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 第四章

「可惡、可惡,不知感恩圖報的賤蹄子,居然在這重要的節骨眼給我跑了,她活得不耐煩了,枉我白白地教養了她十幾年……」

氣得臉都扭成一團的風嬤嬤一把揮掉桌上的油燈和茶壺,發了瘋似的看到東西就砸,還打傷兩個剛買進來不久的小泵娘,讓她們鼻青臉腫的接不了客。

這樣還消不了她滿肚子的氣,捉起服侍風悲畫的幾個婢女狠狠抽打,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去了半條命,差點當了閻王爺的老婆。

她一直自以為把這個漂亮娃兒的喜怒哀樂全捏在手心,她要她哭她就得哭,她要她笑就得笑,就像個傀儡人偶,必須她扯線才會動一下,沒人踫她便完全靜止。

沒想到這個玩偶竟然敢掙開她手掌心,如插翅的鳥兒飛了,一點也不顧念養育的恩情,在十五月圓前給她難堪。

太不可原諒了,就如同生下她的賤胚,絲毫不把她放在眼中,橫刀一出便奪走她最愛的男人,還笑著要她找個伴共度余生。

哼!他們都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心妄想,笑她單方面的付出就想贏過江南第一名花,她听見了,听得一清二楚。

呸!他們能得意多久,最風光的時候也是家破人亡的一刻,誰也別想逃得過,錯待她的人她一律殺殺殺……殺得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風嬤嬤的怒火是難得一見的可怕,和平時堆滿肉的大笑臉截然不同,她的面部猙獰,兩眼睜如牛鈴,黃濁的眼中還帶著噴火似的血絲,叫人看了著實害怕。

「嬤嬤,人跑了就算了,不然你能怎麼辦呢?這些年她也替你掙了不少銀子……」撈也撈夠本了。

「住口,你懂什麼,我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嗎?」一樣都是賤人,只會惹她發火。

「我是什麼都不懂,可是你光在這惱羞成怒有什麼用,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想找都難。

幸災樂禍的雲綠雩在一旁揚風點火,搶走她光彩的死對頭不在了,她高興都來不及,怎會管她死活,最好真死在外頭無人收尸,她會更開心。

「你再給我說廢話,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風嬤嬤惡狠狠地一瞪,抄起玉梳便往那張花容月貌擲去。

她痛恨所有美麗的臉孔,她要摧毀她們,讓那一張張出色的面容布滿淚痕和絕望,跪在跟前求她放過她們,哀淒而絕美。

外人都以為風嬤嬤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開妓院,她逢人也是這麼說的,其實她擁有的財富多不可數,躺著不做事花上三輩子也花不完。

她開設青樓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容不得別人生得比她嬌美,只要一瞧見容貌姣好的女子,她心底的恨意就會往上沖,仿佛又听見背地嘲諷的聲浪,逼得她無路可退。

于是她想出個好主意,那就是把稍有姿色的姑娘買來、捉來、擄來,施以女子最難以忍受的酷刑,日日夜夜淪為男人泄欲的玩物,她才會覺得老天對她是公平的。

自古紅顏多薄命,怎能順暢一生,既然她注定只能得到悲慘,那麼那些際遇不如她的人憑什麼笑,她要笑得比她們更大聲,將一個個貌美的女子踩在腳下,看她們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嬤嬤,你何必對我惱火,跑的人又不是我,你該煩惱的是明天就是十五了,你上哪找個完璧無瑕的處子來頂替,那些撒大錢的爺兒們想的可是一夜春宵。」到時候她交不出人,招搖的招牌都要叫人給拆了。

听她說得雲淡風輕,不關己事,疑心驟起的風嬤嬤眯起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或是看到什麼?」

她表情微微一變,笑得有些僵硬。「嬤嬤別說笑了,那時我忙著伺候海老爺,哪曉得有什麼發生。」

「綠雩,你最好不要騙我,你該了解我會有什麼手段對付你。」欺騙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呵呵……我不……」雲綠雩藏在衣袖的柔荑直發抖,幾乎握不成拳。

