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下堂妻 第3章(1)

淮園的東苑,是仇胤康的私人住處,也是他處理商行大小事務之地,除了書房外,還闢有一雅致側廳,地段隱密,得以自在的賞花、喝茶,是他獨自思索與好友暢所欲言的地方。

此時,謝元朗卻注意到,這名與他同拜一位隱士學武而結下兄弟情的好朋友,竟然……在發呆?!

他微笑的為自己倒了杯茶。呵,這可真難得啊!

仇家自漢朝以來就是名門望族,世代經商。可惜的是,人丁單薄,像被詛咒似的,一代就只有一名男了,但這名男丁才貌雙全,皆為人中之龍,一人可以抵十人用,個個都很會善用時間,行事利落果決,可此刻,這一代的仇家大少爺,竟然在發呆?!

「想什麼?」

「說來可笑,我在想夏敏敏。」仇胤康坦言,自己無法不去想他的下堂妻。

「這的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笑著贊同。

謝元朗是吏部尚書之子,容貌俊雅,有股斯文氣質,實則允文允武,與仇胤康合作生意,因而在此置產定居。月前他在京師與家人團聚,昨晚才返回江都,今日就來找好友,因為他的管家告訴他,街上傳言紛飛,撞崖自殺的夏敏敏醒過來了,但也接到好友的休書一封!

他一到仇府,便向好友證實了這兩件事,只是萬萬沒想到,好友竟然會把時間浪費在那個爬牆的壞女人身上?!

「她變得很不一樣,但有些部份還是她,所以,我覺得很困惑。」

仇胤康將她醒來後的這段日子,有些根本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娓娓道來。

謝元朗听了也是瞠目結舌,尤其是她為了救一只小鳥爬樹,還有逗弄濤兒,甚至跟小丫環說謝謝等等,都令他大呼不可思議。事情太過詭異,這些絕不是性格剛烈的夏敏敏會做的事!不過——

「那種女人還是早早甩了好,可別著了她的道!她不過是在做困獸之斗,看能不能逃過被你休了的命運吧。」身為好友如此說。

他也有同感,只是,好友並沒有看到她那雙特別靈動吸引人的慧黠明眸,還有她直言無諱時的率性,不然……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好友也極可能會被她吸引,因為他的身體里流著反骨的血液,不愛那些行事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

謝元朗見好友還在深思,笑笑的拍拍他肩膀,「別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那種討人厭的女人身上。這一次從京師回來,我爹給了我一件事,你得幫忙。」

仇胤康努力的將那張調皮的笑靨拋置腦後,微笑的看著他,「說吧。」

「我想選派你為貢士,到京師參加會考,及第後,再參加吏部銓選,只要一關一關的過,你就得以授予官職,日後,在商場上可是一大助力呢。」

「你明知道我對當官沒興趣。」

他知道,傳聞仇家先祖在官場上與一股惡勢力糾纏,差點慘遭滅門,自此,仇家子弟不當官就成了祖訓,可是——

「不當官卻得招待官,尤其一些高官乘舟游江都時,仇家可都是大失血。」

「那些高官總是極盡奢華之能事,要吃好、喝好、住好,身為江南第一首富,不跳出來,也會被推拱出來。」仇胤康在這方面倒看得很淡。

謝元朗不贊同的搖搖頭,「你一旦當了官,他們總會忌諱些,不敢吃定你。」

他知道好友是為了他好,不過……「要做大生意,成本要大,交際應酬打通關的費用也大,何況,你也是我的生意伙伴之一,相較之下,他們對我可比其它商行要客氣多了。」

「但你還是冤大頭──」

「等等!主子,大夫人,妳不可以來這里的!」書房外突然傳來小羽驚慌的叫聲,緊接著,是他們兩人的隨侍。

「大夫人——不對,是這位夫人,妳並沒有被允許可以進來東苑。」

「我家主子跟仇爺有要事商討,請妳止步!」

「很好,我這個客人也有事要跟仇爺商討,而且等了三天三夜,那家伙連點回音也沒給我,不得己之下,我只好自個見來了,請兩位先生——呃,壯士見諒,閃邊見!」

謝元朗錯愕的看著好友,「這聲音明明是?可是語調還有用詞卻……」

仇胤康點頭,很快的從椅子上起身。「是夏敏敏沒錯,這三天,她要小羽來找我,說有要事跟我談,我沒空理她,看來她沒耐心等了。」

挑眉看著他快步往門口走去。沒錯,外頭是愈吵愈凶,可是胤康的腳步會不會太急了些?

