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輕……輕點,你們在報仇呀!我沒死很不開心是不是……呼……痛,把你的豬蹄移開……」
天哪!李元修從沒想到會這麼痛,全身骨頭都快裂開了,五髒六腑跟著移位,她懷疑身上還有哪個地方不痛,簡直是非人的折磨。
扁人的感覺是很痛快,但被扁的滋味則是痛得快,痛楚一下子就鑽進大腦神經傳向四肢,讓人根本沒法抗拒地痛徹心肺。
可見她扁人的功力有待加強,十幾年的扁人記錄第一次掛彩,說起來不太光采,她得再努力達到戰無不克的地步,絕不能仰賴他人出手。
雖然結果她贏了,沒有輸得太丟臉,但……
真的好痛呀!她想一昏了事成不成,給她一頓好死吧!她絕不反抗。
「你別叫了行不行,我們又沒有……呃!踫到你的傷口。」她哪里沒傷,真的很難下判定。
「蔣笑話,你在講笑話嗎?你手指頭按的是什麼地方。」沒瞧見她痛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嗎?
啊!流血了,她未免太細皮女敕肉。「不要叫我蔣笑話,不然我跟你翻臉。」
連忙將手移開的蔣思思既憤怒又不忍心,嘴上逞狠手指細心地幫她重新上藥。
蔣笑話是蔣校花的口誤,因為音太雷同了,常被拿來當笑話取笑。
「那你輕一點嘛!對待將死之人要溫柔仁厚,別再……喔……殺、我、一、次。」止痛劑為什麼沒有效,想賺她的健保費也不是這種賺法。
好大的一根針吶!讓她痛上加痛。
「大姐頭你安靜點啦!鄰床的病人在瞪你了。」她好怕被醫院的護理人員趕出去。
李元修馬上殺氣騰騰地瞪回去,「再瞪我就扁你。」
結果所有人都在申吟,包括她在內。
人家是因為她的不安份而束手無策,而她卻是動作太大扯疼了傷口,所以跟著比大聲,讓人很想再補上一拳叫她閉嘴。
「你夠了吧!全身是傷還敢囂張,我看你人死透了還能用飛沫殺人。」一指輕輕一按,她差點跳起來叫上帝。
她……她好狠。「邢魔魔,你還我的錢來。」
耳朵一挖非常優雅地彈彈,被封為鬼族一員的邢魔魔當沒有听見此陰風慘慘的鬼聲。
「早算出你有血光之災偏不信,老以為自己是戰車橫沖直撞,這回車頭歪了撞山了吧!活該!」敢說她是三流佔卜師。
「人家有刀我赤手空拳耶!就算穿了盔甲也沒用。」這只死烏鴉,等她出院有她好受的。
她不屑地一嗤。「長兩條腿是給你干麼的,你不會跑呀!」
還當自己天下無敵和人干架,讓人抬進醫院是自找苦吃。
「那多丟臉呀!我一跑不就代表我輸了,邪惡戰勝正義,以後的教科書不都得改寫。」她有不能跑的理由。
病房內的人為之絕倒,為她的自大而搖頭。
「小姐,你沒那麼偉大,你應該瞧瞧柳大俠的臉色都成醬色了,他大概想先把你宰了再說。」誰叫她居然忘了他的存在。
就只隔一座竹林喔!人都走了一半才遇襲,以她的嗓門隨便一扯兩方人馬都听得見,可是她偏是逞強地悶不吭聲,硬要和人山人海拼個你死我活。
真不知她是笨還是勇敢,少根筋人總是做事沖動,凡事三思而後行對她來說太難了,她會把三思折五思,然後問可以賣錢嗎?
