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易風來到外廳,一見藍翎侍衛齊別陽,立刻拍拍他的肩道︰「辛苦了。」
「哪的話,大人。」齊別陽拱手道。
「如我預估的時間回來,可見你一定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定很累了。」納蘭易風揮袂坐了下來,「你也坐下吧!」
「是的。」齊別陽坐下後才道︰「大人,你交待的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王爺八年前是曾去過莎羅村。」
「我阿瑪真的待過那兒?住了多久?」納蘭易風又問。
「據我打听應該有半年之久。」他淡淡一笑。
「半年嗎?」納蘭易風沉吟了會兒,「時間點都差不多,詳細情形你再說清楚點兒,可知道他住在哪兒?是在哪兒被暗殺的?」
「老王爺是住在廟里,說是暗殺倒不如說是失蹤,當晚老爺消失後就沒再現身,但是不離身的玉扳指卻在廟里的某人身上找到。但對方直喊冤,嚷著東西不是他偷的,是老爺贈給他的,而他更不可能殺害老爺,廟里住持言德竟還為他作證,因此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這話一說完,納蘭易風整張臉都綠了,「怎麼可能呢?東西在他身上,矢口否認就沒事了?而我阿瑪究竟是失蹤還是遇害?」
「王爺當時住的房間滿是血跡,看來應是遇害。」齊別陽垂首道。
「該死,物證俱在,怎能包庇?」納蘭易風握緊拳頭,往桌上重重一擊。
「那人為人忠厚老實,老爺住在廟里那段期間最喜歡找他下棋,因而沒有人相信是他做的。」齊別陽說來也無奈,「況且那廟純屬化外之地,他們有自己的想法與作法,還真不是外人可以干涉的。」
「就算大清王朝的王法也沒轍?」納蘭易風蹙起眉。
「是的,可以這麼說。」
「那人叫什麼名字?」
「住持說他只記得他叫阿義。」齊別陽趕緊又道。
「阿義!看來我非去一趟不可了。」八年前納蘭易風的阿瑪敬武侯趁皇上恩賜的假期前往漠北走走,想再回味一下滿人的大漠風情,卻就此一去不回。
為此,納蘭易風一直擱在心上,只是當年才十六歲的他實在無力進行任何調查,如今經由努力他終于升為領侍衛大臣,當務之急便是查出他阿瑪的死因。
「大人,北京城需要你,你還是留在這兒,由我帶領手下前往查探。」齊別陽覺得他有責任這麼做。
「沒關系,過陣子我該處理的事情也該告一段落了,倘若不是太忙,我想親自走一趟,更想去瞧瞧我阿瑪以往嘴里直喊著的漠北。」步向窗邊,納蘭易風緊眯雙眸,盯著外頭紛落的粉櫻。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齊別陽遂道。
「不必。」納蘭易風回頭道︰「你才剛回來,好好休息吧!我會自己看著辦。」
「可是……」
「別說了。」他打斷齊別陽的話。
「是,大人。」見大人心意已決,齊別陽就不再多說什麼,只能順從大人的意思了。
時間過得真快,不一會兒太陽已西沉,西邊只余一抹紅。
曉艾站在侍衛處大門外看著那匹白駒,有事沒事就只會趾高氣昂的朝她噴氣,要不就拽拽地瞪著她。
好幾次,她都偷偷對著它的馬吐舌做鬼臉,好像這麼做她才能一吐怨氣似的。
而從大門出來的納蘭易風看見的就是她對著馬擠眉弄眼的樣子,于是皺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她嚇了一跳,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對我的馬好像很有意見?」他抿著唇,淡淡勾出一絲笑影。
「不……不是,小的不敢。」她轉首望了白駒一眼,「只是它真的太神氣了,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它那副德行。」
她愈說愈不滿,卻沒想到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話,引起納蘭易風的質疑,「你是什麼意思?一人得道,指誰?」
曉艾這才猛地愣住,傻傻地望著他,「我……我是指……指其他人,說書的不是常把這話掛嘴上?」
「哦……你的意思是引用說書的話?」納蘭易風瞅著她低垂的小腦袋,「把臉抬起來。」
她心一驚,「做什麼?」
「我要你抬起來,你就乖乖抬起來。」這丫頭還真是不听話。
「是。」曉艾緩緩把臉抬起,直勾勾望著眼前那張帥性倜儻的臉孔,「大人,我說的是真的,我只是……」
「你只是把我當成那得道之人,把我的馬兒當成了雞犬?」他半眯起眸直視著她閃避的眼,「還真有你的。」
「小的知錯,請大人恕罪。」曉艾突然咚地往地上一跪。
她這一跪,膝蓋撞上石子地,痛得她眼淚都快輾出來了。
「傻瓜,誰要你跪來著。」看出她痛苦的表情,他立刻將她拉了起來。
「大人,謝謝你原諒我,以後我不會再對你的馬兒發牢騷。」嗚……好痛,但是她擔心又觸怒大人,眼淚只敢含在眼眶里,不敢掉下來。
「上馬吧!」他躍上白駒的背。
「大人,我還是自個兒走回去吧!」剛剛她直對它做著鬼臉,這匹馬好像不太喜歡她,如果對她報復怎麼辦?
