實不能那麼做,不過如果你不幫我決定的話,我只好每樣都點。」
「無賴。」她沒好氣的想了想,撇唇道︰「藍山咖啡,主廚午餐。」
他微微一笑。「听你的。」
有他在,她根本無法好好做事,總覺得他一直在盯著她看。
時間過了中午,店里都滿桌了,在那麼多客人的情況下,她還是感覺得到有道灼灼光芒一直逼視著她,讓她魂不守舍。
幸好很忙,小阿姨和言言都沒發現她的異狀。
他的主廚午餐,她叫言言去送,可是要上附餐咖啡時,言言正在收拾一個客人打破的盤子,她只好自己送。
「喏,咖啡,喝完了快走。」他的存在讓她什麼事都做不好,剛剛在里面還打破了幾個盤子。
他揚了揚眉。「我真的覺得你們的待客之道好奇怪……」
就在她彎身擱下咖啡杯時,他火速在她唇上吻了一記。
轟!她震驚的瞪著他,腦袋糊成一片。
這里是什麼地方?他竟然敢這麼做?
「你瘋啦?」她的眉頭鎖成一線。
幸好店里人很多,又有一個大家庭因為點錯餐而吵個不停,沒人留意到他坐的角落這里發生了什麼事。
忍耐!忍耐!
她不能在這里對他發飆,而他又已經一副沒事樣的低頭在喝咖啡了,她只好憤然的走回櫃台。
她以為他對她做了那件唐突的事,應該要喝完咖啡馬上滾了,但他竟然沒有走,不但沒走,等店里用餐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後,還把言言叫過去,又點了份下午茶。
「那個男人好像很餓。言言替他點完下午茶之後,回到吧台里對她說道。
「他才剛吃完午餐沒多久,竟然就要喝下午茶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馮玉蓮听到了她們的對話。「我們會賺死,多來一些這樣的客人,我們就發了。」
「說的也是。」言言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托腮微笑了起來。「不知道爸跟媽現在在哪里?他們會去瑞士耶,少女峰、阿爾卑斯山,一定很美。」
「是啊,你媽現在作夢也會笑了。」馮玉蓮俐落的把三磅裝的咖啡豆拿出來拆封。「客人比較少了,你們兩個丫頭要是有事就出去吧,如果忙不過來,我再叫武烈下來幫忙。」
言言馬上跳下高腳椅。「我沒事啊,我要待在店里,我想試試做乳酪水蒸蛋糕,阿姨,我們有紐西蘭進口的軟式乳酪吧?」
她對烹飪深感興趣,尤其甜品更是她的拿手強項。
「有啊。」馮玉蓮嘴里回答言言,但看了一眼翩翩。「你呢?丫頭,不去敷臉護發、搖呼拉圈?」
翩翩是她們四姊妹里最美艷也是最在意自己儀表的,通常假日都會進行冗長的保養工程和塑身運動,讓家里其他女人嘆為觀止,果然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我也沒事。」翩翩聳聳肩。
她一定要在這里盯著金優卓,以免那個狂徒有什麼不軌之舉。
「我們也來吃午餐吧!」除了三個人的午餐,馮玉蓮又另外準備了兩份。「言言,你拿過去給外公和武烈。」
翩翩根本沒心情吃午餐,但為了避免她小阿姨起疑,她隨便吃了幾口,眼楮一直盯著金優卓看,像獵鷹在盯著獵物似的,一刻也不放松。
他到底要坐到什麼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喝完下午茶之後,他居然還不走,又把言言叫過去點了晚餐。
言言回到吧台後,小聲的跟她們說︰「那個男人又點了晚餐耶,他會不會吃完就伺機落跑,吃整天的霸王餐啊?」
翩翩翻了個白眼。「不會!」
言言瞪大眼楮。「你怎麼知道?現在很多這種人耶,穿得人模人樣,讓店家沒有防備,結果吃完就跑了。」
翩翩撇撇唇。「我說不會就不會,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不過,那家伙究竟想干麼?
她十一點下來看到他,到現在都六點了,他已經待了七個小時,咖啡館營業到九點,他是要待到打烊嗎?
這個疑問不久之後就獲得了解答,他雖然沒有待到打烊,不過也很接近了,他是八點半結帳離開的。
「天啊!姊!那個人的平板電腦沒帶走!」言言過去收桌面,隨即揚聲喊道,這時店里已經沒有半個客人了。
「真的假的?」翩翩沖過去。
竟然把這麼明顯的三口平板電腦忘在桌上?是故意的吧?
「我去看看人走了沒有!」她拿起平板電腦沖到外面。
丙然,街燈下,他的車停在對面的電線桿下,車子正發動著。
她心跳的走過去,敲敲副駕駛座的車窗,車窗很快降下來了。
她板著俏臉。「干麼故意把平板電腦掉在店里?」
他笑意深深。「不這樣做,你要找什麼理由出來找我?」
「什麼?」她漲紅了臉。「你這自大狂,下流胚,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想出來找你了?」
他好看的唇微勾起弧線。「我感應得到你的渴望。」
她臉頰熱辣辣的燙紅。「去你的渴望,東西拿去,以後不許你再來這里!」
她想把平板電腦從車窗丟進車里,但畢竟是個摔得壞又很貴的東西,最後她還是沒那麼做。
他泛起笑意。「你拿上來給我,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好家是你昨晚掉在陽台的。」她的秀眉糾結起來。
吼,陽台!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現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陽台兩字!
「什麼東西?」她確定自己沒有掉任何東西,他八成在胡扯……不過,也很難說,昨晚她有些醉意,可能真掉了東西不自知。
「是很重要的東西。」他笑睇著她,嘴角的笑有點玩世不恭。「你沒上車之前,我不會白白拿出來。」她蹙起眉頭。
不會白白拿出來?什麼跟什麼?
她不情不願的上了車,不耐煩的對他皺眉。「好,我上來了,我掉了什麼東西,快點拿出來!要是沒有你就死定了,我會再踢你一腳。」
「當然有。」他的嘴角上揚。「這個。」
他俯下頭去堵住了她的唇,狂猛火熱的吻著她。
咚咚!咚咚!強烈的心跳聲在她身體里震動,翩翩感到一陣眩暈,強烈的男性氣息絲毫不容她抗拒,他瘋狂纏綿的入侵著她的唇舌,隨著他的吻越來越大膽激烈,她的喘息也越來越急促……
「你掉了你的心,我幫你修補過了。」他捧起她的臉,深深的看著她。「是不是覺得一天的魂不守舍好了許多?」
她的俏臉整個紅熱起來。
是啊,他說的沒錯,自己一直在想著他的吻,她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整天都躁動不安了,原來是因為他的吻已經徹底攪亂了她的心……
「你要跟我回家嗎?」他寵溺的看著她迷蒙的眼,抵著她的額頭問。
瞬間所有理智都回來了,她用力推開他。
「你這個無賴!」她火速下車,甩上車門,在他昂貴的進口休旅車的車門踢了一腳。
他在車里大笑。
「快滾!無賴!」
「姊!怎麼還不進來?言言出來找人了,她在對面的店門口往她這邊張望,緊緊拉著頸上的圍巾。「小阿姨在問,天氣這麼冷,我們煮泡菜火鍋當晚餐好不好?加些韓國年糕進去。」
她警告的瞪了金優卓一眼,用唇型說了「快滾」兩字,這才走向言言。「當然好,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