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陣舒涼的風在她身上緩緩吹拂著。
從頸項逐而往下,涼意驅散身上微燥的熱痛,令她舒服地發出低吟,感覺那輕拂的涼意瞬間停歇,她不禁探手撫上胸口,突地踫觸到一只手,頓了下,她愣愣地張開眼,對上一雙噙笑又裹滿的眸。
眨了眨眼,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直到那不安份的指,在她身上壞心眼地滑動著,她才驚覺這觸感,正是方才那抹清涼的風。
「醒了?」舒仲尹勾唇笑得慵懶。
佟抱恩不只是醒了,小臉更是紅通通一片。
「你……在做什麼?」
「我在替你抹藥。」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不、不用了,御醫說過,什麼藥都治不好。」她想抓住他的手,可他卻滑溜得很,不給她擒住的機會。
「抹點涼膏,總會讓你覺得舒服些吧。」
他的手指移動著,她卻不能確定,他的手指上是否還有藥膏。
「天、天亮了,我該起床了。」她想要起來,他卻一把扯掉她裹身的被子,嚇得她險些尖叫出口。
「還早。」舒仲尹笑咪咪地說,等著她乖乖地躺回床上。
「不早了,天都亮了。」她死命抓住被子一角,把自己蜷縮起來。「我快來不及去早朝了。」
「我替你告假了。」他懶懶地道,隨手將藥罐蓋好,往床邊的花幾一擱。
「咦?」佟抱恩愣住。「可、可是我不能無故告假,況且沒有適當的理由,萬一陛下問起……」
「你初行房,身子不適。」
她瞠目結舌,懷疑自己產生幻听。「你說什麼?」
「昨晚我要得太急,你身子不適。」他笑眯眼道。
要是不識得他的人,肯定以為他如外表那般光風需月、舒雅清雋,實際上,他骨子里藏著壞,逗人的手段讓人想哭。
「你不可能真的這麼說吧?」她遲疑了好一會才問出口。
「我是。」
佟抱恩小臉爆紅。「你怎麼可以……」就算她真的非得告假不可,也不該是這麼羞人的理由。
她簡直不敢想像,明日進宮,陛下會怎麼取笑她,而其他人又怎麼看待她個舒仲尹揚起眉,沒什麼歉意地道︰「怎麼隨便說說,你就信了?」
她猛地抬眼,瞧見他唇角惡劣的笑。「你騙我!」
「我是。」
「你……」這人怎會這麼壞全要玩她很有趣嗎?
「嗯?」他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提醒她,「你騙我那麼久,我不過是騙你一會,需要這麼氣?」
說到這個,佟抱恩不禁氣短,懶洋洋地賴進被窩里。「你還在生我的氣?」
她垂著小臉,真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消氣。「不然你說,要怎麼罰我?」
「罰?」他頗有興味地付度著。
對了,還有罰這回事,怎麼他沒想到這麼有趣的事?
「不是嗎?犯了錯就是該領罰。」她抿著嘴,側眼看他。「你說吧。」
舒仲尹勾彎唇角。「把被子拉開。」
佟抱恩揪緊著被角。「你開玩笑的吧。」天都亮了,房里的燭火還燒著,到處亮得無所遁形,要她拉開被子,露出這麼丑陋的身子?
「不是。」
「不能罰別的嗎?」
他俯近她。「小恩兒,很公平的,我也還未著裝。」
她這才仔細地看他。方才以為他只是赤果著上身,現在才發現爬上床的他,根本是不著寸縷!
掩著嘴,防止尖叫出口的同時,人也像蟲蠕動般的往內牆退。
舒仲尹微眯起眼。「你這是什麼反應?」
佟抱恩見他逼近,一手掩嘴,一手遮眼。「太亮了……」看見了,她全都看見了!
