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夫為灕兒扎了針後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灕兒果真轉醒,才張開眼,她便看見秦司傲那對犀銳的眸子正望著她,有一瞬間,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少爺!」她想起身,卻使不上力。
「你今天怎麼了?生我的氣也不能不做點心吧!」他坐在床畔,眯起眸瞧著她那副病懨懨的模樣。
「我……」她搖搖腦袋,壓根忘了自己是怎麼了。
「昨天撂下狠話說不做就真的不做了?」他俯身半眯著眸望她,「原來你脾氣扭起來是這麼可怕。」
「我不是故意的。」她雖然發了燒,但還不至于忘了昨晚的事,昨晚真是她太激動,才會說出那種話。
「算了,沖著那些木村甘果,我原諒你了。」秦司傲絕魅一笑。
「嗄?!」她沒想到他會知道那件事,頓時燒熱了雙頰,不知如何自圓其說,「老天,真的好丟臉。」
「怎麼會丟臉呢?」他伸手模模她的發。
她羞赧地抬頭偷偷望著他,「我已經好多了,可以去做點心了。」
「不急,等你病好了再做吧!」他笑睨著她,輕嘆口氣,「你從一開始就狀況不斷,真不知拿你怎麼辦才好。」
「那你何不放棄?」她真的不想離開秦府。
「我不能放棄,因為我需要那三個月的時間。」一想起那件事,他的語氣就轉為急躁,任誰都听得出他的認真。
「大少爺,你怎麼了?」她眨著大眼。
「沒什麼?」他嘆口氣。
就在這時候,小廝在門口喊道︰「大少爺,藥已經煎好了。」
「端進來吧!」
「是。」小廝將湯藥端進去後,便將它交給秦司傲,隨即退下。
秦司傲先將湯藥擺在桌上,然後扶她坐起,「把這些湯藥喝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灕兒這輩子最怕喝藥,一聞到藥味便涌上一股嘔意,「求求你,我能不能不要喝那個東西?」
「不喝怎麼會好呢?」他硬逼著她喝。
「可是我真的不想喝。」灕兒捂著嘴,直搖著腦袋,「逼我喝的話,我一定會吐出來。」
「那我命人送糖糕過來,總可以吧?」想他秦司傲還是頭一次這麼伺候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婢女。
「我還是不要。」她情急之下道︰「這樣好了,我去煮些姜汁或艾草茶來喝,我打小就這樣治風寒的。」
听見她的推托之辭,他不禁又起怒火,「不準,快把藥喝了,不喝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你喝!」
灕兒驚疑的往後挪了挪,直搖著腦袋,「別……」
「那就快喝,否則就要涼了。」他索性將藥碗遞到她唇邊。
一聞到藥味,她的眼淚就飆了出來。
秦司傲仰首輕噫了聲,盯著她那雙欲泣的雙眸,「我看只好這麼做了。」
說完,他竟拿起碗喝了口湯藥,然後將她往懷里一帶,低頭含住她的小嘴,將口中的湯藥哺入她口中!
灕兒張大眸子,傻傻的望著貼近自己的俊魅五官。
此刻,他的臉好清楚、好清楚,明明白白的映在眼前,攝了她的魂,也同時讓她忘了自己正吞下難以下咽的苦澀湯藥……
就這樣連續三次,他終于將一碗湯藥全部哺給了她。
灕兒也因而莫名其妙的將湯藥喝下肚。
「這樣不是喝完了?」他扯出一抹笑痕,「你還真奇怪,乖乖喝不要,卻要我這麼喂。」
「我沒要你喂我。」回了神,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搞的,她為何淨做些丟臉的事?
「那麼你不肯喝藥湯,是不是打算讓自己病得更重,徹底逃開你不想面對的事?」秦司傲壓低嗓說︰「就算再不想離開秦府,你也必須努力做出點心。」
聞言,她心底一陣泛酸,凝聚在眼角的淚就要墜下。
她重新鑽進被窩內,「大少爺,我好累、好倦,你先出去吧!」
***bbs.***bbs.***bbs.***
連續休養幾天,灕兒的病情已好轉。
看著外頭艷陽高照的天氣,她突然想起請劉嬸幫她曬的香腸,于是打算前往灶房。
遠遠的,她就見劉嬸做著以往每天都會做的事,不由想起這些年與她一塊兒忙碌的情景。
她真的好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啊!
