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的客廳從來沒有顯得這麼小餅,滿屋子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都市人,聯通環球集團的南區總經理谷定維正在跟辜至酷通電話,他向對方確定他們真的找到人了!
「總裁,請您馬上跟我們回去,辜先生迫不及待要親眼見到您,確定您真的沒有事才能夠相信您安然無恙。」
奔至美沉吟著,頭部仍然昏沉,他腦中的記憶片片斷斷,思維並你清楚,他知道自己必須做更進一步的檢查,而這些是待在這里無法做的。
「總裁,夫人要跟您通話。」一名部屬把手機恭敬地送到他面前,他接過手接听。
「是至美嗎?」手機那頭,辜夫人焦急地問︰「你真的是至美嗎?」
「媽,我沒事。」是他母親的聲音沒錯,記憶一件件的回來了,想必等他見到家里其他人,他可以拼湊更完整的記憶。
「至美……」辜夫人喜極而泣的喊著小兒子的名字。「你人在哪里?這陣子你都住在哪里?媽有好多問題要問你,你快點回來,媽好想你……」
「我知道了,我會盡早回去,您不用擔心。」
才剛跟母親結束通話,另一支手機又送了上來。「總裁,至雅先生從美國打來的電話……」
苞四哥講完話,電話又來了。「總裁,三少女乃女乃要跟您說話……」
苞他三嫂說完,一支手機再送到他面前。「總裁,芷柔小姐堅持要立即過來接您……」
火妮惆悵地遙望著他,感到突然之間,他們的距離變得很遙遠。
他身邊圍繞著那麼多人,都對他誠惶誠恐,他們開口閉口地叫他總裁,總裁耶,那不是電視里才有的職稱,他竟然是間大公司的總裁,她真的好意外……
「總裁,您的東西在哪里?我派人去替您收拾行李。」谷定維問。
「不必了。」因為他還會再回來。
火妮的心一緊。
他說不必了,他不想帶走他們買給他的那些東西嗎?
也對,既然他是一個大總裁,家里一定什麼都有,怎麼還會希罕他們買給他的便宜貨,她真是笨得可以!
「那麼,需要我派人先去買一套現成的西裝給您換上嗎?」谷定維不確定地問。
總裁身上的衣著實在太不入流了,總裁對眼裝的品味向來是很高的,之前是因為失憶才那樣穿吧,現在恢復了記憶,自然沒理由再穿那種衣服。
「派人到家里請香姨挑一套西裝送到儷晶玫瑰,回台北後直接先到飯店梳洗,南秘書呢?為什麼沒有一起過來?叫南秘書準備公司這陣子的所有文件……」還沒吩咐完,驀地一陣頭痛朝他侵襲,他撐著額,感到極度不舒服,不但暈眩,還想吐。
比定維關切地趨前探詢,「總裁——」
奔至美無法回答,他的頭好暈……好暈……
意識漸漸模糊,他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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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至美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室柔和和寂靜,輕薄的蠶絲被和羽絨枕,完全符合人體工學的昂貴床墊,觸目所及皆是要價不菲的古典家具,圓桌上置著水果與鮮花,房間充滿歐式風格,並且整理得一塵不染,還有恆溫空調。
這是他的房間。
靶覺上,他好像很久沒在這個房間睡覺了,過去的那兩個多月,他天天睡在硬邦邦的木頭床架上,已經習慣了那種堅硬,現在反而不太習慣這床昂貴的寢具。
他的房間沒有任何的改變,所有的物品都在原來的位置上,只不過簇新的家具都貼上了喜氣洋洋的雙喜。
好庸俗的東西,是誰在他房間貼那種丑東西的?他蹙了蹙眉。
忽然之間,他想起來了。
這是新房,他的新房,部份全新的高級進口家具是女方的嫁妝,而雙喜字則是香姨所謂的習俗,他同意暫時貼上去,等婚禮結東就撕下來,因為他無法容忍雙喜破壞了原有的美感。
驀地,金色門把轉動,房門被打開了,一名穿著護士服、樣貌普通的女子走進來。
「噢……啊……呃……抱、抱歉,您、您醒啦……」護士手足無措的解釋著,「因為管家說,您不喜歡有人用您的洗手間,所以我去外面的洗手間……對、對了,我得通知大家您醒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慢著——」他叫住她,「你先出去,暫時不要通知任何人。」
「知、知道了。」護士緊張的吞了口口水。