「亮?」他哼笑著。「才這麼點程度,你就羞得不敢見人,往後還有什麼閨房情趣?」
「閨房情趣?!」
「可不是?」
她摟緊眉,放下雙手,瞪著他。「听你這麼說,你根本己經原諒我了嘛!」
「錯了,一碼歸一碼,你犯了錯,就得負責哄我開心。」
「可、可是……一點都不公平。」她哭喪著臉。
「哪里不公平?」
「你的身體那麼好看,我的……」很殘缺、很破碎。
「很美。」
「油嘴滑舌。」
「原來這麼說是油嘴滑舌,怎麼你不干脆說,我在撒謊?」
「我……你……」
「怎麼結巴了?小恩兒,你向來可以和我唇槍舌戰的,要是沒話回我,那多無趣?」他向前一傾,吻上她額上的烙痕。
「我說美,就是美,誰敢說不美,就是跟我作對,就算是你也一樣。」
佟抱恩眯眼看他,這才發現他是在體貼地開導她,要她別自卑自己的不完美。
忍不住的,她雙手環上他的頸項。
「你今天不外出?」
「很多麻煩事都是你搞的鬼。」
佟抱恩把臉埋在他肩頭撒嬌,「對不起嘛……我會努力彌補的。」
「真是多謝佟大人了。」
她嘟嘴瞪他。「還不趕緊跪謝?」既然喜歡叫她大人,她就拿官餃壓他。
她都己經認錯,可他偏是嘴上不饒人,喜歡逗得她發火。
「你消受得起嗎?」他笑吻上她的唇。「就算你是女帝,還是我的妻,更何況你不過是個首輔。」
他的妻?佟抱恩不禁笑眯眼。
瞧她,傻的呢,由著他一句話心情起起落落,因為他一個舉措而患得患失,整顆心被他左右,為他歡喜為他悲憂。
她閉上眼,感受他吻得輕柔而蓬勃,沒有半點懲罰意味,甚至是誘引著她共嘗這份喜悅,像是電流般地竄過她的身軀,她渾身發燙,不自覺地貼近他——
「大人,該早朝了!」
「喂,就跟你說這時候別吵,你硬要吵,是怎樣?」
「你說那是什麼渾話?都己經五更天了!」
「管他幾更天,爺兒沒開口,誰都不能闖進去。」
「你是想跟我打一架是不是?」
「打就打,難道我還怕你?!」
就在兩人一搭一唱中,舒仲尹開了房門,瞧著根本連袖管都沒卷起的兩個人。
「挺開心的?」他笑眯眼。
歐陽璿眼色夠利,畢竟待在主子身邊夠久,一瞧見主子這表情,他就知道大事不妙,選擇快快閃人。
「呃,不知道大人她……」不知死活的朝夕明還不住地想往房內偷窺。
昨晚,偏听傳來聲響,但他被歐陽璿攔住,就這樣瞎耗了一夜,雖說再無爭執聲,但他總覺得不安心,非得瞧瞧不可。
于是,歐陽璿提議,兩人做個樣子,驚動舒仲尹即可。
眼前,驚動是驚動了,但就不知道大人到底是怎麼了?
