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杜泰安送上門的美人們,仍讓閻羿交由田管事給帶離閻府。
此刻的廳堂里,氣氛凝重。
閻羿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母親,俊美而 悍的臉上布滿怒火。「娘不知道杜泰安是從何處找來那些女子的嗎?」
柳月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才將茶杯放在桌上,冷聲回道︰「我知道,但你的紅粉知己不也來自花街柳巷?要是剛剛那些你看不上眼,就讓楊燕進門來伺候你好了。」這也是她在佛堂苦思數日想到的方法,只是沒想到這麼巧,杜泰安就送了幾名過來。
讓楊燕進門?秦依依臉色刷地一白,但身邊人粗厚而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悄悄的抬頭。
閻羿給了她一記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教她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閻羿銳利的黑眸隨即瞪向他一向尊重的母親,「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這事,娘會主動替你辦妥。」柳月神色冷峻的丟下這句話,越過眼眶泛紅的秦依依往佛堂走去。
閻羿額上青筋暴突,不明白母親為何變得不通情理。
咬咬牙,他目光回到秦依依蒼白的臉上,將她微微顫抖的小手包覆在自己的雙手內。「你別在意……」
她緩緩的搖頭,聲音痦咽,「不行,不可以不在意,她是你娘,我的婆婆,我無法不在意她的想法。」
「但……」
「羿,請你支持我,讓我跟娘單獨談談,我必須知道她不滿意我什麼地方。」
「……」他不免有些遲疑。娘性情固執,加上對這事的態度堅決異常,讓依依去跟她談真的好嗎?
只是看著眼眶泛紅的她,閻羿嘆了口氣,還是妥協了。看來不讓她去跟娘談談,她心里也會不好受。
他深吸口氣,看著兩個眼楮泛紅的丫頭,看來她們也為主子抱屈難過吧。
「好吧……」他點點頭,只能先回凌松閣。
秦依依雖然追上柳月,但她根本不理她,一直到佛堂外,柳月才停下腳步,神情陰郁的看著她。
雖然她都待在佛堂里,可是田管事還有雲緞坊的管事都會被她叫來報告兒子跟她相處的情形。
所以,她知道這孩子有多努力,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取悅及伺候兒子上,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喜歡她,不然,她會狠不下心讓她代替兒子去死。
只不過,事情發展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兒子竟然愛上這個他不可以愛上的女人!
「請娘告訴我吧,您是不滿意我什麼地方,我願意改,也什麼事都願意做,只要娘喜歡我。」秦依依誠懇的看著她道。
「你真的什麼事都願意做?」柳月眯眼問道。
「嗯!」
「好,你跟我進來。」
看著她在蒲團上坐好,柳月這才娓娓道出要她做的事。
秦依依的神情從迷惘轉為哀傷,婆婆要她對閻羿冷漠疏離,還說了迎她入門的真正原因,這令她的心情澎湃,淚水不曾停止。
難怪婚事如此匆促低調,難怪婆婆會要這麼多女人來伺候閻羿,因為她陪他的時間有限!
「可是,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不是嗎?」她不願意相信。
「孩子,我也不是迷信的人,但算出這死劫的炎光大師,這幾年都是他替羿兒算流年的,幾乎事事都讓他給料中了。」強撐的冷漠面具早在說出內心煎熬後卸下,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擔心兒子的母親而已。「再怎麼說,我也不能拿羿兒的生命來賭!」
是啊,怎麼能拿命來開玩笑,一旦賭輸……心刺痛著,秦依依的臉像雪一樣慘白。
淚水不斷,柳月握住秦依依同樣顫抖的雙手,嗓子痦咽。「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相信你一定能體諒我做母親的自私,我不能讓羿兒對你的感情愈放俞深……」
「我明白。」她哽咽點頭,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可是她的心好痛,痛得就快要死掉了!