這位先生俊美歸俊美,卻有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冽氣質,存在感超強烈,在他面前,說話不知不覺會結巴哩。
難怪了,這棟豪宅里的佣人都再三警告她,等他醒過來後,千萬不要多廢話,因為他最厭惡廢話多的人了。
「出去吧。」辜至美看著她,隨口說道︰「辛苦你了。」
「哦——不、不會啦——」護士受寵若驚的張著嘴,看到他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孔又連忙闔上嘴,迅速開門退下。
奔至美眸光不解的看著那道火速消失的白影。
在怕什麼?他有那麼可怕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緩緩起身,套上擱在一旁的深藍色絲質睡袍,下了床,巡視著房里的每一個角落,手指輕輕撫過光潔的家具,記憶一點一滴的回來了。
是的,他是辜至美,辜家對完美要求最高的「完美富豪」。
他的人生是一件最最完美頂級的藝術品,從小就是科學天才,二十歲就從美國的研究所畢業,擁有俊美容貌、優異IQ以及傲人家世,過去他從來不允許自己出錯,今後也要一直完美下去,他向來是這樣生活的……
然而此刻,為什麼他會覺得這些擺放得一絲不苟的家具毫無人氣?而且他身上的絲質睡袍也柔軟得太過份了一點,一個大男人穿這種軟趴趴的衣服像話嗎?房間這樣香香的像話嗎?
他拉開窗簾,再拉開里面那層薄紗,窗外是黃昏景象,修剪得宜的樹木,維護得很好的如茵草皮,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切假得像風景圖畫。
他腦海里驀然浮現另一幅田園風光,青翠的果樹下,小孩赤腳的追逐跑跳,風中有淡淡的稻香,蝴蝶在空中翮翮飛舞,他閉了閉眼,一張生動俏麗的面孔忽地跳現眼前,他震動了一下……火妮……
「小子!」
奔至帥不由分說的打開了房門。「醒了居然叫護士小姐保密?如果不是我在走廊遇到她,她又很不會說謊,你要保密到什麼時候,存心急死我們嗎?」
奔至美定定神,這是……至帥,他的三哥。「只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失憶了兩個多月,你靜得還不夠久嗎?」他開玩笑地說。
「我不在的時候,公司還好嗎?」辜至美看著他問︰「失蹤那麼久,一定引起一陣騷動吧?」
「公司很好,老大暫時接管了你的職位,那些股東和投資人都被他安撫住了,因此什麼亂子也沒有,你可以放心,倒是——」辜至帥壞壞地一笑。「你的新婚妻子哭得死去活來,一直很擔心自己會成為克死你的眾矢之的,你應該首先想的是她而不是公司才對吧?」
由此可見,這小子心里根本沒新婚妻子,他的婚姻果然建築在很不穩固的基礎上。
迎娶前的車禍就像老天有意拯救他跟不相愛的女人結婚,這也算是件好事吧,雖然沒有人會這麼想的,畢竟辜家的「完美富豪」和百成集團的長千金是一對門當戶對的佳偶,誰會認為他們的婚姻會不幸呢?
「芷柔在哪里?」這問題令他明顯感到心煩意亂。
是的,他完美的未婚妻——梁芷柔,上流社會最美最得體的頂級名媛,家世可媲美辜家,集美麗、秀雅與端莊於一身,他們是人人稱羨的佳偶,一對萬眾矚目的金童玉女。
可是,為什麼現在想起了她,那個原本該會令他滿意的未婚妻,竟像有塊石頭壓在他胸口上一樣的難受呢?
「你出事後,她在這里哭了一個星期,因為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被父母接回去照顧,要見她很容易,只要上她家就行。」
奔至帥三言兩語交代完梁芷柔的事,看著弟弟的笑眸底浮現另一種興味。「梁芷柔沒什麼好說的,倒是苗火妮你打算怎麼辦?你跟她是什麼關系?」
奔至美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火妮?」
「你被送回來之後,你身上帶的那支手機一直在響,因為你要做腦部斷層檢查,我暫時替你保管,苗火妮一直打給你,我『不小心』看了看,你手機里有她的照片,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比芷柔看起來健康多了。」
「手機呢?」他急問。
他在苗家昏倒,被直接送回台北,火妮一定很著急,他必須立刻跟她聯絡!