「她是誰的妻子?由著你擔憂?」舒仲尹笑意只抹在唇角,眸色冷厲得不透半點溫度。
「可是歐陽璿說……」朝夕明回頭找共犯,卻發現那小子早己不見蹤影。「有沒有搞錯?這麼不講義氣?」
「嗯?還是你想看咱們夫妻怎麼燕好?」朝夕明聞言,曬成小麥色的臉竟微微泛紅。
「棍帳,你胡說什麼?」
佟抱恩隨意搭了件衣衫,走到舒仲尹身旁。
「你叫誰棍帳個又是誰準你下床?」他不悅地瞪著她。
「你……我……」堂堂首輔大人真的好氣虛,過見天敵了。
「回去,我還沒要夠。」
「你這張嘴、你這張嘴!」佟抱恩羞得跺腳,扯著他的嘴,他卻順勢俯近,吻上她的唇,封住她還來不及道出的讒罵。
朝夕明見狀,面紅耳赤地快步離去,但就在拐過拱門時,瞥見歐陽璿就躲在後頭,他不禁罵著,「你這家伙真不講義氣,居然跑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就跟你說,我家主子不會欺負你家大人,你不信,偏要去打擾人家,在那種情況之下,我不跑是等著受死是不是?」歐陽璿掏掏耳朵,像是老大哥般對他曉以大義。
想起剛剛那一幕,朝夕明的臉還是很不爭氣地紅了起來。「我沒想到你家主子真的會喜歡抱恩。」
「我也沒想到。」歐陽璿很認同地點頭。
「我家大人貴為首輔,是哪里配不上你家主子?」他不滿瞪去。
「不是身份,也不是皮相,而是我家主子己經行尸走肉很久,能再次喜歡上一個人,我很意外。」
「……你還說你家主子性子平淡,可依我剛才看,他霸道得很,而且說話很直白……」說著,就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唉,我也沒看過我家主子這一面,意外吶……」歐陽璿也嘆氣。
他跟在爺兒的身邊近二十年,看他由少年老成慢慢變得淡漠,天曉得他的內心也藏著火,就缺那個點燃的引信。
不過。重要的是沒事就好。
待兩人翻雲覆雨過後,早己過了晌午。
舒仲尹摟著她起身,萬般寵溺地替她穿衣梳發,戴上了他特地為她找來的鳳尾佟抱恩瞅著發上的鳳尾釵,隨著自己的動作而閃動浪般的粼粼光芒,忍不住笑眯了眼。
「好漂亮的金釵,肯定價值不菲吧?」
「不,比不上秦世衍送的價值連城。」
她瞪著鏡中的他。「我沒收他的釵。」
「當然不能收。」
但也因秦世衍那個舉動,才教他發覺,自己不曾送過她任何東西。
「相信我吧,他的釵我看不上眼,我要的是將秦家整個連根拔起。」她回頭,抱著他。
「好大的口氣,佟大人。」
「讓你瞧瞧我的能耐。」
「那麼,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寧先提個頭,好讓我有點防範,別像個傻子東奔西跑。」
她抿了抿唇。「對不起嘛,我答應你,往後不管要做什麼事,我一定都先知會你一聲。」
想了下,她道︰「接下來能做的,就是等,十日之內,我要秦世衍嘗到一無所有的滋味。」
舒仲尹微揚起眉,俯身吻上她的額。他壓根不想去管那秦世衍最終會落得什麼下場,眼前他只想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交頸之快。
丙然,如佟抱恩所料,不出十日,春日國傳出皇位爭奪,戰火四起,禍延春日國境內的他國馬隊。
消息傳回,秦世衍錯愕不己。
但,更可怕的禍事還在後頭。
他從佟抱恩手中買下的幾座礦,接連遭到南盛、若霞等國吞並,理由是——舒家的壟斷,引發國君不滿。
其實,這是和鄰國合作必然的下場,尤其當對方己經習待礦脈的挖采技術,必定會行使出這卑鄙的伎倆,舒仲尹早已習以為常,然而這些不成文的規矩,秦世衍自然不會知曉。
八千萬兩黃金的礦脈瞬間化為烏有,秦世衍幾乎崩潰,緊抓著手上的產業,卻因資金不足,陷入困境,于是入宮找兄長商量。
沒兩天,從戶部流出的官銀,便落到佟抱恩的手中。
商舍里,舒仲尹看著她手中的官銀,不由得搖頭失笑。
「佟大人,你料事如神的能耐,教為夫的佩服極了。」
佟抱恩垂下眼,笑得苦澀。
她並非料事如神,而是她的夢境早在許久以前即告知了她這些事,她才能藉此設計,把原本屬于舒仲尹的劫難嫁禍給秦世衍。
可這些事她不想告訴他,怕在他眼里看見驚懼。
「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佟抱恩深吸口氣,勾彎唇角。「我要拔除皇夫在朝里的所有勢力。」
這是她答應陛下的事,更是為了破除她最後一個夢境,必須徹底解決的一大威脅。