「再敢攔我,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

「夫人!」

「請止步!」

「看,天空怎麼有好幾個人摔下來了!」

什麼?!仇胤康很快的拉開書房的門,還沒說上半個字,竟然就有人一頭撞進他的肚子。

「噢!」夏敏兒沖過了頭,撞到正門硬邦邦的肉牆不說,還倒彈三步,跌坐地上。「好痛哦!」她先模模,又模模閃動著滿天星星的頭,「痛……」但在痛過之後,這個世界在旋轉嗎?她覺得好暈哦!

小羽急著蹲下,扶起臉色蒼白的她。「主子,妳沒事吧?」這個腦袋撞壞的主子真是讓她愈來愈擔心了。

「怎麼會沒事?」拍拍小羽的手,示意她放開她後,夏敏兒一臉沒好氣的瞪著站在門口的仇嵐康,「你不是有武功?應該瞬間就能閃開的嘛!」

「我沒料到有人會愚蠢到用頭來撞門,想試試哪一個比較硬!」他也不客氣的頂回去。由于沒有想到,也事出突然,她那一撞可是撞疼了他。

「拜托!我從那兒沖來,好不容易蒙過那兩個門神,想說到門前就停下腳步,哪知你——算了!」她柔了柔頭,「我有事跟你說啦!」

他抿緊唇,看著她身後一臉尷尬苦笑的兩名侍衛,接著抬頭望那蔚藍無雲的天空──

「甭看啦,我騙他們的。」她大步走過他身邊,沒想到這間書房里還有另一名俊逸過人的帥哥。

謝元朗看到她也感錯愕。甭說外表、神態,就連走路姿勢都不像他印象中步步生蓮的夏敏敏啊!

「你肯定是另一個門神的主子了,拜托好不好?你們是男的耶,長得也不錯看啊,干麼要人守著門?」她柳眉一皺,突然杏眼圓睜,「還是,你們正在做見不得光的事?像斷袖之——」

「妳應該不是來嚼舌根的!」仇胤康泠冷的嗓音打斷她的胡言亂語。

「知道等待的滋味了吧?我講一句話的時間就令你感到不耐了,想想我苦等三天的感覺。」

她狠狠瞪他一眼,卻發現自己矮得太過份了,她想也沒想的就扶著桌子,站上椅子,惡狠狠的與這個可惡、差勁、沒品的前夫眼對眼、鼻孔對著鼻孔對峙。

這、這女人!仇胤康不知該瞪回去,還是該把她抓過來——親?!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不僅嚇到自己,還發現他竟然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手足無措。

「哈哈哈……」看著這一幕,謝元朗忍俊不住拍腿大笑起來。

「主子啊!快下來。」小羽羞紅臉,頭一次覺得跟著這個主子好丟臉啊。

夏敏兒這才跳下來,但這利落一跳,讓仇胤康更是一愣,而謝元朗則是笑得更大聲。

「看來胤康說的沒錯,妳在大難不死之後,變得很不一樣。」

「是,我撞到了頭嘛,很多行為舉止都變得很怪。不過,我想大部份的人都覺得我在耍什麼詭計,包括您旁邊的那一位!」她還煞有其事的做了個請看仇胤康的手勢。

瞧她語調俏皮、神情靈活的模樣,謝元朗還真的有點兒傻眼。

「對了,您又是哪一位?」她大刺刺的打量起陌生人,一身圓領紫袍,頭戴綸巾,五官端正,一雙黑眸里流轉著動人的親切與溫暖,可見他的性格不似仇胤康淡漠嚴峻,應是個寬厚隨和,可以說話的好人。

他細細的打量她那美麗俏皮的笑臉,忍不住的回以一笑,「我是某人的好友謝元朗,」他也學她比了個請看仇胤康的動作,「我必須說,我比較喜歡撞到頭後的妳。」

嘿,這家伙很上道!夏敏兒莞爾,「我也必須說,你比送休書給我的某個人要討人喜歡多了。」

謝元朗先是一怔,隨即爆笑出聲,「哈哈哈……」她的膽子竟如此大,他相信她真的撞壞了頭!