「如果你要用走的,恐怕走到天亮還沒辦法回到府邸,你到底想做什麼?別惹得我生氣。」發現其他侍衛長直瞧著他們,不難從他們眼中看見驚訝與疑惑。
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屬下面前盡失身分。
「是。」曉艾只好試著踩在鐵環上,慢慢靠自己上了馬背。
唔,她終于上馬背了!看來熱能生巧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抓好,出發了。」他這話一落,立即策馬前進。
曉艾完全不知道要抓哪兒,又不敢再得罪大人,說不定他午膳時對她做的那些事就是在懲罰她。
于是,她只能趴在馬兒身上,牢牢抱著它,並小聲對它說︰「不要把我扔下去,下次我不會再對你做鬼臉了。」
納蘭易風低頭看著她如此親昵地抱著白駒,心底竟升起一股酸意,「你這是干嘛?起來。」
「大人,我不想掉下去。」馬兒晃動得厲害,她真的好怕。
「你還真是。」他將她拉了起來,轉過她的身子,「抱著我。」
曉艾就這麼被動地抱緊他結實的腰,這個動作竟然比晌午出發時還要親近,滲進她鼻間的是他那混著汗水味兒的粗獷氣息,令她的心口狂亂無序地跳動著。
就這麼,他們一路靜默的回到領侍衛大臣府邸,她一下馬。膝上的疼差點兒讓她站不住,但她還是硬撐著。
「來我書房一趟。」丟下這話,納蘭易風便直接步向後面。
曉艾一跛跛的走進大門,這時管家克澤叔好奇地上前問道︰「大人帶你去侍衛處做啥呢?」
「做飯,大人說想試試我做的菜。」她誠實回道。
「那大人覺得怎麼樣?」克澤叔又問。
曉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說他很滿意。」
「大人滿意!」他猛地瞪大眼,「那真是太好了,以後廚房忙不過來,你就可以去幫忙了。」
「當然可以了。」她甜甜一笑,「如果有需要都可以叫我……啊!對了,我得去大人的書房了。」朝他點點頭,繼續一跛跛地朝前走,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何要跪得這麼用力?
來到書房外,她輕輕敲著房門,「大人,小的來了。」
「進來。」納蘭易風抬頭看著她,「怎麼這麼久?」
「呃……因為膝蓋疼,走路慢了點,大人有什麼事?」她這回規規炬炬地站得遠遠地。
「你怕我?」看她的舉動他就能明白。
「有點兒。」曉艾也誠實回道。
「過來這里坐。」他指著前面的椅子。
這次她卻遲疑了,每次大人叫她過去,總會出其下意做出一些她無法理解的事,讓她有些膽怯。
「怎麼?又不听話了?」這丫頭的膽子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居然次次違背他的命令。
「不,小的不敢,只是大人可不可以在那兒吩咐呢?」她大著膽子說。
「不可以。」他立刻回絕。
「那我知道了。」曉艾緩緩的走過去,坐在納蘭易風指定的位子,戰戰兢兢地望著他。
「將褲管卷起來。」他繼續命令。
「啊?」曉艾愣了愣,卻傻得不知道該怎麼做。
「為什麼老是要我一句話說兩遍你才听得懂?」納蘭易風板起臉,「真要我再說一次嗎?」
「不用,我听懂了。」曉艾立刻將褲管卷起來,這才瞧清楚自己的膝蓋除了破皮滲血外,還腫起來。
看著她的傷勢,納蘭易風雙眉狠狠皺起,「侍衛處外怎麼會有這麼多小石子?」
「可能是前陣子下了大雨,侍衛處地勢較低,石子都堆積到門外了。」曉艾直覺說道。
「你怎麼懂得這些?」他挺意外。
「因為在北京城住久了,對這里的地形多少有些了解。」曉艾恭敬地回答。
「你倒是懂得不少旁人會忽略的事。」說著,他便從腰袋中掏出一只藥瓶,撒了些藥粉在她膝上。
「忍一忍,撒上才好得快。」將藥撒上後,他再拿來兩條白布為她包扎,「這樣就可以了。」
「謝謝大人。」她抬頭道謝,兩人的眸光就這麼在空中交會,頓時像凝住了般,久久無法移開眼神。
納蘭易風半眯起眸,笑問道︰「怎麼一直看著我,喜歡上我了?」
曉艾渾身一僵,沒想到他竟然問得這麼直接,兩腮頓時染上紅霞。她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雖然她為大人著迷,但是喜歡大人是她從來都不敢奢望的。
懊不會,這又是大人在測試她吧?
她趕緊回答,「大人,你說笑了。」
「說笑?」他的眉隨之擰起,冷冷地瞪著她,「你真以為我是在說笑?」
「小的這麼卑微,怎敢喜歡大人?我不會自不量力的。」她膽戰心驚地解釋。
納蘭易風雙眼眯起,揚起一絲不達眼底的笑意,「太好了,你果真有自知之明,可以先退下了。」
走出書房,她直覺不對勁地皺起眉,回頭再望了眼書房,無法理解最後他臉上的那抹笑容代表著什麼?
只覺得好陌生、好冷!
輕嘆了口氣,她便朝下人房走去,今天真的好累……如今一安靜下來,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吻,與兩人的肌膚相親,讓她的心更無法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