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因為他也曾有想吼她的沖動。「那你更不應該跟著我,這樣她們會更有理由去找你。」
這點她也有想過,可是……她沉吟一會兒說︰「至少跟著你,我耳根子清靜點,而且我若跟你在一起,她們就無法找我聊是非,我也不會擔心自己說出口的話是幫襯、批評還是會得罪人,做出損人不利已的事?」
「敢情格格將我當成人肉盾牌了?」
「先借我用用,應該沒關系吧?」她斗膽跟他半開玩笑的回答。
其實筠兒是別有用心,但東方紫不知道,她也不能說白了,因此就算他此刻的反應看來嗤之以鼻,她也一點都不意外。
她還真的很直接。東方紫沒好氣的抿緊了唇。
此刻,書房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啟稟爺,馬車已備妥。」
「你要出宮?」她眼楮倏地一亮,想也沒想的就站起身來,「阿彌陀佛,請帶我出去吧,我快悶壞了,真的。」她雙手合十,眼巴巴的看著他。
若是還有理性,他應該要拒絕的……
他的遲疑讓她急了,沒再說一句話,突然就咚的跪下,額頭一磕地──
但還沒磕著,身子便硬是被人給粗魯的撈起來。
「你在干什?!你是格格啊!」他莫名其妙的大動肝火吼道。
她眼眶一紅,委屈的哽咽道︰「我想跟著你……」
瞧她一雙盈盈泛的眸子,想到她從一個自由的山林被帶進了這座戒備森嚴的紫禁城,一個朋友也沒有……
「罷了,走吧。」他妥協了。
片刻之後,兩人離開黃瓦紅牆的皇宮,乘車來到鎧斳的貝勤府。
廳堂里,鎧斳忍不住的一瞟再瞟坐在對面亭台里跟自己妻子相見歡的筠兒,他撫了撫下巴,打趣笑道︰「現在是夫唱婦隨?」
「小蓉格格不在?」東方紫故意听而未聞,答非所問。
「溜去玩了,那小家伙哪肯得住?不過……」他還是對筠格格的事比較有興趣,「她心系于你,究竟是福?是禍?」
「筠格格並沒有心系于我。」東方紫終于冷冷響應。
「沒有是你說的。」鎧斳一點都不信。何況,女人他看太多了,多少也能預先嗅到一點微妙的征兆。
「我以為我們之間對女人的事不會深談。倒是你負責掌控京城的事,監控得如何了?」東方紫的聲音更冷了。
鎧斳也听明白了,現在要談正事才對。「皇上要為孝聖太後過六十壽辰,‘十三衙門’的確有反皇黨滲透,杜王爺也確實是牽線的人。」
東方紫眉頭一蹙。
鎧斳繼續道︰「但比較麻煩的是,打十三衙門主意的人還不只他。杜王爺好像也有得到消息,刻意帶著女兒南下,對外說要尋一門好親事,但我猜,他是想隔岸觀火。當然,也許他另有安排,我已派威吉、威良私下跟監。」
東方紫神情凝重,「看來情況棘手,十三衙門全是負責掌管皇帝與後妃衣食的人,不可不慎。」
鎧斳的臉才苦,逆黨勾結閹臣、圖謀不軌,是最讓人防不勝防的。
十三衙門里有總管太監、首領太監、副首領太監,八品敬事房,再加上其余雜役,太監,人數近兩千多人,他們臉上又沒寫著也是亂黨,害他手下的人不管是台面上或台面下全都忙得人仰馬翻。
「所以,我雖然監控杜王爺,但已有線索指出,想在皇太後壽宴那天搞鬼的藏鏡人不只他一人,咱們絕對不得閑了。」
對這個答案,東方紫不意外,古今歷史上為了篡位奪權造成多少悲劇數也數不清,偏偏權勢太誘人,有心人寧願賠了性命也要掌握大權。
「祁晏呢?」他又問。
「你知道的,西北的人、小金川部落陽奉陰違,數次與官軍發生沖突,他無暇多顧了,這京里的事,我們倆可得撐著。」鎧斳頓了一下,「你那里呢?有沒有什麼新消息?」
「江南掀波了,一名大學士被發現受盡嚴刑拷打而亡的丟棄在路邊,循線查出他有強烈的反清思想,亦反皇黨的一員,身上帶有部分反皇黨在外的屬下分堂名單,不過……」東方紫抿抿唇,「查到後來,線索斷了,只知道下毒手的是杜王爺在外秘密收的義子所為,但該名義子行蹤不明,就連見過他面的人也沒有幾個,而那份名單,應該就是被他帶走了。」
在嚴肅交談的此刻,兩人目光同時移往窗外,都注意到那對同樣引人注意的傾城佳人已經有說有笑的往他們這里走來們對視一眼,知道談話的「進度」得加快了。
「總之,皇太後的壽宴防護勢必要做到滴水不漏,就算是十三衙門里的叛徒也難玩出花樣來。」東方紫道。
「那就丟個餌……」鎧斳笑咪咪的道︰「就說你拿到你口中的那一部分名單,當晚會送到御花園給我們,有些人擔心,便會自亂陣腳。」
「不成,那是什麼場合?不會壞了壽宴嗎?還有皇上跟太後的安危,甚至是──」東方紫倏地住口,濃眉一蹙。他怎麼會想到她?