仇胤康可不高興了,尤其看到她跟好友兩人你來我往、有說有笑,而他卻被晾在一旁,還成了她調侃的對象,此刻他的臉臭得跟糞坑里的石頭沒兩樣。

他繃緊了張臉,冷聲道︰「很高興你們如此和樂融融,但我很忙,還是我走,把——」

「嘿,不不不,我知道我們都快受不了彼此,所以,我們得好好的談一談。」夏敏兒急急拉住他的手臂。

快受不了彼此?!謝元朗一听又放聲大笑。看著狠狠瞪著自己的好友,他知道自己該節制笑意,但他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實在是忍不住啊!

真是難得,有多少姑娘想接近好友,這個下堂妻不急著修補關系,竟然還想趕快甩開他。

「我不知道今天的茶加了笑藥。」受不了好友不給面子的一直笑,仇胤康臉色可是臭到不能再臭了。

「我馬上走。」

知道該適可而止,謝元朗笑到眼眶含淚的走了幾步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笑咪咪的好友妻一眼,見她竟然笑著朝他揮手再見,他又想大笑了。她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好友的怒火?有趣!他居然有一股沖動想留下來看好戲,但好友兩道冷光又筆直射向自己——

唉!他只好帶著一肚子的遺憾離去了。

氣氛凝滯,關上書房門,小羽被留在門外,讓夏敏兒一人獨享仇胤康的熊熊怒火。

有必要全身冒火嗎?她跟著父母世界各國到處跑,黑人、白人、紅人、黃種人什麼人沒看過,但就沒看過好像連發梢末端都著了火焰的古早人!

當然啦,他這一火,一股攝人的尊貴霸氣就向她籠罩了過來,附帶的是自負又狂傲的氣勢,讓她很不舒服!

但他眼里的夏敏兒就讓他看來舒服嗎?

一張素淨的俏臉上,大大的寫著「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的幾個字。

「快快把話說一說,我還有事要辦。」他繃著俊臉冷聲道。

厚!口氣很差耶!夏敏兒瞪著他,本想遵照辦理,來一段現代饒舌,但她天性善良,想想他也算是老老祖宗,跟她差了千多歲。她還是敬老尊賢點吧!

雙手輕放在桌上,她道︰「好吧,听好了,我過去跟你要求的一大堆東西有變動,現在我只要一個女乃娘、小羽跟濤兒,轎子就免了,我不習慣讓人扛著走,馬車一輛就行,馬兒就兩匹吧……」

仇胤康一臉錯愕,壓根沒想到她是來跟他談這些,而且,隨著她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後,認真說來,可比她先前一次又一次逐項增加的條件,還少了一半以上。

終于,她雙手一拍,大大的吐了口氣,「好了,這一部份說完了。」

黑眸半瞇,「到底怎麼回事?之前厚顏無恥的對要休掉自己的丈夫獅子大開口的要了一大堆,現在又去了一大半?」

夏敏兒聳聳肩,回他一句,「女人很善變的嘛。」

「但絕不會是『貪得無厭』的夏敏敏!妳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她二度聳肩,「這世上無奇不有!也許從馬車上掉出來的那一撞,並不是撞壞我的頭,而是把原來的靈魂給撞掉了,又在因緣際會下,另一個靈魂剛剛好摔進這個身體里?」說到後來,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挑眉看他。

「簡直荒謬!」熊熊怒火陡起。

唉!不意外的答案。夏敏兒清一下喉嚨,徑自說下去,「好了,言歸正傳。我要講另一部份,還是最後的部份,我個人希望在兩天內完成,然後,我就走人。」

對于當禁臠,她可完全沒興趣,外面的世界雖然古早,但絕對比這里迷人、有趣!

她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可以從她還神情看出來。

為什麼?一個因為自覺得丟臉而絕望自盡的女人,如今卻像擁有了一個嶄新的靈魂般,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他去過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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