「元寶那丫頭呢?我不是派她到你房里做些燒水、打雜的工作?」她問得很輕,像是已平息心頭的怒火。

不疑有他的花魁以為她已經不追究此事了,一時松了心防月兌口而出。

「那丑丫頭跟畫兒走了,她就非跟著她不可……啊——」好……好難受,她的頸子快被掐斷了。

「你看著她走?!」好個吃里扒外的賤蹄子。

「我……我……」她一口氣上不了,兩眼翻白。

還沒問明白來龍去脈的風嬤嬤沒打算讓她死,鎖喉的手一松將她托高釘在牆上,以一名婦人的力道來說,她的臂力十分驚人,竟能單臂將人舉高。

「說,不要有所保留,否則……」涂滿蔻丹的指尖往她頸邊一劃,一條細小的血痕立現。

「不……不要……不要殺我……我說、我說,我全招了,你……你放過我……我那天全看見了……」

那一夜海老爺喝多了,吐了她一身,她心里惱了,想找人出出氣,便把爛醉如泥的死胖子給丟在床上,以淨身為由溜出房。

織女坊最沒分量、最好欺負的是燒水的蠢丫頭,她才走出房門沒幾步,就瞧見元寶那傻蛋追著一道黑影跑,原以為是賊,沒想到還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元寶和畫兒就跟男人跑了,怕人追上似的走得飛快,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人影了。」她就站在樓台看,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你沒攔下他們……」說著,風嬤嬤的手勁又是一使,掐出一道鮮明的指痕。

雲綠雩臉發白,連忙說道︰「我怎麼攔呀!我們相隔起碼十來丈,就算我費力跑到了,人也早走遠了。」

「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通知我?」事隔三、四天她才發現那丫頭不知去向。

一個個都是飯桶,養來不如狗,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了蹤影,居然沒一個來通報,人全死光了嗎?還是不怕她的責罰。

「嬤嬤,你每年這時候總會失蹤個兩、三天,沒人曉得你去了哪里,我們怎麼知會你一聲?」就算嬤嬤還在,她也不會告訴她。

少了一個人和她爭寵,她才能獨佔花魁之首,讓達官貴人的視線轉移至她身上,早點月兌離妓身,她不笨,豈會不為自己打算?!

「你……」她氣得賞她一巴掌,打腫了她半邊面。

她去祭拜故人,並嘲笑他們一家落得今日地步,當年要是有人肯把她放在眼里,而非刻意漠視,她也不至于心一橫,一了百了做個徹底解決。

風嬤嬤眼中有著對某人的恨,也有抹煞不去的依戀,又愛又恨地紅了雙眼,迸射出因愛成恨的怒妒和痛楚。

「你打我……」含著淚的雲綠雩不敢相信嬤嬤會動手打她最重要的臉,一時氣憤難當。「要怪就怪你太寵她,把她寵得目中無人,她才會說走就走,一點也不顧念你對她花了多少心血。」

她被買進來的時候才七歲,生得俊又討喜,三個月後就被人包了,整整一個月待在陰暗的小屋里飽受摧殘,連那人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就毀了。