「喏,這里。」辜至帥有備而來,掏出口袋里的手機丟給他,嘴角揚起了笑。「可是沒電了哦,我看你應該也沒那麼神,把備用電池或充電器帶在身上吧,快點派人去買吧。」
奔至美接住了手機……
一支超級廉價的手機,他以前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別說使用了。
「對了,芷柔還不知道你回來了,雖然老大交代暫時對外保密,但紙包不住火,她很快就會知道。」說完,辜至帥朝他眨眨眼。「我在說什麼你應該懂,一切就看你自己的決定跟你自己的取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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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妮啊,我們出去散步,耀祖說它很想去河堤那邊走走……」梅淑珠在女兒面前晃來晃去,一下問這,一下問那,嘴都不會嫌酸。
「你找仲芳去吧。」火妮懶洋洋、無精打采的扯著桌巾。
耀祖是一只狗,它當然不會說話,她知道是母親擔心她想不開,努力的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她怎麼能開心得起來?
扁宗……不,是至美才對,他都被家人接走三天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打他的手機原本無人接听,後來又一直關機中,她真的很擔心他。
「傻孩子,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定是還在檢查啦,光宗突然恢復了記憶,頭又會痛,這一定要好好檢查檢查的嘛。」苗大順也加入勸慰的行列。
火妮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別擔心,我很好。」
梅淑珠和苗大順對看一眼——她看起來很不好。
懊怎麼辦才好呢?他們又不知道光宗在哪里,不然也可以打個電話叫他過來看看火妮,看那天的排場,他家里好像很有錢,而且那些人都尊稱他「總裁」,那不是管公司的人才會被叫「總裁」嗎?
難道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光宗是一間公司的老板?
哇!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好了,將來如果農莊維持不下去,火妮嫁給光宗也有個依靠,那他們就放心了。
「大家都在啊!」凌仲凱反戴著棒球帽,吹著口哨,心情看起來很好,手上不知道去哪里搬來一台中古電視,接上線,像夜市賣膏藥的人一樣拍拍手,集合大家。「整點新聞很精采哦,來來來,大家一起來看!看到賺到,不看緩 悔哦!」
他在死黨阿健家看到一段令他瞪大了眼的新聞,就硬是把阿健房里的小電視給「借」了回來。
「什麼新聞那麼精采啊?」阿泰叔第一個感到好奇。「又有人帶小孩自殺啊?那些當人家父母的,真的很不應該耶……」
「拜托!阿泰叔,帶小孩自殺的新聞不叫精采,那叫悲情好不好?」凌仲凱糾正著,他口沫橫飛地說︰「等一下整點要播的那段頭條新聞,保證你們一個個下巴全都會掉下來。」
火妮不感興趣地站起來。「你們慢慢看,我要去睡了。」
「等等——」他拉住她。「那段新聞你一定要看,因為跟你有很大的關系。」
她愣了愣。「是有機作物又有什麼新法規了嗎?」
「看了就知道。」他硬是把她拉著重新坐下來。
「來,大家吃水果。」凌仲芳端著一大盤水果出來,當然也是他們自己種的,天然沒農藥哦。
八點,整點新聞播出了,凌仲凱精神一振,掩不住興奮之情,還「噓、噓、噓」的叫大家安靜,
首先為您播報頭條新聞——失蹤長達兩個半月的聯通環球集團總裁辜至美平安歸來,據聞他已經秘密入院做過精密的健康檢查,目前確定身體沒有大礙,今天聯通環球集團對外召開記者會,說明辜至美復職總栽之位的各項事宜,並發表下一季的投資重點,辜總裁的新婚妻子——百成集團梁百成先生的孫女梁芷柔小姐也現身會場,面帶喜悅的微笑感謝各界對夫婿的關心,兩人是在兩個半月之前結婚的,但很不幸的,結婚當天辜總裁就發生了重大車禍,以至於行蹤成謎……以下是記者史康鎮的詳細報導……
看完這條新聞,阿泰嬸第一個叫出來,「原來這個光宗有老婆啊!」
「而且他是黏通球的幕後大老板!」苗大順更是張大了嘴無法置信。
「哎呀,光宗這孩子穿上西裝怎麼這麼帥啊?簡直就跟火妮爺爺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啊。」苗女乃女乃很沒重點的自己在一旁樂。
