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竇茵臉上有哭過的痕跡,顯然也是積了一肚子怒火,才會不在乎自己是個金枝玉葉,失態演出潑婦踹門的情節。
「小泵吃得很飽嗎?不然我這兒也有小琳跟小叮,她們可以幫忙開門,何必還勞煩小泵自己花力氣練腳力?」
靖閔巧笑倩兮的坐了下來,拿起針線跟綢布做出溫柔賢慧的婉約樣,相較之下,更顯出竇茵的沒教養。
丙真,竇茵立刻氣得牙癢癢,幾個快步沖過來就想呼她巴掌——
兩個丫鬟馬上尖叫,但下一刻尖叫的人卻是竇茵,她的手被靖閔手上的針刺到了,令她發出尖銳氣怒的嚎叫,「你竟敢拿針刺我?!」
「小泵真是太會顛倒黑白了,若不是你一巴掌要呼過來,我下意識地將手抬高要擋,手上的針哪有可能刺到你的玉手?」靖閔一臉平靜,一點也不愧疚的說。
竇茵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神情無畏的她。
這真的是初嫁進這里曾讓她喝退小叮跟小琳退出房間,被她呼了兩巴掌卻只敢流淚連開口都不敢的靖閔格格嗎?
是了,她現在得到祁晏哥哥的關愛,有了靠山,態度、氣勢自然囂張了。
枉費自己這段日子像個妻子似的亦步亦趨跟著祁晏哥哥,噓寒問暖、備夜宵,要他添衣添食,可祁晏哥哥非但不感動,剛剛她拿糕點進議事廳給他吃,他竟還不領情的要她以後別再做這些事,專心照顧佑兒才是。
這算什麼?誰在她心里佔第一位,他沒感受到嗎?
所以,她當下即火大的朝他哭叫道︰「不公平!我要去找嫂子問問她,她像一個妻子嗎?有伺候哥哥嗎?她到底憑什麼當哥哥的妻子?」
對!她到底憑什麼?竇茵咬牙切齒的怒視著靖閔,因為自己從沒見她伺候過哥哥。
「小泵這麼大動作的進房,就只是想用惡狠狠的眼眸嚇死我嗎?我好怕哦。」靖閔說著害怕的話,但那張嬌艷如花的天仙臉蛋可是充滿溫婉的笑意。
小叮跟小琳兩人得緊緊的閉住嘴巴才能憋住一肚子笑意,雖然她們都能感覺到主子跟過去的主子很不同,但那張臉騙不了人,王子也許是轉了性而已,這樣好像也不錯呢。
竇菌火冒三丈,「你很得意是嗎?我告訴你,我跟祁晏哥哥認識的時間比你久太多了,他駑鈍冷情,跟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皇上指婚,他根本就不愛你!」
這女人果真很麻煩,戀兄情結很深耶!以為這麼說她就會像古代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傷心難過?哈!她就偏要讓這千金郡主氣得跳腳。
她聳了聳肩,「我不在乎。」
竇茵倏地瞪大眼,一臉驚愕,「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在乎他愛不愛我,我現在跟他在一起、我們是夫妻,這才是最重要的。」她說得雲淡風輕,態度非常的豁達。
兩個丫鬟也十分驚訝,不明白主子怎麼會將這事看得這麼輕松,每個妻子不都希望得到丈夫的愛嗎?
竇茵大為氣結,「你!你根本不配做我哥的妻子!你不在乎他,你也不愛他!」
「對,可我偏偏就是他的妻子,怎樣?」氣氣氣,氣死你吧!
靖閔得意揚揚看著竇茵悻悻然甩袖而去的身影,沒發現在另一扇窗子後方,祁晏正僵直身子、冷著一張臉看她。
她們兩人剛剛的對話和神情,他全听到也看到了。
真是諷刺,因為竇茵在他面前撂話,擔心妹妹會來找她麻煩,所以他丟下一室等著跟自己報告反皇黨情資的各地親信連忙過來,沒想到他的擔心全是多余,甚至此時還有一種自取其辱的難堪!