雙肩一縮的李元修很怕見到他,她是豹身老鼠膽。「他……呢……沒氣炸了吧?」
好吧!她比較鴕鳥,不敢看他愀然一變的臉,怕會心虛得頭都抬不起來。
「人家修養好不輕易發怒,只是表情有點難看地說要找鎮長聊天。」她沒瞧過那麼難看的臉,破壞他的帥氣。
「有點難看……」音提得很高,李元修不知道該替誰祈禱。
完了、完了,會有人死得很慘。
平常假道學的人得用多少努力才能維護他的形象,而他居然「有點」難看地找人閑話家常,可見他氣得不輕,如果他氣到想把山頭舉高丟進大海,她也不意外。
「怎麼了?你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難不成死期將至,等著某人親手了斷莽撞的他脖子。
「我……」我是擔心賺不到錢,幸福鎮的居民一夕間會消失了,如古老的馬雅文化。
「誰的臉色難看了,是元修的傷口又疼了嗎?」
听到話尾的柳桐月攏起劍眉,一個箭步先察看來不及用棉被蓋臉的傷患,順手將保溫鍋往桌上一放,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唯一不尋常處是耳後有滴他自己沒發現的黑血,看起來似乎干了好一會兒,不知是誰的血。
但肯定不是他的,因為他身上並無傷口。
「真叫人傷心呀!你的心中只有那個笨女人的存在,那我還杵在這里干什麼,惹人嫌棄嗎?」她的臉色也要難看了。
裝腔作勢的蔣思思原本是想酸他兩句。沒想到人家連理都不理她地說了句「謝謝你的關心,不留」,害她沒臉繼續待下去。
想當然耳,沒得看好戲的她也把明光和刑魔魔拉出病房,不管她們怨聲連連地抱怨不公,孕婦最大沒得商量,小心她「生」給她們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是自己沒有的也不給別人有,大家一律平等。
瞧!她變得有學問了,看誰敢說她只是會作白日夢的笨蛋。
「傷口還痛不痛?」打開保溫鍋,柳桐月一如平常溫和得令人不起疑。
但是顫顫兢兢的李元修卻覺得這是風雨前的寧靜,越是平靜越有可能釀成暴風雨。
「疼。」她怯怯地說,小心翼翼地盯著他舀湯的動作。
「多喝點魚湯傷口會收得快,我幫你吹涼,來,喝一口,別怕燙。」他溫柔地將魚湯熱度吹散送到她嘴邊,仿佛她是無行動能力的孩子。
多喝點湯傷口才收得快,這句話听在她耳中自動翻譯成︰多喝點湯傷口才收得快,否別我找不到地方下手痛宰你一頓。
「桐月,我……唔……」她要說話啦,別灌她太多湯湯水水。
「乖,多喝一點,魚湯另一功用是補腦,你一定要多喝點。」有些人就是欠補才听不懂人話。
她的脖子往下縮三寸。「我……我贏了耶……」
「嗯,恭喜,你真如你所言的神勇,一口氣擺平二十幾個小流氓。」她還敢炫耀,真的是魚湯喝太少了。
不、夠、聰、明。
李元修的身子也跟著往下沉,「呃……十七個而已啦!我沒那麼厲害。」
「喔!我的小女友身手了得呀!一邊問候人家一邊還能打算盤。」他的聲調開始變冷了。
冷氣團即將來襲。
「我……我有想到要向你求援啦!但是……呢……我……」不是走得很開。
「說下去,我正考慮明天要不要炖副豬腦來。」柳桐月的語氣柔得讓人心都快化了,令鄰床的病人羨慕得要死。
殊不知有人正在皮皮挫。
「桐月,我好可惜哦!可不可以不要豬腦,我要麻辣鍋。」她已經很聰明了,不用補腦。
「嗯,嫌少?」他大口地喂她滿滿一匙的魚湯。
不敢、不敢,她在搖頭了。「我……我一看到一大群人圍上來堵我,腦中第一個浮上來的人就是你,可是喔!說了你不能生氣。」
「元修——」冷沉的聲音陰得嚇人。
「好啦!我就說了,你不要緊張嘛!」害她也緊張得不知從何說起。
「我緊張?!」
她笑著討好地用受傷的手輕勾他小指,「是我不乖啦!沒听你的話趕緊往天風道館跑,可是他們說話實在太氣人,我就忍不住扁下去……」
稍早的時候被明光和思思一激,她沒多想地越過竹林打算先下手為強向他求婚,好讓他臉色鐵青地丟大臉,居然由女方主動,他會被後代子孫笑到死。
得意揚揚地走著忘了為什麼和他鬧別扭,走到一半時突然有群拿刀拿棍的混混擋住她去路,並用輕蔑及婬穢的目光斜睨著她,一看便知不懷好意。
當時她真的想叫桐月來幫忙,但是有幾只狗在旁邊拼命吠,吠得她火氣一升就先賞一拳……
「他們要我別去麻煩鎮長我可以接受,甚至看到鎮長家的小狽拍拍他的頭也成,可是他們實在太得寸進尺了,居然要我離你遠一點,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因為你是鎮長內定的女婿。
「開什麼玩笑,我什麼都能讓就是不能讓掉愛情,你是我最愛的男人耶,我怎麼能把你讓掉,誰敢要我讓我就找誰拼命,看誰敢跟我搶。」
看她說得理直氣壯、毫不讓步的神情,蘊滿一肚子怒氣的柳桐月發現他竟然無法對她發火,無奈又心疼地看著她飛揚的跋扈,無視自個腫起的頰像饅頭山。
他一直不曉得老太太為何將民宿留給沖動的她,直到爺爺解破了這著棋他才明白背後的意義,原來她是老太太唯一的親人,合該叫她一聲外婆。
什麼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全是假的,頑固的老太太在臨死前為了完成她年輕時未完成的心願,故意將她引來好撮合他們兩個小輩。
上一輩沒法結合的憾事就由下一代承擔,她希望兩個背負苦難的孩子都能獲得幸福。
「桐月,你就別再嘆氣了,我知道自己太沖動了,我保證下一次一定要收斂脾氣,絕不讓你知道……」
「嗯?」死性不改。
「呃,是絕不讓你擔心啦!我這人最誠實不欺老騙幼,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咦咦咦……「這是什麼?」
「戒指。」還要他解釋。
「為什麼套在我的手指頭上?」好沉吶!這樣她會不方便采野菜、摘果子。
眉線往上挑,他的牙微微磨動。「你說呢!一個男人沒事干麼送女人戒指。」
「情人節禮物?」不是。
「國慶日?」還搖頭。
「我的生日?」也不對,還沒到。
那是什麼節慶,不會要她把二十四節氣也搬來吧!
