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繡月坐在馬車里,好奇地頻頻掀開窗簾子,偷望著後頭那和他們維持在三、四輛馬車距離遠的大男人,心下狐疑不已。
「奇怪了,他為什麼還沒準備把我抓回皇宮?」她一路忐忑不安,卻沒想到那一人一馬就這樣跟隨在他們馬車後頭,一跟就跟了大半天了。
穿過了山坳子,渡過了小溪流,車輪駛上了寬闊的大道,他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也許是她昨晚撂下的狠話發揮作用了吧?
繡月是很願意這麼想啦,可是一想到他那張石頭鑿成的堅毅不屈臉龐,還有那全然掌控一切的氣勢,她敢打賭,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問題是,她卻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繡月腦子里滿滿的疑惑與迷惘,她強迫自己放下簾子,處變不驚地端坐著。
可是不一會兒,她發現自己又偷偷掀開簾子往後瞄。
為什麼他跟在後頭,非但沒有讓她感覺到困擾與厭煩,她心里竟然還莫名其妙冒出了一點點的慶幸與一些些的安全感?
是啊,的確是怪事年年有,其中尤以她最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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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他們卻趕不及到下一個地頭。
這表示沒村、沒店、沒門、沒熱水、沒熟食……
又要睡馬車上了。
「老魯叔,」眼見黃昏最後一絲溫暖的余光消失在天邊,繡月趕緊塞了一把護心散、人參養血丸、逍遙元氣丹進嘴里,省得不小心著涼生病了。「這兒安全吧?該不會有什麼狼呀虎呀的野獸出沒吧?」
「李姑娘,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老魯已經和她很熟稔了,笑吟吟地在樹下拴著韁繩。「這里叫老樹溝,是出了名的平坦,四周長得全是不到腳踝高的野草,狼虎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出現,野兔倒是不少。」
蒜香三杯兔肉、什錦紅燒兔肉、荷花兔肉豆腐羹……
她光想起宮里曾吃過的精致美食,不禁流口水。
「老魯叔,今晚咱們可以燒野兔肉來吃嗎?」她想像著香女敕的兔肉用烤的,那滋滋作響的金黃誘人野味,唾液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那有什麼問題呢?」老魯挽起袖子,「說起這獵野味來打牙祭的本事呀,在馬車夫界里,你老魯叔我要是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啦!」
「好棒!好棒!」繡月忍不住拍手歡呼。
「那我去打野兔了,李姑娘,你就在這兒先準備柴火吧。」
「我?」她驚訝地指著自己鼻頭。
叫堂堂一國長公主準備柴火?老魯叔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她連拗斷一根指頭細樹枝的經驗都沒有過,哪有辦法準備柴火?
可是老魯早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身子沒入逐漸籠罩大地的夜色中,只剩下裹著厚厚大氅的繡月傻傻地佇立在春夜里。
「真是好一番‘為誰憔悴立中宵’啊!」她不禁一陣傷懷,若有所感、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
蕭縱橫在不遠處也拴好了馬,抱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位公主還真是好興致,夜晚將至,荒郊野外,她還有心情吟詩作對。
是不知民間疾苦?還是難得解放自由,所以感到事事新鮮?
他微笑的搖了搖頭,開始著手露宿野外的準備。
而在那頭,雖然告誡了自己無數次,繡月還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拚命偷瞟他的動靜。
駿馬溫順地低頭吃草,不時動動馬尾趕跑蚊蟲,一派從容。
可、可是蕭縱橫到哪兒去了?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跑了過去,有些心慌地四下張望。
沒人?真的不見了?
「沒義氣,沒公德心、沒職業道德……」她不禁嘀咕起來,伸手模模駿馬油光水亮的鬃毛。「好歹我也是個公主耶,難道他真不怕有刺客暗算于我嗎?」
還說是奉皇兄之命務必要帶她回宮,該不會是打算隨隨便便就敷衍交差了事吧?
她碎碎念嘮叨抱怨完畢,一陣春寒冷風咻地吹了過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哈——啾!」
糟了!她驚慌地捂住口鼻。
繡月最了解自己這不堪一擊的虛弱爛體質了,說是風就是雨的,即使只是打了個小小噴嚏,也很有可能引發嚴重的病癥。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胸口驚悸狂跳,卻極力鎮定心神,拚命說服自己。「我已經吞了那麼多藥,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幾日出宮來,呼吸到新鮮自由的民間氣息對她的身體是大有助益的,對不對?所以才會人也不累、頭也不暈、氣也不喘……呃,不,不是,氣還是有喘的,人要是不喘氣不就掛掉了嗎?