黑眸閃過一道怒火,這把火在瞬間蔓延到胸口,熊熊燃燒起來。
他不想承認自己被她的話傷到了,就算心痛得莫名,他也不願承認。
祁晏雙手握拳,冷怒踏著大步轉身離開。
而窗里的人兒,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丈夫給氣悶、氣壞、氣到心都痛了,兀自得意地看著已不見人影的小泵,相信對方短期內不會再找自己麻煩了。
反正,近來她老公也不找她了嘛。
她放下針線活兒,站起身,「我快悶壞了,我們到街上走走逛逛去。」她也順道想想怎麼幫那些獵戶們轉行。
听屈總管說,祁晏已有派人在當地處理毛皮買賣的事,並與陸明強的主子以書信交涉,希望能制定交易公平價格的機制。
這個男人有把她捅的樓子放在心上,也有在處理追蹤,可怎麼對人就少了這點、心思?
為了透透氣,靖閔在小叮跟小琳的陪伴下,乘若馬車上了街,至于那兩名靜靜尾隨在馬車後的侍從,她就當沒看見。
有個生命隨時受威脅、工作充滿危險的丈夫,她這個妻子受到保護也沒啥好意外的了。
馬車來到熱鬧的十字路口後,她下了車,逛逛沿街的各式商店,也看著各種攤販熱情的吆喝叫賣。
這景致其實跟二十一世紀沒有太多不同,除了建築、服裝不一樣外,人們同樣在做著供需的買賣。
而她——一個從現代穿越到這個朝代的女子,並沒有想改變世界的野心,也不想用新的知識引得眾人的崇拜,她只想要一個小小的幸福,希望祁晏能愛她。
這樣,她的新人生在有了小女圭女圭後便能完整了,可謂是美夢成真,因為這就是她從小寄居在親戚朋友家時,內心最大的願望……
思緒百轉的靖閔,絲毫沒注意許多人朝她行注目禮,有人認出她是郡王府的王妃後,幾家商家便捧了大小不一的東西來給她。
那些東西有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然後人們個個嘰哩呱啦,都在感謝她的丈夫對西北軍民盡心盡力。
她笑著點頭︰心里也不免替祁晏感到高興,不枉他天天忙得不可開交,住在這里的百姓們言談間淨是對他的敬仰。
他們說他安排北貨南送、拓展貿易,制定相關的福利制度,還對一些貧困人家固定送上銀兩,找工作讓他們能謀生……
看來他真的很優秀,才讓她在這里逛大街可以走路有風。
看著堆放在四周的謝禮,她盛情難卻也真的無力,她又不是出來當黑貓宅急便的。
「你們載回去吧。」她吩咐正忙著搬東西上馬車的車夫道。
「那王妃呢?」小叮問,眼楮卻瞄著那些東西,她不明白王妃為什麼不拒絕?王爺肯定不會要的啊。
「你們陪我走走逛逛就好。朝人少的地方走吧。」
人少清靜點,也才好思考,她真的得好好想想自己要如何擒拿祁晏的一顆心了。
「你說王妃收了這些東西?」
郡王府的西園內,祁晏特別撥空來看潘恩,沒想到屈總管不一會即來報,說逕自外出的王妃為王爺收下了一些百姓們送上的禮物。
「她人呢?」他直接看向總管身後,不自覺期待看到她美麗的身影。
主子的眼神,屈海看在眼里,但主子恐怕得失望了。「我听車夫說還在外頭逛。但爺不必擔心,有派隨侍跟著保護王妃。」
「明白了,那些東西你按慣例處理吧。」
「是。」屈海示意下人將那些禮物分類,待下回要濟助一些貧困百姓時送過去,這一向是主子收到各方感謝物品的處理方式。
潘恩躺在床上,見屈海離開後,他略顯吃力的想要坐起身來。
祁晏連忙幫著扶起他,再在他身後塞了枕頭,讓他可以坐得舒服些。
「謝謝。看來王妃很受歡迎,她也是有心人,一天至少要她的丫鬟們送一回補湯過來,還直接帶話說她不來是不想打擾我休息……」潘恩才剛說完話,胸口又不舒服了,急喘一聲。
「還是躺下吧。」祁晏要將他身後的枕頭拿走,但潘恩卻搖搖頭。