「元修,你的魚湯真的喝少了,明天我熬一桶來,外帶十個豬腦。」看能不能盡早修好她的神經。
她咋舌地吞吞口水,再瞧瞧指上的戒指,靈光一現地張大嘴巴。「你……你……這不會是求婚戒指吧?!」
「看來多喝魚湯長智慧果真不假,你變聰明了。」再蠢下去他得麻煩醫生幫她換腦。
「可是……」他好賊哦!怎麼可以搶先她一步,這樣她就笑不到他了。
「閉嘴,我要吻你。」她話太多了。
「嘴巴閉起來哪能接吻……晤……晤……」小人,他偷襲。
不過她喜歡,偶而當當小女人也不錯。
※※※
听說徐生明無緣無故生了一場大病必須長期臥床,所以非常大公無私地讓出鎮長寶座讓有賢之人擔任,舉家搬到大城市好方便就醫。
听說新鎮長今天新婚大喜,席開百桌讓每一位鎮民都來沾沾喜氣,紅色金包自訂,但絕對不能低于民宿一間單人房的價格,否別自備碗筷。
听說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下,美麗的新娘子卻不怎麼快樂,恨癢癢地瞪著一疊十寸厚的紙想一把火給燒了。
那種恨不是對人的仇視或怨恨,而是讓錢擺了一道的憤怒,恍若手中捧著發紅的炭卻甩不開,即使燙手得很,還是得接下。
為什麼現在的老人都這麼卑鄙,老是耍這種陰招,讓人吃了榴蓮還得笑著說︰芒果甜得有滋味。
太過份,太過份了,她不要不行嗎?
「還在奮戰中嗎?」
「滾開,我不需要你的幸災樂禍。」刺眼的笑臉讓人好想扁。
「不行,老婆,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我不能滾。」真可憐呀!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柳桐月,你是豬。」看她這麼悲慘他居然笑得出來,實在太可恨了。
「是,我是豬,你決定要怎麼做了嗎?」沒錢喊著要錢,有錢卻不想花。
矛盾。
「我……」她能怎麼做,根本無從選擇。
她母親最愛的男人竟然殺妻後自裁,然後將身後的一切全留給她,言明她不得轉讓、捐贈,甚至送人,只有她及其後代能動用。
不用看遺囑內容她也知道他多富有,光是第一頁第二頁資產加起來她已有數十億財產,更別提他的老婆也將遺產留給她好贖前罪。
這個生她卻沒養她的男人她實在沒辦法開口叫他爸爸,因為他給她的永遠是傷害和離棄。
「別想太多了,你可以留給咱們兒子女兒呀!讓他們去頭疼。」挺壞心的老爸,陷害未出世的小孩。
「對耶,桐月你好聰明,我最愛你了。」她跳起來親吻他,親得他滿臉口紅印。
是呀!聰明,因為他魚湯喝得多。「我也愛你,老婆。」
「我們……啊……有鬼!」真……真的有鬼。
她看見一個老太婆在微笑。
「什麼鬼,是我啦!」一頭亂發的邋遢女人冒了出來,她特地趕在今日來祝賀。
真的有嘛!她還在。「廖婉玲你還沒死呀!我以為寫書的都是鬼。」
「請叫我燻衣草。」別喚她的菜市場名。
「干麼給我一本書?」愛情民宿?!
「這是我五天沒睡熬出來的小說,寫的是你們的愛情。」看她對他們多好,寫一本書做紀念。
靈機一動的李元修不像新娘子地往她肩上一搭,「出版了嗎?」
「當然,剛拿到手就給你送來。」她不覺有冷霧靠近地道。
「嗯哼!你濫用我的民宿當書名……嘿……我要抽版稅。」呵呵……又有錢可賺了,她真是太幸福了。
「什麼?!」
笑聲和吼聲同時響起。
野櫻花盛開在一片春意中,帶來愛情的訊息。
愛情民宿開張了,歡迎舊雨新知來嘗鮮、賞山色,我們附贈的餐點是愛情。
如果不嫌棄請來參觀我們的鬼。
敖注一點——
請,自備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