梅淑珠張口結舌地瞪著電視,「聯通環球不就是那個……那個一直逼我們賣農莊給他們蓋化工廠的壞公司嗎?火妮?」
火妮強顏歡笑的對苗大順說︰「小叔叔,這麼一來你可以放心了,光宗失憶不是被你撞的,原來是他自己發生了車禍……你們聊,我先回房了。」
她蒼白著一張臉,呼吸急促,快步走出大廳。
「火妮!」凌仲凱追出去。
他在外面追上她,攔住淚眼婆娑的她,她生氣的甩開他的手,尖銳的痛楚在她體內流竄,她好痛、好痛,痛得快無法呼吸了。
「凌仲凱!你達成你的目的了!我看到了!都看到了,他有老婆,比我漂亮、比我高貴,還有了不起的家世,我確實被傷到了,也確實很難過很傷心,傷心得快死掉了!行嗎?你還想怎麼樣?可以放過我了嗎?」淚水瘋狂的奔流在臉上,但比起她的心痛這根本不算什麼。
他有老婆,而且才剛新婚而已,雖然知道不能怪他,他不是存心騙她,是失憶了才會這樣,但她真的好難過,整個人痛到發起抖來。
她知道,他們已經結束了,他恢復了記憶,回到原本的位置,回到妻子身邊,跟她的感情就只能當成沒有發生過……
「我打听過了。」凌仲凱以蠻力拙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強迫她听他說話。「他跟那女的不算夫妻,他們還沒有完成結婚儀式,當時他是在去迎娶女方的路上發生車禍的,而且他們是相親結婚,他們之間沒有感情。」
火妮怒瞪他,「那又怎麼樣?你想說什麼?」
「很簡單。」他哼道︰「既然他跟那女的不算夫妻,他又不愛她,如果他真的愛你,他就應該回來找你,然後把你介紹給他那些有錢有勢的家人,跟你結婚。」
她越听越迷糊。「仲凱,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如果他從此不再回來找你,那就表示,他選的是那個女的,跟他門當戶對的那個女人。」
火妮總算听懂了。
忽然之間,她的心不再感覺那麼痛了。
原來他還沒真正的結婚,原來他不愛那個高雅美麗的名媛,他會回來找她,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找她!而她會耐心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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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通環球集團是棟樓高百層的摩天大樓,總裁室位在第四十六樓,這是風水大師找的旺財旺命方位。
奔至美手中握著一支沒有開機的廉價手機,沉沉的黑眸俯瞰著落地窗外櫛比鱗次的高樓。
他看不到半只鳥在空中飛翔,灰撲撲的天空累積著烏雲,似乎快要下雨了。
回到台北已經十天了,三天前,他回到工作崗位,回到這間辦公室,熟悉過去兩個多月以來公司里發生的事。
堡作對他而言不成問題,然而開啟電腦跟啜飲著香醇熱咖啡的感覺卻是那麼的陌生。
坐在牛皮高背椅里,身上穿著合身舒眼、剪裁得宜的手工西裝,他的雙足不再接觸泥土和大地,而是隔著義大利小牛皮皮鞋,踩在高級的荷蘭進口地毯上。
一切是那麼的舒適,這是他所熟悉的環境,他早上才召開了主管會議,席間他駕輕就熟地掌握了會議的進行,再次證明主治醫師的話沒有錯。
他只是腦部受到重擊,有血塊沒有消散,所以才會失去記憶,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總裁,梁小姐來了。」秘書以內線通知他。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回身。「知道了。」
他們要重拍婚紗照,今天要去試穿婚紗。
女方家長認為先前拍的那組不吉利,所以他才會出車禍,因此他們要求重拍,還要求婚期要在下個月月中舉行,梁夫人說,那天的時辰對他非常好,如果那天結婚,可以興旺六十年。
叩叩叩——
門外響起了長短一致的叩門聲,簡短,有禮。
梁芷柔巧笑倩兮地走進來。
奔至美的目光凝視著她。
昂貴的洋裝和高雅的名貴手提包烘托出她的身價不凡,耳上的鑽石絕對是價值連城的珠寶,頸上的那串粉紅色鑽石項鏈也很出色,在低調中透著華麗,那是大戶人家才有的品味,絕對不下庸俗。
她的步履非常輕盈,體態婀娜多姿當中帶著落落大方,美麗的唇角揚著適當的微笑,眼眸也是溫暖的,是個絕對可以帶得出場的女伴。
他的人生除了發生車禍的插曲之外,一切都相當順利,按部就班地朝著他的規劃走下去。
等跟她結婚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他們會生兒育女,他主外,管理聯通環球集團,她主內,為他生一男一女,扮演好辜家得體女主人的角色。
