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巫昊野在桌上看見秘書留的紙條,上頭寫著「夫人請副總回電」,標記的時間是五點五十六分。
他看了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六點四十五分,距離都快一個小時了,不知道有什麼事?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她,但打手機沒人接,打家里的電話也一樣無人接听,他又再撥了一次她的手機,結果依然相同。
他皺了皺眉頭,改撥分機給秘書,雖然他剛才在進辦公室之前跟她說她可以下班了,但也許她還沒走。
「喂?」
「張秘書,抱歉,耽誤你下班時間。」他歉然的說。
「沒關系。副總需要什麼?」
「我看見你留在我桌上的字條,我老婆剛在電話里有說什麼嗎?」
「沒有,只說請您回電,她會等您電話。」
「好,謝謝你。」
「不客氣。」
巫昊野結束和張秘書的通話之後,又分別再撥了一次家里的電話和手機,結果仍舊無人接听。
奇怪了,說了會等他電話,怎麼又都不接呢?難道是因為他回電得太慢了,故意賭氣不接他的電話嗎?
想起近來兩人之間的低迷氣氛,巫昊野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老婆解釋他現在所面臨的忙碌與壓力。
才剛升職加上不利于他的流言在公司里四處流散,讓他不得不拼命做出好成績以杜悠悠之口。他不希望被別人看扁,更不希望拔擢他的上司因他而遭人質疑,所以只能更加的努力,花更多時間和心力在工作上。
但相對地,在顧此失彼的情況下,他放在家里的時間和心力自然會變少。
為此,他真的覺得很對不起結婚才半年的老婆,卻又莫可奈何,真的很無奈。
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驀然襲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又長嘆了一口氣。
「叩叩叩。」
門上突然響起一串敲門聲,令他倏然收斂心神,擺出嚴肅莊重的姿態。
「進來。」他沉聲道,
看見推門而入的人令他有些訝異,是他的姻親,老婆堂妹的先生,也算是他的媒人。
令他訝異的當然不是他的身分,而是這個姻親是他過去的舊部屬,和他的個性有點像,不喜歡讓別人有閑言閑語的機會,所以在他從協理升上副總的職位後,為了避嫌,兩人的距離反而拉得更遠,因此這會他的不請自來真的讓他很意外。
「有事?」他看著他開口問道。
「副總……」林凱德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一臉猶豫不決的表情。
「想說什麼直接說,不要吞吞吐吐的,我還有工作要做。」他低頭說,一邊動手將桌上成堆待批示的文件移到面前,準備加班。
「副總,舒怡堂姐她……有打電話給你嗎?」林凱德安靜了一下,這才猶豫地開口問道。
听見老婆的名字,巫昊野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向他。
「為什麼突然跑來問我這個問題?」他疑惑的問。
「因為……剛剛玲玲打電話給我,說堂姐不久前打了通電話給她,問了她一些問題……」林凱德猶豫的說。
巫昊野眼皮一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只是普通問題,林凱德應該不會特地跑來找他。
「她問了什麼問題?」他沉聲問道。
「關于副總升職的事。」林凱德略微沉默了下,才神色凝重的對他說。
巫昊野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楮。果然,他最擔心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老婆怎麼跟她說的?」他張開眼楮問。
「對不起,副總,玲玲的神經有點大條,所以也沒想太多,後來才覺得不對勁,才打電話跟我說。」林凱德歉疚的說。
「她說了什麼?」巫昊野現在只想知道這個,要知道崩壞的程度,才能想辦法挽救。
「堂姐問玲玲有沒有听說過我們公司的老董和老總是怎樣的男人?是不是很疼愛妻子,所以對于同類型的屬下也寄予厚望?玲玲不疑有他,回答是。然後堂姐又問,听說副總就是因為和她結婚之後才升職的,然後——」
「你老婆一樣回答是?」
「她以為堂姐和她一樣把這件事當笑話看待,所以才會這樣回答。」林凱德為老婆不當的言詞做解釋。
巫昊野沒辦法責怪他們,因為如果他當初沒有那種邪念,或者早點對老婆坦誠這一切的話,也不會有現在這事。他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謝謝你特地來跟我說這件事。」他向他道謝。
「副總……」被他這麼一謝,林凱德更加不知所措了起來。
「不是你們的錯,所以不需要自責。」巫昊野對他說。
即使如此,林凱德還是覺得自己該負點責任,若不是他嘴碎和老婆說了這些,玲玲又怎會口無遮攔的惹出今天這事呢?