「不躺了,身子都躺到要生銹了,這次傷得可真重。」他忍不住嘆道。那一箭的箭矢深入他身體,軍醫為了將它挖出來,著實費了好一番工夫,血自然流了不少,而傷口血肉模糊,在復原上速度也極為緩慢。
聞言,祁晏臉上的內疚更深了,總是身強體壯的潘恩憔悴不少,長相粗獷的面容也蒼白許多,因為那一箭傷得太重,即便如今傷口已痊愈,且天天服下上好藥材炖補的藥湯,但身子骨仍然虛弱。
「王爺別想太多,是我自願撲過去代你挨一箭的,只是……」潘恩看著他身後,「很難得,竇茵郡主沒跟著你。」
「還在要大小姐脾氣。我在議事廳說了些重話,她便帶著佑兒窩在東院,听丫鬟說摔壞了不少東西。」祁晏淡淡的回答。
「你不過去看看?」潘恩不解的問。
「她不致傷害佑兒,我請屈總管去關注了。我不適合去,去了只會讓她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更激烈,最後受傷的就真的可能是佑兒了。」這是祁晏思索再三後,才決定不去安撫妹妹的主因。
「太受女人愛戀,看來也不是件好事。」潘恩開玩笑的道。
「錯了,至少我的妻子就不在其中。」一說到靖閔,祁晏口氣立即轉冷,引來潘恩困惑的一瞥,但他倏地又起身說︰「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不必客氣。」
「當然,我把這里當自個兒的家了。」潘恩虛弱一笑。
但在看到祁晏離開房間後,他臉色一變,隨手拿走枕頭,輕松的躺臥下來,滿臉笑意可不見剛剛的氣虛。
其實他的傷勢早好了,只是他還不能走,因為他還得等一個消息……
「潘副帥,我送藥湯進來了。」一名小廝在敲門後,直接開門進來,手上端的是一碗熱騰騰的黑色補湯。
潘恩臉上又是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你放著吧,我待會兒再喝。」
「是。」小廝將藥湯放妥到桌上後隨即退下,順手將門給關上。
等了一會兒,潘恩坐起身來,走到桌旁看著那碗黑色的藥湯,他一臉嫌惡的端起來,走到窗戶旁四周看了看,在確定外面沒人後,將熱湯倒入窗外的花盆里。
「這是什麼味道?」
傍晚時分,北方的天空仍然清朗,祁晏在處理完事務後步出議事廳,就聞到空氣中有股奇怪的氣味。
屈海不愧是負責管理府中大小事的人,馬上拱手上前道︰「王妃上街逛了逛,看到一對八歲跟五歲的小兄妹在賣玉米,可憐他們就全買回來了。王妃說想吃烤玉米,就派人拿來木炭,逕自在後院烤了起來。」
烤玉米?一個王妃?!他皺著濃眉,想也沒想就轉往另一邊的回廊,經過中庭再穿過廳堂,直往後院走去。
空氣中,烤玉米的香味更濃了,還依稀可听到愉快的笑鬧聲。
他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在花繁葉茂的一處花團轉彎後,便看到她了。
「可惜沒有烤肉醬,但這樣灑點鹽巴也很好吃。」靖閔正拿著一串玉米,笑著跟兩個丫鬟說話。
她像個王妃嗎?!祁晏神情陰郁的看著妻子,她像個野孩子坐在欄桿上,騰空的雙腳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嘴巴則像小白兔一顆一顆地咬著玉米吃,不知為何模樣看來特別動人。
可不就是根玉米嗎?怎麼她彷佛在吃什麼山珍海味般?
同樣的,旁邊也有好幾只小兔子——不是,是兩個丫鬟跟幾個小廝也跟著啃玉米,可見她買回來的數量不少。
他沉沉的吸了口氣,舉步走近她,俊臉上的神色自然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