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姑娘不愛听好听話,就算不是真的,朵朵心花也開得燦斕,不枉她對他牽掛再三,連最熱中的說媒差事也暫且先擱一旁。
「我說的全是真的,沒一句虛假,妍兒是世上最美的姑娘,就像月里嫦娥。」怕她不信,李承澤一臉正經,大聲地說道。
「悴!還月里嫦娥呢!你見過啦?說得真順口,誰教壞你了,那些帳簿看完了沒,別給我拖到半夜。」她很重睡眠,不想陪他挑燈夜戰。
一看還有半迭高的賬本,他臉色微變。「明天再看成不成,它們不會長腳跑掉。」
「那你昨天吃了飯,今天不吃行不行?」有沒有搞錯,居然跟她討價還價,這是誰家的家產啊?。
「我改吃面。」他興匆匆的回道,幽藍瞳眸閃著贏了一城的笑意。
「吃面……」葉妍揚起冷笑,對他做出揮拳頭的動作。「盡避任性好了,要是惹惱了我,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看似毫無殺傷力的威脅,李承澤仍擔心真惹惱了佳人,趕緊撥算盤珠子合帳。
「你答應要陪著我,不能反悔。」
一言既出,四匹馬也追不回,食言而肥的人是小狽,葉妍說的。
「你這沒用的樣子,我想走都很難,不留下來保護你,哪天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說得無奈,卻也不無心疼之意。
見過大風大浪的她謹慎為上,幫他防著心懷不軌的李承恩,回到李府的第二天,她便托老賬房把大少爺看過的帳簿搬到他房里,讓他一本一本重新看過,以免有人從中得利,中飽私囊。
不過令她訝異地,看來腦子不怎麼靈光的他倒是出人意表,帳簿一上手便能盤算出進出的銀兩,得心應手的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有一絲遲疑。原本她還以為得從頭教起,人若傻,多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總會趕上以往的能力,就算差一點也差不到哪去,而且有她這個幫手在。可沒想到他完全不需要人幫,算起帳來又快又準,神情專注的彷佛以前的他,冷眉輕攏,俊顏漠然。
正當她產生錯覺時,他又像個頑劣成性的大男孩,突然抬起頭咧嘴,露出叫人心折的深邃酒窩,忍不住也跟著微笑。
「妍兒,你是好人,我喜……呃!喜……洗衣服。」一句「喜歡你」說不出口,他差點咬到舌頭。
「洗衣服?」她狐疑地瞧瞧他微紅的耳根,不解他為何冒出這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話語。
他額頭的汗微冒,吞吞吐吐的說︰「你……你會一直……一直保護我嗎?」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你會一輩子都跟我在一起,永不分離嗎?可是目前的情況,由不得他說出心底的渴望,並以一名心智正常的男子索愛,
讓她感受到她對他有多麼重要,不可或缺。
「我拍了胸脯保證還不夠,難道你想要我立下切結書呀?」她打趣地說道。
「可以嗎?」他兩眼一亮,當真地取出一份兩式的商用文件,十分老奸的商賈做法。
「當然是……」她皮笑肉不笑地往他後腦勺一拍。「不可以。」
「妍兒……」她的手小小的,但打人的手勁好大,像要打爆他的頭。
「你真當我是你李家買來的奴婢呀!簽下賣身契好為你做牛做馬?你這個阿牛不傻嘛,還會挖陷阱讓我跳,果真是無奸不成商。」商人的本性到死也改不了。
「阿澤。」他執拗地要換回小名,眼中閃著熱切眸光。
「我管你是阿澤還是阿牛,你李家的事你自己管好,最好別麻煩到我,我可不是手軟心慈的人。」她故意說著狠話,表示要他顧好自己,別讓別人有機會害他,否則她加倍奉還對他不利的人。
