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許諾過 第3章(2)

書房內很安靜,曾呈羿專心坐在辦公桌前處理公事,寧靜的空間里除了偶爾傳來他翻閱文件的聲音外,沒有其他聲音。

也因此即使放在桌上的手機被調成震動模式,突然有電話來時所產生的聲響還是很大。

曾呈羿伸手去拿手機,雙眼仍目不轉楮看著眼前的文件,一邊繼續工作,一邊接起電話,一心二用。

「喂?」

「請問是曾呈羿嗎?」

「我是。」

「我是李孝鈴。」

曾呈羿批閱文件的動作瞬間停頓,他皺起眉頭將簽到一半的文件簽完,然後放下筆,闔起眼前的卷宗後,這才再度開口說話。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靠向椅背。

「有。我想和你談黎雪的事。」

「抱歉,我和她已經分手很多年了,沒什麼好談的。」他冷淡的說,心里有著果然如此的想法。

「如果我告訴你她當初和你分手其實是有別的原因,你也不想知道嗎?」李孝鈴在電話那頭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才輕聲的說。

「不想。」他的聲音依舊冷淡。

「真的不想?」

「不想。」他再次答道,嘴角挑起一個輕諷的微笑,「我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你有什麼目的?」

「我有什麼目的?」李孝鈴似乎有點錯愕。

「沒錯,你有什麼目的?」他不疾不徐的說︰「我和她的事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不知道你現在千方百計拿到我的私人電話,打電話來跟我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後,傳來李孝鈴帶著試探、懷疑與不信的聲音。

「你真的是曾呈羿嗎?我認識的曾呈羿不是一個說話會挾槍帶棍、滿月復猜疑的人。」

曾呈羿沉默著沒應聲。

「你認為我會有什麼目的?」李孝鈴的聲音再度響起,反問著他,「我只是覺得你們倆這樣太可憐也太可惜了——」

可憐兩個字像根鞭子般抽痛了曾呈羿,令他不由自主反擊。

「可憐?」他冷峻的嘲諷道︰「你確定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四年前一無所有的我在你們這些富家子女眼中看起來或許是有點可憐,但是以我現在的成就,我所擁有的一切,你們誰還敢說我可憐?」

「你現在刺蝟般的反應就讓我覺得可憐。」李孝鈴緩聲道。

「你少自以為是。」

「我是不是自以為是,你自己心知肚明。」她的語氣平靜,「我只是想跟你說,黎雪當初跟你分手是有原因的,並不是她不愛你——」

「這用不著你說,她在分手時已經跟我說得很清楚了。」他忍不住打斷她,語氣依舊充滿譏諷,「她愛我,只可惜愛不能當面包吃,比起愛情,面包對她來說更重要。她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而不是一個窮小子,她當時就已經跟我說得很清楚,所以我成全她,和她分手,而她不也如願以償和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了?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跟我說這些有何用意,我和她——」

「黎雪她沒有結婚。」李孝鈴忽然開口道。

曾呈羿呆了一下,懷疑自己听錯了。

「什麼?」他無法遏制的出聲問道。

「婚禮取消了,黎雪當年並沒有結婚。」

曾呈羿腦袋一片空白,差一點就直覺反應沖口說出「為什麼」這三個字,差一點,還好他hold住了,因為這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不管為什麼都不關他的事。

腦袋恢復正常思考能力後,他如此想道。

黎雪沒有結婚,婚禮取消了的消息固然令他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不明所以,但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而且事發在他和她分手之後,他問為什麼又有何意義?

她和他已經是完全不相關的人了。他冷漠的告訴自己。

「我很遺憾。」他開口道。

「你很遺憾?這就是你听到黎雪沒有結婚後的反應?」李孝鈴似乎沒料到會听到這麼一句話,語氣中充滿難以置信。

「不然你希望我有何反應?」他冷淡的反問她。

「你至少應該要問我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問,這事應該和我無關吧。」他冷漠的說。

「曾呈羿!」李孝鈴尖叫出聲,「你真的這麼冷血無情?」

「我只是說出事實,如果你硬要說我冷血無情我也無話可說。」

「我覺得我根本不應該打這通電話給你。」

「那就掛電話吧。」

李孝鈴氣得咬牙切齒,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下怒氣。

「你真的變很多,曾呈羿。」她說,「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沒再交新的女朋友,所以我才決定告訴你這件事。黎雪和你一樣也都沒交別的男朋友,一直一個人到現在。她仍然愛著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說完了嗎?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如果你想見她,可以來找我,我會告訴你她在哪兒。」李孝鈴終于將今晚打電話給他所要傳達的最重要訊息說出來了。