愛情不重要,愛情會在時間中消逝,專家說,人類的熱戀期最長只能維持三年,所以他的選擇是對的,把愛情的因素排除在外,他要一個最高境界的完美婚姻。
只要他定下心來,一切都會很完美。
只要他定下心來……
「可以走了嗎,至美?」梁芷柔傾慕地看著未婚夫,像他這麼俊美的男人,天下找不到幾個了。
他能活著回來真好,她真的是很感謝上帝這麼厚愛她,沒有讓她變成一個克夫的女人。
「可以走了。」他把手機擱在桌上,走出辦公桌,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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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我要和母親、表姊到米蘭訂制下一季的新裝,母親說,我結婚之後會頻繁地陪你出席社交場合,特別訂制才不會跟別人撞衫。
「下星期我舅媽舉辦了一場慈善募款晚會,晚會會在瑪麗皇後號上舉行,你知道吧?我舅媽是世界公益基金會的執行長,她囑咐我一定要邀請你參加她的慈善晚會,到時我再跟你的秘書聯絡。我打算穿白色晚裝,你穿白色西裝,白色很適合你。
「我們的新婚戒指已經從義大利送來了,你還沒看過款式呢,不過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很素雅,戒身特別刻著我們的中文名字,很有紀念價值……」
寬敞的車後座,梁芷柔的聲音絮絮不斷,辜至美蹙著眉,視線落在車外,雨珠滴落下來,行人慌張地閃避著這場急雨。
米蘭、晚會、婚戒……這些話題怎麼那麼無趣?難道她想不出更有品味的話題可以跟他聊嗎?
他想知道菠菜發芽了嗎?他想知道青江菜長得怎麼樣了?育苗之後有沒有冒出別的問題?他想知道民宿和飯店介紹的客人喜不喜歡有機農莊的行程,他們滿意買回去的有機蔬果嗎?他想知道……
「至美?」梁芷柔發現了未婚夫的心不在焉,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說,他都沒有表示意見。
他回過神來。「你在叫我?」
她遲疑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他望向她,對這個即將與他共度—生的女人感到無比陌生。
他一點都不了解她。
不知道她喜歡喝茶還是咖啡,不知道她喜歡牛排或是海鮮,不知道她的興趣是什麼,不知道她為什麼答應與他結婚,不知道她有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在她心目中他佔有什麼樣的地位,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很完美。
以前他認為單憑這一點就夠了,然而現在他卻無比的不確定。
在她公主般的外貌下,卸了妝之後,她會是什麼模樣?月兌下華衣美服後,她又是什麼樣子?
他從來沒有看過火妮化妝的樣子,她的保養品是別的有機農民送她的絲瓜水,每天早晚洗完臉後,就只用絲瓜水在臉上輕輕拍一拍就算保養完了。
他也從來沒看過火妮穿裙子,她的腿很美,筆直又勻稱,但都是露在短褲下,穿上洋裝的她,不知會是什麼模樣,一定很好看……
「至美?」梁芷柔美麗的面孔上布滿了無奈。
他在看著她沒錯,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沒有真的在看她,他的靈魂出竅了,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他透過她在看別人,那是屬於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覺得到,他在想別的女人。
他有別的意中人嗎?如果有的話,他又為什麼主動請社交界的金牌媒人向她父母提出以結婚為前提來相親的要求?
她真的、真的很不懂他耶,甚至有時候,她是有點怕他的,他太俊美了,無形中有股冷漠的氣質,讓她不曉得怎麼跟他親近,而他也總像在跟她保持著距離,連吻都沒吻過她。
她當然不會相信他愛她,但她母親說的,愛情不重要,兩個人在一起,家世相配才是最重要的,家世不相配,很多價值觀和生活習慣都會不同,那會很辛苦。
可是,他們之間連一點點小火花都沒有,這樣就決定結婚好像太輕率了,當時她被辜家最俊美又零缺點的「完美富豪」主動提親,高興得沖昏了頭,跟他相處過後才知道,完美並不是一件好事,他實在很難以親近。
唉,都快結婚了,想這些都太晚了,她只能安慰自己,結婚以後再慢慢培養感情吧!
可是,婚後真的就可以培養出感情來嗎?
天哪!她真的要嫁給他嗎?跟這麼完美的人結婚,她越想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