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悄悄的被拉開,單貝貝偷偷模模把頭探出來,設在每個轉角處的藝術夜燈都打亮了,屋內的視線很明朗,她不用擔心不小心撞到什麼東西,制造出乒乒丘、乓嚇死人的聲響,被人家當成小偷逮個正著。
大大方方的走出來,關好房門,她舉起手揮了揮道別,輕快的朝大門移動。
她有一種幾近「潔癖」的壞習慣,如果不是自己的床,那天晚上她會輾轉難眠到天亮,為了保住「御家食堂」的碗盤,她還是回自己的小窩睡覺比較恰當。
「這麼晚要去哪里?」李閻浪的聲音帶著平日沒有的慵懶。
單貝貝被嚇得一串咒罵差一點破口而出,這個男人怎麼還在游蕩呢?
堆滿笑容,她故作輕松的轉身面對他,只見他靠在廚房出入口的牆邊,手上握著一杯紅酒,此時他換上白色T恤及牛仔褲,少了一份目中無人的驕傲,多了一份瀟灑的率性,害她差一點失神。
「……我睡不著,下去散步。」
「帶著背包散步?」他眼中閃過一抹戲譫。
「……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去便利商店買東西啊。」原來這是便利商店最大的好處!拿來當借口。
「你不需要這麼麻煩,樓上可以散步,家里的食物五花八門,貯藏櫃有各種泡面,電飯鍋有熱稀飯,冰箱有各式小菜鹵味,或者你想要喝咖啡配蛋糕,這里也可以提供。」
她差點忘了,有個管家照料生活起居,他家的食物當然不會讓客人餓著肚子,可是散步……「樓上可以散步?」
「你跟我上來。」他轉身走向通往後陽台的方向,她滿懷疑惑的跟了過去,還沒踏出後陽台,便看到非常漂亮的旋轉木梯,木梯有往上也有往下。
他們拾梯而上,她對他的說法抱持懷疑,卻又很好奇樓上是什麼地方。
踏上頂樓,第一眼以為那是普通的和室,可是下一刻,她又改變想法了,這里應該稱為健身房,各式各樣的健身器材靠著兩側的牆壁擺放,然後再下一刻,她又改變想法了,這里是午後品茗的觀景房。那是一座玻璃打造的空中花園,花木扶疏、綠意盎然、花紅柳綠……她想到的形容詞都用上了,也無法形容這里的美麗。
「這里比起大樓的花園更適合散步吧?」
「這里還不錯啦。」她故意說得很漫不經心,眼楮卻忙碌得捕捉美景,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懂得享受。
「那里設有望遠鏡,你可以觀測天上的星星。」他指著設在角落的望遠鏡。
兩眼一亮,她快步走了過去,微微彎下腰湊近望遠鏡,望遠鏡的另一端充滿了謎般的深沉,卻又好像鋪上一層光影,閃爍著動人的光彩,那是或隱或現的星子散發出來的光芒,可惜今晚的星星寥寥可數,否則她就可以見識到所謂的銀河是什麼樣的美景。
「如何?」他悄悄的來到她身邊。
她忙著梭巡平日沒機會觀賞的夜空,沒時間跟他哩巴唆。雖然今晚的星星冷冷清清,感覺好孤寂,可是浩瀚的夜空依然散發著神秘的魅力。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浪費彼此的精力,好好跟我配合。」他很擅長利用機會談判,可是這種話听在她耳中真是不舒服,言下之意,倒像在告訴她,他實在沒有這種閑工夫每天晚上出來逮人。
略微一頓,她站直身子,不服氣的對他揚起下巴。「為什麼我要配合你?」
「你已經當著大家面前默認自己是我的新娘子,這出戲還沒有落幕之前,你當然要繼續演下去。」
當時那種情況,任誰的反應都會跟她一樣呆若木雞吧,她哪有默認?好吧,當場沒有跳腳響應,她確實有點理虧,現在她也不跟他繞著這點打轉,來點有建設性的問題好了。「你不覺得應該找更適合的人選嗎?」
「你已經卷入其中,其它的並不重要。」
「我是為你好,我這個人缺乏演戲的戲胞,很可能壞了你的事。」
「那就拋開演戲的想法,真正把自己當成我的新娘子。」
「我不擅長玩這種自我欺騙的游戲。」
「我不是教你欺騙自己,而是真的當成這麼一回事。」
看他長得一副又驕又冷又硬的樣子,她還以為他是「惜話如金」的人,沒想到他那麼會耍嘴皮子!不怕,她誆人的口才也是一流的。「如果我真的把自己當成你的新娘子,我會要你負責哦!」
「我不會逃避責任,如果你堅持要我負責,我會尊重你。」
在他眼中她像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嗎?好啊,她就「順應」他的意思。「這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不要嫌我死皮賴臉。」
「既然我選擇你,就算你會變成麻煩,我也必須認了。」
「好吧,我們就先當一個月的未婚夫妻。」
他伸出手,她一怔,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孩子氣的舉動,隨即一笑,伸出手跟他打勾勾立下約定。
既然是未婚夫妻,當未婚夫的總要有點表現,因此李閻浪今天特別提早離開公司來接花小姬下班。
一如昨日,車子停在「御家食堂」外面人行道旁,在餐廳還沒熄掉燈光之前,他會先待在車上處理公事,可是手指在筆電上面敲敲打打,心思卻繞著周遭的動靜打轉。
在他小時候還不懂得分辨是非對錯時,就已經養成對四周的變化有種緊張性的敏銳,這要感謝他有個嚴厲的母親,還有他父母彌漫著煙硝味的婚姻。
案母真的很自私,當他們想辦法把對方踩在腳底下的時候,卻沒想到他們正在摧毀孩子純真的世界……小時候他總是這麼想,漸漸的他認清楚一件事情,只要學會操控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就可以免于那些爭執、饅罵的荼毒。
他的自我操練非常成功,四周的動靜全部在他的掌握當中,他的情緒卻不會受到一丁點波動,好友總是取笑他是個木頭人,他不否認,甚至樂于當個木頭人,因為比起像只膽戰心驚的小兔子,木頭人會活得快樂一點。
