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不給踫 第8章(1)

鎧斳貝勒情定葉雯才女的消息,果真迅速傳遍京城。

而他那群酒肉朋友,更是不遺余力的替他宣傳他在才女面前有多麼「懼內」,才女說「是」,他不敢說「不是」。

只是鎧斳貝勒一向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評價,照樣天天拉著小喬夫子上街,寵溺的行為簡直到了男人怒、女人妒的地步了。

先是貝勒府上的奴僕們證實,貝勒的近二十名侍妾在領了一筆優渥到足以好好過後半輩子的銀兩後,全數離開了。

接著,有近半京城的百姓目擊,鎧斳貝勒帶著獨寵的葉雯才女在珠寶店為她添購上等珍珠、寶石、黃金首飾等,足足花了上萬兩。

也有人說,葉雯才女不過多瞧一眼價值不菲的琺瑯器皿,鎧斳貝勒即開出重金購買,甚至還差人找來工匠示範如何燒制出典雅細致的花紋,擴展她的視野。

還有不少人說,因為葉雯才女愛書,因此鎧斳貝勒派人四處為她購置古今文史詞曲,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包有前門大街的百姓們說,在酒樓里,貝勒爺親自為才女剝蝦殼、試湯,太涼了,請店小二再溫熱;太熱了,他一口一口輕吹才送進她嘴里,那小心伺候的模樣,連個奴才都不一定做得到呢。

鎧斳貝勒快成了妻奴一個的事,就這麼在城里城外傳得沸沸揚揚,偏偏當事人還是過得相當自在。

但天知道,那些事都是他自願的,韓小喬還是被半強迫配合,就像現在——

在一攤賣著各式發釵的攤販前,他貝勒爺好像怕整條街上沒人注意到他有多寵愛她似的,拿起一支古玉發釵溫溫柔柔的為她別上,又主動拿起銅鏡讓她照看著。

「美極了,是不是?」他笑咪咪地問。

「我不想買。」韓小喬最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偏偏貝勒爺還天天拉她上街,害她連想落跑的機會都沒有。

「這支不要,那咱們再試這一支。」他又為她插上另一支珍珠發釵,可她一說不買,然後就又有下一支,接著一支又一支,充分展現了他的耐性。

「貝勒爺對葉才女真好,要是其他王公貴族,早就不耐走人了。」

「就是啊,看他多有耐性,不小心弄亂了她的發,還為她細細塞回耳後,那模樣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街道上百姓們交頭接耳,看著這恩愛的一幕,也同樣心花怒放。

韓小喬很無奈,眼見鎧斳貝勒又要拿下她發上的發釵再換下一支,她終于投降了,「甭了,這支好。」

「好,店家,我們就要這支。」鎧斳笑得好快樂,那美麗臉龐上的笑靨簡直要將人奪去三魂七魄,但她最想做的事,卻是打他。

「我該回去上課了。」瞧他仍然眷戀的凝睇她發上的發釵,她只想逃開,逃得遠遠的,因為這種想愛又不能愛的心態煎熬、太痛了。

「今日小芙蓉由幾名奴才陪同到近郊去騎馬,不到日落西山是舍不得回來的。她還說,要我快點讓你點頭嫁,免得你老拿她當擋箭牌。」

韓小喬無言了。難怪小榜格最近老往外跑,自己邀她同行,她還不肯。

兩人並肩同行,而在他們身後護衛的威吉、威良,在付了銀兩給小販後即小心翼翼的環視人群,就擔心還有反皇黨的刺客來襲。

上了馬轎後,她咬著下唇,直視著他,「我們別再上街了好不好?我根本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想嫁你——」

「我的誠意都做到這樣,你還不點頭?」他開玩笑的半眯黑眸威脅道。

她沉默了,眼眶卻紅了。

她怎麼可能不感動?這男人只差沒敲鑼打鼓的向全城百姓宣布他要她當他的妻,不在乎別人對他的嘲諷打趣,堅持用自己的方法向她證明他有多麼重視她、在乎她,她感到很幸福,幸福到很想告訴他,她的真實身分。

然而她卻也害怕自己一開始沒說,在他大肆表現有多寵愛她後,她才坦誠自己不過是才女身後的小丫頭,屆時他該如何自處?一想到他可能會面對全城百姓的冷嘲熱諷,她就心如刀割。