自此,她的身體就隨人玩弄,只要出得起價錢,誰都能與她恩愛一宵,不管她的身子是否受得了,她都得咬著牙硬撐。

坊里的姑娘大多十一、二歲就破身了,最遲不超過十二,唯獨以琴藝取勝的風悲畫仍保有處子之身,讓人好不眼紅。

雖然嬤嬤說了一及笄便要為她辦擇婿宴,正式踏入娼門,但嬤嬤分明有所偏寵,為她召來的一夜夫婿盡是上上之選,令姊妹們相當不滿。

「我有我的打量,由得你說嘴嗎?帶走畫兒的男人是誰?你瞧仔細了沒?」她當然不可能讓她一手養大的娃兒太好過,她必須償還她父母欠下的情。

滿月復怒氣的雲綠雩很想不說,卻又懾于婬威,吶吶啟唇,「不就是坐懷不亂的年公子嘛!」

「什麼,是他?!」風嬤嬤心頭一驚,略微浮起一絲不安。

「裝得那般清高,像是不近的柳下惠,沒想到他早就心懷不軌,對你最偏愛的畫兒起了色心。」這下順了妾心拂了娘意,人家毫不留戀地走了。

「滾,給我滾出去——」竟敢偷走她的棋子。

「滾就滾嘛!凶什麼凶,以後你還不是得靠我一人撐著。」這會兒由著她打罵,等過些日子換她拿喬,她就不信風嬤嬤能找出比她更美的花娘充場面。

心高氣傲的雲綠雩冷哼一聲,扭著縴細的水蛇腰走過她身側,趾高氣揚地認定織女坊沒有她不行,她心想著也來裝裝病,讓找她作陪的大爺無人伺候而遷怒嬤嬤。

雲綠雩走後沒多久,一臉陰色的風嬤嬤走向一幅山蹊野游圖前,按下太師椅左邊的把手,連椅帶牆向後旋轉了半圈,落入一間陰晦無窗的小房間。

「刑大,咱們的小娃兒溜了。」

一道闇影來回走動著,似暴怒的熊揮拳又咆哮,聲粗語低地踢倒椅子。

「嵐二,你是怎麼辦事的,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也看不住,你對得起我嗎?」

「不要生氣嘛!我知道錯了,前些日子我不在坊里才讓她跑了,我會盡快把她找回來。」她逃不遠的,她的眼線密布各地。

「混帳,你又去哪里了?不知道血祭的時間快到了嗎?」鮮美的血,甘醇的血,充滿處子幽香的甜泉。

「我……我……」風嬤嬤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去風家老宅一趟。」

「祭日?」男聲粗啞。

「是的,每年的這一日我總要去上上香,告訴他們我又用什麼方法折磨他們最疼寵的掌上明珠。」報復的果實真是甜美。

「呵……掐死她,戳死她,揉死她,磨死她,一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陰森森的笑聲嘎如烏鴉,讓人為之寒栗,由頭涼到腳,冷得渾身打顫。

「我曉得、我曉得,我們都恨她,可是……」她遲疑著該不該說。

「可是什麼?」

「這回我到老宅子卻瞧見有人大興土木,昔日鬧鬼的廢墟正在重建中,听說風家的後人要回來了。」不是死得差不多了嗎?斬草不留根。

「你再說一遍!」又是一陣重物落地聲,可見男人性情暴烈。

「我耽擱了兩天就是為了這件事,風家的長子沒死,他斥資百萬兩為重振家威。」不只沒死還成了親,娶了天仙一般的妻子。

「沒死……」不見長相的男子忽地仰頭大笑,狀似得意。「沒死才好呀!嵐二,我們可以換另一種方式折磨他們。」

「咦,你有何妙法?」瞧他猖狂的,定是令人生不生,死不死的新招。

「手足相殘。」

「嗄?!手足相殘?」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湊耳過來……」

一室的陰暗特別冷寂,踮起腳尖的風嬤嬤似在听某人說話,落在腳邊的陰影卻只有一道,除了她沉重的呼吸聲外,再也無其他生息。

當牆面又轉了回去時,微透進光的小屋子竟空無一人,地上有張摔碎的太師椅,風嬤嬤撩了撩微亂的發,打開房門——

「啊!風嬤嬤,你在呀!我在外頭敲了老半天的門都沒人應。」真是奇怪,剛剛他由門縫一瞧明明沒瞧見她,怎麼突然又出現了?

「找我什麼事?」賊頭賊腦的家伙,肯定成不了大器。

「喔!外面有個姓風的捕頭說要找畫兒姑娘,他……」

標公的話還沒說完,滿臉不耐煩的風嬤嬤揮手要他走開。「就說人死了,打發他走。」

咦,等等,姓風?

難道風家除了長子外還有人活著?!

還想問清楚的風嬤嬤一抬起頭,獐頭鼠目的龜公早一溜煙往前頭跑,依照她的吩咐不敢遲延,生怕她一個不快拿他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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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死了?!」

他來遲一步了嗎?

歷經生離死別,幾番波折,風家四個兄弟終于在分散十四年後重聚,恍如隔世般不敢相信大家都還活著,一度以為是上天開的玩笑。

大哥忙著重建風家老宅,老三、老四從旁協助,而他從瘋了的明王爺口中得知,其實幕後主使者另有他人,于是他便循線追查。

他們兄弟四人的妻子皆非尋常人,乃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在他們一再的逼問下,她們才勉為其難的松口,證實風家的小小姐尚在人世,而且身在青樓。

雖然震驚不已,憐惜幼妹的悲慘遭遇,但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他們會找到她,並加倍的疼惜,讓她忘記過去種種的不堪,一家人團聚,永不分離。

他一邊追查「刑大」這個人究竟是誰,一邊出入花柳之地,費心查探,一有符合其妹年齡、容貌和姓名的姑娘,他必定馬不停蹄地前往詢問。

風妒惡怎麼也沒料到,他才剛听說織女坊有位名叫風悲畫的清倌擇日選婿,以喊價的方式賣出初夜,他當下毫無疑問地知曉那便是他襁褓中就失去爹娘的小妹,而他竟無緣見她最後一面。