「劉嬸。」她在門外輕喚。
「灕兒,你來了!病好些嗎?」劉嬸一見是她,立刻走過來,關切地問著。
「好多了。」灕兒對她甜甜一笑。
「那就好,對了,你來這里是……」劉嬸拉她進去,「有沒有先跟大少爺說呀?免得他又找不到你。」
「呃……其實我已經好些天沒看見他了。」那天他一氣之下離開僕人房後,也就不曾再來看她。
「什麼?這是真的嗎?」劉嬸感覺得出她的心思,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嗯……」她有點悲傷的說︰「不過沒關系,我還比較喜歡這樣。」
「那你現在可以回來嗎?還是仍要待在東菲苑?」大少爺這麼做是放棄了?或是還要繼續做點心?實在讓人猜不透。
她聳聳肩,強顏歡笑地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還是得去東菲苑一趟。」
「也對,在大少爺還沒有喊停之前,你還是得待在那里。」劉嬸望著她略帶憔悴的小臉,「怎麼了?看你的模樣,是不是病還沒好?」
「不,我已經完全好了。」灕兒深吸口氣,讓臉上的笑容更自然,「對了劉嬸,我生病那陣子麻煩你幫我曬的香腸,曬好了沒?」
「好了好了,前兩天陽光充足,曬得可香了。」劉嬸走到碗櫃邊,將用草紙包好的香腸拿給她,「現在要去烏巷嗎?」
「對,我想趁新鮮拿過去,謝謝劉嬸。」
「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我會的。」灕兒趕緊離開廚房,準備前往烏巷。
當她來到前院,卻不期然地與秦司傲遇上,她先是怔了下,接著朝他屈膝行禮,「大少爺早。」
「你的病好了?」他這陣子趁采購食材之時,暗地去調查了一些事,果真這一切就如元欽當初所猜測。
不過說也奇怪,離家的這幾天,他一顆心竟直惦著這個不听話的小婢女,擔心她可有吃好、睡好?病情是否已好轉?
「是的,灕兒已經完全好了。」她揚眉偷覷他。
「手里拿的是什麼?」他雙臂抱胸,用下巴比比她懷里的東西。
「香腸。」
「怎麼又是香腸,你這麼愛吃香腸?」他隨口問道。
「不是我要吃的,我是要送去給烏巷的老人家。」她趕緊搖搖頭。「大少爺,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去去就回來。」
「瞧你臉色似乎還不是很好,干脆我跟你一塊兒去好了。」他搖搖紙扇,「走吧!」說完便先行往大門外走去。
灕兒見他走了,也只好跟著。
一路上她想了好久,終于說出心底的話,「大少爺,上次你送我的珍珠鏈,我想還你。」
「那東西已經是你的,隨你怎麼處置,但就是不準還我。」
「可是——」
「再說我可是會將那攤子上的首飾全部買下送你。」他這話還真是嚇了她一跳,接下來她什麼話都不敢再說。
到了烏巷後,灕兒立即掛著笑容跑了進去,「李女乃女乃、江爺爺……我來了……」
「灕兒,是你呀!」幾個老人家正好在院子里閑聊。
「女乃女乃,我帶了香腸給你們。」灕兒先將香腸放進屋里,「大家分來吃喔!」
「灕兒,真的謝謝你,咱們非親非故,你卻一直照顧著我們幾個老人。」江爺爺啞著嗓對她道謝。
「別這麼說,能為你們做點事,我也很開心呢!」
李女乃女乃笑著拍拍她的手。
灕兒揚眉望著他們臉上帶著愁意的笑容,便問︰「看你們似乎有心事,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搖搖頭,卻一句話也不說。
灕兒不解地看看他們,發現周爺爺居然不在,「對了,周爺爺呢?怎麼沒看見他的人?」
「他……」李女乃女乃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得了重病,听大夫說醫治他的藥很昂貴,我們完全沒辦法……」
「要多少銀子?」灕兒問道。
「一天一兩。」
「天!」灕兒的薪俸也不過才一個月三兩呀!
