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先生 第9章(1)

「親愛的,雪緹寶貝,我真的很娘嗎?」

明明是美得飄逸,美得俊朗,美得風華絕代,宛如人間一謫仙,以風雅姿容撫慰人心,造福全天下的女人,他哪里娘了。

不就是特別注重儀容,穿著打扮講究了點,每天一定要梳一百遍及腰的長發,抹點綿羊油保養發質,不讓人以為邋遢而已。

有什麼不對呀!挖走他一大筆錢的前女友居然惡意毀謗他。

幸好他的親親女友不這麼想,不然他準要大鳴不平。

「你不娘嗎?」她回問。

自以為天下無敵霹靂帥的男人小小哀怨了下,嘴角輕抽。「我的胸部是平的。」

「也有平胸女。」秦雪緹差點笑出聲,咬著唇抑制笑聲。

想到她第一眼看到他時,也是將他錯認為女人。

以男人來說,他生得太俊美了,還留著比女人還閃閃動人的長發,就算知道他是男人,也很難不嫉妒他絕色姿容。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一听,康劍南顏面神經抽搐。「我是阿花?」

「……你要听真話還是假話?」兩種版本。

「寶貝,我已經身中數刀了,你確定要補上幾刀?」他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秦雪緹輕笑地撫著躺在大腿的男人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真可惜了,要跟它說再見了。」

臉色黑了一半的男人直接裝死。「雪緹寶貝,你不會真的要我把頭發給剪了吧?」

「你想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她聲音略微一揚,帶了點冷意。

「可是我留了很多年……」他帥氣的象征,舍不得剪。

「你的頭發比我重要?嗯?」她拉長音。

一听到「比較」,他馬上諂媚地幫女友捏腳捶背。「當然是你最重要,無人能及,幾根頭發算什麼,我明天把它剪了給你編毛襪。」

康劍南怕死了她說誰比較重要,他沒防著周潔兒使出苦肉計那件事,她記恨得深,不時吐個兩句讓他提心吊膽,還在他傷口上撒鹽。

他從沒想過單純的幸福鎮也會出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把全鎮的鄉親耍得團團轉,包括他在內,他們都被她甜美無邪的樣子給騙了。

幸好她不能再騙人了,大家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讓痛恨幸福鎮的她終于能永遠離開了,不再有任何借口逼自己回來。

「我不會編毛襪,只會縫破掉的肝,碎了一地的腎,滿目瘡痍的心髒……」女人該會的事她通通不會,只會當醫生。

「停!停!停!我剛吃過飯,別害我把鵝肝醬、麻油腰子、沙參玉竹炖豬心給吐出來。」唉!她為何對血淋淋的事物樂此不疲。

「同樣是器官,沒什麼不同,你拿它們做料理的時候,怎麼不覺得惡心?」他照樣切切剁剁,下鍋快炒。

咦!他現在就想反胃了。「跳過,別再提了,那位戴眼鏡的斯文男真是你同學,不是情夫……前男友?」

「我可以給你電話,你自己去問他。」不過以耿仲豪惡狼般的個性,大概會讓他更不安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相信雪緹寶貝還能相信誰呢,你是我最愛的人……他真的沒親到你,只是做做樣子?」他先是說得濃情蜜意,倏地口氣一變,像是質問她有沒有偷吃。

秦雪緹停下撫發的動作,似懷念地環視姑媽屋里的擺飾。「也許我表現得不夠明顯,但我愛你的心並不假。」

「我知道,你面冷心熱嘛!還有,我也愛你。」他啄了下芬香嬌唇,心滿意足地喟出長嘆。

「可惜你也愛其他人。」他的心,不是她一人獨有。

他驚跳地抱住她。「哪有,你又听誰胡說八道了,我的心里只愛你一個人,別人是嫉妒你才造謠生事。」

「光是一個周潔兒就測出我在你心中的重量,還有個慫恿弟弟砸破窗戶的小慧,以及看我不順眼,用眼白瞪我的小欣欣,誰曉得你的心裝了多少女人。最愛不代表唯一,而是明白地告訴我第二愛、第三愛、第四愛……如果你真的愛過我,請不要說你愛我,我覺得被羞辱了。」