「謝謝你的好意。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李孝鈴沒有應聲,她早已掛斷電話了。

他輕撇了下唇,將手機放回桌上,拿起一份卷宗攤開來繼續加班處理公事。

書房再度恢復安靜,比之前更安靜,連翻閱文件的聲音都沒了。

曾呈羿坐在辦公桌前,雖然雙眼的視線停放在攤開的文件上,但卻完全視而不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一個也進不了他的腦袋。

她沒有結婚,一直一個人到現在,仍然愛著你。

李孝鈴的話不斷地在他腦海中重復著,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再重復。

她沒有結婚。為什麼?

一直一個人到現在。真是為了等他?

仍然愛著他。應該是胡謅的,只是想試探他的反應吧?

就算這些全是事實那又如何?她和他已經分手了,而且分手還是由她提的,是她拋棄他,拋棄他們之間的愛情和承諾,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說還愛他、在等他?

而且就算她真的還愛他,真的在等他,那也和他無關,因為他們已經分手,早就互不相干了!

沒錯,就是這樣。

只是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婚禮為什麼會取消?他剛剛應該要問的。

不,不問是對的。

她是他想遺忘、該遺忘的過去,少知道一件有關她的事,他必須遺忘的事就能少一件,所以他絕對沒有做錯。

懊遺忘的人就該遺忘。

懊遺忘。

*****

有個問號一直懸在心上找不到答案,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

曾呈羿連續被折磨好幾天後,終于忍不住在假日外出時,不知不覺就把車子開到位在天母的黎家附近。

四年多沒到這附近來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路怎麼走,看樣子他該遺忘的事還真多。

他自嘲的一笑,將車熄火停在路邊。

車子的玻璃窗上貼著深色的隔熱紙,讓車外的人完全看不到車內,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會不會巧遇某人,然後泄露蹤跡。

坐在車內,他轉頭看向馬路對面那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獨棟洋房。

那是黎家,他從未踏進去一步、自始至終都只能待在外頭仰望,高高在上的黎家。

嘴角輕揚,他又諷刺的笑了一下。

陡然,洋房的大門處好像有些動靜,不銹鋼制的鐵門突然被打了開來,然後從里頭走出一對銀發夫妻。

曾呈羿遏制不住的呆了一下,因為那不是黎家人,他雖未被正式介紹給黎家人認識,但也在遠處看過他們。

所以,那對老夫妻是黎家的客人嗎?

他才這麼想而已,不料卻見老人家拿出鑰匙在那邊鎖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疑惑的蹙起眉頭,難道是他記錯路,認錯房子了?但是不可能呀,在此之前他連一絲疑惑都沒有,不可能認錯才對。

看著銀發老人家終于把大門鎖好,然後牽起老伴的手沿著馬路往前走,即將離開,曾呈羿不讓自己有猶豫的時間,直接開門下車,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朝那兩位老人家追了過去。

「老人家。」他追上去叫道。

听見後方的呼喚,銀發夫妻雙雙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向他。

「年輕人,你叫我們?」

他點點頭。

「老人家,我剛才看你們從那棟房子走出來。」他回頭指了下那間洋房,「請問一下,那里之前是不是住著一戶姓黎的人家?」

老人家搖頭道︰「之前住了什麼人我們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

「因為買下那間房子的時候,它是一間法拍屋呀,我們又怎會知道前任屋主姓什麼。」

法拍屋?曾呈羿被這三個字嚇呆了,震愕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再請問一下,你們是什麼時候買下那間房子的?」

「嗯……應該有三年多了吧,老伴,我有沒有記錯?」老先生轉頭問身邊的老伴。

「是三年多沒錯,今年八月剛滿三年。」老太太點頭說。

三年多?也就是在他出國不滿一年,黎家的房子就被法拍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句話突然從他腦袋里冒了出來。

黎家的經濟狀況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的?在黎雪和他交往之際就已經出狀況了?黎雪不知道嗎?她當初之所以會和他分手是因為這個原因嗎?那麼和魏理豪交往、訂婚也是因為這樣?還是,這才是婚禮取消的原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題從他腦袋里冒了出來,讓曾呈羿思緒一團紊亂。

「年輕人,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見他愣在那里半晌沒說話,老人家開口問他。

「沒有了,謝謝你們。」他搖頭說。

「不客氣。」

老人家轉身離開,他卻仍不由自主的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法拍屋?

媽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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