「灕兒,你就別為這事傷腦筋了。」李女乃女乃搖頭一嘆,「這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灕兒咬咬唇,回頭看了一直沉默不語站在門口的秦司傲一眼,便對他們說︰「這事我會想想辦法,我先回去了。」
與老人們道別後,灕兒便和秦司傲步出烏巷。
途中,她鼓起勇氣對他說︰「大少爺,你剛才也听見那件事了吧!不知……不知你願不願意幫周爺爺?」有能力幫助周爺爺的就只有他了,灕兒並不想失去這機會。
「我是可以幫忙,但是——你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吧?」他話中有話道。
「什麼意思?」
「就是凡事不能吃虧,所以我們就當成生意來談好了。」他俯身望進她那雙懵懂的眼。
「談生意?」她愈听愈不明白。
「也就是一種交易,我可以幫周爺爺買藥,直到老人家的病痊愈為止,但你得認真的幫我做點心,如果讓我察覺你偷懶的話,交易立刻停止。」他一字字慢慢的說,希望她能听得清楚。
灕兒重重閉上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我答應你。」為了救周爺爺,她願意犧牲自己。
可不知怎地,答應之後,灕兒竟然覺得胸口好悶,隨即撫著胸口直奔秦府的方向。
秦司傲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但他卻不得不這麼做呀!
***bbs.***bbs.***bbs.***
灕兒待在廚房里,專心做著「鱔魚糊黃金塔」,只是她過去也並非全然不用心,而是對葷食壓根沒轍。
為此,她特地前往老爺的寢居。
「老爺,打擾了,有些事我想問您。」灕兒在他床邊行禮道。
「是關于點心的事嗎?」秦懷佑微微張開眼。「你就問吧!」
「您說這鱔魚糊要微酸帶甜,卻不要甜中帶酸,肉質要女敕,糊要有點稠又不要太稠。」她指著紙上所寫。
「是啊!怎麼了嗎?」
「老爺……我實在做不出這口感,能換一道點心嗎?任何素食都行。」她軟軟懇求道。
「菜單既然公布了,你也抽到這道點心,就不能更改。」秦懷佑笑望著她,「灕兒,我記得你本來是在灶房里干活的是嗎?」
「對。」
「那麼應該對料理很拿手才是,我所寫下的口感雖然有矛盾之處,但也有重有輕,你自己衡量吧!」他語重心長地道。
「有重有輕?」她沉吟著。
「沒錯,我累了,你下去吧!」秦懷佑說完後,便躺了下來。
「老爺,那您休息,我退下了。」她微皺著眉離開老爺的寢居,一路上不停想著他剛剛所說的話。
「咦?!」她突然頓住腳步,眼楮一亮,「老爺該不會是這個意思吧?」主意一定,她立刻往東菲苑而去。
到了東菲苑的灶房,她先從鱔魚的肉質下手,每每有了心得,就不忘拿筆墨寫下;再來就是糊的味道與黏稠度……就這麼一直過了晚膳時間,她都忘了去用膳。
一整天沒看見她的秦司傲終于找到了廚房,在門邊站了好久,發現這丫頭居然忙得連看他一眼都沒!
呵!這丫頭一用起心來竟連飯都不吃了!
「咳咳……」他輕咳了兩聲。
她這才意識到旁邊有人,趕緊回頭,「大少爺,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沒想到你居然忽略我到這種程度!」他輕哼兩聲,「不餓?」
「餓……」她驀地走到窗邊,看看外頭暗沉的天色,「已經很晚了嗎?」
「早過了晚膳時間。」他沒好氣的說。
「真的!」她望著他說︰「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我可沒偷懶,從午後我就一直待在這里做點心。」
「我沒要你這麼賣命,快去吃飯。」他催著她。
「可時間剩沒幾天了,我得加把勁。」她就快要抓住味道,這一走又得重來一次。
「不急于一時。」他受不了了,猛抓住她的手就往外帶。
「大少爺……」走了一段路後,她不得不甩開他,「這時候飯菜也都沒了,去也是白去。」
「那就去秦寶酒樓吃。」
他將她強行帶出府邸,往秦寶酒樓邁進.