「有事嗎?」他早就發現小孟頻頻透過後照鏡查看他,可是小孟畢竟是從小苞在他身邊的人,如果他不開口,他不敢多嘴。
「少爺,若是教夫人知道花小姐的事情,恐怕不太好。」
「她對逢場作戲的事情不會在意。」連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另外養一個家庭,她都可以忍受了,他就算兩只腳踩多條船,她也不會當一回事,唯一的要求是!別惹出麻煩。
「花小姐不像一般的女人。」
他知道小孟是在告訴他,花小姬不是那些企圖從他身上挖好處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在母親眼中反而是一種「威脅」。
是啊,如果只是貪圖名利的女人,母親根本不會放在眼里,這種女人太容易打發了,可是花小姬顯然不是這類的女人,就算他只是利用她轉移焦點,母親也會擔心半途發生狀況。
「你只要保持沉默,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過去了。」
頓了一下,小孟眼中閃過一抹遲疑,可是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點頭應允。
這時,他們看到「御家食堂」的員工陸陸續續從旁邊的巷子走出來,餐廳的後門位在那里,員工進出基本上都是經由後門。
再約莫五分鐘,店里的燈光熄掉,李閻浪放下筆電,打開車門走下車,過了一會兒,花小姬精神不濟的走了出來,她看起來好像快要睡著了。
「你每天都這麼累嗎?」他們兩個距離不過三步,她竟然還沒有察覺到他。
恍神的雙眼瞬間清醒過來,她驚慌的左右查看了一下,趕緊推他上車,還好小孟反應夠快,搶先把車門打開,否則他們不是「上車」,而是「撞車」
「你來這里做什麼?」他想嚇人也不用這種方法,累了一天,她的心髒可是很脆弱。
「未婚夫應該接未婚妻下班。」他不喜歡她的反應,好像恨不得他不要出現在她面前,這可以說是他第一次特地來接女人下班,連那個差一點嫁給他的嚴家千金都沒享有這樣的待遇。
「你不需要對我這麼殷勤。」她現在最害怕有人發現他們之間的「奸情」
那張找不到任何情緒的臉孔出現一絲裂痕,他不敢相信一個女人可以不識好歹到如此令人生氣……生氣?不行,他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受她擾亂?
「你知道如何回我的住處嗎?」
「……不知道才好。」她的聲音幾乎含在嘴里。
「你說什麼?」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尾音上揚。
她連忙搖頭搖手。「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明天休假,今天我想回自己的住處。」她連忙換上楚楚可憐的眼神,緊緊啾著他,企圖軟化他的心。
「既然答應當我的未婚妻,你就應該盡責的把角色扮演好。」
「……我只是想回家好好睡一覺,不差一天吧。」她真的後悔了,尤其今天一直精神恍惚,害她猛挨巫婆的白眼,她更是懊惱!原本是想讓他迫不及待甩掉她,最後卻跟他打勾勾,相約當一個月的未婚夫妻,這不是很胡涂嗎?
「如果有一年的時間,可以不差一天,但是我們只有一個月。」
不管一年還是一個月,這都是他的事情。不過,她可不能說出這麼任性的話,要不然他又要哩巴唆教導她責任問題……奇怪,他的外表看起來明明是那種不喜歡跟人家廢話的人,怎麼老是跟她沒完沒了?
「明天你去上班,我還是可以回家,早一個晚上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你說你明天休假嗎?」
「對啊,這是一個禮拜當中,我唯一可以睡到昏天暗地,不用拖著疲憊的身子上工的一天,我只認自己的床,你不讓我回家睡自己的床,太沒有同情心了!」
「你必須習慣。」
「……」她很想罵人,可是當著第三者面前,終究忍下來了。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們能夠相處的時間不多,我希望每天至少可以一起用早餐,借機了解彼此的想法、習慣。」
撇了撇嘴,她把音量降低到只有兩人听得見。「你這個人肯定有嚴重的控制欲。」
他沉默了下來,往後一靠,視線轉向窗外。沒錯,他習慣每一件事情都在掌控當中,可是,這不表示他喜歡控制別人,基本上,他總是在自己前面劃一條界線,不喜歡人家跨過來,當然也不喜歡踏進別人的世界。
如果不是為了化解難堪,轉移注意力,他不會把她扯進他的世界,還緊緊抓著她,不準她離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可是他的心為何有一股不安隱隱浮動?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伸手爬過頭發,心,變得有些焦躁。
她認為他企圖控制她,可是對他來說,這表示一切正失去控制,如果不在意,又何必急著抓在手上?
不對!他習慣將每一件事情做最精密的計算,可能發生的狀況全部計算在內,再擬訂計劃,而事情也往往按照計劃運作,不過自從嚴家千金上演一出「意外記」之後,原先的計劃不管用了,這會兒他當然急著控制有可能再制造麻煩的變因。
是啊,不是因為他在意她,而是她像籠中的鳥兒,看似柔順沒有威脅,可是一不留神,她卻會自己拉開籠子的門飛得不見蹤影,為了能順利應付一個月後的李家族家宴,他才會把控制的觸角延伸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