能讓玲玲這麼粗線條的人感覺到不對勁,可見舒怡堂姐的反應一定很不尋常、他真的是被嚇到,良心不安極了。
「副總,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向舒怡堂姐解釋這一切。」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說。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事我自己會處理。」巫昊野搖頭道,「你下班吧。」
「是,那我先下班了。」林凱德沉重的點頭道,又不安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巫昊野立刻拿出手機撥電話給老婆。
她的手機依然在沒人接听後轉進語音信箱,他直接留言。
「老婆,是我。你現在人在哪兒?可以回通電話給我嗎?你不接電話會讓我很擔心。關于那件事……」他不由自主的輕嘆一口氣。「等我回家,我們再談。現在只要先給我一通電話或一則簡訊,讓我知道你人在哪里就好,拜托。」
結束留言後,他又撥了一次家里的電話,祈禱她已經回到家了,可是電話那頭還是無人接听。
心情沉郁,肩膀上又似壓了千斤重般疲憊難受。
巫昊野眉頭緊蹙,必須深深地呼吸,才有辦法壓抑住想立刻拋下一切沖回家的沖動。
但理智告訴他,就算他現在沖回家也沒用,她若不在家,他回去也只是枯等,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不如還是待在公司里,一邊等她的回電,一邊把桌上成堆的工作解決掉一些,免得積成塔。
深呼吸了幾次之後,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再去想現在無能為力的事,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比較實在。
再次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他打開最上頭的文件夾,開始專心批閱文件。
***
坐在家里的客廳,舒怡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大門,一直在等它、猜它何時會被打開。
她听過他在手機里的留言了,那已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听他留的內容和語氣,她想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她以為他會著急的到處找她,她的手機或家里的電話可能十分鐘或二十分鐘就會響起一次,又或者會有人因為被他問及她的行蹤而打來找她,結果什麼都沒有。
她的手機和家里的電話自從他留言之後就沒再響過,而大門……
她原以為他至少會回家一趟確定她人是否在家,結果也沒有。
他在電話里留言說他會擔心,其實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一次又一次的空口白話,也只有她這個笨蛋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當真,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心冷、絕望。
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只覺得心很痛、很痛。
之前她可以用他工作忙來說服自己他不是真的不在乎她,而今在明白自己只是他用來升職的工具之後,還有什後借口可以讓她拿來自欺欺人?
最可悲的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對她說過那句「我愛你」,讓她即使想拿這句話來自我欺騙都沒辦法,真的是很可悲。
「鈴鈴……」
家里的電話在沉寂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終于又再次響起,她扯著嘲諷的一抹笑,伸手去接。
「喂。」
「你什麼時候到家的?為什麼不回我電話?你沒听到我在你手機里的留言嗎?」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些壓抑的怒氣。
「你現在人在哪里?」她現在只想知道這個。
「公司。」
听見他的答案後,舒怡只覺得心灰意冷,無話可說,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鈴鈴……」電話幾乎在她掛斷後的三秒內立即又響了起來。
她瞪著它看了好幾秒,不想接,因為她知道一定是他。
但她最後還是接了。
「為什麼掛我電話?」他怒不可遏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炸開。「我等你回電等了一個晚上,你不回我電話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掛我的電話?這就是你面對問題、處理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態度嗎?」他連珠炮似的怒聲質問她。
舒怡真是心寒到了極點。
電話那頭的人真是她當初嫁的那個男人嗎?她突然不確定,懷疑了起來。
「所以你想在電話里解決嗎?」她沉沉地開口問他。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如果你想這樣我也沒意見,因為我也想速戰速決。我們離——」
「不要!」他倏然打斷她,然後沉聲說︰「等我回去再談,我現在就回去。」說完,他立即掛斷電話,讓她沒機會再開口說半句話。
舒怡面無表情的將電話放回原處,然後起身走進臥房。
她看著這間她睡了將近半年的房間,從床鋪到床邊的五斗櫃,再到窗戶下的沙發座椅、抱枕和小茶幾,放眼所及的每一樣東西原本她都以為是她的,就像和她結婚的那個男人一樣,結果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她扯唇自嘲的一笑,然後走進衣帽間,從櫃子找出當初她搬到這里來時,用來裝載衣物的行李箱,開始打包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