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意晴心跳加速,全身發冷,整個人都不對勁。她的心,好痛,好痛。
從杜玉鸞進門那一天起,駱意晴就開始惡夢不斷。
有些記憶片段慢慢的在夢中出現,但並不清晰,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腦海里浮現的畫面卻變得越來越清楚,像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朝著韓晉康哭叫,她要孩子、她要孩子……
駱意晴可以猜出那人一定是蘇巧兒,也知道懷孕的人心神較會不定,易多愁善感,她要自己別多想,卻又無法避免,晚上睡不好,白日便精神恍惚,如此惡性循環,夜夜皆入夢。
而這些夢境,在在逼得她無法不去想蘇巧兒,即使剛剛下人已通報,韓晉康的車隊已經離家不遠,就要抵達家門,她仍因蘇巧兒的事而心事重重。
她撫著漸漸隆起的肚皮,心口再次疼痛,這種痛很奇怪,像被火給烙了,一顆心燒著、灼著,就像上次,她失去孩子的痛一樣──
驀地,她整個人一震,臉色刷地一白,手上的茶杯匡啷落地碎裂。
「主子,你怎麼了?」葉兒急急的跑了過來。
先行快馬奔回的韓晉康剛踏進寢臥,聞聲,就沖了過來,擔心的站在她身前,「你怎麼了?」
一面對他,她竟一臉驚恐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同時推開他,在他不解的又上前時,她嚇得往後退,卻踉蹌的跌坐回椅上,害怕的大叫,「不要過來!」
「意晴,你怎麼了?」他也跟著害怕起來。
「主子,是爺回來了啊,你怎麼了?」葉兒也怕了。
但見她柳眉突然揪緊,雙手抱著肚子,「我的肚子疼──好疼。」
「葉兒,快去找大夫!」他焦急的大叫,就怕有個萬一。
葉兒走後,韓晉康連忙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去。老天啊,別再來一次,他承受不住的!
好在,大夫趕來了,駱意晴只是動到胎氣,並無大礙,而且也回了神。
此刻,她一臉愧疚的躺在床上,韓晉康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傻瓜,別亂說話,好好休息就好。」
她點頭看著他,卻忍不住的想起幾次夢境里,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一些畫面所帶來的震撼跟顫栗,在在都令她害怕,但她不敢讓他知道,是杜玉鸞說的那些話,讓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胡思亂想所致。
他靜靜凝睇著她,直到她沉沉熟睡後。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步出房間前,他給了葉兒一個眼神。
葉兒的心咚地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上。
兩人一到偏廳,他冷聲問︰「我這幾天外出,家里出了什麼事?」
她低頭。她不能背叛主子呀。
韓晉康咬咬牙,走了出去,叫總管將幾名貼身伺候的丫頭奴僕全叫了來,要他們回答家里最近有啥異狀。
但每個人頭都垂得低低的。事實上,夫人對他們大家極好,杜玉鸞在家養病的事兒還要大家替她保密,所以,說了,就是背叛她;但不說,杜玉鸞又不是好人,再暗暗藏著,等她傷寒好了,再讓她悄悄離開要多久啊?
就在大家猶豫不決時,葉兒突然大步走出來,義無反顧道︰「好,我說,就算主子生氣,我也扛下了。」她將杜玉鸞的事說給他听。「主子心腸很軟才收留她,也說白了,讓她養好病就走人,哪曉得她說了那麼多討厭的話,那天主子就不舒服,後來更是不時的作惡夢,睡不安穩。」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听了是火冒三丈,「她在哪里?」
「住在西廂偏房,我們都懷疑她根本沒喝下大夫為她煎的藥,不然就是裝病,要不,已經服下好幾帖的藥怎麼還沒好?主子身子舒服,我也不好拿她的事煩主子……」
她嘰嘰喳喳說了一大串,但韓晉康早就往西廂房走去。
「滾!」
韓晉康俊美的臉上充滿著嚇人的陰鷙,而他身後兩名小廝,一名將杜玉鸞的隨身包袱仍出門外,另一名則是將她從床上揪下來,用力的將她推到門外去。
「听好,絕不許她再踏入大門一步!」他冷絕的黑眸鎖著踉蹌跌坐地上的杜玉鸞。
「是!」侍從及奴僕們異口同聲的回答。
如此絕情?!「不要,晉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將你對蘇巧兒做的事告訴她,我也不該讓她知道她不過是蘇巧兒的替身而已,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好好跟她解釋!」她跪地哀求。
韓晉康嘴邊浮現一抹殘佞的冷笑,「解釋?听著!只要你害我失去她,或是肚里的孩子,我會像凌遲死刑犯一般,一片一片剮下你的肉,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最後只剩骨骼時,再將你五馬分尸!」
天啊!杜玉鸞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頭皮發麻的抓了包袱,快步離開。
他返回寢臥,坐在床榻上看著駱意晴,她睡得很不安穩,好像又在作惡夢。
「意晴,意晴,醒醒、醒醒。」他試著喚醒她。
「不可以!不要喝……不要喝!」她從喃喃囈語變成驚慌大叫。
夢境里,杜玉鸞正端了一壺養生茶給面貌面仍然模糊的蘇巧兒,但很奇怪的,她就是知道里面被摻了打胎藥,所以,她拚命示警。
「不可以、別喝!別喝啊!」
「醒醒,你作惡夢了,意晴。」韓晉康輕拍著她的臉。
她喝了!天啊,蘇巧兒喝下去了!駱意晴驚駭的瞪大眼。
呵呵呵……奸計得逞的杜玉鸞發出猙的狂笑聲。
「你好可惡!你已經害死我一個孩子,還繼續來害我,我跟你拚命!」她突然恨聲大叫。同時,她也睜大眼,渾身香汗淋灕的坐起身來。
天啊!是夢,不!不只是夢,她看到蘇巧兒的臉了,臉上有胎記的蘇巧兒就是她,夢里的蘇巧兒是她,她就是蘇巧兒!