「怎麼哭了?」

她搖搖頭,淚水一滴滴的滾落眼眶,也听出了他聲音中的不舍,「我真的不能嫁你啊。」

他表情轉為凝重,「是因為你不夠愛我嗎?」

她哽咽低泣,卻不敢再搖頭。她愛他、愛極了,即使他老是不正經,但經過這些天的表現,如果她還質疑他的誠意,那她就太可惡了。

鎧斳長長一嘆,他本以為她會跟他坦誠,但看來她心中那個說不出的秘密,他得自己派人去查出來了。

「噓……別哭,我可舍不得。」他輕輕將她擁入懷里,這樣的動作她已不再僵硬,他知道她的心已為他臣服了,只是心結還是得解開才成。

馬車回到貝勒府後,韓小喬便以想小睡為由,先回東廂了。

鎧斳則不忘指示奴僕注意,絕對不能讓小喬夫子單獨出門,他之所以不敢逼她太緊,也是擔心萬一她被逼急了,會干脆一走了之。

「啟稟貝勒爺,皇上派人過來,請你進宮一趟。」管事來報。

他蹙起眉。皇上會有什麼事?

「備轎。」

片刻之後,馬車一入宏偉壯麗、黃瓦紅牆的皇宮內,鎧斳就察覺到氣氛不尋常,一大群御前侍衛守在殿門外,表情都十分嚴肅。

不只他不明所以,身後的威吉、威良也互看一眼,他們隨主子入宮已有多次,但從不曾見過如此大陣仗,不過,在看到帶著六名侍從走出殿門的杜王爺等人後,他們便明白了。

年屆五旬的杜穆有雙深沉精銳的雙眸,雖然兩鬢斑白,可穿著一身官服,全身上下仍散發出一股悍然的嚴峻氣勢。

「杜王爺,別來無恙。」鎧斳朝他微微點頭,主動打招呼。

「是啊,皇上每日早朝,臣等日日上朝,哪像貝勒爺,一個月也沒見上一回,最近更是忙著當妻奴。」杜穆說得皮笑肉不笑。

「杜王爺至此想必很慶幸,不然有我這等沒骨氣的半子,也丟王爺的臉不是嗎?」鎧斳倒是很能自嘲。

杜穆黑眸倏地一眯,胸口怒火沸騰,「行!你真的很行!老夫佩服!」語畢,隨即怒甩袖子而去。

真是給臉不要臉!他堂堂一個王爺之女都送到府上了,這小子倒嫌棄,將人轟出去不說,還大大方方的在京城表演自己能當妻奴到什麼程度,把他的老臉都丟光,涵英更是羞怒到連大門都不想再踏出一步,哼!簡直欺人太甚!

見杜王爺怒氣沖沖的走人,听皇命戒備的御前侍衛們暗松了口氣,因為皇上可是交代了,真打起來兩邊的人都不準傷到,但刀劍無眼啊,能不氣沖突是最好。

鎧斳嘴角噙著笑意,大步進入殿內。

乾隆一身金黃龍袍,端坐在龍椅上,一頷首,殿內侍衛立即明白的退了下去。

威吉、威良見狀,也連忙行禮退出。

鎧斳走上前,甩了下箭袖,單膝跪下,「鎧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行了!你何時如此重禮教了?」乾隆捻著胡子笑看他起身,指了一旁的座椅。「坐吧。」

鎧斳听命坐下,「皇上找我有事?」

「你沒遇見杜王爺?」

他點頭,「遇見了。」

「他一狀告到朕這里來,說涵英都願意紆尊降貴下嫁給你這個花名在外的貝勒了,你卻還嫌棄,還大談他的祖先可是立下赫赫戰功,是跟著皇太極打出大清江山的大功臣……」乾隆說著一副頭疼的模樣,「他說了一堆,就是要朕主持公道,下旨讓涵英當你的正室、葉雯當側福晉,但被朕打了回票。」

他勾起嘴角,「謝皇上,皇上聖明。」

乾隆搖頭,「但在杜王爺的眼里,可不是這樣。朕說你是『皇家御用三少』里最聲名狼藉、風流花心的紈褲子弟,做事漫不經心,能成為三少之一只是因為你跟東方紫、祁晏是摯友,所以才勉強納入,不然在他人眼中,你可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是沒有,不學無術就是我的強項。」他自我解嘲道。