繡月越想越慌,急忙小碎步奔回馬車里,模索著抓出了瓶瓶罐罐,不由分說就往掌心倒。
有吃有行氣,沒吃就無力,還是多吞一點保險些。
陣陣晚風吹拂過草原的沙沙聲此起彼落,繡月下意識地攏緊了大氅,惶惑地看著四周。
怎麼……就剩她一個?
她嚇得小嘴發白,手腳發抖,渾身沒力,顫抖著勉強爬進馬車里。
「老魯叔?你要回來了嗎?」她小小聲的在車窗邊喚。
外頭靜悄悄。
「蕭將……呃,姓蕭的,你、你在哪里?」她都快哭出來了。
他們到底到哪里去了?
懊不會……這草原有大老虎,全被老虎給吞吃入月復了吧?
「喂……」她抽抽噎噎的,生平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有沒有人在啊?」
繡月再也忍不住了,繃緊到最高點的神經陡然斷成兩截。
「哇——」她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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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明月升空。
香噴噴的烤野鴨肉不斷在柴火上方滴著油汁,燃燒出誘人的焦香味。
繡月鼻頭紅紅,眼楮腫成核桃,她邊吸鼻子邊忿忿地咬著酥香多汁的烤鴨腿,背對著那兩個可惡的家伙,大大賭氣。
蕭縱橫粗獷的臉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閃映著,他眼底微帶一絲笑意,默默翻轉著架在火上烤著的野鴨。
「李姑娘,對不起啦!」老魯腳踝腫了起來,包扎著顯目的白布條,過意不去地忙著道歉。「是老魯叔不對,你就別再生氣了……我也不過是想抓不到野兔,到溪里去抓魚也不錯,沒想到會在滑不溜秋的溪石上摔了個開花,連腳也給扭傷了……」
「哼。」她啃著野鴨肉,神情郁悶不悅,還是不願轉過身來。
「要不是蕭大俠及時救了我,恐怕我這條老命早沒了。」老魯滿眼崇拜地望了沉默的他一眼。「還有,誰會知道在回來的路上居然遇著了百年不遇的大黑熊……哇,要不是蕭大俠使出一招隔山打牛,將那大黑熊打趴了下去,老魯叔我現在早成了熊的晚飯了!」
再掰啊,騙她平時深居皇宮,沒有出來跟人家走踏江湖,所以盡掰一些荒謬離奇的幻海奇譚,以為她會相信嗎?
兩個人聯手一去不回,害她害怕得躲在馬車里哭了大半個時辰,差點把眼楮都給哭瞎了,然後才見他們拎著幾只野鴨,有說有笑一同回來。
「哼。」她貝齒重重咬著野鴨肉泄憤。
老魯心慌求救地看了蕭縱橫一眼。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烤好的野鴨拿下木架,撕了大半只遞給老魯。「吃吧。」
繡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連跟她道歉、解釋都沒有?
可惡!他以為他是誰啊?不就是朝廷的一員將軍嗎?跩什麼跩?當心她怒向膽邊生,沖回皇宮向皇兄告狀……
不對,說不定這就是他的陰謀。
她硬生生咽下這一口氣,悶不吭聲的低頭吃她的野味。
「蕭大俠,你也跟我們一樣去杭州嗎?」老魯面對救命恩公,心情一輕松,話就多了起來。
「老魯叔——」糟糕,她來不及阻止老魯說出自己的目的地。
蕭縱橫略帶嘲弄地瞥了她一眼,「是,我也去杭州,和你們一樣。」
「那就太好了,有蕭大俠這等武藝高強的俠客一道,我可就安心了。」老魯不知他們之間暗潮洶涌,大大的慶幸著。
「老魯叔,你不是說現下世道平安,叫我不用擔心的嗎?」繡月吃著听著,突然听出不對勁來了。
「哎呀!李姑娘,現下雖說是四方太平了,可京城到杭州路途遙遠,難保不會出現個攔路毛賊還是什麼意外,我是沒遇見過啦,可我們車行去年有個伙計,」老魯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趕車趕到半夜竟然撞見女鬼,還跟人家咿咿呀呀了一晚……」
繡月尖叫了一聲,連忙扔掉烤野鴨腿捂住雙耳。「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要說鬼啦!