就差一步,那麼一小步而已,若他能早十天抵達,而非臨時奉命追捕惡徒,也許他能挽回她一命,一家人得以聚首。

「人死了就死了,干麼愁眉苦臉,你們凡間的百姓就是太放不開,老想著長命百歲,當人最苦,是可怕的懲罰,你們居然樂在其中。」真的想不通。

「你沒有兄弟姊妹嗎?」

風妒惡身邊高大的男子皺了皺眉。「我連父母是誰都不曉得,哪來的兄弟姊妹。」

「所以你根本不知何謂手足情深,風家慘案發生時我已十三了,當時我們都非常喜歡出生不久的小妹,她紅通通的臉蛋像早春的紅梅,逢人便笑,一點也不怕生,她……」是這麼惹人憐愛。

「停,不要再念了,你饒了我吧!」他真怕了他所向無敵的念功。

風妒惡睨了一眼似人的獸。「麒麟不是神獸嗎?為什麼你不會出神入化的仙術?」

除了忽人忽獸外,無長處可言。

他一瞪,考慮要不要咬掉他的腦袋。「少打我的主意,我絕對不會幫你。」

要不是那一票仙女太吵了,吵得他沒法打盹,他哪會自告奮勇充當暗樁,替迷糊成性的淨水仙子監視她的夫君,避免他花街柳巷一逛便忘了家中嬌妻,樂不思蜀地笑枕美人膝。

阿猛現在有種悔不當初的懊惱,早知道捕頭大人會一天到晚念個沒完,他寧可忍受一窩子女人的嘰嘰喳喳聲,至少她們說累了還會歇息一會。

「你跟閻羅王有沒有交情?會不會召魂術?起死回生的仙法練過沒?當頭虛有其表的麒麟絕對是莫大的恥辱,你不覺得蓋愧在心嗎?畫兒她才十五,不該早夭……」

「她沒死。」

「……芳華正盛,二八未到,大好的日子等著她,我們一定會好好疼她,實在不應芳魂早夭……呃,阿猛,我的手不是雞腿,一口咬住實在難看。」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大男人就顯得……

龍陽之癖。

「哼!不咬你,你只會越說越痛快,完全听不進別人的話。」不是每個人都有榮幸被麒麟咬,他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獸。

風妒惡一頓,神情平靜地一眄,「你說,我听著。」

不咬他,什麼都行。

「你要找的人還沒死,那個人騙你。」他這捕頭是怎麼干的,毫無明察秋毫的本事。

「畫兒沒死?」他一愕。

他不屑地嗤鼻。「起碼我沒聞到死人味,百日內絕無人死亡,你被誆了。」

獸的嗅覺最靈光了,什麼氣味都難逃他的鼻子,死人的味道最難聞,他鼻翼一翕便可知有無凡人死去。

「那人為何要欺瞞于我?」他著實納悶。

他冷笑,「因為你長相奇丑,卑瑣猥褻,滿臉是膿包……」

「阿猛——」風妒惡臉一沉。

以獸眼來瞧,人的確很丑,既無鱗甲又無蹄,還用兩只腳行走,簡直丑得難以入目,一點也不雄壯威武,壽命短如螻蟻。

「不是嗎?不然人家怎會沖著你滿嘴謊話,好好的活人說成死人。」肯定他長得嚇人,連同類一見都退避三舍,怕作惡夢。

「事有蹊蹺。」仔細一想,確實有可疑之處。

「溪中有橋才好過橋。」溪橋。

「我是說此事必有古怪,得停留數天調查一下,」他必須先確定織女坊的畫兒姑娘是否是當年的小女嬰。

沒有意見的阿猛挑高眉,反正他只是陪客。「別再找破廟讓我待,我可是高貴的神獸。」

不用替某人收拾麻煩的感覺真好,他已經有好些年沒這般悠哉過,果然少了招惹是非的仙子後,他的肩頭輕松了許多。

麒麟的模樣很倨傲,鼻孔往上翕張,非常神氣地仰起頭,頭一次覺得當人也不錯,起碼他可以橫行霸道,不致招來異樣眼神。

「出門在外要省一點,六扇門給的薪餉並不高。」他還得養家活口,不像以前一人飽,全家飽。

「少來了,別以為我沒瞧見風大塞給你一疊銀票,你裝窮給誰看。」他那點小把戲能瞞誰。

風家有四兄弟,自負的麒麟懶得記人名,便以風大、風二、風三、風四來稱呼,省得自己喊得拗口。

「什麼風大,大哥他有名有姓,叫風寄傲……等等!你稱我大哥風大,那刑大會不會是姓刑的兄長?」也就是說姓刑的並非獨子,他有弟或妹。

阿猛兩手一擺,逕自往前走。「不要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想套他的話,門兒都沒有。