乾隆忍俊不住一笑,「你我都知道這只是障眼法。不過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听說你疼葉雯疼得過火,還沒娶進門就開始當妻奴,也因此讓杜王爺父女成為京城笑柄?」

「看來八卦傳聞也傳到宮中來。」

「沒錯。」

乾隆對鎧斳拉著葉雯上煙花樓只為平息她的妒火,還有他對她相當溺愛,天天形影相隨,買的或吃的一切以她喜好為先的事也都如數家珍。

「喏,皇宮內憂外患、爭權奪利、勾心斗角,朕坐臥都不安寧,現在連兒女情長的事也來煩朕。」

「皇上辛苦了,鎧斳感到很抱歉。」

「罷了,你別掉以輕心倒是真的。你如此大動作的惹火杜王爺,我看也是有原因的吧?」

鎧斳揚唇笑道,「知我者皇上也,我將涵英轟出去,確實有原因……」他將她推小芙蓉入蓮池,還有對葉雯的威脅一一道出,「……當然,涵英不會向她阿瑪說實話的,就算我跟杜王爺說了實情,他也只會認為這是推卸之詞,可無論如何,他千不該萬不該找人來刺殺我——」

「什麼?!你確定是他的人?」

「反皇黨的名單我們尚未得手,自然無法堂而皇之的去找杜王爺對質,但我確定是他找來的人。不過皇上無須擔心,我沒事兒。」

乾隆的臉色變得凝重,「反皇黨的前身就是反清復明的余黨,他們在各地都有活動,各地方官員也都有奏章快馬送來,你那兩名好友最近怎麼沒有消息?」

他蹙眉,「沒消息代表壞消息,就是他們忙著追蹤查緝。」

「你倒很了解他們。唉,朕身邊若是能再多幾個像你們可以私下替朕辦事的人就好了。」乾隆吐了一口長氣,「就朕得到的消息而言,不少軍政大臣都越俎代庖的替朕假傳聖意,或是瞞天過海在鏟除異己,以為天高皇帝遠,朕無能為力。」

「鎧斳知道,像是滄州有蝗蟲之災,收成不佳,但礙于要繳付官糧,該區地方官不願落後,于是強迫農民繳稅。」

「沒錯,好在你們將消息送進宮來,朕才能令東方紫帶著朕的口諭免征官糧,待下回豐收時再向農民酌增稅收,用良政免了一場民怨。」

「皇上日夜勤于政事,為民所苦,乃百姓之福。」

聞言,乾隆那張威嚴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不枉我將你留在京城,要是東方紫跟祁晏,兩人談正事都硬邦邦的,連點諂媚的話都不會說……這樣吧,既然你對葉雯有心,朕下旨指婚?」

「謝皇上,不過臣不想以皇旨逼婚,希望靠自己的誠意得到佳人首肯下嫁。」

「好吧,你說不用就算了,這趟找你來,原想為你指婚的,朕听聞葉雯到現在還不肯點頭呢。」

原來他的無能已上達天听了,鎧斳苦笑地拱手作揖,「謝皇上關心,我有把握,她快點頭了。」

「哈哈哈……是嗎?太好了。唉,朕盡避後宮嬪妃如雲,卻無一名紅粉知己,相信你如此用心,她定是朵解花語,惜之。」

「遵旨。」

鎧斳貝勒回到府上時,已是夜幕低垂,管事立即來報——

芙蓉格格騎馬玩得樂不思蜀,所以會在山上別莊小住一晚,明天一早才回來。至于小喬夫子,幾度想出門,卻因為兩名丫頭奉貝勒爺的命說要跟著,因此打消了念頭,但早早用了晚膳、沐浴梳洗上了床,還交代不要任何人來吵。

誰敢吵她?不也是只有他而已。

鎧斳莞爾一笑,「我明白了。」

「爺要先沐浴?還是我先去備晚膳?」管事再問。

「我先沐浴,你備你的晚膳,不用多。另外再替我準備兩壺酒,晚一會兒送進東廂。」

「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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