「可那伙計沒死呀,他只是回家後大病了一場而已,」老魯還反過來安慰她。「沒什麼的。」
「老魯叔……」她臉色發白,都快給嚇出膽汁了。
「李姑娘別伯,這還不算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有一次呀……」
繡月死命捂住雙耳。
「老魯叔,」蕭縱橫突然開口。「你的腳還疼嗎?」
「我的腳?哦,對,還疼呀。」老魯一被提醒,不禁苦了張老臉,「我都這一把老骨頭了,受了傷也好得慢啊……唉,想當年我還是小伙子的時候,摔斷腿骨三天就好,可勇的咧——」
听老魯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他的當年勇,繡月松了一口氣,感激地望著特意岔開話題的蕭縱橫。
他依舊神情沉靜,只是默默在烤第三只野鴨,絲毫不邀功,也沒半點得意之色。
她凝望著他,不知怎地,心兒卜通了一下。
繡月趕緊低下頭要啃野鴨腿,想藉以掩飾這抹奇異的心緒。
可是她這才發現手里空空,哪里還有野鴨腿?!「我困了。」她突然站起來,同手同腳地爬上馬車,啪地將布簾子拉下來。
遮住了車外的人,卻遮不住在幽暗的馬車里,她漲得灼熱通紅的小臉。
「哈——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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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吹著風的山坳口,幾名黑衣大漢佇立在亂石分布的地面上。
大漢個個黥面,青色獸形文字刻畫出凶野氣息。
「你們都知道任務是什麼。」一個負著手,隱沒在暗影里的身影冷冷開口。
「是!」大漢們沉聲應和。
「此次任務凶險異常,你們隨時都要有為任務犧牲的準備!」
「是!」大漢們神情肅然。
「記住,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只準成功不準失敗。」黑暗身影森森地道,「否則,你們知道下場!」
「遵命。」
「去吧!」黑暗身影長臂一揮。
剎那間,數條身形領命迅速飆去。
夜色更深,皎潔明月逐漸蒙上一抹厚厚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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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于緩緩駛進了一個小鎮。
繡月半倚在窗邊,疲憊卻興奮地透過窗口看見旅行來第一個見到的小鎮。
雖說看來不大,僅有一條斑駁的石板路貫通小鎮屋宅兩邊,可是家家戶戶屋前遍植著翠綠楊柳,宛若一彎碧色彩帶。
午後的村子,懶洋洋的老人和懶洋洋的老狗坐在柳樹下,自在愜意地曬著初春的暖洋洋陽光。
還有荷著鋤頭的莊稼漢打著赤腳,大著嗓門吆喝著自家婆娘倒碗水來解解渴。
老牛車慢慢踱過石板路,婦人們摟著裝得滿滿的洗衣盆,嘻嘻哈哈地自溪畔走回家。
好一派優閑的農家生活。
繡月羨慕地看著他們,好艷羨他們這樣單純、樸實又滿足的生活著,每個人都被陽光曬得黑黑壯壯的,氣色好得不得了。
她不自覺漾起了一朵笑,卻突然一陣猛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她緊緊捂住嘴巴,試圖抑住那不斷竄流在胸口喉頭間的劇烈咳聲。「咳咳咳……」
「李姑娘,你怎麼了?」老魯听到模糊的咳嗽聲,訝然回頭,關心問道。
「我……咳咳咳……只是嗆到……」她勉強擠出聲音,小手緊緊捂著胸口,不想太大驚小敝。「咳咳咳……」
昨兒個只是覺得臉發熱,打了幾個噴嚏,沒想到今早起來就鼻塞頭重……可惡!莫不是又要生病了吧?
她心下一陣慌張。
「原來是這樣。」老魯稍微安心了。「待會兒我們先進客棧跟掌櫃要杯涼涼的冷茶,只要一咕嚕喝下去,馬上就會好的。」
「謝謝……」繡月扶著突突劇痛的額角,虛弱地靠在馬車窗口,另一只手模索著包袱,自里頭找出了一瓶子止咳化痰的藥。「咳咳咳……我沒事的……」
真的沒事嗎?
她暈眩又沉重的頭像有千支燒紅了的繡花針紛紛戳剌著,渾身忽冷忽熱,整個人雖然好好坐在車子里,卻飄忽無力得彷若置身在波濤翻涌的大海中。
繡月緊咬著下唇,強自忍住一陣又一陣襲來的顫抖感。
不,老天爺,求求禰,千萬不要讓我在這個時候又病了!