以愛為名的傷害最傷人。

「雪、雪緹,你不要嚇我,你說話的口氣像要和我道別了。」他嚇到了,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她話中那一句「如果你愛過我」。

康劍南的手心是冷的,心跳得飛快,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她不快的事。潔兒的事情過去後,應該雨過天青,他們會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她輕輕地呵笑。「我終于听見你不再喊我寶貝了,其實我非常討厭人家叫我親愛的、小心肝、甜心之類,可是你從來都講不听,一味地以自我為中心,把我變成和你一樣散漫、沒有生活目標的人。」

「我先聲明,我絕對不跟你分手,你想都別想。」他緊緊抱住她,唯恐一松手就失去心愛的女人。

「我說過若是你再讓周潔兒吻到你的話,我就會離開你,這句話絕對不是開玩笑。」可他仍然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沒有一個女人離得開他。

他胸口一緊,忘了呼吸。「我沒讓她吻到我,真的,我避開了。」

「不過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你們確實接吻了。」所以她心很痛,痛得很想不要這段感情。

一個見到女人就放電的男朋友,叫人實在無法放心。

「雪緹……」她要放棄他嗎?就為了小小的事情。

不,他不同意。

康劍南驀地一凜,回想起當他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的共進晚餐時,心髒痛得快爆開來,只想把那個男的拉開,不許他再接近他女朋友。

這也是雪緹的心情嗎?

當她看他扶著潔兒,甚至被抱住不放,她的心應該也像他當時一般難受,心髒緊縮得抽搐。

原來,他真的做錯了,沒顧慮相愛的男女都希望自己是對方專注的唯一,沒有人可以分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今天是我假期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我要回醫院工作了,待會就走。」見到他大驚失色的神情,秦雪緹開心地笑了。「別擔心,我不是要跟你分手。」

不是分手,不是分手,不是……他的心定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我給你一年的時間重新追求我,若是你的表現讓我滿意,不再亂招惹桃花,到時你就可以娶我。」不嚇嚇他,他是不會覺醒。

秦雪緹這女人對自己的男朋友也耍心機,本來她就打算收假上班了,卻故意在臨走前說些讓他嚇破膽的話。

愛上一個男人是多麼困難的事,尤其對她來說,所以她從未有過放手的念頭,也許有一絲不確定,但是,她知道除了他以外,沒人能讓她再這般動心。

「真的?」他倏地雙瞳亮如星辰,不規矩的手往柔腰撫去。

她拍開他的手。「我可不是自食其言的你,起來吧!我該走了。」

「現在?」康劍南大驚。

「不然還要翻翻黃歷,挑個好時辰嗎?」秦雪緹率先起身,腳邊的行李箱仍是初來的那一只。

不過這一次有人提了,不再像上回推得快累死也沒人理。

「不能多留一天?」最好永遠都別走。

「早走晚走都得走,病人在等我,送我一程吧!」放著病人不管她于心不忍。

心不甘、情不願的康劍南陪女友走到門口,看她關門、上鎖,打開車子防盜鎖,放下敞篷車蓋,一氣呵成,不見停頓。

她就這麼想離開他嗎?他不滿地想著。

依依不舍的只有他一人,明明只差一步他們就能修成正果了,偏偏被他給搞砸,還得多等一年留校查看,其中的變數誰能預料。

「雪緹,我……」

他本來想沒志氣地說︰我跟你走。誰知有道氣喘吁吁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小、小雪,不好了,我爸在來找你的途中出車禍,他……他情況很危急,快不行了。」