「淨水她們沒有透露一二?」風妒惡滿懷希冀的問道。

以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得知,通常女人的嘴巴最不牢靠,尤其是藏不住話的淨水和瓶兒,她們極有可能一時不慎而露了口風。

「就算有,我也不能說。」意思是他多少听到一些,卻沒打算張揚。

「阿猛……」他威脅著。

「天機不可泄露。」三緘其口。

風妒惡笑笑地往他肩上一搭。「好酒好菜,還有好床躺,你意下如何?」

「公門中人行賄賂之舉罪上加罪。」他也不是那麼清廉,說一套,做一套。

他肩一聳。「有你當共犯,不吃虧。」

「好,成交。」同流合污。

有暖床溫食,誰會屈就餐風宿露。

「識時務者為俊杰呀!兄弟,你可以先說說畫兒的下落吧!」當務之急先找到人,報仇一事不必急于一時。

「不知。」

一句不知讓風妒惡的神情為之一凜。「你在尋我開心嗎?」

「連老土地都找不到的人我怎麼可能曉得她在哪里,不過依仙子們的推斷,她應該和紫竹童子在一起。」五兄妹情歸下凡謫仙。

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安排,風家兄弟一一遇到非原本命定之人,寄傲山莊的風寄傲與青蓮仙子結成連理,大捕頭風妒惡巧遇淨水仙子,貪吃愛玩的瓶兒則賴定善廚的老三風怒雷,而痴憨的傻子小王爺傻人有傻福,得綠柳仙子相助而得良緣,得回記憶回復本名姓風住塵。

仿佛冥冥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將他們牽成一段段離奇的仙凡奇緣,讓不可能有所關聯的人產生交集,有了情愛糾葛。

若以此推論,那麼風家的女兒便會情系仙童,他們的際遇將會如同她的兄長,在時候到了遇見對的那個人,從此比翼雙雙飛。

「紫竹童子又是誰?」難道也是下凡的仙人?

麒麟回以「見識淺薄」的眼神,「看守紫竹林的童子,他……唔,我們怎麼又繞回原路,你到底會不會帶路?」

眼角一挑,他笑得神秘,「美酒佳肴,暖被香床,有什麼地方比美人窩更醉人的?!」

「你……你居然……對不起仙子……」臉漲紅的阿猛吃驚地停下腳步。

「非也、非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若不進去探個究竟,又豈知里頭藏了什麼。」非吾願矣,吾不得已,他總要知道稚妹是死是活。

不過呢,他得找個人證明他的「清白」,不然家中的醋壇子若打翻了,那股味肯定讓他沒好日子過,他得先未雨綢繆一番。

阿猛的塊頭大,讓他前去打先鋒,他再伺機而動,從旁探听消息,以飲酒作樂為手段來探知真相。

「你家的事與我無關,我為什麼要……啊!別拉,我不去,死都不去,你別想陷害我……」

一陣嗆人的濃烈香氣襲來,阿猛頓時全身一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被推入馨香滿室的英雄冢,幾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往他肩上—攀,當下進退兩難地被脂粉味包圍。

瞧他一臉受困的窘態,暗自失笑的風妒惡搖搖頭,身一閃便躲到角落,冷眸靜觀。

驀地,他感到一絲寒意,頭往上一抬,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突然有種錯覺,似乎在哪里見過,十分面熟。

「喲!我的小冤家,怎麼沒人伺候你,我風嬤嬤最見不得有人落單,秋夕、朝露,見客嘍,別磨磨蹭蹭怠慢客人,快點斟酒來……」

一張虛偽的笑臉揚著熱絡,毫不生疏地挽起風妒惡的手臂,往姑娘群里帶,吆喝著要人送上酒菜,手腳若慢就得挨鞭子。

原本想將手抽回的風妒惡倏地眼一厲,瞪向與己相貼的臂膀,銳利的黑眸閃了閃。

這不是一雙女人的手,而是……

練過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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