她才剛剛開始自由的旅程,才剛剛窺見這個花花世界一眼而已,她不想現在就病倒,然後被蕭縱橫理所當然地帶回宮,所以絕對不能讓他發現。
就在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間,馬車停了。
繡月自戰栗和頭暈耳熱中驚醒,重重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記。
「李繡月,你要保持清醒!」可腿上傳來的尖銳劇痛卻差點令她慘叫出聲。
她痛到齜牙咧嘴,眼淚都快掉出來;哎喲喂呀,下回記得擰輕一點。
雖然她人是病著的,可肉也不是死的呀!
「李姑娘,我們到‘旺來客棧’了。」老魯殷勤快樂地嚷道。「這‘旺來客棧’可是我換帖兄弟的表哥他大姑媽的二舅子開的,又便宜又好住,每回我要是經過,一定都會在這兒落腳。」
「好。」她咬著牙,拖著大包袱,勉強掀開簾子,擠出一朵笑。
老魯替她掀著簾子,等待她下車。
繡月渾身無力,手腳並用慢慢爬下來,卻在腳尖踫觸到地面的剎那,險些一個踉蹌摔倒。
「哎呀,當心!」老魯驚呼一聲,來不及扶。
就在繡月以為自己會摔得淒慘無比的當兒,她的身子被一雙強壯的手臂穩穩撐住。
她驚愕地抬頭,恰巧望入蕭縱橫那雙深邃如子夜的黑眸里,只見一抹擔憂稍縱即逝。
他……擔心她嗎?
繡月不知怎地,心兒卜通卜通狂跳了起來,瞬間忘了腦袋的暈眩沉重、全身冷熱交集的難受感。
他的手大而暖,雙臂的力量仿彿可以輕易撐起一片天空。
蕭縱橫注視著她痴然的眼神和緋紅的臉頰,胸口莫名鼓噪了一瞬,隨即迅速抑下月兌韁的異樣感覺,扶她站穩了身子後,雙手立時放開了她。
「當心。」他只簡單道。
她急急低首斂眉,藏住了那不明所以然的心慌悸動。
不就是扶了她一把嗎?這有什麼值得害羞慌亂的?
要記住,他不過是她皇家的一員將軍罷了,而且他還是來抓她回宮的。
糟了,要是他發現她開始生病,他就會馬上帶她回宮了!
「誰要你雞婆啊?下次再亂踫我,我就砍下你的腦袋當球踢!」她心下一驚,想也不想地凶他。「還有,離我遠一點,三步……不,是十步遠!」
蕭縱橫眼底那抹溫柔乍然消失,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是緩緩退回到駿馬身旁。
繡月有些心慌失落地、怔怔地看著他。
他退後不止十步遠了……
老魯看了看恩公,再看了看貴客,一時迷惑又尷尬,只得訕訕然道︰「呃,大家不都是一道的嗎?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老魯叔,我們進去。」繡月勉強撐著虛軟的身子和黯然的心,深吸了一口氣,昂然地抬高下巴,優雅尊貴地率先走進客棧。
「啊?」老魯更加不好意思地看了蕭縱橫一眼,對繡月陪笑道︰「一起進去、一起進去。」
如果是在平時,繡月早被他的模樣逗笑了,可是此刻她頭暈、頭痛、心悸、心慌,只想著趕緊癱倒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然後睡上一個長長的覺,等醒來之後,什麼混亂的心情,什麼酸甜苦辣的滋味全沒了——這就是她十八年來慣于對抗病痛纏身的絕招。
強忍著不讓虛軟欲癱的雙腿拆了她的台,繡月腰桿挺得直直的,在進入客棧後,神情高傲地對店小二道︰「住店,兩間上房,一間我住,一間給我後頭的那個老人家。」
「客倌……」店小二看著和老人家並肩走入的高大男人,不禁愣了一愣。「呃……」
他們還來不及反應,繡月便搶先道︰「那個一臉橫眉豎目的家伙跟我們不同道的。」
蕭縱橫面無表情。
「哦……」店小二瞧瞧這個,再瞅瞅那個,最後陪笑對著蕭縱橫道︰「那請問客倌您幾位?」
老魯真是沒見過這麼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二愣子,忙伸臂攬著店小二的肩,「來來來,情況是這樣的,讓我慢慢跟你說……」
繡月和蕭縱橫彼此目光漠然地交錯了一眼,然後一個往座位方向去,一個往樓梯方向走,各自分隔一方。
她在生氣。
他更生氣自己為何因為她的生氣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