「什麼,院長出事了?」正要發車的秦雪緹長腿一跨,連忙下車。

「快……快跟我走,他一直在大量失血中,別的醫生不敢接手,他在昏迷前不斷喊你的名字,他要你救他。」趙子統說得很急,但飄忽的眼神卻始終未正視她。

「等一下,我開車……」

他大力地拉走她。「來不及了,坐我的車,我知道有條直達醫院的捷徑。」

秦雪緹平常是個精明的人,她有銳利的眼力和洞悉一切的機智,在經歷幾次綁架事件後,她對人的防心其實很重,再熟的人也不輕易相信。

但是趙康寧不只是她的老師、上司,更像她另一個頑心甚重的父親,一听到他因她而發生重大事故,心上一急也就疏忽趙子統不太自然的表情。

匆匆和男友吻別後就坐上趙子統的保時捷。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又有一輛積架橫沖直撞的開進草坪,駕車的是一派悠閑的耿仲豪,而一旁的副駕駛座則沖出神色緊張的苗秀慧。

「帥、帥哥,你有沒有看到雪緹?我有一件很緊急的事要告訴她。」再遲就會出事了。

「她剛走。」康劍南心想,她大概是趕來通知那個什麼院長出車禍一事。

「可她的車還在呀!」

「有個男的接走她……」

「是不是姓趙的?高高瘦瘦,眼神有點邪氣……」她很急,有點喘不過氣。

雹仲豪下了車,走上前,神色略微凝重的說︰「剛剛趙院長打電話給慧,說他兒子怪怪的,異想天開想綁走雪緹,強迫她當他的女人。」

「什麼?」

本來還帶著不快神色的康劍南驟地目光一駭,俊顏染上著急不已的厲色,他宛如不怕死的烈士坐上秦雪緹的拉風跑車,沒多想地踩下油門,子彈一般快速沖出草坪。

怕他出事,也想出點力搶救好友的苗秀慧可勇敢了,拉著男友飛車上路,緊追其後。

兩輛高級跑車一前一後,奔馳在不算寬敞的街道,橫沖直撞不管紅綠燈,把大馬路當成自家開的,造成交通大亂。

不過趙子統早走了幾分鐘,沒人知曉他所謂的「捷徑」是哪一條,康劍南根本是無頭蒼蠅似的亂闖。

所幸他是幸福鎮的名人,又是人緣好到足以競選鎮長的康家大少,大家對他的事情特別關心,尤其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第一名康夫人人選,自是連帶關注。

因此他才撥了幾通電話,馬上就有熱心鎮民回報,一輛保時捷剛出鎮西,往六號公路行駛。

車頭一轉,發出踫撞聲,他沒下車查看撞到什麼,心急如麻地轉動方向盤,油門重踩,直線飆高的車速沖過兩百二十。

「院長的情況還好嗎?誰負責急救,誰負責麻醉,出血狀況如何,目前的血壓是多少,瞳孔呢?有沒有放大,脈搏一分鐘跳幾下……」

秦雪緹雖是泌尿科醫生,可是為了她那群生死與共的姐妹淘,她有備無患的選修腦科和心髒科,再加上不定時的進修,她手上起碼有十科以上的合格醫生執照。

因此她的恩師趙康寧才視她為金雞母,除了本科看診時,有時也兼任其他醫科,連急診室缺人也拉她去排班,視同全能醫生。

這樣的醫學天才誰也不願意放過,不僅要網羅她,最好一輩子留在自家醫院貢獻所學,讓經營者年年賺錢。

頗有心機的趙康寧早有此打算,而且兒子的不長進,更讓他下決心要把一手創建的醫院交給愛徒,讓她守住他一生心血。

可他這念頭稍微跟兒子提了下,趙子統的回應大出他意料之外,不僅不反對還一口贊同,讓他以為好事將近。

「你一下問那麼多我怎麼回答,我急著找你救命,哪注意得到有幾位醫生進行急救。」趙子統眼神閃爍,回避問題。

她有些火大的提高音量。「那是你的父親,你怎能一問三不知,要是有個萬一,你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他不優秀,而且不是個好醫生,常常蹺班,視心情看診,不把病人當一回事,傲慢無禮,這些她都知曉。

但是,攸關至親的安危,他不該不痛不癢,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樣,好像等著救命的傷患不是他的親人,而是無關緊要的路人,他的焦急之色全是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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