「大哥他不壞……」只是長期遭到忽視,心態有些扭曲,如果能導正他錯誤的想法,也許還能拉他一把,不致錯上加錯,導致李家子孫分崩離析。
葉妍杏眸一圓睜,他馬上知道說錯話了,連忙把嘴巴閉起來。「等你胸口插上一把刀,背上多了兩個血窟窿,你再來告訴我他不壞!」壞人臉上沒寫字,最好有多遠躲多遠,以免中箭。
「妍兒,你在生氣嗎?」他不想趕盡殺絕,可是有些事,他若不做,只怕會越來越失控。
「你說呢!」她也沒明白表示,只橫送白眼一顆。「趁我還沒發火前,把那堆帳簿解決掉,我出去走一走。」
「你要去哪里?」听到個「走」字,他臉色大變,急忙起身,唯恐她失去耐性,不願死守一名「傻子」。
葉妍一瞪眼,不讓他跟。「了解一下李府的環境,免得哪天被人追殺了,不知往哪兒逃。」
「我可以帶你逛……呃,我先看完帳簿,待會再去找你。」他先喜後郁,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李承澤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弓著背,往前趴在桌面,不太快意地握緊紫竹毫筆,墨沾過濃的悶悶書寫著他失蹤後所囤積的進出貨數目。可他眼角仍偷偷地瞄著越走越遠的身影,心里燃起小小的火花,希冀她會突然改變心意回過頭,允許他放下手邊工作,陪她逛逛住了二十六年的宅邸。
驀地,屋內氣流出現一絲異樣,他隨即挺直腰背,眼神一變。
一抹黑色身影由暗處走出,幾乎沒有聲息地走向書案前。「李喜見過少爺。」
「你來了,我有話要問你。」
「是。」男子一抬頭,乍看以為是李承澤的隨身侍衛——李怒。不過此人較高大,氣息沉穩而內斂,略長的臉上不見任何喜怒哀樂,看不出一絲外顯的情緒。
他是李怒的孿生兄弟,李喜,他們一個是明衛,保護主子的安危,一個是暗侍,專門為他打探商場上對手的動向,或是調查合作對象的人品是否有瑕疵。
這兩人都是他的近衛,容貌相似,但個性是南轅北轍,一個性烈如火,沖動魯莽,一個性冷似冰,穩重少言,擅于謀略和統籌。
「你知道我中毒那件事嗎?」
「是的。」
「為何沒出面?」
「第一次中毒,我正依主子的安排調查游掌櫃,事前並不知情,第二次在我出手干預前,少爺已被葉姑娘帶走。」他言簡意賅的回復。第一次他不在,來不及阻止,主子毒發時他正在城外;而第二次他知道主子並無立即性的危險,以他當時的處境,不在李府內反而安全,葉妍的出現幫了他一個大忙,因此依舊隱身保護著少爺。
「那你查到了什麼?」李承澤的表情十分平靜,乍看跟過去那個冷漠嚴峻的二少沒有差別,但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藍眸中多了些溫度。
「游鎮德私下收買下游買家,打算以較低廉的價錢壟斷市場,讓和我們合作過的商號不再向李家進貨。」利字當頭,人心浮動。
同樣的貨品,精于打算的商家當然選擇較便宜的一家,無關信譽問題。
「他的貨源從何而來?」
李喜停頓了一下,眼中多了忿意。「由大少爺提供。」
「在我失蹤這段時期?」他查過了,有幾本大哥經手過的帳簿,記錄著出貨數,卻無實收款項。
「是的。」
神色微凝的李承澤闔上帳簿,額側微微發疼。「繼續盯著他,定期回報他的動向。」
「是。」
「還有,把李怒叫回來,尋訪名醫一事已有著落,要他速回。」他需要用人。
「是。」
「對了,你娘的哮喘好些了嗎?自個兒到庫房拿兩根長白山人參,給她補個身。」
「……」李喜忽地僵住,雙目微瞠。
「怎麼了,沒听見我說的話?」他說了什麼可怕的話,不然李喜怎會一臉古怪,好似他除了滿頭白發外又多長了兩只角。
「是。」李喜的眼眶一熱,心口澎湃,一躬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