這天過後,閻羿就發現秦依依變了。
餅去的她個性直率,有點多話,眼中總是閃爍慧點的神彩,在兩人相知相愛後,她更是笑容可掬,像只快樂的蝶兒四處飛舞,全身上下散發著幸福的光芒。
但近日以來她變得安靜,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甚至不再到馬廄去看戰駒,就算到了她最愛的雲緞坊也常常心不在焉,他知道她心中有事,只是他不想逼她,他相信時日一久她總會想開或主動告訴他。
這一夜,燭光映照下,他逕自換妥衣裳後上了床,將背對著自己的秦依依攬進懷里,他感到她的身子一僵,這令他有些挫敗,事實上,他已經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抗拒他的親近。
但他仍溫柔的將被褥拉妥,手臂收緊,想著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擁著她睡覺也好。
沒想到她突然掙開他的懷抱,坐起身來。
他蹙眉,跟著起身,看著她爬過自己下了床,套上鞋子。
「依依?」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勉強對他擠出一絲笑意,「抱歉,我睡不太著。」
她眉宇間帶著一抹他無法形容的深沉抑郁,他跟著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到她身前,她卻低頭回避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被某些事困住了,所以我給你時間去整理,等你主動告訴我……」
她眼眶微紅,仍是沉默。
「到底我娘跟你說了什麼?」他執起她的下頷,硬是逼她正視他的眼眸,他很清楚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心陡地一驚,她的臉色微微發白。「沒、沒什麼,只是她就是不喜歡我。」
「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困擾?娘這段日子的言行令人難以理解,但過去的她並非是這樣的。」
雖然這麼勸慰她,但他很清楚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握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他的黑眸直勾勾的凝睇著她。
擔心被他洞悉了她的無奈和害怕,她陡地抽回手,轉身背對他。「你先睡吧,我想坐一會。」
他抿緊唇,看著她在椅上坐下,望著窗外的皎潔月色,神情哀傷。
他不願意再這麼下去了,他臉色一凜,走到她身邊,雙臂放在椅子的左右,俯身逼近她,「看著我。」
她緊咬下唇,緩緩的轉頭看他。
他隱忍著胸口的怒火,「我再問一次,娘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眼眶一紅,她連忙將熱淚壓回。
他咬咬牙,「沒有?你的態度是從那時候開始轉變的。」
「真的沒有!」咽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她仍堅持不吐露實情。
「你不信任我!」他挺直腰桿,眼神轉為陰沉。
娘一定跟她說了什麼,可是她卻選擇對他隱瞞,她認為他沒有能力解決問題?
還是她愛他根本愛得不夠深,才會因娘的一些話就讓她動搖了?
他的眼神帶著質疑、挾著怒氣,她的眼淚幾乎要潰堤,她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會遣她走,她就連留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更甭提代替他承受死劫!
努力的壓下自己的心痛,她艱澀的開口,「娘真的沒有說什麼。」
他咬咬牙,「好,很好,我明天就問她去!」
她沒有阻止,也沒有回話,因為她和婆婆都是最愛他的人,所以她深信,婆婆一定不會跟他坦白。
他面無表情的僵立在一旁,看著她很久,最後轉身離去。
在房門關上的剎那,她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崩潰而下,她裁倒在床上,蒙住被子痛哭出聲。
這一晚,他待在書房,沒有再回來,而她,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徹夜難眠的閻羿來到佛堂見母親。
「娘到底跟依依說了什麼?」
他開門見山的質疑,柳月卻沒有半點驚愕,像是預見了他會來找她。
「我不喜歡她,如此而已。」她知道秦依依保守了秘密,不然兒子不會來問她。
她拿起木槌,開始敲起木魚念經。
驀地,她的木槌被扣住,她抬頭,看著怒不可遏的兒子。「你再問,我也只有這個答案。」
「娘在整我嗎?找了個女人當我的妾,卻找了個自己不喜歡的媳婦,在我願意跟她分享生活後,再以言語挑撥分開我們,這就是你要的?」
她臉色蒼白,「我有我的理由。」
「那就告訴我!」他怒吼。
但任憑他如何生氣咆哮,柳月只是抿唇不語。
他恨恨的望著她。這到底算什麼?這兩個女人,一個任意決定他的婚事,一個就算他再怎麼抗拒,也堅決要進入他的生命,那麼為何在他坦然接受之後,一切又變了樣?他猝然轉身離去。
柳月顫抖的抓緊木槌,淚水直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閻羿一回到臥房,就只見到丹紅和丹紫在整理房間。
「二夫人呢?」
「她說要到馬廄,要我們別跟著。」丹紅說話也有氣無力,因為主子最近不只話少,人也不笑了,很明顯是有事情在困擾著她,但她卻什麼也不說的悶在心里面。
他抿緊薄唇,「她還有跟你們說什麼嗎?」
她們互看一眼,悶悶的搖頭,「沒有。」她們也好擔心。
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轉身往馬廄走,見到她若有所思的撫弄戰駒的鬃毛。
閻羿沉郁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她,注意到落寞浮現在她眸底,過去愛笑的臉也被濃濃的失落佔據。
似首察覺到兩道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秦依依一抬頭見到他,神情一愣。「呃,你要用馬嗎?那個……我要走了。」
她急著要閃過他,但她這舉動令他大為光火,一個箭步擋住她的路。
「怎麼,因為回答不出我的問題,開始選擇避開我?」
她一窒,「沒有。」
「那好,我們騎戰駒出去走走。」
「我不想去。」她避開他的眼神,急著要離開。
但他硬是擋住她,一手攫住她的手臂。「為什麼不看我?」他的黑眸變得更為默沉,就連口氣都變得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