一踏入酒樓,他立刻對掌櫃說︰「把好菜好酒端出來。」
「馬上送上。」掌櫃一見是老板,立刻親自來招呼.
飯菜很快的送上,還有一壺酒,「秦老板,這些夠嗎?還需要什麼盡避吩咐。」
「我們才兩個人,這些夠了。」他看著還不肯拿筷子的灕兒,「別鬧別扭了,快吃呀!」
她噘起小嘴兒,「是。」
吃了幾口後,她問︰「大少爺,你在府中還沒用過晚膳嗎?」
「用過了。」他輕輕扯笑。
「那你為什麼還叫這麼多菜?」天……這一堆菜,她怎麼吃得下?
「放心,我食量好得很.」他很快地又爬了半碗飯,又倒了杯好酒,邊吃邊喝,好不暢快。
「果然食量好!」既然如此,她也不好說什麼,繼續夾菜吃,「酒樓的菜真可口。」
「那還用說,我雖然不懂料理,但是我這張嘴可挑了。」他瞅著她笑說︰「如果愛吃,以後我可以包一些回去給你吃。」
「不……不用。」他這些話,讓她心口驀然一撞。
「別客氣,因為你在我心底是與眾不同的。」他說的是真心話,只是真心話通常不讓人采信。
「嗄?」她趕緊低著腦袋,雙頰燒紅了。
「呵!你真有意思,快吃吧!」
這時,外面突起騷動,掌櫃出去探探後立刻奔回來,「秦老板,迎春院的張熊來找你了,正好元欽也來了,將他擋在外頭。」
「張熊?」
「對,好像是為了蘭玥姑娘來的。」掌櫃壓低嗓,但還是讓灕兒听見了。
「我出去看看。」秦司傲放下碗筷,立刻走了出去。
灕兒心急的站起,正想跟出去卻被掌櫃擋住,「姑娘,你別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不過是女人的事。」掌櫃尷尬笑笑。
「哦……」灕兒頹喪的坐下,一想起蘭玥,她心口居然會莫名發酸。看見桌上的酒壺,她立刻拿起倒了杯,學秦司傲的方式一飲而盡。
「咳……怎麼那麼難喝。」她連咳了好幾聲,但是一會兒後,那微醺的感覺似乎還不錯,于是她又忍著喝了好幾杯。
掌櫃回到櫃忙著,壓根沒發現灕兒已醉了。
秦司傲處理完之後走進酒樓,掌櫃立即上前問道︰「秦老板,沒事了吧?」
「沒事,張熊喝醉了,道理講不听就給了他一拳,元欽已經背他回去。」秦司傲說完,才步回座位,赫然發現灕兒已將一整壺酒都喝完了,整個人搖搖晃晃的。
她笑咪咪的看著他,「大少爺……這酒好喝,喝了會飄呢……」
「你在搞什麼鬼?」他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猛,將這壺烈酒全灌下肚。
「我的心底好不舒服,人家都說酒是解藥,我才想嘗嘗的。」她眯眸笑望著他。
「解藥?對你而言是毒藥!沒想到你真喝光了,服了你。」他拿起空酒壺搖了搖。
沒轍了,他只好將她抱起,直往外走,「你這丫頭,真該打你一頓。」
「大少爺……」她難受的掩著口,「我好想吐。」
「拜托,你行行好,給我忍著點。」他瞪大眼,警告著,「不準吐,不……小心我的——」
話還沒說完,灕兒便嘔了聲,吐得他一身,身上的高級絲綢已是慘不忍睹,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天,這情況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秦司傲無奈搖搖頭,只能憋著氣,快速將她抱回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