一切的記憶全回來了!她喘著氣兒,蒼白著臉看著坐在床榻上的韓晉康,卻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沿著背脊骨朝頭上竄。
「你又做夢了?怎麼說出那麼奇怪的話?」他擔憂的看著雙眼瞠視自己的妻子。
她听而未聞,只是一臉驚嚇的瞪視他。意識到自己想起過往,她嚇呆了,甚至無法思考,動也不動的僵坐原地。
「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但韓晉康已被她的神情嚇到,雙手放在她肩上,她身子微微一顫。
「我、我想起來了。」她心慌意亂的低喃。
「想起什麼?」他屏息的問。她此刻驚慌的眼神令他害怕,好像他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我不知發生什麼事,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能死而復生,但是……我知道自己死過一次,知道我的過去是蘇巧兒,知道你默許杜玉鸞害死我的孩子,你、你好可怕!」她驚悸而沉痛的看著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她好冷,從心里泛起涼意,凍得她的身子顫抖不已。
韓晉康連忙將她擁入懷里,雖然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他也嚇壞了。他心痛,更恐懼,老天爺還是要他受到懲罰?對他曾經犯下的錯。
「都過去了,而我們擁有現在,又有個孩子了。」盡避心中震懾,但他必須讓她明白,他們現在擁有的並不比那時候少。
但她一臉害怕,根本听不進去他說的話,她處在想起所有一切的可怕夢魘里,現在的她是那個什麼都不想要、只想逃離韓晉康的蘇巧兒!
「我不要留在這里!我要離開,我不走我的孩子會有危險的,求求你……」她的懼怕如此明顯,現實與夢境交錯,她只有一個念頭──她必須走!
她拚命掙扎著要月兌身,讓韓晉康的心更痛。「不會有危險的,我會保護孩子、保護你,求求你,冷靜下來。」
「我不要!我不要!」
「意晴,不!巧兒,听我說,我絕不能放開你,上一次讓你離開,結果是失去你,我無法再經歷一次。」他低聲懇求,求她不要離開他。
她听不進去,激動哭叫,「我不要!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啊……」
一向溫柔的她,情緒反應竟如此強烈!天啊!頭一回,韓晉康感到無措。
他壓抑著難過的心緒,不得不放開她。「好,我放開你,你別掙扎,別傷了自己跟孩子。」
一得到自由後,她想也沒想的就往後退,將自己縮到牆角,雙手環抱自己的小骯,美眸里有著痛、有著恨也有著怨。但她不懂,經歷那麼可怕的事情後,她為什麼還是跟他在一起?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捉弄她?!
「讓我保護你跟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他知道她的個性柔中帶剛,他怕若讓她走,她就再也不願回到他身邊了。
「但我不願再留在你身邊,放我走,我沒辦法跟你一起生活。」一想到他曾經對她跟孩子做過的事,她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的劃過一刀又一刀,鮮血淋灕。
「你在生氣,等你從恢復記憶的震懾中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他立即下了決定,快步的走出房門。她頓了一下,立即跳下床,收拾包袱,準備要離開,卻听到外面傳來鈴鈴匡啷的聲音,她快步走到門口,竟拉不開門,走到窗戶一看,竟見到他站在一旁,還差了兩名面露困惑的小廝以鐵鏈鎖住房門。
「你干什麼?開門!韓晉康!」她亂了方寸,心好痛,幾乎要崩潰。
「我只要你冷靜下來,請你好好的想想,再給我一個愛你跟孩子的機會,可以嗎?」他痛楚的請求。他也不願意這樣,但實在無法再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可以嗎?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好混亂,那麼多的傷心、那麼多的痛楚,她雖起死回生,當初一切的事情並沒有過去,還有她失去的孩子……
「不!我要離開!開門,我要離開!」她氣惱的握拳敲門。
「我有些事要處理,等安排好了,我會寸步不離的守著你。」他艱澀道。
她驀然呼吸一窒。不,她不要!她用力的拍門,「讓我走!讓我走,韓晉康,嗚嗚嗚……求求你……」她歇斯底里的哭叫,哭成了淚人兒。
韓晉康僵著身子佇立在門口,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了。她還是想要離開!原本在兩人的幸福底下,就摻雜著她憶起過往的忐忑不安,而今,幸福的表面還是被撕扯開來,他們真的回不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