好朋友是什麼?肚里的蟲嘍。斳賊賊笑說︰「甚至是筠格格的安危?我人雖然沒到宮中,但你很清楚宮里也有許多我布下的眼線,我听他們說,宮里多了一只鶵鳥跟一只母鳥,形影相隨。」
東方紫僵著臉,再次答非所問︰「究竟有幾分把握?」
鎧斳撇撇嘴角,自己剛剛的那些話憑空被忽略了。「十分,有這麼件的事,‘某些人’鐵定得分神爭奪,至少會互相殘殺,我們便能隔岸觀火。」
「好,就這麼辦。」
東方紫話語一歇,敲門聲同時響起。
韓小喬隨即打開了門,巧笑倩兮的看著丈夫,「我想帶筠格格去逛逛,她來京城這麼久,竟然還沒去過前門大街呢。」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鎧斳濃眉一挑,拍拍好兄弟的肩膀,「人是你帶回來的,你就將她丟給宮里那些外表美則美矣、俊則俊矣的皇姊妹、皇兄弟去圍剿吞噬,沒好好顧著?」
「我又不是女乃娘。」東方紫沒好氣的月兌口而出。
「也是,你又沒女乃。」鎧斳不怎麼正經的哈哈大笑。
東方紫氣得牙癢癢的。好友明知他的意思,卻又故意順著字面上的意思走。
倒是兩個美人兒,韓小喬捂嘴偷笑,筠兒漲紅了一張俏臉,誰也不敢瞧。
基于「自己帶來的女人自己顧」,東方紫就在鎧斳這句意有所指的話語半強迫下,不得不也跟著上馬車。
秋天了,馬車行駛在落英繽紛的京城街道上,筠兒坐在車窗旁,目不轉楮的看著這一幕美麗的初秋影致,紅的、黃的落葉緩緩飄落。
但秋風微涼,更甭提她將一張小臉就靠在窗旁,不一會兒,一張白皙的俏臉已被風凍得紅紅的,她擤著鼻子,因為鼻涕都要流出來了──
驀地,一條薄被丟到她的膝蓋上,她呆呆的低頭看著。
「你是我帶出來的,受了風寒,皇上唯我是問。」東方紫冷冷的道。
他哪怕皇上會怪罪?皇家御用三少中,沒有一個是因為害怕皇上會如何如何才替皇上賣命的,每個都很有個性。鎧斳賊賊的朝好友挑了下眉,眸中盡是戲謔。
倒是小鶵鳥很乖,用哪條薄被包住自個兒得身體,再包住口鼻,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楮,然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回頭看著轎內,發現還有幾條備用薄被,但她還沒起身──
東方紫已經開口,「我們不會冷,你那顆頭將車窗也塞滿了,涼風進不來。」
筠兒粉臉一紅,連忙坐好,可涼風因而透窗而入,怕又冷到其他人,她連忙又將頭塞過去。
東方紫額際抽動,無言也無奈。
韓小喬努力憋住笑意,拿著手絹捂住嘴,可惜仍是忍不住,躲進丈夫的懷里噗哧偷笑。
還是桀驚不馴的鎧斳大方,他毫無形象的拍腿大笑,看向好友的眼神不忘示意──你可真了解筠格格。
半晌,馬車停了,一行四人一一下車,沒想到筠兒習慣性的伸又又拉住東方紫的衣服。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她一愣,順著他的視線往下,困窘地紅了臉,連忙抽回了手。
糟糕,她不會習慣成自然了吧?
四個外貌出眾的皇室貴族在前後有侍從環繞的保護下,不引人注意也難。但面對群眾的注目,他們倒是姿態從容,穿梭在熱鬧非凡的北京大街上徑自逛著綢緞鋪子,鞋帽店、茶莊、酒鋪……
東方紫看到筠兒雙眸熠熠發亮,這里看看、那里瞧瞧,跟著韓小喬吃吃喝喝,笑得好不燦爛。
也是,處在這樣比較庶民的生活氣息,她較能感覺自在吧。不過,他亦注意到她仍會不時的看向他,彷佛怕他不見一樣。
鎧斳顯然也將這情形全看在眼底,走到好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的道︰「她真的把你當母鳥了?嘖嘖,這一生……甩不掉嘍!」
東方紫回給好友一記瞪視,心里其實也擔心這小榜格對他的依賴甚深,他會不會惹禍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